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料朱丹一反常态,沮然摇摇头道。
  “不瞒韩兄说,刚才听说我师父已死,使我感到非常感慨,像他老人家那麽高的武功,仍在追求更高的武功,结果……,一旦我的功力恢复,必然不会就此满足,势必又雄心勃勃,继续想成为武林第一人了。
  倒不如像现在,功力既失,连一个普通人都能把我一拳打倒,我就根本不会再惹事生非、兴风作浪了……”
  连恢复功力都不能使他动心,显见他仍对毒美人怀恨难释。
  “那我走了!”毒美人站了起来。
  朱丹急道:“我的话还没说完,你能不能听我说完了再走?”
  毒美人只好又坐了下来。
  “神箫前辈既有玉成美意,我若为了想得他相助恢复功力,岂不显得我朱丹太现实,并非真心要与姑娘结为连理吗?”朱丹正色道。
  毒美人听得一怔,喜形於色道:“你,你的意思是说……”
  朱丹笑道:“你我已有夫妇之实,只不过是补行一个仪式罢了。”
  毒美人顿时面红耳赤,跳起来就夺门而出,急著赶回客栈去了。
  韩宏双手一拱,笑道:“恭喜朱兄,贺喜朱兄,这实在是意想不到,但却是最好的结局啊!”
  朱丹也绽开了笑容:“韩兄,能有这样的结局,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说实在的,在下对恢复武功,如今已不太热衷,更未寄于厚望,倒是能够得到毒美人为妻……”
  韩宏接道:“朱兄,我这位未来的嫂夫人,以後可不能再叫她毒美人,听起来可真教人不寒而栗啊!”
  朱丹哈哈一笑,韩宏又道:“至於武功方面,在下倒很希望朱兄能早日恢复,将来必然前途无量。”
  “唉!”朱丹轻叹一声:“在下经过这次的事件,对名利实已淡泊,而且在神箫前辈这里也不便久留,以免打扰他老人家的清修,我打算成婚之後,暂住些时日,便偕毒……你未来的嫂子去遨游天下名山大川,然後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起来。”
  韩宏微微点了下头。
  人各有志,这是勉强不来的。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当晚神箫翁就带著绿衣女童,回到了旧居来。
  他们不愿惊动任何人,事实上双方在长安城里,除了韩宏之外,没有一个朋友。
  当晚学行的婚礼,韩宏便成了唯一的贺客。
  於是,朱丹和毒美人,便留在这里,开始了他们平静而幸福的新生活……
  这是韩宏一生中最快乐得意的日子了,隅而抽暇去跟朱丹聊聊,喝上两杯。
  日间在衙门上班,工作并不繁重。
  晚上,不管是多重要的应酬,一定设法推了要回家,他认为在美丽温柔的妻子与慧黠可人的侍儿陪伴下,小饮薄酌,那种享受可说是南面不易。
  许俊则是灵武长安两头跑,他在侯希逸身边的地位日受重视,已经成为侯希逸最信得过的心腹,长安有什麽重要的事务,都是托许俊来办理。
  许俊也没有叫侯希逸失望过,他也有魄力能担当,略微有些不易解决的,来找韩宏商量一下,也必然迎刃而解,有些衙门间互相照会的事,则交给韩宏去洽商,也十分顺利的解决了。
  这样一来,韩宏又等於是侯希逸的私人代表。
  他虽在礼部,却还要兼兵部的工作,好在杨侍郎是侯希逸的心腹知己,互通声气,结为党友,当然也给韩宏尽量的便宜。
  这时新军训练已渐精熟,太子也一直留在灵武,朝中颇多猜忌,尤其是一些当权老如杨国忠之流,开始感受到这一股少壮派的压力,恐怕他们会在灵武造成新的势力,就在皇帝面前煽火,要调他们回来。
