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南宫素秋也是皇甫侍郎的思友,暗中帮他破获了不知多少的奇案冤狱,缉捕了好几个有名的凶人巨恶。
皇甫光累累因功晋升,事业全仗着这位女杰,他自然也是南宫世家的支持者。
南宫少秋见到姑姑并不意外,只是笑道:“姑姑,我知道一定会在这儿见到你的,果然被我料中了。”
慕容刚却呐呐地说不出话了。
南宫素秋道:“你们倒是很逍遥,逛窑子打架,刚才又杀了人,居然还像个没事儿人似的,王孙公子,毕竟不同凡响。”
南宫少秋道:“没办法,他们具有官方的身分,我若不搬出这个招牌,形势上就太吃亏了,我必须先具有不被吃的条件,才能慢慢去吃掉他们。”
“你只杀了几个人,就算解决问题了?”
南宫少秋道:“自然不是,我要把他们一网打尽,只是我必须打个开始的地方,再深入内部。”
“什么,你还打算深入内部去?”
皇甫光道:“深入内部再去化解对方,倒的确是个好办法,这样也便于搜索证据,找到元凶,只是,贤侄你杀了他们几个人,还能打入对方吗?””
南宫少秋笑道:“这正是我的打入计划,先消灭掉一些他们得力的人,他们才会因缺人而来求我。”
南宫素秋微笑道:“你倒是打的好主意,可是你要知道,你必须带一批人进去的,你有人吗?
家里的人是绝对不能用的,你新引进的那批女孩子也不太适合,因为她们已经在无锡亮了相……”
南宫少秋道:“她们可以在暗中支援,明里,我除了刚叔之外,大概还可以有两个好帮手!”
“什么人?这可不是一般的衙门,进门的考核很严,而且还要考虑到以后,因为你自己不会永远在里面……”
南宫少秋笑道:“这两个绝对没问题,六合四灵中的上穷碧落下黄泉。”
“什么?你这小妖怪,什么时候把那两个女娃儿又给吊上了。少秋,那李瑶英可不是好相与的,人家可没把我们南宫世家放在眼中。”
南宫少秋微笑道:“她肯和单小红厕身在八大胡同的梨香院中,可见也是个性情中人,大家对她的印象只是根据传闻,未免失之于偏。”
南宫素秋啊了一声道:“原来红透京师的名歌妓碧瑶姑娘,竟是碧落仙子李瑶英,这个女孩子居然肯屈当这个职业,倒是令人难以理解。”
南宫少秋一叹道:“姑姑,说来叫人难以相信,你别瞧不起这个行业,八大胡同的歌妓不同于别处。
她们的本事大得很呢,四品以下、七品以上的官儿,有一大半是她们的手中发放出去的。”
“哪有这事,你别胡说了。”
“是真的,不信您可以问皇甫伯伯。”
皇甫光叹了口气道:“朝政不修,小人当道,就算真正的两榜及第,如若不走通门路,就别想放个优缺。
州县学落,凡是要经过京中临派的官儿,都要人情恳托。
我知道那些要托人情的,都是先打听八大胡同的红姑娘是哪一位主宪的热门户,经由她们的媒介谈合……”
“这还成什么体统?”
皇甫光又叹道:“这倒是比他们私相授受的好,若是让那些人去钻门路,营求当更为苛。经由八大胡同转一层手,还有一个好处。
就是那些姑娘至少还有机会先接触一下对方,然后衡才为介,实在太不堪的,她们就会径予婉辞。
因此,由她们推出来的人,虽不一定是贤才,至少不会用上庸才,这些娘子们还算是有点良心的。”
“国家用人,竟然要由娼妓来衡定,这像话吗?”
“听来也许不像话,但是若论知人之明,的确没人比得上她们。第一是她们迎来送往多了,待人接物的经验多。
第二是客人上她们那儿去,不会虚伪做作,较为流露本性。第三她们可以酌情代表双方讨价还价,大致定出一个公价来,大家都不会太吃亏。
所以朝中一般清流大员,明知不妥,也未加严劾苛究,甚至于自己有些地方,还要去惜重她们一下。”
南宫素秋连连点头道:“一团糟!真是一团糟,吏治怎么会这么糟,那些言官们是于什么的?”
皇甫光笑道:“两厂势力日益猖撅,言官们噤若寒蝉,当然,各位也应该负些责任。”
南宫素秋然道:“我们怎么该负责呢?”
