第一章 月黑风高惊魂夜
黄山幽谷,十五圆月高悬长空,谷中一片清朗祥和之气。
陡闻飘逸萧声穿跛寂静,继之又带起霍霍剑光!
嘿!好一对璧人,男的生得剑眉星目,英俊卓逸!女的眉如远山,眼若秋水,瑶鼻通梁,真是郎才女貌!
萧声奇峰迭起,剑气直冲牛斗。
良久!良久!声歇剑敛,只听美娇娘脆声说道:‘飞哥,你那套“璇玑十九式”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说完,轻依偎在良人胸前。
轻抚着爱妻秀发的云雁飞,柔声说:‘华妹,你那“七毒魔音”也和你一般越来越会令人心摇神动了!’
沉碧华撒娇的直往良人胸前钻动,同时不依的道:‘飞哥,你又取笑人家了,人家不来啦!’
说完,佯欲离去!
云雁飞立即紧搂着娇妻,柔声说:‘华妹,你不知你有多么迷人!最要命的是你那“七毒魔音”引得我…………’
话未说完,右手开始不老实的活动起来了…………
沉碧华低‘唔!’声,轻声道:‘飞哥!到屋内去吧!’
云雁飞轻吻她右颊,柔声道:‘黄山幽谷,威震武林,有谁敢来窥伺,华妹,明月为镜,大地为床,为兄放肆了!’
但见衣物迅褪,两人旋即倒地紧搂在一起!
‘飞哥………你今晚怎么这么多花招呀………’
‘哈!………我方才由你那萧声中,突想将那“璇玑十九式”溶化于其中,此时却又想将那些招式运用在这方面哩…………’
‘呸!贫嘴!哎……轻些………’
‘不勇猛些!我怎么显出咱们“萧剑门”之威风呢!嘿!’
提起萧剑门,武林人士便会肃然起敬,该门自二百年前,湖海第一剑董曙萍与玉萧仙子杨飘芬创立后,即担负正义角色。
藉看七毒魔音及璇玑十九式,萧剑门可说威震武林,罕遇敌手!
萧剑门不但武功玄奇,门规更奇,代代单传,每代只收男女一人为徒,且令其结为夫妇,以传萧剑绝学,是以代代以来,该门都是夫妇二人。
目前正是第五代传人云雁飞及沉碧华执掌该门,由于二人一身功力超凡入圣,已是武林人物中的泰山北斗,受人尊仰。
云氏夫妇在黄山合籍双修,柔情蜜意,恩爱有加!
今晚两人倒行练功,谁知一曲‘七毒魔音’竟会勾引一向温文稳重的云雁飞来个‘就地取材’,为大地普下一段插曲。
云雨方歇,沉碧华爱怜的为个郎拭汗,同时腻声:‘飞哥,你真强!’
云雁飞满是的笑道:‘华妹!你真好!’
两人躺在草地上喃喃细语着。…………
突听一阵哭泣声,云雁飞功力通玄,闻声立喝道:‘谁?出来!’
顾不得光着身子,他立即起身凝神注视声音来处!
却见一花容月貌的女子,双目蕴泪,疾奔而去!
‘啊!杨智薇…………’
身子疾掠而出,但见一棵树干上钉着一条方巾!
取下方巾,云雁飞低声念道:
‘春蚕到死丝方尽!
蜡烛成灰泪始干!
自古多情空自恨!
由来失意最伤情!’
‘飞哥,她是杨姐呀!她怎么来去匆匆呢?’
‘哎!一定出事了!’
不错!平静已久的武林出事了!
第一章月黑风高惊魂夜
叶落枝秃,四野萧棠,是深秋─
暮蔼四合,彤云密布,是晚夜─
重峦叠嶂,怪石嵯峨,是俊岭─
深秋,这萧条的季节,本就是凄凉孤寂,加上入夜,更觉阴森冰冷,何况又是在高山峻岭之顶,更是夜风似剪,砭肌刺骨,景物荒凉,瑟瑟而具寒意。
此情此景,照理是无人涉足岭上才对,因为岭峻山高,就是晴空无云,光天化日之下,又有谁能登涉这等高插云霄的绝峰之顶?
然而,事情往往有些是不能以常理推断的。
此际时刻,约莫初鼓。
星斗朦胧,夜色昏黯,绝峰之顶,越发凄凉沉寂,那断断续续的狼嗅猿啼,虎啸狮吼,划破死寂的黑夜,更增几分寒意,胆小之人,怕不体颤心抖。
突然──
山腰中传来二声清啸,划破静寂的黑夜,啸声高越悠长,宏亮如九天鹤鸣,响遏行云,竟是内功修为已臻化境的武人啸声。
俄顷──
峰顶一处数亩方圆的草坪上,已然飘落二个人来,二人却是一男一女,年龄皆在三十上下的中年。
男的生得剑眉星目,白面无须,十分的英俊,一身藏青色劲装,背插长剑,越发卓逸不群。
女的生得芙蓉其面,眉如远山,眼如秋水,瑶鼻通梁,甚为俏丽,背插玉萧,更加艳美绝伦。
男女二人,宛然仙露明珠,不亚临风玉树,真正是郎才女貌,看他们依偎之情,显然是对多情而恩爱的侠侣。
只是──
这对侠侣的眉梢眼角,卸是紧紧蹙起着,一似内心有任何不解或忧虑之事般,愁形于色。
二人在此夜色昏黯之际,登上这绝险而又荒凉无人的峰顶,更不平凡,两双炯炯精光向四下一扫。
但见树影幢幢,秋风瑟瑟,枭啼兽吼,景象至为凄凉。
这时,一阵甜脆如银铃的声音,响自那女人口中:‘雁飞,我心内总很担心,那贼子约我们来此落雁峰,好似是针对你的名…………’
说至此,不由心情一沉,自己怎平白地,连想起这么一回事呢,也就黯然住口。
男的闻言,也不自禁心头怦然,暗忖:‘落雁峰,难道这“不死阎罗”果真是含意于此?’
但旋即一剔剑眉,傲然道:
‘华妹你怎那么迷信起来,难道我云雁飞是省油之灯,又是浪得虚名之辈,哼哼!神剑玉萧两百年来,在武林中何等的威风,我们岂能有损师门威名。’
女的道:
‘唉!想不到我们只过了五年安逸的生活,只道从今以后,能够老死山村,过着神仙不羡的生活,不料,这贼子平空找事,使得我们重作凭妇,未知文儿………’
云雁飞见爱妻沉碧华,竟大反昔日爽朗的气概,不由眉头皱了一皱,道:‘华妹,人生在世,本为推己及人,尽一己之力,而谋千万人之福。
‘我辈学武所为何事,还不是扶弱济危,这不死阎罗,显名思疑,乃是下流恶徒,他既敢挑战,我们岂可却步。’
‘雁飞,你想这不死阎罗,会否与绝魂寺贼徒一道?’
‘绝魂寺?你是说九华山绝魂林中,那座神秘的庙宇。’
‘是啊!普天之下,敢向你挑战的,妹想就只这派见不得人的歹徒。’
云雁飞面上掠过喜慰神色,的确,十年来自己打遍天下无敌手,提起湖海第一剑,甚至只是玄萧仙子之名,就可使白道钦服,黑道丧胆。
当下颔首道:
‘华妹所说大有可能,但就是绝魂寺徒党,又何足惧哉,这贼子若是为非作歹之辈,今夜就绝不轻放他,教他变成“永死鬼卒”,方知神剑玄萧之………’
话又未了,耳畔陡然传入二声嘿嘿冷笑,笑声虽然不大,但听在云雁飞耳中,却徒觉耳鸣心悸,怦然心动。
云雁飞内功精湛,就是狮子吼之类武功,未必就能震动得他。
虽然他此刻未曾运功抵御,但对方声音并不大,而自己竟大受影响,是则对方若非功力精纯,就是练有外门邪功。
他闻声一凛,陡然一声劲喝,然后冷笑道:‘朋友既已来到,何不请出一见?’
