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反正,太子从那天之后来得更勤了,甚至于专拣石崇不在的时候,一来就直接找绿珠去讨教了。
他们所谈既是国家机密,外人自然无由得知,石崇渐渐的也有风闻,但他只有装做不知道。
第一、司马峰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这个人他实在得罪不起,否则异日真个死无葬身之地了。
第二、他不能禁止绿珠去找寻一些新的刺激,因为绿珠对情欲的需求异常,已非他这个年龄的人所能支应。
第三、太子不会要夺走绿珠,只是悄悄地来亲热一下而已,这于他的利益无损而有益处……。
只可惜的是石崇有这个度量跟另一个男人共享绿珠,别的人却不能释怀于石崇与司马峰太过接近了,那对他们太不利了。
因为大权可能被石崇一个人抓去。
他们不便对付石崇,因为王浑跟石崇的关系还很密切,而且朝中受过石崇好处的人多,一时也动不了石崇。
但是,他们可以对付太子……
这两个人就是赵王司马伦和皇后贾南风。
由于太子是谢妃所生,对这位母后本已不大尊敬。贾后苦于自己无所出,为保全自己的地位,必须要立一个自己能抓得住的人来做皇帝,司马峰跟石崇结党。那是一件很不好的事。
因此,她利用一次机会,诸武将入朝述职,石崇少不了要在府中欢宴他们一番,太子自然也参加了。
这些武将一则可以接近太子,而太子也藉此笼络一下人心。两全齐美的事,自然是相处极欢。
贾皇后却趁着皇帝昏病不能视事的机会,发出一封旨意,说是太子私下与武将们聚会,图谋造反,连夜遣武士入东宫太子府,将司马峰擒入大牢,接着再度发表诏书,将太子废为庶人,远贬许昌。
没过多久,她为了杜患计,又再度遣人在许昌,暗中下毒,鸩杀太子。
这种种行动,在表面上看,是贾后的家族在发动,但实际上,每一步都得到了司马伦的支持。
可是贾后这一次却做得太明显而张扬了,她矫发旨意,无缘无故地废了太子,更进一步的毒杀了司马蜂。
更因为事情牵涉到许多的武官与军中的将领,还有朝中最大的家族之一谢族太子生母谢淑媛的家人。
这些人的力量是相当大的,再加上石崇的暗中策动,声势确实惊人。
贾后眼看着压制不了,只有向司马伦求教。
那也是赵王早先答应了的条件。
赵王倒是立刻发兵,率了自己全部的军队,直发长安京师,打着的是协同镇压叛变,清君侧的旗号。
跟司马伦对峙的许多宗室,自然纷纷地团结起立,以备对抗,可是司马伦没有对他们发动攻击。
他的部队长驱入京师后,第一步当然是将贾后的家族全部揭杀于市曹,而且将贾后也下狱赐死。
罪名就是擅杀太子,祸乱京都。
这一着太出人意料之外了,因为他是贾后最亲密的合作伙伴,也是贾氏一族的最大支持者。
这几年来,在贾后的明助暗援下,使他的势力日增,朝中再也没有人敢提削藩的事了。
许多他们的敌人都在看他与贾后会合后,会做出什么举动,而后大家也准备将他们围死在长安。痛加合击。
长安的地势虽合于兵战,但若落入四面楚歌的状况,却是大大不妙。
因为城中辟为帝都,人员幅凑,固增繁华,却少了生产之地,一切粮食蔬菜,俱仰赖四乡之供应,只要四下一围,长安即成绝地。
司马伦这一下子态度突变,是他的心腹孙秀献的策。
而这一手实在高明。
他当然是看准了贾氏的那一着棋下得太过火。已经激起了天下共愤。
好在司马伦是站在暗处,没有公开地站在支持贾后他立场,现在正好来一次投机的妙招。
既可拉拢人心,又得以独揽大局,这样的好事。又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事实证明了这次的投机还真砸谁了,他利用兵力的优势,一举而共吞了贾氏的势力。