“府上把一些行为近道之士都拉去了,而且有才华的人都立意行侠,快意恩仇,薄官吏而不为。
因此乃使得小人当道,朝政日益废弛,假若各位不是以清高自许,立身庙堂,天下当不至于凌乱若此。”
一番话把几个人说得都低下了头!
最后还是南宫少秋道:“皇甫老伯,我们并不是自命清高,而是生性疏懒,不耐拘束,主无食肉之相!”
皇甫光轻叹一声道:“我知道这是各位推托之词,当然个性不合也是原因,但最大的原因却是各位不齿为官,羞列仕途!”
南宫少秋忙道:“老伯,这话就不公平,江湖人之不入仕途,最重要的是仕途难入,一第难求。
老伯想来也无法否认,科举所拔,未必都是真才,筛选所试之内容,要浪费一半在歌功颂德上。
而一半又是死记圣人先贤的道理而言行,真正能用于救世济人的学问又有多少?对一个胸抱济世宗旨的热血青年而言,仕途的确是畏途,因为一般人都把读书当作了晋身之途,登云之梯,而非济世之具了!”
南宫素秋忙叱道:“少秋,不可以没规矩。”
慕容刚在南宫素秋面前,一向十分拘谨,今天居然一反常态,朗声道:“素秋,我们所争的是一个道理和事实。
你不能用规矩来约束少秋,现代人心之所以日坏,世风之所以日落,都是这种态度造成的。”
南宫素秋微异道:“慕容兄,有此一说乎?”
慕容刚低下头,不去看她的眼睛,却仍朗声道:“是的,敬老尊长是应该,但必须要有范围与境限。”
“有些事情,尊长的看法与想法未必正确,但因为他的身分或辈份高,下面的小辈往往为了情面,不便去驳斥他,甚至于唯唯否否,阳奉阴违。
而那些在上面的人,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的错,有时更是明知己错,却因话已出口,面子难收,宁错而不肯认错。”
南宫素秋道:“刚才可没有这么严重!”
“情况并不严重,但是你的态度却不对,你要少秋不可以没规矩,显然你心中也同意少秋的论调,只是因为礼貌,才不准少秋和皇甫大人抬杠,这种心里就要不得,可是在今天的官场中,最重要的就是这一套。
我见过很多颇有名望的阁老大臣,道德文章都很可敬,就是气量窄,容不得部属晚辈跟他顶嘴。皇甫大人,这情形有吧?”
皇甫光只有点头,这情形不但有,而且极为普遍,几乎也形成一种规矩,而被认为理所当然的事了。
慕容刚又追问道:“大家也没有因此而责问他,或是认为他不对,因为这种人地位崇高,言为天下法,是不容冒渎的。
但是他究竟不是圣人,还是会犯错的。
何况圣人的言论,也有很多是不合时宜了,却没人敢提出来,仍是一味的奉行不渝,这种情形有吗?”
皇甫光无法否认,只有再点头。
慕容刚道:”江湖中却没有这一套,英雄无辈,是非分明,皇甫大人,你凭良心说,你选哪一条路呢?”
皇甫光再没想到一时的牢骚,会引来这一场风暴,只有苦笑道:“我若有机会再选择,我会去学剑!
只是我此生已定,虽承南宫女侠之助,使我在仕途上很顺利。
但有时却也不免受到很多无谓的委屈,强迫自己去忍受,久而久之,渐渐也习惯了,乃至锐气全磨……”
他的论调已全改了,显然也承认官场之不可为,总算结束了这一场争辩。
南宫少秋是来请皇甫光缓颊引荐的。
因为他杀死的几个人中,就有两个是忠顺王的人,而皇甫光跟忠顺王还略有交情,请他去说一声。
皇甫光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南宫素秋却道:“皇甫兄别答应得这么快,你得先考虑清楚,少秋不是去做官而是去调查几件灭门案子的,将来对你是否有不便?”