声落,黑暗中一阵冰冷的怪笑:‘当然当然,不过三更未到,使贤夫妇早一刻别世,特觉过意不去呢!’
声落人现,在云雁飞夫妇面前,已傲然站立一个面加锅底,身材伟岸,貌相威武的中年人来。
云雁飞一看此人面色陌生,心中不由大奇,虽然他在接到挑战书时,就不知‘不死阎罗’为谁,但他总认为或许是昔日仇家化名!
那知此刻一见,却出意外,竟是生平未曾会面的陌生汉子。
不由问道:‘阁下就是约愚夫妇来此的不死阎罗吗?’
云雁飞一代大侠,尽管心中早对不死阎罗存有芥蒂,但对方既是素不识面,问话口气,也就缓和了许多。
那知,对方闻言之后,那黑炭的面容,一动不动,死板板地一声:‘不错?’简单二字,既骄傲又无礼,目无余子,十分托大。
云雁飞心有愠色,剑眉轩动道:‘朋友,我们素昧平生,从无瓜葛,未知何事定欲与愚夫妇过不去?’
对方闻言,双眼一睁,精光四射,虎目中露出阴险而又奸诈的神色,冷冷道:‘云雁飞你不识我,我却早就恨不得将你们夫妇,玩弄于股掌之间,方消旧恨!’
云雁飞面色一沉道:‘朋友何必口舌逞能,且报上万儿,并说出何事找我,以免云某冒犯开罪朋友你!’
云雁飞已然动怒,因此乃以牙还牙。
黑汉子闻言,蓦然仰天一阵狂笑。
但听声如裂帛,似枭啼,宏亮之至,使得宿鸟惊飞,伏兽吓走,划过静夜,越增恐怖气氛。
云氏夫妇闻声,连忙各自运内功抵御,此刻他们夫妇均感到对方黑汉,武功定必不凡,一时心潮迭起,不知何时结上这位仇家。
尤其沉碧华更是无端地,连想到若是自己夫妇有所不测,那么寄在友人处的爱子云宗文将是…………
越往坏处想,越觉纷乱,也越觉心神不属。
笑声戛然而止,冷笑声再起:‘云雁飞,你难道已忘了九年前,蜀东飞剑山庄之事?嘿嘿!’
云雁飞心中一惊,立道:‘飞剑山庄?那么朋友与追魂五剑莫氏兄弟是何关系?’
‘嘿嘿!区区莫野,正是飞剑山庄少庄主,云贼,当时若非少爷访师外出,我家基业以及伯叔五人,怎会落汝手中,哼哼,血债血还,姓云的你今夜要想活着回去,可是天大的梦想?’
云雁飞闻言,心虽惊疑,因为从未听过莫氏兄弟有后人,但对方自称莫氏之后,而又来势凶凶,想起昔日横行蜀东的莫氏五恶。
此莫野既是其后人,何尝不是一丘之貉,当下冷笑说:‘令伯叔之是是非非,莫家当的难道不知………’
‘住口!姓云的你难道是敢做不敢当的缩头乌龟之辈!’
沉碧华厌恶地插口道:‘姓莫的,你此来是为找喳子来的吧!那就请划出道来,愚夫妇当舍命奉陪!’
‘嘿嘿,贼婢倒很脆落,今夜之会,简单得很,我们就以三拳定高低,输方任人摆布,免得多宝手脚。’
云雁飞闻言一怔,对方何以提出此等要求,但却又不能示弱,乃道:‘何谓三拳定输赢?’
莫野脸上闪过骄狂的神色道:
‘三拳吗?很简单,那就是区区凝立,让你们夫妇合力打三掌,不要说是伤及,就是能打退我一步,就算你们赢,本人当堂自断,否则,你们三拳无法竟功,便是负数,那就任由我摆布。’
莫野此言一出,他那狂莽,不屑之神情,目中无人的话语,登时激起了云雁飞夫妇的怒火。
云雁飞沉声道:‘朋友此举太看得起云某了,但朋友自比这块巨石如何?’说看,正待挥掌横扫右侧一块寻大巨石。
但他手甫动,莫野已冷笑道:‘姓云的你怕了吗?’
云雁飞不知对方话意,不觉怔了一怔。
就这一瞬间,对方又已阴笑道:‘嘿嘿!区区早就知道你们不敢,因为你们只仗着师门,二百年来神剑玄萧的威名而已,其实璇玑十九式,七毒煞招,尽管天下少敌,却并不放在区区眼内。’
云雁飞夫妇出身萧剑双英门下,萧剑双英自二百年前,湖流第一剑董曙萍与玉萧仙子杨飘芬以后,代代单传。
璇矶十九式以及七毒魔音威震寰宇,云氏夫妇乃萧剑第五代传人,师门绝艺,武林罕敌。
不但不失萧剑令誉,而且能发扬光大,使萧剑双英之名,大见响亮。
夫妇二人已是武林人物中的泰山北斗,一身功力,超凡入圣,受天下武林所尊仰,几曾有人敢找他们喳子,想不到眼前黑汉,还大言逞强。
饶云雁飞是个宽腹大量之义侠,此刻也不禁火气冲冲,怒形于色,愠声道:‘莫当家的,你准定能胜得我吗?’
莫野枭笑道:‘姓云的,你难道不知落雁峰的意思吗?你名雁飞,此山名落雁,正是区区特选的啊!’
此言一出,沉碧华心头大震,想起古人‘闵大师死于绝龙崖,庞统死于落凤坡’,正是先有不利兆头,难道这落雁峰果真…………
她心情倏沉,乱如繁丝!
云雁飞眉头略皱,随即舌绽春雷大喝一声:‘姓莫的,你真愿意由我先打三掌!’
莫野见对方突逞暴燥,如已中窍,仍道:‘只怕你不敢尔!’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哼!打过来吧!’
云雁飞忍无可忍,喝声:‘照打!’右掌一推,一股无与伦比的掌劲,登时加排山倒海般,匝地卷起。
但他掌势一出,突觉气血陡然翻涌,一时立脚不住,竟向前冲过去三数步,心中不由得大惊。
这真是不可思议的怪事,武林中从来未闻打人者,未受反震或任何外力,竟会立不住桩,且又气血陡涌的。
但更怪的是,云雁飞那股奇猛潜劲,出手之后,莫野竟不闭不避,不运功抵架,任由那股急劲扑卷过来。
然而,那股足可开山裂石的潜劲,撞在莫野身上之后,却突然消失于无形,而莫野依然傲立,根本毫无受伤,连幌也未幌一下,身躯比铁石还硬。
沉碧华乍见丈夫掌出,心想:
‘雁飞虽以剑术见长武林,但内力之沉厚,也已达隔坚腐物的化境,这贼子就算功力高过丈夫,也未必连退一步都不可能,那时丈夫虽伤却是胜数。’
那知,他心念犹未了,便已见眼前怪事,丈夫竟会在发掌之后,身形跄踉,似乎不胜其力。
她这一骇,一颗心几乎跳到腔口,娇喊一声:‘雁飞你!………’
身形一掠,扑向前去。
莫野骄狂地喝道:‘第一掌啦!姓云的马步要站稳啊!’
云雁飞心中正自惊讶,突闻此言,不由气往上冲,怒喝一声:‘小子别狂,再接我一掌。’
声落掌出,再度兜掌打去,这一掌他是挟怒而发,已经用尽全力,只见匝地狂飙,疾卷而出。
那知──
他此掌乍出,陡觉气血急腾,踉跄数步,几乎立脚不住,猛觉喉头发甜,一时按纳不住,‘哇呀’地一声,张口吐出一股鲜血,面色顿呈惨白。
沉碧华芳心大吓,赶紧上前扶住丈夫,皓腕疾探,从怀中掏出一粒丹丸,送往丈夫的口中。
可是,未得她丸入丈夫口中,对方不死阎罗已再度冷讽道:‘第二掌,只剩一掌啦!哼!沈贱婢你还要脸吗?’