  皇帝对这件事倒是颇有主见,硬是不依所请,说新军训练正吃紧,不容中辍。
  朝廷派人到灵武去视察训练成果,回奏时说新军壮盛,士气高昂,比起京师一些老弱残兵,强上百倍。
  皇帝听得很开心。杨国忠却更为担心,他怕新军一旦有成,太子手里有了足够的实力後,他们就难以再掌握大权了。在皇帝面前说了不知多少的谗言,但皇帝老儿却认定了不为之所动。
  杨国忠没办法,只有想法子制造出一点麻烦,想以身兼兵部尚书的职权,调动新军去打上一仗。
  麻烦如何制造呢?一下子就想到了安禄山身上。
  安禄山是胡人,为范阳节度使,但是极得皇帝的宠信,出入内廷不禁,而且还收作了乾儿子。那是因为安禄山骁勇善战,部下的兵卒又多又悍,在胡人的将领中,已具有领导的力量。
  皇帝无非是笼络他。但安禄山却是个野心很大的人,尤其是经常来长安,出入官廷,跟皇帝太接近了,对皇帝就惭渐失去了敬畏之心。
  再者,杨贵妃也是一个原因。
  安禄山成为皇帝的乾儿子,也是杨贵妃促成的,起初安禄山只是深受皇帝的宠信,得以经常召入赐宴,这个胡儿并不英浚,也不潇洒,但是他体躯丰壮,作风粗犷,这对杨贵妃是一种新的刺激。
  因此,不住地眉来眼去,也逗得这个汉子心儿蹦蹦乱跳,一直在想个什麽法子要亲近一下才好。
  有一天,打听得皇帝在外官跟几个阁老谈天下事,安禄山认为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他为人虽粗,却颇有点小聪明,出手也大方,那些宫廷内监,都受过他的好处,所以他又花了钱,买动了门上的太监,悄悄地摸进了宫,一直来到杨贵妃的寝官来。
  这正是夏天,杨贵妃身材丰满,就有点怕热,一热就容易出汗,所以午睡後,有沐浴的习惯。
  安禄山来到的时候,杨贵妃正在洗澡,宫女报知安禄山来访,杨贵妃大概也是在春心正漾,存心诱惑他,竟然吩咐他进来,自己仍然坐在浴池里。
  她的浴池是特制的,以白玉砌成,有两丈许见方,深约三尺多,可以好几个人一起泡进去,因为杨贵妃有时懒得动,躲在浴池中,叫她的贴身宫蛾下去替她按摩。
  有时则是知道皇帝在偷看,故意如此,找一批宫女为伴,演出一出活色天香的戏水图,把皇帝老儿瞧得眼花撩乱,这也是她抓住皇帝的一种手段。
  连唐明皇那样饱经风月的老风流都被杨贵妃的媚态引得神魂颠倒,又何况是年轻力壮的安禄山。
  他的胆子既大,行事更莽,瞧见一个雪白浑圆的迷人胴体在水中荡漾,安禄山连忙脱下了衣服,扑通一声跳下了浴池,一把搂住了杨贵妃,就心肝宝贝地叫了起来,正在两情似蜜之际,煞风景的是望风的宫女来报:
  “皇上驾到!”
  这下子两个人都慌了手脚,要想起来穿衣服已经来不及了,而这个样子叫皇帝瞧了可实在不像话!
  好在杨贵妃颇有急智,连忙一个人水淋淋地爬了起来,叫那些宫女下去,替安禄山从头到脚,好好的再洗一遍,然後自己躲到後面著装去了。
  皇帝进来,看见七八个宫女光著屁股按著一条赤裸裸的大汉,在浴池中嘻嘻哈哈地洗著闹著。
  因为杨贵妃不在,皇帝倒也瞧得很开心,静静地在一旁观赏起来。
  杨贵妃趁这个机会,溜回自己的寝室,衣冠整齐地带了一块红绫,几朵金花,施施然地从外面进来了,笑著问:
  “那胡儿洗乾净也未?”
  皇帝见她从外面进来,更是放心了。於是含笑上前拉著她的手问道:“太真,朕听说安禄山进官来了,不知有什麽事,故而来看看,那里面在干什麽?”