皇甫光笑道:“素姑娘说哪里话来,第一、凭我与令兄的交情我不能不理,其次,我承你多次帮忙,救了我好几次性命,就算为你冒险一次也是应该的。”
“皇甫兄这么说,小妹就不敢劳驾了。小妹之所以帮助你,因为你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好官,井不是期望你回报,更不敢拖你去冒险。”
皇甫光道:“听你们说起了那些案子正是我的责任,我自己也应该主动积极去调查,你们等于是再一次帮我的忙。
再者,这也没危险,假如你们调查出忠顺王未曾涉嫌,是受了手下的蒙蔽,我为他查出手下的不法情事,他应该感激我才是。”
南宫少秋道:“那些案子动用人数至巨,绝非一二人所干得下的,除非是主管下令才调集得如此多的人手,因此他一定是知情的。
“那就更不怕了,事情若揭发开来,忠顺王将获罪,奈何不了我的。”
南宫素秋道:“就怕事机不密,你没有搜获罪证前就被他有了知觉,那时皇甫兄就危险了。”
皇甫光笑笑道:“我推荐的是南宫督帅的侄子,人家要找的也一定是南宫老哥,假如他们不敢动他,同样也不敢动我。
假如连南宫老哥也垮了,我想还是及早下台的好,因为我在朝,得罪的人太多,全仗南宫老哥的支持才能安稳到今天。
人家早就把我们列为死党,就算少秋不经我推荐,事情若牵涉到南宫老哥,我也难脱关系。”
听他如此一说,大家倒是不必说什么客套话了。
事实上本来也是如此,皇甫光答应立刻跑一趟忠顺王府,南宫少秋则表示明天再来听消息。
皇甫光道:“这个不必等明天,立刻会有消息的。”
“不必这么急,我想忠顺王不会立刻作回答的,他也要详细地考虑一下,至少也要明天才有回应。今天小侄还有事,还是明日等老伯退朝后再来听取回音。”
南宫素秋笑道:“你莫非又要去看碧瑶,少秋,你可别喜新厌旧,另外几位姑娘都想念你很紧,你就不去看她们了!”
南宫少秋道:“我不会厚此薄彼的,但事有轻重缓急,今天晚上我会到长辛店去看她们,还有事给她们做。”
“我们不住在长辛店了,那儿离京师太远,出人行动不便,而且那个窝也不太安全了……”
“怎么,是不是被人发现了?”
“目前还不至于,但是我们无故出人频繁,总会受人注意的。自从你们在梨香院闹事以来,长辛店那边也有了动静,街上的人突然多了起来,陌生一点的人出人都会受到盘问,弄得整天鸡大不宁。”
“谁在盘问谁呀?”
“自然是厂里那些番子。他们穿着便衣,执着兵器,那些江湖人也不是好惹的,哪里甘心接受盘问,一定要他们先出示身分,就这么闹了起来。”
南宫少秋笑道:“这倒是好事,无端为厂卫们增加不少麻烦.够他们烦的了。”
“没什么好烦的,那些人虽只是厂中一名最低的番子,手底下却不含糊,好几个远地来的还颇有名气的镖客,都被他们抓了起来,调查一番,才又放了出来!”
“哦!这些番子们身手很高明了?”
“是的,他们不但身手绝高,而且人数还多,单长辛店一地,就聚集有四五十名,个个都很了不起。
因此使得大家对厂卫的实力也有了一番新的认识,现在长辛店的江湖同道,都尽量在避他们!”
南官少秋却目泛异光道:“对我们而言,这却是个好消息,要追查线索,从他们身上着手,必然可以有些眉目的。看来我必须快点进行入厂的工作,以官中的身分去对付他们也方便一些。”
南宫素秋的目的,似乎也是在提醒他这一点。闻言笑笑道:这是一部分明的,还有暗的,身手似乎更高。
他们隐迹在天桥,也颇为可疑。
我们迁居到天桥,住在胡风的一个旧日手下家中,也在调查那些人,你要找我们,可以到胡家大院来找茉莉花儿。”
“胡家大院又是什么地方?”
“在离天桥不远的东北角上,原本是一家姓胡的地方,后来子孙役落了,院子渐渐叫人占了。
现在全是天桥卖艺的一批苦哈哈们住着,是个大杂院,住了有三四十户人家,龙蛇混杂,不过全叫得出来,倒是十分安全。
茉莉花儿是胡老头的小孙女儿,大天桥卖茉莉花儿,虽然只有十四五岁,却是天桥的大名人,谁都认识她。”
“好!姑姑,下午我准去找你们。现在我要走了,对了,刚叔,你跟姑姑计划一下如何进行好了,下午咱们就在胡家大院再碰头。”
他似乎有意把幕容刚留下跟南宫素秋单独相处。
南宫素秋笑道:“小鬼,你把幕容大哥撇开,又想捣鬼去了!”
南宫少秋道:“倒不是捣鬼,刚叔人太拘谨了,到了哪儿都是正襟危坐,不太开口,把场面弄得太严肃,使我做事也不方便,他自己也受罪,还是你们聊聊吧!”
说着告辞出来,一脚就到了八大胡同,找到了孙九,把胡美珍和席容容托给他,安排做生意的事。
孙老九这时对南宫少秋更为恭敬,拍着胸膛说:“少爷,没问题,南院的雪红上个月从了良,屋子空了出来,一时还没有人补进去,就安排她们上那儿去吧,今儿晚上挂牌都行。
头三天我负责找客人去捧场,往后就得瞧她们自己了,不过,能被您少爷看中的人,相信绝不会差到哪儿去的!”