王浑的相职在太子被废时,亦已为贾氏所黜。
而石崇见到时局不对劲,老早就摆脱了度支都的差使,而且远离了京师,回到他洛阳金水之滨的金谷园家中。
司马伦虽然满腹野心,但他知道此刻还不是登基做皇帝的时候,否则他将成为众矢之的。
放着一个傀儡的皇帝在朝廷上,多少总能发挥一点制衡之功效。
皇帝在后期的日子里,身体不好是事实,但那只是一种灰心与愤怒,那是受到皇后压制而激发的。
太子峰被废而后遭毒杀,皇帝苦在心里,眼泪往肚里流。
司马伦刚入京之时,他更感到绝望了,因为那是贾后一党的。
但他是个有耐心的人,不作任何表示,冷眼旁观,要看他们作何行动。
他心中雪亮,任何一个人想要顶下他的位子都不是那么容易的,至少他还有一批忠心的子弟。
但司马伦的表现却使他大感意外,尤其是铲除了贾后的势力,使他深感欣慰。
做了几年的皇帝,使他对人生的富贵荣华看得很透,,他已不想再掌握政权,但基于一种家天下的心理与责任,他不能把天下交在异姓手中。
司马伦索权,至少宗庙不易,他自己也依然可保有一份应得的地位。司马家族的同宗太多了,互相可以夺权,但不会演出自残悲剧。
所以,他聪明地立即宣诏,赵王清君侧,扫荡贸氏一族有功,请司马伦担任宰相的职责。
这下司马伦得意起来了。
由于皇帝的支持,他也得到了大部份宗室子弟的拥戴,虽未登九五之尊,但天下大权在握,达到了他一大半心愿。
耿耿于怀的自然是绿珠,现在他可以毫无忌惮的公开向石崇伸手要这个女人了。
可是石崇早已将绿珠带到洛阳,而且为绿珠新建一座美轮美奂的藏珠楼。他的钱多得用不完,也不必再去靠做官来增加财富了。
为了保护自己,他将昔日在荆州的旧部全都调来担任了金谷园的护卫。”
这批人的战技精良,配备完善,健马利兵,坚甲长弓,为数虽然只有五千左右,却是一支无坚不催的劲旅……
有了这批人保护,石崇很放心,不怕任何人向他施加压力或侵犯了。
但是司马伦却不肯死心,他派遣了孙秀,率了三万精兵,浩浩荡荡地开到了洛阳,赋予两个任务杀死石崇,接回绿珠。
在司马伦的心中,还认定绿珠是爱他的,一心一意想离开石崇到他的身边来。
以前,是石崇的势力大,没有办法达成心愿,现在司马伦已够强,只要大兵一至,石崇固然俯首就擒,而绿珠必然也欢天喜地投入他的怀中。
不但司马伦如此想,连孙秀也是如此以为,他们却没有想到石崇的抵抗能力是那样的坚强。
三万大军开到金水之畔,金谷园前也是甲兵罗列,那使孙秀感到很意外。
鸣鼓喊阵后,石崇骑着一头骏马。身披重甲出来了。
一见孙秀,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愿维持了。开口就大骂道:“孙秀匹夫,你率兵到咱们家门前干嘛?”
孙秀道:“奉皇帝谕,说你在度支尚书任上,擅自弃职潜逃,并挟走大批的公款,故特地抓你治罪。”
石崇大笑道:“孙秀小儿,少来这一套了!咱家担任度支尚书几年,替公库中存下了多少钱?
历来在这一个职位上,年年闹亏空,只有在咱家手中,化亏为盈不说,还比往年多负担了一倍的开支,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别说咱家走时分文未带,就算捞走几文,也应该的。”
孙秀冷笑道:“石崇,你有道理向皇帝跟前去说吧!
本爵只知道奉命行事,拿你治罪!”
石崇怒道:“皇帝是不会下这种混帐旨意的,现在是司马伦为相,大权在握,想公报私仇而已。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只不过石某也不是束手任人宰割之辈、有本事你就放马过来,抓抓看好了!”