云雁飞手挥妻子走开,咬牙道:‘小子,我云雁飞与你拼了!’第三掌再度出手,但由于他真力散去不少,因此这一掌猛而不威。
但他人却在这第三掌出手之后,踉跄三步,一时立脚不住,一交跌坐在地。
这时却闻对方不死阎罗,仰天一阵得意的狂笑。
沉碧华又恨又怒,皓腕倏翻,撤出玉萧,就唇一吹,呜地一声,奏出了昔日夺魂箫杨飘芬,独步寰宇,无力能敌的七毒魔音。
不料──
她这无往不克的七毒魔音如今却不灵了,就在她运力一吹之际,猛觉心悸神惊,气血凝滞。
沉碧华花容失色,破口大骂:‘狗贼!你好卑鄙,竟放………’
话犹未了,那边莫野已冷笑道:‘喂!云氏夫妇,你们三掌不能胜利,已经落败,今后将由我摆布了!’
云雁飞无端地真气涣散,不觉惊诧万分,跌坐之下,急忙吸气运功,但任他吸入数次长气,始终无法促使血流运行。
不由暗道不妙,心忖自己必是中人奸计,否则那会如此,虽自己不知何时被人做了手脚。
这时,忽听爱妻喝骂,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武林中传闻的一种舛异而又歹毒的药丸,不禁大惊。
登时破口怒骂:‘无耻恶贼,你竟以天山九死谷的………’
他底下之话犹未出口,但见莫野脸色急变,倏又长笑地道:‘姓云的技不如人,还敢-唆,亏你们还是个有头有脸,自负不凡的人物。’
云雁飞黯然住口,的确,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中人毒药而不知,多言何益,何况这些匪徒,都是无所不用卑劣手段的。
当下黯然道:‘云某认栽,华妹我先走了!’
翻手背上,正欲拔剑自杀,以了此生,沉碧华见状,芳心一痛,亦自如响斯应,想横萧自绝,追随丈夫于地下。
不料,他俩手甫举,突觉劲风扑体,双双齐感胁下一麻,已被制住穴道。
莫野冷笑道:‘二位何必想死,莫某虽居胜方,抑不想处你们于死地啊!’
云雁飞夫妇闻言,大感诧异,道:‘恶贼,你待如何?’
莫野阴森地一笑:‘姓云的你忘了我们有约在先,配问么?’
云氏夫妇黯然无语,内心中却猜忖不出,这莫野志在报仇,何以不杀自己。
莫野突又冷笑道:‘好吧!大爷就告诉你们,我将如何处置你们吧!’
说至此一顿,右手伸出三指道:‘大爷只想教你们实行三个条件。’
看见云氏夫妇一脸惊惶与疑惑之色,不禁大为得意,放肆地一笑,才道:‘第一、我将带你们到一处幽美的地方,将你俩永远禁铜。’
云氏夫妇心中一片空白,心知完了,生不如死,还要蒙受无穷的讥讽,但身既被制,徒唤奈何。
莫野又是一阵朗笑,接道:‘第二、我要缴下你们仗以为恶的萧剑。’
这一点,云氏夫妇倒不受影响,因为人既覆败,兵刃又有何用,对方话声又起:‘第三、你们须将拿手绝技,各各授我一招!’
云雁飞霍然惊道:‘只授一招?’
莫野纵声而笑,道:‘是的,只要代表你们的一招!’
云雁飞一怔,旋即想起一事,不由抖声:‘啊!那你是绝………’
莫野阴笑着截断对方之话,道:
‘我是谁何必说出,反正你们已经终生难出,就是你那朋友及独子,也无法再活在这世上了!’
说着,未待云氏夫妇说话,双手一抄,拦腰抱起云氏夫妇,扑身纵下落雁峰。
月愁星黯,大地仍旧是一片凄凉惨淡的怖人夜景,好似时才那奇特的较技,并未发生一般。
其实──
这古井般死静的情景,何尝不能带来一阵暴风雨呢!
是故──
刚才那一阵奇特发较技,或许将是十五年后,那一场武林浩劫的导火线呢!
※※※※※※
狂风暴雨─
荒山密林─
慑人心魄的雷声,震撼四野,倾盆而下的大雨,泥泞山径,怒吼厉啸的狂风,折枝断叶,宛然宇宙末日的来临,镇城人们,亦必紧缩在家,遑论素常就已人影绝迹的,天目山、四绝岭。
狂风暴雨,使得四绝岭上禽兽绝迹,狂风暴雨,也使得四绝岭,在阴森凄凉之上,更加上一层恐怖的气氛。
荒野一片朦胧,景物难办。
陡然──
一条疾急的闪电,划破黑暗,虽然这道闪电,来得快,去得疾,但就只那眨眼间的光明,却发现一块斜突的巨石下,此刻竟有一个人,痴然呆立。
在荒山之中,如此恐怖之夜,竟有人敢伫身于此,是武林高手?是山精木魈?是怪癖之人?
又是一道闪电划空而过,巨石四周,景物倏明,他竟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年青人。
这人神情非常落漠,浓眉紧皱,显然心有重忧,但口角紧撇,牙根暗咬,又显示出他是个坚毅之辈。
此人生得十分俊秀,骨格清奇,鼻梁挺直,浓眉大眼,是个健硕之辈。
然而──
从他那落漠、坚毅、忧戚的神色看来,他好像是个将感情紧紧埋在心底的人,是个孤独而又孤傲之人。
雨水不停打在他的身上,全身尽湿,双眼也沾满了水珠,视线有些模糊,但他从未挥手揩拭。
狂风,吹乱了他的一蓬乱发,但他也是无动于衷,死板板地,痴立石下。
随看纷至沓来的闪电,一件件往事,一丝丝思念,也是此起彼落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只是──
这无数件的往事,无数件的思维,却可归结成两个字,‘恨’与‘仇’。
‘双亲不明不白的失踪──’
‘世叔的惨死──’
‘五年来所受的无情打击与冷酷教训。’
这些,使他恨透了仇人,恨透了世界,若非一般坚强的意念,支持着他,他几乎想自绝以忘记这对他无情的人寰。
他痴然呆立好久,但狂风仍然如故,暴风丝毫不减。
终于,他冷漠的面容上,浮起了不耐之色。
只见他沉重的一声叹息,然后喃喃自语道:
‘唉!雨既不停,再不走,恐会错过了这次武林高手,较手机会,岂非失去了求师之愿,走吧!不吃苦中苦,难成人上人。’
说着,他挺胸走出伫立的巨石,向面前坡度高斜,崎岖狭窄的山径,揉攀上去。
崎岖的山径,本就难走,再经雨水淋打,越发滂沱泥泞,再加上倾盆大雨,劲急狂风,当真是寸步难行。
年轻人虽然身材健硕,也曾自修自练,学了几年武功,但面对眼前情况,也是艰难万分的。
好几次被劲急的狂风,推得踉跄倒退,总算他意志坚强,再接再励,毫不气馁,好几次被泥泞的山径,溜滑得仆身倒地,总算他反应矫捷,才未跌落路旁深渊。
他每次施力用劲,才能前进一步,别说是走,就是爬也比他此时之前进还快,短短里许山路,却费了他足有两个时辰的时间,方始达到。
这时的他,已是浑身污泥,遍体尽湿,心力交疲,十分颓萎。
这时,他来到一棵大树下,再上去越发难走,削壁陡斜,岩石溜滑,别说是狂风暴雨之际,就是大好天气之下,也甚难攀登得上。
年轻人见状,又是一声深长的叹息,发舒他心中的苦闷,他自言自语地道:
‘云宗文啊云宗文,你竟然那么没用?这不有失你那人人钦仰,个个赞佩的双亲之威名吗?
