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他们怔立之际,已见一瘦高老者,一身褴楼,蓬头垢面,颤颤来到眼前。
不待老者再言,云飘鹤后退一步,作声道:
“你是人是鬼?藏在这里,要干什么?”
瘦高老者不屑看他,只道:
“老朽只为喝酒而来,若有美酒,还不快快拿来!”
文奇崛觉得此人奇异,一笑道:
“老文,我们冒味到此,却是惊动你了。小生文奇崛,请恕打扰之罪。”
瘦高老者不耐于此,又一声道:
“尔等没听懂老朽的话吗?……尔等若是再言酒外之言,老朽说杀便杀!“云飘鹤睑色一变,上前道:
“我们以水代酒,你也要喝吗?”
瘦高老者“咦”了一声,却是一笑:”尔等爱酒至此,老朽无话可说。老朽这就拿酒过来,我们痛饮一番,岂不妙极!”
他声此并不回转,只是回手一抓。一抓之下,但见远处忽飘来一个酒罐飘落老者身侧,心下惊道:
“这老者虚空用气,竟能把不知几许之远的庞大酒罐一手抓来,此人功力,真是令人惊骇,难测高深。却不知他是何人,又焉何屈身于此?“云飘鹤见状亦呆,怔怔难语。他斜视老者一眼,怯声道:
“阁下如此盛情,可是为何?”
他自觉这老者既是奇人,此刻现身,自有深意。想必他早已听到我和文奇崛之言,眼下出来,听其语气,却不见得有何善意。
瘦高老者却不作答,自用一双枯手撕破罐盖。他干笑一声,冲二人道:
“二位请了。”
文奇崛、云飘鹤对望一眼,无奈摇头。云飘鹤当先操起石杯,上前便舀,不想瘦高老者一把夺下石杯,嘻笑道:
“既是酒鬼,便当开怀畅饮,此物实是多余,要它何用!“他随手一捏,已把那石杯化为碎末,撒落罐中。
文奇崛见老者如此古怪,阴云更重。他一手扔去石杯,温声道:
“老丈既是有器不用,可是举罐而灌吗?”
瘦高老者摇头道:
“尔等如此愚钝,老朽只好先饮一番了。”
他一语说完,竟是把头扎进罐中,耳听一阵“咕喀”声起,响彻山洞。
文奇崛、云飘鹤料不及此,相顾失色。头人酒中,屏住呼吸方能确保无虞,仅此大嘴张合,岂能安然无事?此人既能这般施为,自是惊世骇俗的天外高人,他一味显示过人功力,真不知为何了。
二人旁观许久,方见那瘦高老者拿出头来。文奇崛见他酒气冲天,满头皆湿,浑似落汤鸡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口道:
“老丈可是喝饱了吗了”
瘦高老者一抹脸上酒水,道:
“老朽若是喝饱,尔等还有的喝吗?…、老朽有此美物,本想独享,尔等既是同道,又无酒下肚,老朽忍痛割爱,尔等还等什么?”
云飘鹤一想罐中之酒;已是洗净了这老者头上污秽之物,直要作呕。再听老者催促,他心下气极,愤声道:
“脏老头,你要杀便杀,何必做此玄虚!我等若是似你喝法,不被呛死,也是恶心死了。脏老头,你到底要于什么?”
他声色俱厉,瘦高老者听过却笑,懒懒道:
“你不是酒鬼,自无需喝了。”
他掉头看向文奇崛,重声道:
“你是酒鬼,也不想喝吗了”
文奇崛望向酒罐,亦是欲呕。他不知这瘦高老者真意何在乃道-“小生若是不喝,老丈可要怎样?”