孙秀道:“石老贼,你若是敢抗命,那就是造反了。
造反是要抄家灭族的,你可别连累到你这批手下人。“石崇没有回答他,只是将手一挥。
那些甲兵们立刻放出一批长箭,又劲又疾,而且是训练有素一排五十人,射完就换第二排,五百人共分十排;轮流更替,箭发不绝,对密集的军队,这是最具威力的一种攻击术。
孙秀没想到石崇真敢抗拒,而且还说干就干,阵脚立刻大乱,连忙下令急退,却已经折伤了近千人。
无可奈何之下,只有把金谷园团团围住。
但是这一片园林是石崇多年精心经营,墙坚壕深,箭枝粮草都很充份,三五个月内绝对不成问题。
再者,石崇若是想突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的五千甲兵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战士,无人能御。
石崇舍不得放弃这片偌大的家业,但他也有恃无恐,倒是人数占着极大的优势的孙秀,心中焦灼不已。
试着攻了几次都无为而退,对方一个人都没有伤害,反观自己这边,又折损了几百兵士。
更令他着急的是这次出兵,并没有所谓皇帝的谕旨,只是司马伦私人的命令,而且也是秘密进行的,故而必须速战速决,不能拖延。
石崇虽已赋闲,但他富甲天下的财货,也是一项无比的势力。
许多武官将领都跟他有交情,甚至于有一半的宗室亲王,也都是石崇的友好翼护,若是得知石崇遭受到围困,一定会纷纷领兵前来救援,那时就不可开交了。
司马伦在授命时就告诉他:“孙秀,这次行动不能有误,必须立刻成功,否则事情一闹大,我可无法为你出面,只能说是你自己私人行动。你要知道,石崇在朝野都有相当的影响力的。
想要公开的惩戒他是不可能的,只有快刀斩乱麻,先杀死了他,再随便安他个罪,人死了,没有人会为他追究。所以,你若是办砸了,不但要自己负全责,连我也得要治你的罪了。”
孙秀当时满口答应。
他想以三万之众,并吞掉一个金谷园,绝不会有问题的。
这时,他才感到棘手了,一连三天,毫无进展,他差点没发了疯。正想冒险挥全军一拼,忽然帐外有报说。
“城中出来一个女子。名叫心儿求见。”
孙秀兴奋莫名,连忙她请了进来,然后在一个很秘密的地方谈了很久,最后又充满了欣喜的神色,将心儿悄悄送走了。
很明显的,心儿一定是为他带来了攻门的新计划,所以他才会这么高兴。_,当天夜深时。
绿珠一身缟素,巡视防务。然后召见二十几名领兵的队长。
他们送到密室中时,只见设着有灵堂、素烛,绿珠双手捧着一方灵牌,跪地迎迟,灵牌上居然写着“先夫君司马子明之墓。
大家都为之一怔,但也都跪了下来。
心儿也是一身缟索道:“当不起!当不起!”
一名队长道:“应该的!应该的!我们都是司马将军的部属,也是他最亲近的兄弟,应该见礼的。”
他那样说了,心儿也就不再拦阻。
等大家见礼完毕,绿珠把手上的灵位供在桌上,才哽咽地道:“谢谢各位!各位既是司马将军的老兄弟,就该知道我是交趾女王遣来侍奉王夫的,也算是司马将军的人,所以我可以称他光夫。”
那名队长道:“属下等自然清楚夫人的身份,可是绿珠抢着道:“好兄弟!你只要承认我是司马将军的人就行了。我这一生中只有一个丈夫,就是司马将军。
我的心目中也只有一个男人,仍然是司马将军。至于我后来的种种,只是为了报仇雪冤……”
众人为之一怔。
绿珠道:“是的!先夫去世,到明天恰好是十周年,难女含屈忍辱,也是十个年头了。
十年来,我辱身丧节,无时无刻不在为先夫的死调查,以及策划。
今天总算查清楚了,而且时机也成熟了,特地把各位兄弟请了来,一则主持公道,二则协助报仇!”
一人讶然道:“夫人说将军是被人害死的?”
绿珠道:“是的。”
那人道:“被谁害死?”
绿珠道:“将军是死于石崇老贼卑鄙的阴谋之下,而且死后还要糟塌他的名誉。石崇对人宣称是将军酒醉之后乱性,逼奸他的姬妾不逞,杀死了对方,而后再羞愤自杀的。各位与先夫相处多年,知道他的为人,他会做那种事吗?”
又有一人道:“司马将军文采风疏,处事冷静。虽善于豪饮,却从不会醉,而且尚书的那些姬妾都很喜欢他。
只要司马将军有意思,那些女子求之不得,立刻会自动献身,逼奸不成而杀人的事。实在令人难信。何况将军立身严谨,从没有跟那一个姬人有苟且勾搭的事。
另一人道:“何况将军身边还有夫人姐妹为侍。无论姿色人品,都比那些庸俗女子强上百倍,说什么也不可能去跟她胡闹.所以,消息传出,属下等是难以相信。可是照现场的情况看,似乎又真有此事。倒是令人费解”
绿珠十分安慰地道:“谢谢你!好兄弟,总算将军没有跟你们白白相交一场。而你们也是真正了解他的人。
那整个事件是一项阴谋,现在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而且也把帮凶捉来了,由他自己告诉各位,如何下手的情形”
绿珠做了一个手势四个女孩子抬着赤着上身的万能出来,放在灵堂前。
万能的身上已是一条条纵横的刀痕,想必已吃了不少苦。
绿珠厉声道:“万能!你把当初如何陷害将军的事,再告诉大家一遍”
万能全身都颤抖着,用嘶哑的喉咙又叙述了一遍。
说石崇如何为了觊觎绿珠的美色,而且又怕司马子明的权力膨胀太大而把他挤掉。才设谋把司马子明除掉。
事情是石崇主使的,万能是设谋者,他为了怕死,把责任全推向石崇。
说完后,万能又连声哀恳道:“夫人!小人完全是承了尚书的命令行事,请你饶了我一条狗命!”