‘凭你这样畏缩不前,还想学成惊人艺吗?’
自语之后,他陡觉勇气百倍,牙根一咬,长吸一口气,一个箭步,冲向峭壁。
他手脚并用,使劲一阵急攀疾登,倏忽间,揉升了数丈有余。
只是──
他这种一鼓作气的力量,并不能维持多久。
就在他自感乏力再上之际,急忙伸手抓住一条葛藤,想缓一缓身,焉知,这条葛藤支撑不了他全身,只听一声轻响,登时断裂。
云宗文重心骤失,又被大风一卷,仰身坠下,未及惊叫,只觉一阵急剧的震荡,顿失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耳中突闻喝斥之声,以及兵刃撞击之声。
云宗文霍然惊醒,目光所至,发觉自己竟坠在一棵秃出的枯枝上,因此未曾摔死,想起适才,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余悸犹存。
这时──
他又发觉,敢情就在他晕死期间,狂风既息,暴雨亦止,云破月现,星斗满天,一片晴朗。
只是,道路依旧泥泞潮湿,否则,几令人难信,时才曾下了那么一阵狂风暴雨。
云宗文不由暗道:‘天有不测风云,气候变化莫测,诚然不错。’
陡然──
一阵狂风,破空传来,震耳欲聋,因此,不但可见发声人,内力精湛,而且其声音就在左近。
云宗文闻声大喜,这才知道,自己先前大概误走他峰,这一跌,倒是对极,他暗叫幸运,连忙爬下大树,循声走去。
由于他先前耗力过多,因此行动缓慢。
行行复行行,喝叱声越来越近,他也越觉精神兴奋,看看已来到一棵巨树下,五十余丈处,数团人影,穿梭来往,正在狠斗。
云宗文连忙爬上树顶,严神观战。
但见场上却是一敌三,四人在搏斗,地上横七夹八,倒下五人,显然已死,因为每人身旁,都有一滩血渍。
云宗文看得触目惊心,但也觉得,那杀死五人的武士,功力十分精湛,正是自己最理想的师父。
约莫盏茶工夫过去,突然一声惨叫传起,又有一人惨死。
云宗文一看,已变成二对一之势。
但闻一声暴喝:‘金大雄,老朽兄弟与你拼了!’喝声过处,劲风嗖嗖,那二人疯狂般地,向那敌人疾攻过去。
只听那人朗笑一声:‘二位老废物,你们不拼命也是死定了,照打!’
手中白影倏长,卡喳一声,左侧老人手中兵刃,已被斩断,那人就势一剑,一声惨嚎跟着传起,已然倒地横尸。
现在就剩下一对人,捉对厮打了。
适才以三敌一,犹自不敌,此刻以一敌一,更是优劣立分,但见白影越来越盛,那团黑影却节节败退。
云宗文一因距离较远,再则对方身形奇快,因此看不清楚,那人形状,然而,内心中却决定,拜此人为师,已学得惊人艺业。
就在他转念之际,陡闻一声惨叫,黑影仆倒下去,白影一停。
云宗文这才看清,这位技艺不凡的人,竟是一个中年壮汉,目光炯炯,十分威武,一身白色劲装,黑夜之际,倍觉明显。
只见他仰天一阵狂笑,道:‘二魔既灭,七雄也绝,哈哈,武林之中,永远是我千面…………’
话声倏顿,双足一点,正欲扑身离去。
云宗文那肯错过机会,连忙大喝一声:‘壮士且慢走!’
纵身落树,掠向白衣人面前。
白衣人大吃一惊,一见现身之人,是个年青人,这才稍放宽心。
但却凶光毕露,冷冷道:‘嘿!后生小子,你敢淌这浑水,看…………’
云宗文双足一屈,摇手道:‘师父且别误会,弟子是专诚拜师而来。’
白衣人大出意外,但见云宗文即是一脸诚恳之色,心中大为诧怪,他乃是个多疑之人,当下问道:‘刚才一切,你可曾看到!’
云宗文闻言,只道对方在夸耀其武功,忙答道:‘刚才一切,弟子全部目视,师父真是一个………’
他赞佩之言,犹未出口,已然耳闻一声厉叱:‘好小子,饶你不得,看剑!’声未到,剑已到,当胸一剑刺来,森森剑气,已迫到云宗文胸前。
云宗文大吃一惊,见长剑及胸,本能地吸气顿足,拔身而退,口内依旧急喊:‘且别动手,有话好说!’
岂料──
他这一躲,身形却是美妙,拿捏极准,宛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白衣人心头一震,杀机倏露。
‘好小子,大爷差点被你蒙混过去,休走,缴上命来!’手中剑挑、扫、圻,一连刺过来三招,招招狠,式式辣,兼具猛、狠、快、诡。
云宗文无法分辩,只好撤出长剑,闪避招架。
但他粗识几手防身招数,那是对方敌手,闪过二招,却闪不过第三招,被对方一脚踢中肘关节。
不但长剑脱手飞去,而且人也立脚不住,跌倒地上。
白衣人阴笑道:‘小子你是谁?为何要假装不懂武艺,想骗太爷?’
云宗文见此人不分皂白,出手乱砍,心中有些气愤,但想到自己既志在求艺,这小小挫折是不能记挂的,尤其听人传闻,愈是功力精湛之人,愈是怪癖,或许对方此举,是在考查自己胆识。
当下答道:‘弟子姓云,名宗文,今夜来此,乃是受人指点而来!’
他本是说,因闻悉此地有人较技,经人指报而来,欲拜师求艺。
那知──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致引起更大的误会!
白衣人追诘道:‘你姓云,那么你父亲是谁?’
云宗文闻言,喟然道:‘家父云雁飞,人称…………’
‘那你母亲是玄萧仙子沉碧华-!’
云宗文道:‘正是!师父你也认识我双亲?’
白衣人眼中露过怨毒之色,眉宇间杀机顿露,冷笑一声,问道:‘那么你父母现在那里?’
云宗文黯然道:‘弟子父母早在十三年前,弟子五岁时,就外出与人决战,迄今不见!’
白衣人面露诧色道:‘什么?你父母始终未回家,那么他们到那里去了?’尾后之言,好似在问云宗文,又似在问自己。
云宗文却答道:‘弟子也不知家父母现在何处。’
白衣人一阵喃语: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小子饶他不得,何况不杀之灭口,对今夜之事,大为麻烦,一旦传出江湖,恐怕与自己大为不利。’
云宗文闻言,凛然色变,他非三尺孩童,那听不懂对方之话何所指。
当下问道:‘师父你这是………’
话犹未了,白衣人阴森一声:
‘小子你还在作梦吗?十三年前,铁家堡被你漏网,想不到你竟自投罗网,嘿嘿,大爷正想杀你呢?那还能收你为徒?’
云宗文闻言大惊,霍地站立,抖声问道:‘你不是叫金大雄吗?难道杀死我世叔铁英的…………’
‘小子,反正你已死定了,告诉你也无妨,金大雄是我,杀死铁英的张猛也是我,十三年前约战你父母萧剑双英的莫野也是大爷我,知道了吗?那你死该瞑目了吧!’说看,手执长剑,傲然缓步而前,露出狰狞面目,十分怖人。
云宗文幻想成空,又知面前之人,竟是戴天大仇,对方既在,则父母必遭不测,想到自己错将恶徒当好人,一时求武心切,竟欲拜仇人为师,不禁又羞又怒,陡然大喝一声:‘恶贼,我云宗文今夜与你势不两立!’
立字乍出,扑身一掌击去!