  杨贵妃笑道:
  “这胡儿忒也孝顺,要认臣妾为母,做臣妾的儿子,臣妾想无所出,有个儿子也好,但是又嫌他一身羊膻难闻,故而叫宫女们把他洗洗乾净。”
  皇帝笑道:
  “胡闹!胡闹!你比他大得了多少,恐怕还比他小两岁,那能做他的娘?”
  杨贵妃笑道:“那有什麽关系,只要万岁做得了他的老子就行了,还怕他不叫我娘?”
  说完又对一个宫女道:
  “洗好了,把这红绫裹了,替他带上金花,再出来拜见老子娘,民间生子之日,有洗儿之礼,今天我们也为他洗吧。”
  那些宫女伺等鬼精灵,立刻懂得了杨贵妃的暗示,捧了红绫金花进去了,把话对安禄山说明了。
  安禄山那时候还对皇帝有几分畏惧之心,尤其是擅入後官,不砍头已是万幸了,那里还敢说个不字。
  於是像傀儡般的由著那些官女摆布,打扮舒齐,拥了出来,杨贵妃拉著皇帝坐下,受了他的叩拜,听他叫了爹娘!
  皇帝倒是有点不过意,因为安禄山到底是雄镇一方的大将,这样子对他似乎是不太正经了。说了几句道歉话,安禄山福至心灵,也拍马屁道:“没关系,儿臣是自愿如此的,昔日老莱子八十岁仍扮小儿状,为博堂上双亲一笑,今天儿臣能叫二位大人高兴,就算尽到孝心了。”
  难为他唱做俱佳,一番话说得涕泪俱下,充满了感情,而杨贵妃也像个慈母般的拍著他的头,柔声安慰,为他拭去了眼泪。
  皇帝当然是又感动、又放心。他知道杨贵妃的毛病是不安份,所以听见安禄山进了後官,就勿勿地赶来,那知事情大出预料,杨贵妃固然一本正经,而安禄山所表现的赤子之忱,更叫人感动。
  想到安禄山对自己如此尽忠,如此恭顺,他至少不会跟贵妃有一手吧!尤其是他们已有母子之谊。
  所以皇帝对安禄山更为宠信,交给安禄山的军权也更多,没想到安禄山是胡人,在胡俗中,根本没有什麽伦理观念,父亲死了,儿子继承一切事业,也包括了父亲的妻妾,甚至於生母也可以成为妻子。
  汉明帝时,昭君和番,下嫁单于,就是因为老酋身故,新汗系她所出,要循胡俗再娶她为妇,她不愿意像禽兽般的乱伦,因而自尽身亡。
  在安禄山的心目中,也没有那种伦常观念,何况他这个乾殿下也是为了遮掩秘情而硬凑上的。
  这一来他出入後官更方便了,杨贵妃也跟他亲近过一阵子。在杨贵妃而言,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久了就腻了,而且也受不了他的粗鲁。
  有一天,杨贵妃刚浴罢假寐,安禄山来了,看见她撩人的睡姿,一袭轻纱下所覆的迷人胴体,尤其是那一对豪乳,又圆又白,简直令人爱煞,安禄山一时情不自禁,上前伸手就抓了上去。
  胡人不解温柔,安禄山这一把是在猴急之下,抓得未免重了一点,使杨贵妃在睡梦中痛醒了过来,她娇贵惯了,那儿受得了这种粗鲁?伸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去,口中怒骂道:“该死的胡狗,你不想活了?”
  杨贵妃骂人惯了,对谁都是如此,有时性子上来,对皇帝都会使泼,曾经为此被撵回家去过,安禄山抓痛了她,一巴掌骂两句,那是容气的,安禄山若是陪个小心,涎著脸说两句好话,也就没事了!
  但是安禄山的性子也犯了起来,他们胡人习俗中,女人是没有地位的,男人在她身上,可以予取予求,这个女人不但骂他胡狗,而且还打了他,那还了得?尤其是他们的风俗中,男人被女人打了嘴巴。
  那是一世都抬不起头的耻辱,盛怒之下,也是一个巴掌挥上去,把杨贵妃打得从胡床上跌了下来。口中又怒骂道:
  “臭婆娘,你敢情以为咱家也和李隆基那老儿一样好欺负?”