他在灵前连连叩头。
忽然寒光一闪,万能的脑袋已滚落在一边,那是一名队长实在气不过,拔刀砍掉了他的首级。
室中一片沉默,每个人的脸色都很沉重。
良久之后,一个人才道:“石崇太不应该了!他的财富一半是靠司马将军挣来的,他之所以有后来的荣显,也都是将军策划之功。将军对他忠心耿耿,还认他为义父,他竟下这种毒手!”
绿珠垂泪道:“先夫与石崇之间的恩怨不去谈它,石崇谋害了我的丈夫,我要找他报血仇,各位总不会反对吧!”
一时人声吵乱,大部份都是支持的。
有人还激愤地道:“夫人!我们虽是石崇的门下,但都是司马将军邀募而来的,今天我们在此为石崇卖命,为的也是司马将军。现在知道了内情,我们要为将军报仇,马上去杀了石崇。”
绿珠摇手道:“不!谢谢你!好兄弟。要杀死石老贼太容易了,我不知有多少次机会,那样死太便宜他了。
他毁了我丈夫的名誉,我就要抄他的家。外面司马伦的兵马是我引来的,我的目的是彻底毁了他。”
那些队长们又面面惊觑。
绿珠又道:“我知道石崇的财富是各位合力为他聚起来的,先夫在邀集各位的时候,曾许各位共富贵。
他不幸遭阴谋先死。但这个话言,我仍然要实践。
这是宝库的钥匙,明日凌晨,孙秀会再度挥军进攻。
那时各位无须拚命了,趁机到库中取了一部份珍宝回家去吧!”
“那么夫人呢?”
绿珠嫣然一笑道:“我不会有危险的,孙秀自然不会杀我,但我也不会去跟司马伦那个伧夫,我会找我的归宿。将军在泉下十年了,他一定感到很寂寞,我马上就要去陪伴他了!”
她把一大串钥匙交给了那些人。
他们有的还想劝她什么。
绿珠却道:“各位弟兄,我们相处也不是一日了,我是怎么样的人,各位也清楚,我决定的事,可曾改变过?
快走吧!天也快亮了,孙秀的攻势快发动了。”
他们对绿珠的脾气摸得很清楚,也知道这位奇女子的胸中丘壑深远,是谁也无法及得上的。
因此,他们也不再多作努力去劝解绿珠了,每一个人都庄严地向她行礼后,一个个默然退出。
绿珠的脸色很平静,目送着那些人离开后,才低声道:“我们也准备一下吧!孙秀也快来了!”
心儿吩咐那四名待儿。把万能的尸体抬下去。
绿珠道:“别费事了!就放在这儿吧,不必多弄脏一块地方”
心儿道:“可是石崇过来就会看见的。”
绿珠冷然一笑道:“让他看见好了,相信他一见尸体就会明白的,也免得我向他说明什么。”
拂晓。
孙秀再度挥军攻向金谷园。
这次,却是出奇的顺利。
吊桥自动地放下,门楼上的人排列得很整齐,把他们放进来后,就鱼贯地下来,拉着马,然后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孙秀自然也没有留难他们。
这原是绿珠遣心儿来跟他说好了的,绿珠已经买通了他们,放弃抵抗,让他们安全的离开。
所以,孙秀看见他们的马鞍上都带了一口包裹,也没有放在心上,那里面必然都是些金银,是绿珠买动他们的代价。
金谷园中聚天下之财富,散走一些金珠银器算什么?