但见金大雄不屑地一笑:‘小子,你这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挥掌虚空一按,云宗文顿感一股无形潜劲,当空压至,一时无法招架,踉跄跄,竟然跌坐地上。
白衣人缓缓举剑,欺身向前,冷冷道:‘嘿!无知小子,明年此日就是你的忌辰,看剑!’
银芒倏吐,森森剑气,疾速无比地,向云宗文当头扫来!眼看无力招架的云宗文,就将横尸三尺霜锋之际。
说时迟,那时快。
蓦从斜刺里,传起一声苍老的劲喝:‘朋友剑下留人!’声到人到,一个羽衣星冠的老人,已然现身场上。
老道人喝止了对方之后,目光触及地上尸体,不由悚然一惊,脱口道:‘南北二魔,武林七雄…………’
白衣人见插手之人,竟是一个古稀老道,却是陌生不识,不由骄狂地道:‘嘿!何方泼道,胆敢干预大爷买卖,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吧!报上名来?’
老道闻喝,指看地上死尸道:‘这九个人是你所伤的吗?尊驾如此心黑手辣,难道…………咦!是你?’
老道说话中,突见眼前这位杀人不眨眼的魔王,竟是素熟,不由大感骇异。
白衣人不由心情急跳,却又故作无动于色,傲然道:‘老什毛既知是我,还不跪地讨饶?’
老道万未料到,对方在看到自己之后,依然如此的跋扈,不由气极而喝:‘你说什么?’
‘我说你若知机,赶快跪地讨饶,免大爷我生…………’
老道涵养再高,那里还按耐得住,怒喝一声:
‘孽障你敢背叛师门,六亲不认,贫道今天如果不为大师兄清理门户,誓不为人!接掌!’
掌字乍落,一股奇猛无匹的潜劲,疾逾奔马,猛若崩山,激动过去,老道这一掌挟怒而发,已聚毕生功力,直可裂石开山,动岳震地。
白衣人双足一顿,身形奇快地,向左侧疾射而去,堪堪闪过一掌之势。
只见他冷屑地讥刺着:
‘原来是一掌震五岳天痴老道,嘿嘿,大爷此时无闲再与你纠缠暂寄你头,他日再找你算帐。’
声落人起,在老道的喝声中,几个起落,已然离开此地。
天痴道人空自气得须发俱张,眼如愤火,却自无奈对方之何?
云宗文闭目候死,突然逢凶化吉,危难中有人相救。
而救自己之人,竟是三十午前,就已名噪武林,以独步的‘千斤掌’、‘霹雳拳’,震动寰宇,赢得一掌震五岳美誉的一代大侠天痴道人,那不感恩之余,而又暗自庆幸,皇天不负苦心人,竟得遇名师。
当下上前跪倒在地道:‘小子临危,幸蒙老前辈义伸援手,云天高谊,不胜铭感之至。’
天痴道人怒容稍息,扶起云宗文道:‘小侠何用多礼,若小侠并非深具武功之辈,何以竟冒险来此。’
云宗文乃将自己情形简述一遍后哀求道:‘请老前辈同情小子一片苦心,收录门墙,则永生感德不忘。’
天痴道人一听,这云宗文竟是萧剑双英之独子,而萧剑双英这对侠侣,又已失踪,不由大为怜惜,更看云宗文是个练武资质,乃慨然应允道:
‘好吧!贫道收你为徒,但你要吃得住苦才行,要知欲学惊人艺,是需下一番苦工夫的!’
云宗文大喜过望,纳头便拜,连声师父叫不绝口。
天痴老道见云宗文那等雀跃之情,心知这少年,多年来饱受着冷酷,失望等等打击,因此才会在乍遂心愿之下,大喜若狂。
当下沉声道:‘文儿,且别欢喜,心燥是难学奇技的,现在就先将这些人埋葬,入土为安吧!’
云宗文十几年来,第一次得到别人的同情与垂爱,内心中无限欣慰,当下忙着与老师父,将地上九个死人,一一挖坑埋葬完毕。
老道惋然喃语道:‘唉!贫道慢来一步,致七位朋友,惨遭横死!’
想到凶手,不由气得咬牙切齿:
‘好孽障,竟敢下此辣手,作了弥天大罪,可怜大师兄一片栽培苦心,竟调教出这么一个贻羞师门的歹徒。’
云宗文见师父自言自语,好似与那金大雄甚为牵连似地,不由问道:‘师父,这九个人是谁?那金大雄难道与师父有关系?’
天痴道人喟然道:‘文儿,我们走吧!路上为师才将今夜经过,详细的告诉你。’
云宗文颔首听命,于是师徒二人,乃双双扑奔山下,离开这是非之地。
路上──
天痴道人乃将双魔七雄这场杀劫,向云宗文道出。
原来近十年来,武林中除了有一处极其隐秘的黑松林,矗立着一座神秘的庙宇,是人们视同地狱鬼域的绝魂寺,依然令人却步之外。
黑道中,也同时出现了二个庞大的组织。
一个是扎寨鲁东劳山的阴魔教,首领乃是千毒人魔邵横,以施毒独步武林。
一个是盘踞赣北怀玉山的骷髅帮,帮主毒龙手樊江,以毒龙手霸道湖海。
这二人均是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枭獠,座下更是集地痞,流氓于一堂。
由于这两大恶徒集团的横行不法,弄得大江南北,一片乌烟瘴气,整个武林,为之动荡不安。
群魔跋扈过甚,乃引起了白道武林人的公愤,终于由武林五大派之首的武当派掌门人一飘真人,传下武林帖,邀集武林义军,讨伐南北二魔。
不过数天,正道公推最负盛名的一剑二掌四鞭,等武林七大高手,然后由七大高手分南北二队,于三月前,突击劳山阴魔教及赣北骷髅帮。
两大恶徒集团,虽然是人多势众,但到底是乌合之众,那里是时下俊彦的武林七雄之敌手。
因此,同在一夜里,南北二大集团,齐皆瓦解,却溜走了首领邵横与樊江二魔。
二魔多年经管之基业,毁于一旦,希望几绝,惨败之余,那不恨煞武林七雄,当然亟思报复。
十日前──
武林七雄分别接得南北双魔职名挑战的柬帖,约于今夜在天目山绝峰拚斗。
武林七雄对双魔之公开挑战,大为奇怪,因为双魔之力,绝斗不过七雄,而双魔既分别投帖,何不顺机各个击破。
偏偏要订期而战,尤其以他们素性,乃是只求目的,不择手段的卑劣之徒,更不会如此大方。
七雄尽管心内狐疑,却不能不参与此战,因此相约赴会。
因为七雄之首的武当掌门一飘真人,与单指定乾坤海云子,这位数十年来,望重武林的风尘异人,乃莫逆之交,乃将情形告知老友。
海云子闻情,也知双魔约战之事,个中大有文章,不是请有援手,便是另有阴谋,只是他本身因多年退隐,不管尘务,乃只告知老友提高警觉而已。
五日前,一掌震五岳天痴道人,偶然云游经过鄂北,乃就道访探别离多年,现遽隐于云梦大泽一间茅屋之中的大师兄海云子。
海云子与天痴道人,艺同一师,海云子年长,入门又早,乃天痴师兄。
师兄弟一动一静,个性不同,因此海云子是终年避隐茅芦,天痴道人却是飘泊四海,云游五岳,是以师兄弟甚少连络,每每数年难得一见。
海云子乍见多年别离的师弟,那不大为喜慰,乃留师弟小住。
当师兄弟谈天说地,共叙武林轶事,海云子乃吐露了双魔约战七雄之事。