  李隆基是唐明皇的本名,天子之讳,臣子若不经意道及一字,都是大不敬罪,河况这样提名道姓,一时把杨贵妃吓傻了!
  安禄山这种态度,可见根本没把皇帝威严放在眼里,自己这个贵妃娘娘更镇不住他了。
  这眼前亏却是吃不起,因此大声叫道:
  “来人哪!快召禁卫军进来,把这胡狗绑去砍了!”
  她这一叫,安禄山也感到不妙,好歹这是禁宫,自己再狠也是一个人,这个地方久留不得。
  想著也往後退,他这一退,杨贵妃的胆子也大了,抓起一个水晶盘。盘中放著两个真腊国进贡来的木瓜,朝安禄山丢了过去。
  她的劲儿弱,沉重的水晶盘飞出没多远就掉下来了,掉在地上,跌得粉碎,而那两个木瓜倒是飞了过去,安禄山伸手抓住一个,却被另一个打在身上,噗的一声碎了。
  木瓜打在身上并不疼,可是那汁水却淋了一身,这使安禄山更火了,回手把木瓜也砸了过来,却击在杨贵妃的头上,安禄山的劲儿多大,这一砸还得了,杨贵妃当时被打倒下去。
  安禄山见闯了祸,不敢再在宫里逗留,匆匆逃出宫去,因为他常常出入禁官,门口的禁卫都认得,见他一身狼狈,还打笑了他几句。
  安禄山在人前还得敷衍著,回到自己的府中,立刻带了几个心腹,骑了快马,一迳奔回范阳去了。
  因为他是大红人,连禁宫都出入无阻,四城自然是由他通行了,所以安禄山倒是未受拦阻。
  等到皇帝得知宫中闹事忙赶了来,好在杨贵妃只是被击昏过去,经宫女施救後亦已醒了过来,在皇帝面前,哭诉安禄山无礼,心谋不轨等等的罪行……
  皇帝却是明白的,他对杨贵妃与安禄山不乾不净的事也有所风闻,但是他只有装糊涂。
  杨贵妃正当盛年,皇帝却已是老人,某些方面,实难满足她,所以她偷偷嘴,只要不闹到外面去,把宫中人的嘴封住,不闹笑话就行了。
  皇帝不知道安禄山跟她是怎麽闹起来的,他也不去过问,反而借机会把杨贵妃训斥了一顿,说她自己不加检点,过於放纵,才造成安禄山如此胆大妄为,若是杨贵妃本身端庄,安禄山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跑到後宫来打人吧!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许再追究了,就当什麽都没发生,否则将会成为笑柄。
  杨贵妃也知道自己理屈,更知道事情不宜扩大,暗地里,皇帝可以装聋扮哑,但若公开闹开来,即使抓了安禄山,问明内情,砍了他的脑袋,自己也将遭殃。因此她不但忍受了下来,而且从此也乖多了。
  皇帝装作不知道这件事,自然也没有派人去抓安禄山,甚至於他两天不朝,还以为他畏罪不好意思,更没著人去找他,他想等过了几天。
  一直不去降罪,他必然心生感激,自动来谢罪,那时再好好地安抚他一下,则此人必然誓死劾忠大唐。
  只要安服了他,自然也就可把胡人给抚住了,再有胡人的铁骑为後盾,那些骑兵悍将,跋扈的兵镇节度使,一个个都得乖乖的听皇帝的命令了。
  唐明皇的算盘打得如意,事实上却不理想,首先是几天後仍不见安禄山,详细一问,才得知他当天就跑了。
  这一跑才使皇帝不太放心,当初把他骗到长安来,是有意留之为质,後来因为他太恭顺,才放松了监视,极尽其笼络手腕,看他为长安的繁荣所迷,认为他已乐不思蜀了。
  那知他还是跑了。