“全仗!全仗!不过,老九,目前我正在进行谋差使,你可别让人知道是我带来的人,那多少不太方便。”
“这当然,往后我也不能说,何况,您跟她们也不可能有多大牵扯,说上您干吗?”
南宫少秋笑笑道:“最近常有人打听我吗?”
“昨儿个来了四个人,因为您跟来的那位爷打了余啸天和沈大爷,小的不能不说。不过小的想您家老大人威镇水师,跟寻常一些督帅不同,他们也奈何不了您!”
南宫少秋微笑道:“他们在晚上就找来了,四个人进来八个人离开。”
“他们还带了帮手来的?”
“那倒没有,只是每个人都分成两截走的。”
“啊!那不是出人命了,少爷,这可是大麻烦,他们都具有官家身分,虽说督帅大人罩得住……”
“你别担心,我自己去找过锦衣卫指挥使卢凌风厂。”
“他们名义上隶属卢大人,却管不到他们。”
“死了总要他去收尸,而且是他们先去找我行凶的,我只是自卫而已,他既然在名义上是主管,我自然找他说话。他也自承错误,向我道歉了,而且一肩担承……”
孙九居然行情熟透笑道:“那就不要紧了,卢大人敢一肩担承,倒不是他自己有担待,而是因为您占住了理,再者也是您的家世真罩得住。
不过,少爷,这只是把官面上的责任了掉了,私底下,您还得多留点神,最好您还是跟这儿的碧姑娘多套套近乎,请她为您设法,赶紧补上一个西厂的缺,才可以压住他们的同伴报复!”
“碧瑶有这个办法吗?”
“这位姑娘的来历可大了,她是西厂统领汪公公的干女儿,汪公公对她疼爱得不得了,言听计从……”
“哦!有这回事?”
孙九放低了声音道:“这是千真万确的,虽然知道的人没几个,但是她在八大胡同所以敢如此神气,却都是汪公公在暗中照应着。
她这么美,又在这个地方,即使自己洁身自爱,也总有人想动她的脑筋的。
有几个王爷的世子都曾经打过她的主意,结果汪公公着人递了话儿过去,就没有人再敢动了。”
“她有这么硬的靠山,还在这儿干吗?”
“这就不太清楚了,也许是汪公公放她在这儿接洽一些私人的事务吧。她在这儿虽是公开设局,但往来的却都是一些大有来头的人物。
偶尔接待几位慕名的客人,只是装点一下而已,客人来了,由她的表妹小红先接谈一下,认为不合的在她那一关上就挡了驾!”
南宫少秋一笑道:“这么说来,她们倒是对我还算客气了,昨儿打架,晚上杀人,都是为她们惹出来的,你去通报一声,谅她们不至于不见吧!”
“我的少爷,不必通报了,她们早留下了话,今儿所有的局子一概回绝,只等您一来就叫请了去!”
“她们知道我今天必来吗?”
“她们只是这样吩咐,小的可没敢多问,在这儿她们那个院子是最特别的,连小丫头都是自己带来。除了小的还能进院子,连当家的老妈妈都不准迈进门槛……”
“这不成了喧宾夺主吗?”
“有什么办法呢,人家后台硬嘛,她进来之前,锦衣卫副指挥使金大人陪同宫中一位公公,亲自前来把老妈妈叫到一边,吩咐了什么没人知道。
但老妈妈往后把那个院子的人一个个都当作菩萨般的恭敬,高高的供在上面,一点都不敢得罪。”
说得南宫少秋也笑了起来道:“她们一定对你很不好,你怎么在背后编排她们呢?”
“没有的事,她们那个院子里跋扈一点是不错,但也真能赚,梨香院的姑娘不下十来位,当红的也有五六个,但是所有的收入加起来也不到她们的一半。
别处都是照常开价,一个茶局最多几两银子,只有她们那儿没有固定价码,全由小红姑娘核价。
有回一个外地的官儿来,只喝了一杯茶,谈了十来句话,碧姑娘就转到别屋去了。
小红姑娘开价五百两,那个官员乖乖照付,没说第二个字儿,而且小费赏例还加了一成呢!”
“那你可不是发足财了!”
“可不是,她们一处一个月的赏例分润,不计门上先塞过来的,也足抵小的以前一年的收入了。
这么好的财神,谁也舍不得放手的。
可是人得讲良心,我看她们根本不是干这个的,我告诉您这些,是因为碧姑娘对您印象还不错,您不如收她在身边算了!”