瘦高老者嘿嘿一笑,直道:
“尔等不喝也可,却是算不得酒鬼了。老朽受此惊扰,原想以酒鬼之名,爱屋及乌,放过尔等,既是这样,老朽杀了尔等,也就是了。’,文奇崛见他目露杀气,立时一冷。转又思及此人功高似仙,若要杀己,实是易事。他再一念及自己身担天下,却是万万死之不起,忙道,“老丈息怒。小生尚有一事未明,老丈若能作解,小生自会喝下。“瘦高老者脸儿一沉,气道:
“你若要节外生枝,不谈酒字,老朽说杀便杀,你可听清?”
文奇崛陪笑道:
“小生正为‘酒’字难解,岂能言他?”
他强自镇定,出语道:
“老丈之意若是酒鬼,当会似你之状,喝下罐中之酒了却不知老丈如何理论,让小生心下信服,坦然喝之?”
瘦高老者听他言及酒字,脸上一松,似是猛增趣味。
他滔滔不绝,尽兴道:
“酒之所谓酒,乃与水不同,与他物有异也。酒之所谓好,乃喝之令人去伪还民尽言真言也。酒之所谓妙,乃成事在它,败事亦在它也。似此之物,世上怎有二人?
“饮酒之道,贵在令人多饮多干。大醉之中,方见酒之功效。一醉可以忘忧,亦能忘喜,宠辱皆忘,生死不惊。
若是小伙,扮作疯魔;手舞足蹈,于尽欺天骗人之事,岂不有失酒之清誉,罪加酒身?
是此劝人多饮,无可厚非,迫人多饮。亦是善举。
“酒鬼之名,老朽爱之切切。酒鬼之意,乃嗜酒过命,只要为酒,不择手段,杀人放火亦不在话下。身为酒鬼,当见酒忘义,见酒思迁,见酒生情,处处“)酒着想。至于酒是美酒,还是坏酒、脏酒、臭酒、毒酒,只要是酒,身为酒鬼,只要唤到酒味,便要全忘酒外之物,痛饮就是。如尔等斤斤计较,眼睛全盯在酒外之上,又怎是酒中之鬼?
不是酒鬼,撞到老朽手上,老朽怜你活着无趣,忧劳无度,不如送你一死,全当大醉不醒了。”
文奇崛强耐把话听完。苦道:
“老丈,如你所说,我等不是酒鬼,这会苦是喝了,也难免一死?”
瘦高老者颌首道:
“尔等总算明白过来,只怕晚了。”
云飘鹤忽一声道:
“脏老头,我等乃十足的酒鬼,你道我等不是,可是借口杀人aq?”
瘦高老者冷笑一声,不屑道:
“老朽说杀便杀,何用借口?好在尔等以水代酒,倒象是酒鬼,老朽向来不杀无辜,今日就破例让尔等喝于罐中酒来,也好让尔等自圆其说,免却老朽误杀之名。”
云飘鹤愈要发作,惟念大任在身,苦苦忍住。若不是瘦高老者先已显露神功,低住于他,云飘鹤只怕早已动手了。
文奇崛亦是如此。他虽为逼心苦,却还是迈步上前,作笑道:
“小生名下无虚,老丈既把心意言明,小生自不推辞了。”
他未待走近罐边,却见云飘鹤紧走几步,拦住他来,口道:
“兄弟兄酒忘义,深合酒鬼之名。我既为兄长,自又比你鬼大。你要先享美酒,却是不能了。”
云飘鹤把文奇崛旁边一推,牙关一咬,将头毅然浸人酒中。文奇崛心跳似鼓,神经绷张,目光不错罐口,心道:
“这老头满口胡言,逼人至此,不是个疯子,就是个恶魔了。我等委屈求全,可是应该?若是云飘鹤有个三长二短,真不如联手和他拼了!”
他想到此处,顿觉自己为他神功所惊,原是变得胆怯了。他一有此念,热血更是上涌:
“我文奇崛死且不惧,又怎会心生怯意?”
他激愤之下,见那老者把目光盯在云飘鹤身上,嘴角挂笑,正看得津津有味,心下尤是恨恼。他自制不住,一着偷袭,重重出手,直向瘦高老者肋下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