  人跑了,皇帝本来也不想抓他,但鸟儿出了笼,就很难再望他回来了,皇帝自然也不会傻得下达旨意去召他上长安,他若抗旨不遵,那就是抓破脸来了,为今之计,只有先安抚住他,再图别计。
  於是皇帝下了一道旨意给他,旨意中说他在京师伴驾,君臣颇为投契,一旦远离,颇为思念,并加封太子少保,坐实他乾殿下的地位,还赏赐了不少东西,派个专差送了去。
  安禄山心中有愧,对於皇帝的如此宽容倒是更觉惭然,而且他从差官的口中,打听了一下,知道他在後宫闹的事没有张扬出来,算是安了心,本来已作了谋反的准备,倒是安顿了下来。
  不过
  他静思之後,也知道这是皇帝的镇抚作用,无论如何,他在长安的那些作为是不可原谅的。所以他心中也一直在嘀咕著,看看皇帝下一步如何行动。
  果然没多久,皇帝不但加强了一些亲信将领的军备,而且也饬令太子去操演新军,扩大徵兵,作了战争的准备。
  安禄山知道这多半是为了自己,纵然不是要征伐自己,也是要防范自己,与其等皇帝准备好了来对付自己,倒不如先发制人。
  再者,他对杨贵妃还著实难忘。
  他这儿已在动脑筋,杨国忠及时烧了把火,找了个人,假意通风,说皇帝对他调戏贵妃的事大为震怒,著令太子练军要征讨他,叫他小心一点。
  安禄山一紧张,终於起兵叛唐。
  安禄山迟早必叛,皇帝心里有数,也在作准备,但是蠢材杨国忠却不知道皇帝的计划,皇帝的计划落了空,也使得大唐的江山一度蒙尘。
  从太宗皇帝李世民建立一个空前的大帝国之後,後继的子孙一直没有能安安稳稳地做皇帝。
  而且大部份是在内战中,先有武则天乱政变号,幸而有一批忠臣努力保驾,没有叫国祚中断,武氏之後,又有韦后夺政,也没有能乱起来。
  但这次的安禄山却是来势汹汹,兵一发直扑京畿,杨国忠的目的是想唆使安禄山去跟太子那一批新兴势力作对的,没想到安禄山的目标却指向长安。
  杨国忠烧起一把火头,倒也是经过一番深思,也作了万一的准备,他把希望全寄在老元帅哥舒翰身上。
  哥舒翰早年战功彪炳,因而骄狂自大,自许为当世第一虎将,再也无人能及。
  这句话当然他也够资格吹,因为刻下的一些将领,大部份都曾在他的帐下服役过,算得上是他的部属,虽然有些人的地位已经比他高了,但是他对那些人仍然是视作部属一般。
  如此的一个人,人缘绝对好不了的,而且他治军谨严,部将只要犯一点错,都是死罪,因此,他带兵也不算成功。
  只不过,他的资格老,参战的次数多。这一点却是无人可及的。
  安禄山曾经在他帐下效力过,但两个人相处得并不好,杨国忠对哥舒翰倒是寄以厚望,所以听说安禄山兵变渔阳,立即调集哥舒翰前往阻截。
  哥舒翰也以为小丑跳梁,不足为患,大剌剌的带了兵马就去了,等到两个一接触,才知道安禄山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他的部属精悍,更绝的是他对哥舒翰的那套战略以及布兵的习惯都摸得一清二楚,避重就轻,拣他注意不及之处,狠加攻击。
  一阵下来,老将哥舒翰溃不成军,潼关失守,哥舒翰不好意思逃回京师,在溃退的路上自杀了。
  也幸亏他自己死了,否则还会更难堪,因为杨国忠自作主张,这一切都没奏报给皇帝知道。
  所以渔阳兵变,哥舒翰出击,皇帝都不知道,直至哥舒翰兵败,杨国忠见大事不妙,不得不告诉了皇帝。
  皇帝一听大惊失色,立刻道:“丞相,这种大事,你为什麽不早告诉朕?”