“我们昨夜才第一次见面,你说到那儿去了!”
“我这辈子有一大半是混在这儿,对娘儿们的心思摸得最准,碧姑娘平素从不打扮,今儿个居然别了朵花。
而且,还薄施脂粉,换了身新衣报,这一装扮起来,可是真美,京城里找不出一个能比的人了!”
南宫少秋笑道:“那你的眼皮子太浅了,等你看过我带来的两个姑娘再下这断语也不迟!”
“怎么,她们也有碧姑娘那么美?”
“即使不比她美,也绝不比她差,美女是无法比的,各有各的长处,昭君西施,谁能定出高低来呢?”
孙九笑道:“也许小的见的世面少,但小的想不会有比碧姑娘更美的人了,尤其她这么一打扮,简直就像是天上的神仙临凡
南宫少秋见过碧瑶,自然也知道她的容貌。
他承认她的确很美,但是她的那对秀目中杀气太重了;眼睛太亮,光闪如电,给人有一种不敢逼视的感觉。
可是当他再见到碧瑶的时候,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仿佛整个地变了个人,眼神充满了温柔,找不到一点杀气。
云鬓高挑,插了一支金步摇,淡匀脂粉,显得芙蓉如面,浅绿的新装,衬着雪白的肌肤。
最难得的是,她把斜插入鬓的长眉剃掉了,画上一弯如新月的蛾眉。
原来凶得就是这一对眉毛,现在却变得那么柔和。最动人的是她的身材,修长、高挑、均匀、曲折有致,把个南宫少秋看得呆了。
碧摇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微红着脸道:“你尽看什么,昨天刚见过,难道就变了样子!”
他们对坐在书房中,而且摆好了棋谱,准备对奕。
因为小红昨天输了,碧瑶今天要扳本。
小红虽说她的棋比碧瑶高,但南宫少秋一听碧瑶所评的棋,就知道真正高明的是碧瑶。
小红送来两杯香茗后,就含笑地退出了,像是特别给他们造成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碧瑶只是略感扭怩,却没有反对。
这种少女脉脉含情的情怀十足动人。
听得对方那么一说,南宫少秋才回过神来道:“你的确是变了个人,跟昨大大不相同!”
“哦!什么地方不同呢?”
“我也说不上来,昨天好像一支出了鞘的剑,有股凌人的气势,今天你却像一朵盛开的海棠,美得醉人。”
碧瑶笑道:“这倒是很特别,剑跟海棠花是两样截然不同的东西,怎么能用来形容同一个人呢?”
“我也许比喻得不太妥当,但我的感觉的确如此。”
“剑与海棠你喜欢那一种呢?”
“昨天你问我,我一定喜欢剑,因为我经常爱舞刀弄剑,而且也喜欢英气勃勃的女孩子,但今天见了你之后,我就无法不喜欢海棠了。”
“原来你的喜爱并无常性,只是爱新奇而已。”
“不!碧瑶,你还没听我完全说完,你此刻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已是完美之征,我不希望也不忍心你再有任何的改变了!”
“我怎么还会有改变呢?”
“你的眉毛,虽然可以每天重画,但是不会每天完全相同了,只要有一天你画偏了一点,或是略略变了一点,都会改变破坏了这至美的形象!”
“活见鬼了,我几时画过眉毛?”
“你的眉毛不是面的,难道还是天生的不成?”
“当然是天生的,我从不做画眉的那种无聊事。”
“不可能,昨天我看见你还是长眉入鬓,充满了杀气,今天却变成了一弯柔眉!”
“你仔细看看清楚。”
她把脸凑近过来!
南宫少秋仔细地看了她的眉毛,柔细紧贴,润泽光亮地甚至还用手指摸了一下,轻轻地掂起拉了一拉,那一弯柳眉的确是真的。
碧瑶对他的神态一直很注意,即使他用手指点相触,也没有躲避,似乎是一种考验。
南宫少秋十分激赏她的眉毛,轻抚再三,但是却没有作更进一步的轻佻动作。
这使碧瑶十分满意。
一个女孩子在对一个男人刚有好感时,心理是十分微妙的,她既要对方欣赏她,也要对方尊重她。
这中间要表达的程度必须十分适当,过或不及,都会使她十分失望。
碧瑶对南宫少秋就是如此,可以看得出她很欣赏这个男人了,所以才为他作了如此多的改变。
但她还在对这个人作进一步的考验和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