若是孙秀得知那些人马包中,放着的是什么,他就不会那么大方了。
那几百人所带走的,全是石崇库中的精华,整个价值算起来,该是石崇所有财产的七到八成。
晋室八王之乱后,天下各地多了一些富户,每个人都有着大批的奇珍异宝,都是从金谷园流出去的。
等到那批防守的人星散后,孙秀吁了一口气,放眼前眺,在烟雾蒙蒙中的金谷园,踌躇满志。
这是天下第一的名园,将会属于自己的,所以他倒是很爱惜长剑一挥,发令道:
“分四路散开搜索,若是人有抵抗,格杀勿论!但不可惊扰园中的妇女,还有,不得破坏园中的建设…”
那些军士们都兴冲冲地答应着分散了。
他们久闻金谷园之富,也想借这个机会发一笔财。
孙秀的话,他们只当耳边风,才离开设多远,他们已经像蚂蚁似的四下分散,窜向每一处亭台楼阁中去了。
没有多久,到处都响起了妇女的尖叫声,也有些地方冒出了火苗,顿时现出一片混乱。
兵就是兵,司马伦的部属军纪并不好,一旦到了这么繁华的地方,盗性毕露,管都管不住了。
孙秀也无暇去管他们,他急急地要找到石崇,找到绿珠,找到那库中富甲天下的大批宝藏…。
石崇是在梦中被惊醒的,昨夜临睡前,他还四下巡视了一遍,看见各处都很好,士气高,弓箭武器充分,反倒是外面孙秀的部队很凌乱。
石崇相信再过两天,外面的人将更萎靡不振,那时尽出家中的精锐,可以把敌人全数消灭,给赵王司马伦一个下马威。
接着再联合几处反赵王的兵马。直捣长安,把司马伦除掉。
自己虽做不成皇帝,但是弄个宰相干干,相信不成问题。那时大权在握,再好好运用手中这笔财富,他就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了。
这虽是几近幻想,但也未尝不可以实现。
所以,他非常高兴,尤其是绿珠又说了不少冷趣悄话,出了一些异日攫权的点子,都十分高明,使他更放心了。
绿珠要他好好休息,自愿代他执行夜间的监督,石崇倒是很安心。
因为绿珠很细心,比他自己还称职,而且冷静,当机立断,比一个男人还强。
石崇连宝库的钥匙都交给了她。
绿珠几乎已经是他全部的生命了!
石崇上床前又喝了少的酒,待寝的两个小妖精。又会缠人,使石崇疲于奔命。
天色大亮,他还在拥被高卧,却不知他的金谷园已在瞬息间发生了大变。
等他被惊扰声吵了起来,身边已不见半个人影。由窗口望出去,已见孙秀兵马在园中乱窜。
石崇心中大惊,他不知道孙秀的兵马,是怎么突破了防线进到里面来的,但是他却没有慌乱。
因为他早已有了安排,在为绿珠建造藏珠楼时。他已掘了一条地道,出口却设在藏珠楼的下面。
地道一直通到金水的岸边,有一条船长年停在那儿。
他计划中万一有变,就偕绿珠由地道中道走,带了一批细软珍宝,为数虽不多,却都是价值连城的罕世异珍,足够他在另外一个地方隐居下来,安安稳稳地乐渡余生了。
石崇是个很城府的人,他对于手中掌握着太多的财富,成为每一个人觊觎的对象,早已厌烦了,只苦于脱不了手,只有撑下去。
能够继续掌握固然很好,否则他打算抽身一走,伴着自己相爱的人,过舒舒服服的下半辈子。
这个打算不是不好,只是他把自己的份量估得太高,他一直以为自己已得到绿珠的倾心相爱,终身追随。
眼看变乱已生,他却不慌不忙。
藏珠楼在园子的后边,十分隐蔽,还有重要的机关。
孙秀纵有大军随身,也不容易一下子赶了去。
因此,他还能从容地赶到藏珠楼,穿过那道密室时,他看见了万能的尸体,也看见了司马子明的灵位,心中不禁有着不祥之感。
可是灵牌上“先夫”二字,使他释了疑。
他以为是心儿代交趾女王所设。
司马子明是交趾的王夫。而心儿是女王的侍儿,设灵相供是很自然的事,特别他计算了一下日期,今天恰好是司马子明十周年祭。
想到了司马子明,石崇的心中多少有点歉意,若不是自己害死了他,今天也不会落到这个光景。
那个年轻人深谋远虑,本事大,计划周、一定可以有更多的发展。、只是绿珠却不会属于自己了。
为了绿珠,石崇认为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
想到绿珠,他不由会心的微笑起来。
走到藏珠楼上,他看见绿珠一身盛装,站在栏杆前面,娇艳的面孔严肃的,正对外凝望着。
他连忙叫道:“绿珠!大事不好了!”
绿珠道:“什么大事不好?”