天痴道人闻言,登时雀跃三丈,认为又是一次大好良机,乃即刻辞别师兄,赶来天目山瞧热闹。
敢情这天痴道人,乃是一个嗜武成狂之人,生平最喜观摩他人战斗,以从中采长补短,增益艺业,是以见猎心喜。
只是──
他慢来一步,致好戏未曾入眼,不胜惋惜,不过他却无意中救了云宗文一命。
天痴道人说至此,不由感慨地道:‘想不到,大师兄这位宠徒,竟是个手辣心黑的暴徒。’
云宗文忽道:‘师父,你看会不会他们都是中了金大雄的诡计呢!不然他怎会赶巧来此。’
天痴道人恍然如有所悟,拍掌道:‘对,你这话大有可能,不然,以双魔武功,是绝不敢挑战的。’
‘那么,那就是说,双魔及七雄,他们均中了金大雄之奸计了。’
天痴道人扼腕而叹:‘唉!你大师伯所传非人,出此叛徒。’
云宗文恨恨地道:‘金大雄这万恶暴徒,我云宗文一旦艺有所成,誓必为武林,剪除这凶獠。’
天痴道人见云宗文盛怒之下,威气毕棱,义行于色,不由暗中赞许。
当下对他说道:‘文儿,为师毕生如同闲云野鹤,并无确定居处,我们不如就回你大师伯处,也好将你不义师兄之事,同你师伯道及,以便将其逐出门墙,免致天下武林同道误会。’
云宗文闻言,脑海中不由浮起,一个慈容隐士,当他忽然发觉其爱徒,已然背叛他时的痛苦面容。
于是二人乃迳向鄂中云梦大泽奔去。
行行复行行,有事则长,无事则短,师徒二人晓行夜宿,二日后,已然进入鄂境,来到云梦大泽。
海云子茅芦,筑居泽左一丛长可及丈的槁苇之后,一片平坦的陆地上。
天痴道人来到泽旁,乃挟起徒弟云宗文,展起登萍踏浪的无上轻功,拨开槁苇,进入泽中小屋。
数日前,天痴道人曾到过此地,此时乃穿门直入。
不料──
门启处,忽见堂上僵卧一人,发出沉重而极微弱的呻吟声,师徒二人大吃一惊,定睛一看,倒地之人,竟是此间主人,单指定乾坤海云子。
事出意外,天痴道人连忙扶起师兄躯体,放在床上,并迅速地掏出三粒护身灵丹,塞入师兄口中。
喂过灵丹,他更功贯双掌,扣住师兄‘志堂’,‘百汇’双穴,予以推拿。
然而──
他双掌甫迫出真气,流进海云子全身,不由寿眉一皱,黯然撤出。
只听他悲怆地喊声:‘师兄醒醒,弟天痴回来了!’
半晌──
海云子无力地,缓缓睁开他那萎顿的双眼,一见是师弟天痴,不由面浮慰面,但却痛苦地说:
‘师弟………小兄我………已………不不………行………了………快………快按住我………穴………穴道………我、………我有………话………话说!’
语句断断续续,低沉无力,而又十分吃力般,好久才说下这么一段话。
天痴道人满脸悲愤之色,急忙凝神聚气,手落如风,连拍海云子身上‘志堂’、‘幽门’、‘关元’、‘白海’、‘中庭’,五处大穴。
然后功贯左手,贴在师兄华盖穴上,运力一迫,贯入内力。
这一手,正是借本身真气,支撑对方一点心灵活力,使对方在游离之际,能有精神,说出最后遗言,以便活的人,为他办理善后。
要知──
老道长数十年性命交修,功力颇高,适才运功输力,已知师兄海云子中人毒掌,阴阳七经悉被震断,五脏离位,为时已久,虽大罗天仙临凡,华陀扁鹊重生,也将束手无策,难起沉。
果然──
他师兄所说,正是欲托遗言,他乃悲愤地,以自己一股内力,灌入师兄体中,俾听他遗言。
云宗文也大感惊异,心忖:
‘听师父说,师伯外号单指定乾坤,身怀天罡指绝技,能十步内,震断敌人心脉,功力极高,却怎地也会受害,难道是他的徒弟所为?’
他独自忖念之际,耳中已闻海云子的声音。
海云子经天痴道人之助,借天痴道人真气,暂时恢复知觉。
他苍白的面容上,极力浮出了笑容,缓缓道:‘师弟!我总算能再见到你,死也无憾了!’
天痴道人沉声追问道:‘师兄,为何在短短的数天,你竟会变成如此,什么人来过茅芦?’
说至此,心中猛地一动,脱口道:‘是不是你的徒弟金大雄,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情来?’
海云子闻言,突然目露怨毒之色,问道:‘师弟,在天目山顶,你是看到我的爱徒金大雄?’
天痴道人愤然道:‘不但见到,而且他是………’
海云子笑道:‘他杀死了双魔及七雄对不对?唉!那不是真的金大雄所为?’
天痴不信道:‘不!绝对是他,我亲眼目睹的,那还会错。’
海云子道:‘可怜的徒儿,蒙受不白之冤,而且──’
天痴道长道:‘师兄你别信他所辩说,这叛徒…………’
‘师弟,雄儿早就失踪了,他,是别人冒充他貌相的。’
天痴道人及云宗文闻言,大觉意外,道:‘什么,是别人冒充的,不!不会的,别人冒充,那会那等酷似呢?’
海云子恨声道:‘师弟,你可曾听过武林传言,一位神秘无比,来去无踪的千面如来…………’
‘什么?千面如来,是九绝岭绝魂林中,那绝魂寺主持千面如来?’
海云子黯然道:‘正是此人伪装,嫁祸雄儿的。’
绝魂寺千面如来,这个武林人物,闻名丧胆,人人岌岌自危不安,深恐一旦找到自己头上的盖代魔僧,竟然出现了,而且又找到自己师兄头上,那不令天痴道人又惊又怕,既恨且怨。
天痴道人道:‘师兄你怎么会知道,难道你是中了那千面如来的毒技,才致如此………’
海云子颔首道:‘嗯!我正是中了这魔僧,学自天山九死谷的秘传绝技,闭血断脉掌,致受此惨厄。’
天痴道人闻言更惊──
想到这传闻中,骇俗震世的绝技,不由使得这位,学兼各派之长,见识经验都极丰富的天痴道人,非常震惊。
海云子喟然叹道:‘师弟,那千面如来于昨晚,进入茅芦,是时,他因以雄儿貌相出现。’
‘小兄已经二年未见徒弟了,不胜大喜,并将师弟你,前几日也曾来此之事,向他说出。’
那知──
就在小兄与他长谈离情之际,他突然出其不意,以天山派,独门绝技“闭血断脉掌”,打中我心胸及背后志堂大穴。
小兄惊极责骂,这枭魔乃现出庐山真面目,那里是小兄爱徒金大雄,竟是二十年来,无人敢惹的神秘人物千面如来。
他在掌伤小兄之后,才说出雄儿早在三年前,就已被他带到一处隐秘的地方,永远不能复出。
他更威胁小兄,随他前往,则他就替我解开掌伤,但小兄宁死也不能事贼,因此,这魔头乃悻悻而去。
据他临去所言,凡中此掌者,大都子不见午,午不见子,十二时辰内,脱力而死!小兄无端罹祸,心有未甘,乃仗数十年精修真元,勉力支撑,以待亲人。
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见得着师弟,希望师弟能纠集武林同道,大破绝魂寺,活捉千面如来,凌迟处死,方雪吾恨。’
说至此,耗力过多,已汗珠沁额,状极痛苦。
天痴道人急道:‘师兄,那千面如来何以会与你结仇?’