  杨国忠不敢说出自己的私心,只得含糊地道:“臣以为小丑跳梁,不足为虑,何必惊动圣虑?臣派了哥舒翰去征讨,并拨了二十万大军给他。”
  皇帝没有听到战果,立刻就道:“不行,讨安禄山绝不能用哥舒翰,那老儿脾气极暴躁,不结人缘,他的战法安禄山都知道,而且他的部将当年与安禄山俱为同僚,交情很好,这一仗不能打的……”
  歇了口气,皇帚更进一步道:“何况,你拨给他的大军,虽号称二十万,但你和那战将领营官等,上下其手,吃空额,虚报军饷,恐怕连一半都不到,而且还是老弱残兵居多,这种兵怎能打仗!”
  杨国忠怀著一肚子的鬼胎,这时却直了眼,他没想到皇帝对他的作为十分清楚。
  这些年他都在克扣军饷以饱私囊,五千人,他只发给四千人的粮饷,扣了两成来。
  那些将帅受了他的苛索,却不敢申诉,因为杨国忠兼掌兵部,主宰著各将领的升调,你不干有人还会抢著干,唯一的办法只有浮报军额,把三千人报成五千人,给扣下两成後,自己还能多落下两成,反正杨国忠也是眼开眼闭,不会来理会的。
  於是乎上下其手,使得军中一团乌烟瘴气,好在国家太平无事,这些兵也只有点缀一下门面而已。
  不过
  杨国忠的胃口越来越大,起初只是吃了附近京畿的禁军,渐渐地连边防的守戌军饷也都发不足,那可不能打折扣的,於是就有人告了进来。
  杨国忠更趁著哥舒翰发兵的机会,把漏洞最大的一些部队调去应战,藉一战之便,好作成报销,阵亡逃亡都行,只要打了胜仗,天大的事都化解了。
  皇帝见他呐呐地不说话,叹了一口气:“丞相,朕知道你不是理国之材,但是为了大家是自己人,总以为你不会太过胡作非为捣我的蛋,所以才放任你去胡闹,心想你最多是贪财而已,尚不至误国。
  可是这次你擅自乱作决定,却太过份了,快把那些一人调回来,朕另调精锐能战的部队前去。”
  杨国忠嗫嗫地道:“这个臣也想到,可是有几个人一向跟哥舒翰不睦,怕他们不肯听从指挥。”
  皇帝怒道:
  “他们当然不肯听从指挥,哥舒翰刚愎自用,自以为知兵,其实却是个大草包,他们去听一个草包的指挥,不是白送性命?这是打仗,不是儿戏。”
  “可是哥舒翰究竟打过不少次胜仗!”
  “那是他的运气好,而且是以大吃小,本来是必胜的仗,派个笨蛋去也能建功的,算了吧!军事部门你不必管了,即日起由朕自己接手,把那批禁军调回来,哥舒翰的统帅已经指定了。
  著人去接替他,未免对他面子上不好看,只有朕亲自挂帅,叫他居副,如此一来,天下兵马都会服从调度了。”
  皇帝毕竟是经过风浪的,顷刻之间,已经作了明快的决定,可是杨国忠的话却把皇帝也给怔住了。
  “万岁果然圣明,但哥舒翰有负臣之厚望,已是大败而溃,潼关失守,安逆已挥军急进……。”
  皇帝跳了起来叫道:“什麽?安禄山兴兵已经有多久了?你又是什麽时候发的兵?”
  “安逆谋叛已有三个多月,臣於两个月前,调集禁军往剿,刚得到的消息,才知王师失利。”
  “糊涂!糊涂!这麽大的事,这麽重要的消息竟然瞒住了朕……,怎麽其他的臣子也不来奏?”
  “军情报到兵部,臣为恐扰及人心,故而不准泄露,所以长安城中,目前还没有别人知道。”
  皇帝恨不得一剑砍了他,但也只能踢他两脚而已,杨国忠却只能跪在地上直叩头,连连地说:“臣该死……”
  皇帝气过了,才长长地叹了日气:“论罪,你又岂止是该死,而且还罪该万死,可是杀了你对大局何补?把国家大事交付给你这种人朕也有大错,现在把军情急报文书都拿来给朕看看。”
  这下子杨国忠不敢隐瞒,把所有的军报都捧了出来,皇帝一看,只有连连摇头的份。
《琵琶三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