石崇道:“孙秀的人进来了!我们快按照计划逃亡吧!”
绿珠却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孙秀的人是我放进来的。”
“啊!绿珠你疯了!”
绿珠仍微笑道:“昨夜我打开了宝库,把财产大部份散给了那些人,叫他们各自回家,所以,孙秀才得长驱直入”
“什么?是你遣散了守卒?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石崇老贼,你还不明白吗?我是为了报仇!替我丈夫报仇!你来时应该看见万能的尸体,他什么都招出来了。
你的那些部下,也因为听见万能的招供,才决心要弃你而去的,因为他们都是子明的好兄弟。”
石崇像是一下子跃入了冰窖,望着绿珠怔立。
他知道、世界的未日已经来临了。
绿珠却不放松他,指着他道:“石崇,我早就怀疑子明的死因离奇,等到你霸占我的身子时。我知道子明一定是你害死的,那时我就决心要为子明报仇了!”
石崇顿一顿道:“绿珠,我承认是杀害了子明,但全是为了你,要得到你,我会不惜杀死任何人的。”
绿珠冷冷地道:“我知道你主要的原因是得到我,但是你杀死我的丈夫却无法原谅,我要报复!”
“你随时都可以取我的性命!”
“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我要你抄家、灭族,失去一切,众叛亲离,然后再结束丑恶的生命。”
她笑了一笑,接着又道:“为了要达到那个目的,我故意对你顺从,替你策划,帮助你成功、显达,然后我再替你树敌。
司马伦原先对我并没有野心,是我故意去勾引他,让他以为我钟情于他,帮他来谋取作的财富…”
石崇整个地呆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倾心相爱的女人,竟会对他怀着如许深的仇恨。
而自己今日的遭遇,竟是绿珠一手造成的。
心儿领着孙秀由秘道中出来,还带了几十名甲兵。
他们看见了石崇,倒是不敢造次,因为石崇本人也是一名了不得的勇将,手头上的武功很不错。
因此先是一阵乱箭,把石崇射得像刺犯,但石崇购尸体却直立不倒……
他已经不再感到任何痛苦了,早在那些箭射中了之前,他已经没有了知觉,没有了生命了。
绿珠的那番话,已经抽走了他的生命,可是孙秀却不知道这些。
他见石崇身中数十箭而不倒,心生恐惧,大声喊道:“杀!将这老匹夫剁成肉酱,碎尸千段。”。
一声令下,那些士兵们冲出来大声发喊,乱刀齐下,石崇在眨眼之间,就成了一堆肉酱。”
孙秀上了楼,看见绿珠仍是凭栏凝望,那种形象之美,简直无法形容。但他却不敢冒渎,上前恭敬地道:“多谢夫人!石老贼已然伏诛。”_“很好,你可以去后面接收他的财产,宝库已经打开了!”
“那不要紧,王爷对那些财富并不重视,主要的是为了夫人。只要能得到夫人,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绿珠却沉声道:“孙秀,你给我听好!我此生只爱过一个男人,那男人就是我的丈夫司马子明。”
“夫人不是跟王爷有过山盟海誓吗?”
“司马伦不过是个老匹夫而已,我会爱上他?以前我只是哄哄他,要他帮我除去石崇,为我丈夫报仇而已。”
孙秀一愕:“夫人别开玩笑了!”
绿珠一沉险道:“谁跟你开玩笑?”
孙秀道:“你已经跟王爷燕好…”
绿珠大声地笑了起来:“那算什么?我为了报仇,不知跟多少男人好过?从我丈夫死后,我已经不把自己算作人。
我的肉体是污浊的,那只是我复仇的工具而已,但我的心却是贞洁的,只属于我丈夫一人。
现在大仇已复,我这具污浊的肉体已无存在的必要,我要带着贞洁的心灵,去到子明的身边。子明,我来了!”
绿珠飞身一纵,像只彩色的蝴蝶,直落下十来文的高楼,然后笃的一声,头撞在突出的假山上,脑壳破裂,但是她的脸却十分安详,呈现着一种出奇的美。
金谷园遭兵螫之动,绿珠跳楼殉命,这消息震惊了朝野,也很快的传到了交趾国。
交趾国王宫起了更大的震撼,因为在国策的外交与经济上都要有应变的准备,这任务留在中原的心儿能担当得了吗?私情上也有着歉疚与哀伤。
司马子明并没有因为石崇的死,而恢复他本来面目姓氏,他让司马子明的原来形象陪同绿珠同葬。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