海云子道:‘小兄与此魔并无瓜葛,不知他何以会找到小兄头上,大概是与雄儿有关。’
说至此,沉重地咳嗽一声,急喘喘地道:‘师弟,绝魂寺古怪神秘无比,千万别轻身犯……………’
‘险’字未落,已觉气力不继,咽了一声,双腿一蹬,人已气绝,可怜这个多年潜隐,与人无争的风尘异人,竟惨遭此厄劫,含恨终生。
天痴道人见几日之别,师兄竟惨遭毒手,不禁万分哀痛。
陡然──
他仰面一声悲啸,但听那啸声如九天鹤唳,穿云裂石,直冲霄汉,空谷回音,历久不绝。
云宗文被震得耳中嗡嗡作响,剑眉微微一皱,旋即色然心喜,心忖:
‘师父内功竟是这等精绝,得此名师,来日一定可以学得一身功夫,为双亲及世叔雪恨。’
啸声戛然而止,只见老道面凝重霜,目露杀机,恨恨地咬牙道:‘千面如来啊千面如来,贫道有生之年,誓不与你干休!’
说着,转脸对云宗文道:‘徒儿,大师伯惨罹奇祸,此仇不能不报,目下先将大师伯安葬要紧。’
云宗文也是悲愤万分,兀自盘算着,只要艺成出道,必先往探绝魂寺,找千面如来报仇。
这时聆及师父之言,忙走出屋外,挖一士坑,然后与师父合力将海云子遗体埋葬,天痴道人更在墓前立下一碑为志。
※※※※※※
办理好海云子善后,云宗文好奇心突起,对师父问道:‘师父,这千面如来是何等人物?绝魂寺是在什么地方?何以寺名为绝魂?’
天痴道人闻言,颓然道:
‘绝魂寺据闻位处皖南名胜九华山中,一处浓密的松林内。
‘绝魂寺地形如何,建造情形怎样,由于数十年来,无人见到,见到的无一生还,因此,无人知道那绝魂寺是何等模样。
‘更由于只要有人敢侵近那片密林五里方围之内,就是死数,绝难生还,大有能入难出,有死无生之概。
‘因此武林中视如畏途,乃以绝魂寺名之,意谓一去绝魂也,或许真正的庙名,并不是绝魂寺呢!
‘至于那千面如来,更是一个既恐怖而又神秘的枭魔,来去无影无形,杀人如麻,心狠手辣,尤其武功绝高,且溶尽各门派奇艺,从未闻有人能敌。
‘更因他擅于易容伪装,是以从无人知道他真面目是何等形状。
‘尤其,最可怕的是,这千面如来,不知只是一个或有好几个人,竟能在一夜之间,杀死四处相距颇远的武林高手。’
云宗文听得十分惊悸,道:‘那我们怎能替师伯报仇呢?’
天痴道人道: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我们能不受挫折,不顾一切牺牲地,细心查访,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何况“暴虐必亡,邪不胜正”,虽然这魔头目前得势,猖獗无状,但终究必会败亡的。’
又道:‘为师本想在此与你师伯,共传武技于汝,但如今情势既已有所改变,不得不改初衷。
‘从今天起,六个月内,为师先传你本门武功,然后由你自修自练,为师才外出访查仇踪。’
说至此,猛然心中一动,乃走入师兄卧房中,一阵细查,找出一本小册子,重又出来对云宗文道:
‘为师找得你师伯,生平最得意的武功天罡指,加以为师仗以成名的千斤掌,这两样武功,一并传授给你。’
云宗文感激地跪下道:‘徒儿驽才,得蒙师父玉成,有生之年,皆感恩载德。’
天痴道人正色道:
‘徒儿别孩子气,只要你知道,学武之事,小者在防身固体,大者乃为仗义施仁,除暴安良,为千万人造福,至盼能屏除什念,痛下苦功,以期来日出人头地。’
云宗文肃然道:‘弟子谨遵师命!’
天痴道人道:‘为师的千斤掌与你师伯的天罡指,除了技巧之外,最主要的,乃是修练而得的内功。
‘你虽然学过武,但内劲犹甚不足,练此二种绝技,甚难收效。
‘今为师就索性成全成全你,以三成内力助你速成,至于内功修为,除了循序渐进,不能躐等,需日积月累之外,只要得遇奇缘,也可能立即伐毛洗髓,脱胎换骨,成为深厚内劲的高手。
‘观你貌相,大贵大福,或许将来会碰上奇缘,平空增强内力也说不定。
‘来吧!双手平举伸出。’
云宗文如言伸出双掌。
天痴道人命其坐下,然后也伸出双掌,贴住徒弟双手,才道:‘你尽管吸气就是!’兀自长吸口气,将三成内劲,借血道循环之势,传入对方。
二人四掌紧紧互抵,各自吸气凝神,云宗文陡觉二股热流,流经奇经八脉,穿九宫雷府,十二重楼,运转一大周天。
起初,他觉得奇热难熬,但渐渐地,越来越觉周身经飘飘,非常舒服。
约莫盏茶工夫过去,天痴道人双掌一收放道:‘好了,徒儿你已有几成内劲,今后学起天罡指及千斤掌来,就可事半功倍了。’
自此以后──
云宗文每日朝夕,均出在屋外,面对着茫茫月水,打坐练气,扎下入门根基。
三个月后,天痴道人才将天罡指及千斤掌的练法诀窍传授给他,并将独步武林的十八招霹雳拳法,也倾囊相传。
云宗文多年来受人岐视、冷落,早已养成了坚忍不拔,克苦耐劳的习性,再加上他立志学艺复仇,以求出人头地。
因此──
几个月来,他特别用功,丝毫不敢放松,更因他天资颖悟,又是名师调教,是以进境迅速,日就月将,不到三月,已然粗具基础。
天痴道人见徒儿虚心力学,不由大为嘉许,更加谆谆诱导。
光阴似箭,转瞬间,半年之期已到。
这一天,天痴道人,预先写好一封信,然后传来徒弟云宗文道:‘文儿,六个月来,你已全得本门武功,进境之速,大出为师料想之外!
‘如今为师想外出访查仇人,只留你在此,希望你锲而不舍,继续锻炼,一年之后,必有小成,那时就可外出行道了。’
‘师父,你何时会回来?’
天痴道人闻言,黯然道:‘仇人行踪诡秘,功力超凡,为师此去是祸是福,犹在未知之数。
‘不过──
‘短则一月,长则一年,为师必会回来看你,万一,一年之后,为师未能回来,那你就将这封信拿着,到嵩山少室峰后,求见一位叫鸿博居士的老人,将此信交给他,并听他指示,绝不可独自主张,擅闯绝魂寺。’
说着,将信交给徒弟。
云宗文道:‘师父,少室峰乃少林派重地,弟子………’
‘不是的,少室峰后隐秘之处才是鸿博老人居处,并非前山的少林寺也。’
于是──
师徒俩乃相互道别,天痴道人独自外出去了。
云宗文自师父离开茅芦以后,单身住在云梦大泽之中,这座秘隐之处,他痛下苦心,在茅芦中埋头苦练。
虽然,他身侧已没有师父督促,但却能自行约束,绝不偷懒,因此,武功日有进境,师门的天罡指与千斤掌,已具几分火候。
不过,当他练武既罢,闲着的时候,无不想念起外出的师父。
然而──
一月过去,师父行踪杳渺,不见回来。
二月、三月过去,劫仍然人影毫无,他心中开始烦燥与担心,师父可能已经遇到麻烦事了。
恍然──
自师父离开迄今,已经半载有余,可是让他朝夕望穿双眼,也不见师父回来。
这时──
他开始由担心而连想到,或许师父已经去到绝魂寺,而结果也与其他侵入绝魂寺的人一样,有去无回。
想到此,他几乎按纳不住,内心中那股愤怒与复仇的火焰,恨不得即刻东去皖南,只是,师父临行前的嘱咐,一年未到,不能擅自离开茅芦他去。
何况,以师父那等武功,若还不及敌人,则自己这微末的艺业,那能去得,于是,在企盼中,他更加紧锻炼,他盼望师父的回来,也盼望日子的赶快飞逝。
有事则长,无事则短,不觉已是一年期满,而天痴道人都仍旧未兄回来。
云宗文在焦虑之中,忽然想到难道师父早就决定不回来,只是为了安慰自己,才那么说的。
否则,他又何必留下这么一封信,他也曾想到,何不将信拆开,看看师父到底安排着什么事情。
可是,因师父临行,曾叮嘱此信要送到嵩山少室峰,给一位客隐异人阁览,自己并需听那异人之命做事。
因此,他不取擅自拆信,心忖:‘信中写些什么,只需到少室峰鸿博居士处,就可以明白了。’
当下拾掇定当,关好茅芦门户,乃离开云梦大泽,迳奔豫省嵩山,一路上经过不少纸醉金迷般的大城镇,也经过不少景色幽美的名胜地区。
但一则他心悬师父安危,急欲看到少室峰,再则他多年来受尽冷落,已厌恶了繁杂的情景,是以视若无睹地,笔直前行,毫不因外来情景而稍搁行程。
晓行夜宿,行色匆匆,难免引起人家的注意,尤其因他长得英挺俊逸,暗中赢得不少年轻女郎的醉心思慕。
这天下午,他已来到豫省名胜嵩山。
中岳嵩山,为五国五大名山之一,山势之险峻雄伟,峰壑之灵奇,冠盖宇内。
尤以数百年来,领袖武林,执武林牛耳的少林派,正建基于少室峰,是以山随教贵,嵩山之名,更是传扬遐迩,四海同仰。
鸿博居士,隐身少室峰后山,卧榻之傍,愿令人鼾睡,足见这位鸿博居士,若非与少林大有渊源,则是大有来历之人了。
云宗文此刻已一身武功,因此,虽然出险岭高,却已难不倒他。
他不敢从前峰登山,因为恐怕因此招致少林派之误会,乃隐蔽地,按师父所示,攀登后山。
就在夕阳无限好的黄昏前,云宗文已登上一处绝峰,眼前呈现着一块数亩方圆的平坦草原。
草原上绿草如茵,红白山花,竞放芬芳,竟是一处山色优美的人间仙境。
草原左侧,依山建造一栋茅屋,背后山腰,有着数处瀑布,匹练也似地,直往一处绝涧飞泻。
加上夕阳将落,艳霞布满西天边际,越发显得秀丽绝俗,令人心醉,尽涤俗虑。
云宗文不由暗赞:‘好个美丽的佳境,隐居此处的人,必更为不俗了!’
就在他略微伫足,览赏眼前山景之际,茅屋中已传来一阵苍老的话声:‘何方朋友,光临寒茅,有何贵事!’
云宗文闻声,方自一动,谁知眼前已经站立着一个鹤发道颜,貌相高古,仙风道骨的老人。
老人手执羽扇,身穿灰色儒服,虽然须发皤然,看上去再少也有古稀以上年纪,但神情矍铄,竟毫无老迈龙钟之态,尤其一双善目,开阖之间,精光熠熠。
云宗文见老人声到人现,落地无声,而且不知用何身法,自己竟无所觉,心中不由暗佩:‘这老人好惊人的武功!’
连忙肃容恭礼道:‘老伯可是此间主人鸿博居士?’
鸿博居士道:‘老朽正是居中奇,小友是谁?光莅蜗居,不知有何指教。’
云宗文一听,鸿博居士名叫居中奇,不禁暗道:‘这人好古怪的名字,到底是风尘奇人。’
口内却忙答道:‘晚辈云宗文,奉家师之命,专诚谒见老伯。’
说着,拿出信递送过去。
鸿博居士秘隐此间多年,平常绝少朋友到来,其实,他生平也是绝少朋友。
闻言不由诧问道:‘慢着,小友导师法讳如何称呼,何以认得小老儿?’
云宗文道:‘晚辈业师是天痴道人。’
鸿博居士啊了一击道:‘噢!原来是那牛鼻子,走,我们进入屋中再谈吧!’
说着──
带看云宗文进入茅屋之内。
老人命云宗文落坐之后,才自拆开至友天痴道人所寄的信。
那知──
他阅完此信,登时惊呼一声,霍然站立。
‘糟!他竟敢单身犯险,进入绝魂寺?’
云宗文早就知道,师父之外出,乃为探查绝魂寺贼徒,以替大师伯报仇,是以并不觉得意外。
只是,他却奇怪,这鸿博居士,怎地在知道师父往绝魂寺时,竟是如此惊急,且隐露怯意。
他疑惑地道:‘家师因大师伯之惨遭毒手,乃想为师伯报仇!’
鸿博居士颓然坐落道:‘你师父外出多久了!’
云宗文道:‘整整一年了!’
鸿博居士喟然长叹。
‘唉!这牛鼻子凡事心细,稳扎稳打,怎地此次竟如此粗莽!’
说着又转脸仔细地,打量了云宗文,然后喃喃自语道:‘虎父无犬子,果然是千载难求的奇才。’
云宗文见鸿博居士,突然注视着自己,一时被看得不好意思,讷讷道:‘老伯,家师信上所写何事。’
鸿博居士道:‘令师要你随我练武,不可擅探绝魂寺!’
云宗文道:‘老伯可否将信,赐晚辈一睹!’
鸿博居士乃将信递给他看,云宗文一看,信上大意,竟是师父已抱破釜沉舟之心,此去不杀仇人,誓不生回。
云宗文暗道:‘不好!师父一去未返,必然如他信中所说,已遭不测了,否则那会不回!’
想到师恩崇高,师父更是十多年来,第一个对他怜悯与爱护之人,想到父母之仇,师父师伯之恨,不由油生雪耻复仇之怒焰。
只见他钢牙一挫,恨声道:‘家师既去绝魂寺,必然凶多吉少,晚辈就此告辞!’
鸿博居士讶然道:‘你要到那里去?’
云宗文道:‘晚辈要上九华山绝魂寺,替师父及双亲报仇。’
鸿博居士道:
‘绝魂寺威震武林,二十余年来,武人视若鬼域,不敢冒险,你这一去,岂非羊入虎口,徙自送死而已。’
云宗文目露坚定之色,断然道:
‘戴天大仇,岂能不报,此去就是赴汤蹈火,晚辈也毫不在意,誓必除贼雪恨,且就此别!’
鸿博居士见这少年,眼中露出坚毅之色,知道无法挽留,再则他阅人至多,生平涉猎医、相、技、数,诸般学术,乃有鸿博之外号。
因此,他已经看出这坚毅少年,来日虽然凶险极多,却是福缘热厚之人,或可逢凶化吉。
是以不但不加阻止,反而嘉许道:
‘小友急愤师仇,壮志可嘉,但那绝魂寺,积数十年凶名,绝非简单易与,千面如来更是神鬼莫测,诡秘异常。
‘老朽希望小友,凡事小心,提高警觉,切不可暴露行踪身份,以免危险,尤应三思而行,知己知彼,才能稳居不败,求取最后胜利。’
说着,走入房中,拿出一个小玉瓶,递给云宗文道:
‘这是小老儿,生平采集天下各处名山,所产灵草所练成的“百草金丹”,功能医治百病,-伤除毒,兼可助长功力,你可先服下三粒。
如今,黑夜已临,就请屈驾在此过夜,明天再走未迟。’
云宗文想不到这鸿博居士,竟然如此垂爱,当下千恩万谢地,收下百草金丹,并留宿此地。
这夜──
鸿博居士更将生平一套独特武技‘万妙七打’,概传给他,还送他一柄防身宝剑,直到,深夜三更,才分别入房就寝。
斗转星移,眨眼已是次日清晨。
云宗文起身拾掇既毕,乃步出房门,准备向鸿博居士辞行。
那知──
他甫步出房外,入眼顿见厅上僵卧一人,仔细一看,竟是鸿博居士。
云宗文大吃一惊,扑身过去,但见鸿博居士面露恐怖与惊悸之色,已经气若游丝,绝难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