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夏志昌道:「老师父叫我跟着大家一起练的,可是没想到我的成绩最好,宫中的人,最多只能翻到七个跟头,老师父自己也只能翻到八个。」
吴长胜轻叹了一声:「大喇嘛究竟是上了年纪了,功力虽然更为精深,却不如当年俐落了,当年他一翻九折,似乎还有余力,现在毕竟老了!」
地下的柳一卷脸上,已经变得灰黑,可见那毒针上毒性之烈,夏志昌摇摇头道:「他那把铁伞还真厉害,如果我不是听老爹先说起,刚才是绝对躲不过的,九现云龙身法太耗力了,非必要是不宜施展的。」
孙小琴伸伸舌头道:「这两个家伙的确厉害,如果他们在一照面时就施展毒针,我们都完了。」
吴长胜道:「这些毒针淬制很费事,淬针跟铸伞的匠人都被他们杀死灭口了,毒针如果用完了,他们自己也无法再制,所以很珍贵,不到非常危险的关头,他们也舍不得轻易使用的。」
看着相距不远,趴成一堆的两具尸体,吴长胜又感慨地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两个家伙,仗着一对特异的兵器,横行了一辈子,最后仍是死在异乡,这就是江湖人的下场。」
孙小琴也有着同样的感慨道:「是的!老爷子,我看过不少的江湖人,似乎都没有善终的,所以我才想要摆脱江湖的生活,过平常的日子。」
「姑娘!你决定得对,若要脱离江湖,就得要趁早,像你现在还年轻,还能改得了,若是再耽些年,根深蒂固,就无法改变了。」
他用手指指地上的残尸道:「这两个人不知做了多少坏事,也不知积下了多少的作孽钱,我听说他们在很多地方都置了产,都已经是百万富翁了,我相信他们不是为了银子才出来,只是为了一种习惯。」
夏志昌不解道:「一种习惯?」
「是的,一种习惯,一种不安于平淡的冲动,他们打打杀杀惯了,没法子平平静静的过日子,所以非要出来,把老命送在外面,所有的江湖人,几乎都是如此的,这就是江湖人的悲哀。」
拿起铁铲,在地上掘土,准备把死人埋掉,夏志昌从车上又拿了一把大铁锹来帮着工作,很快就挖了两个深坑,把尸体埋了,也把那两柄铁伞给埋了。
再次准备上路的时候,吴长胜才道:「你们或许奇怪我为什么要把天罗双绝给埋了吧?」
夏志昌道:「这没什么好怪的,人死了总得埋的。」
吴长胜道:「在我说来,这是第一次。」
孙小琴道:「您以前杀了人都不管埋的?」
「是的!我杀人多半是在荒郊野地,对方若有同伴,自会料理的。若无同伴,荒野有的是狐狼野犬,也会把尸体收拾得干干净净!」
夏志昌不以为然。
吴长胜道:「我并不是对死者太残忍,我这人一生中极少结仇,杀人时多半是负有急务,也没空来料理,那些死在我手中的人,全是来阻止我完成任务的,我杀了他们,急着去完成任务,自不能因而受耽误。」
「那自是情有可原,可是像刚才……」
「刚才我埋掉天罗双绝,是出于一份谢意。」
「一份谢意?有什么可谢的?」
「这两个家伙跟高于天,心狠手辣,他们插手的事情,在没有结束前,谁也不准再插手的,我把他们一埋,没人知道他们死了,今后在路上,就会太平得多,我想不会有人再敢来找麻烦了。」
吴长胜的预料没错,以后的路上十分平静,再也没有人前来找碴了。
过盘云口时,那儿原有一处堂口的,但不知是孙小琴的关系,还是天罗双绝放下过话,他们的车马经过时,堂口的人不但没问,更躲起来没照面。
安安静静的到了都兰,又启程向西宁进发,先还有人在后面鬼鬼祟祟地吊着,到后来连尾随的人都不见了。
只有碰见了哈吉泰的几个族人,有的在他们前面,有的在他们后面。
见了面后,他们也没有打招呼,只作了个友善的微笑。
吴长胜高兴地道:「这倒好,有几个阴魂不散的讨厌鬼,由哈吉泰收去了,咱们这一路到西宁,都可以安安稳稳的了!」
不过由都兰到西宁的路上已经不荒凉了,不但有客商行人,而且也有各乡镇的自卫队巡逻,孙小琴的短枪跟吴长胜的长枪都收了起来,以免拿在手中太显眼。
而且这一路的城镇也多了,每隔二、三十里就有一处,打点、投宿都很方便。
哈吉泰本人没露面,他的族人都始终不离前后,他们很特别,公然背着掳来的长枪,呼拥而行,却也没人去过问他们,有些人更远远的避开了他们。
这一来也给夏志昌他们省了很多麻烦,尤其是他们在歇宿时,那批哈萨克人也一定有几个住进同一间旅馆,却很少见到其他的客人。
住什么店是由吴长胜决定的,夏志昌有一次提议要住另一家店时,吴长胜也不反对,可是他们才住下没多久,店里的客人纷纷都搬走了,换进的又是一批批哈萨克人。
夏志昌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吴长胜笑道:「这表示哈吉泰的那一族人很罩得住,他们要住那一家客栈,别人就得让出来。」
「他的人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们呢?」
「因为你的脑袋是他定下来的,他当然要尽心保护,不让别人来摘了去!」
「哈吉泰呢?这一路怎么都没看见他?」
「我也不知道,问也问不通,他们那一伙没一个会说汉语的,也许是故意装马虎,不肯告诉我,别去管他了,反正这小子目前对我们没什么恶意,有他的人一路护送,我们乐得轻松!」
就这样走了八天,他们终于到了西宁。
哈吉泰居然在城外等着他,见面后,他笑着说道:「夏志昌,你终于来到了,我一路还在担心你到不了呢!」
哈吉泰笑着又道:「我叫他们背着长枪,公开地跟着你们是有用意的,因为我知道有两个很有名的杀手,也去找你了,那两个家伙所用的武器很厉害,只有长枪才能对付,所以我才叫他们背着枪,时刻不离左右,想不到真把对方给吓住了,其实我的族人刚把枪弄到手,根本还不会放呢!」
孙小琴忙问道:「你说的可是天罗双绝?」
「是的,他们用的是一对铁伞,古怪很多,那伞面据说连枪弹都钻不透,只有那种新的长枪威力强大,伞面挡不住,我一路不现身,就想在暗中找到那两个家伙,用别的方法对付他们。」
孙小琴笑道:「你白忙了一场,我们早就碰上了。」
「真的!在什么地方?」
「在老虎口。」
「啊!你们没干起来?是怎么躲过的?」
「天罗双绝要找的人还躲得了吗?唯一的办法就是来硬的,把他们放倒下来。」
「你们用什么方法?」
孙小琴笑道:「我们手上也有一支长枪的。」
「那长枪真能制住铁伞吗?」
「不错!一钱如命死于枪下,不过柳一卷却死于决门,被志昌徒手格杀的。」
哈吉泰眼看着夏志昌,满脸不信的样子。
孙小琴道:「你别不相信。那时他施展的是最厉害的杀手,放出伞骨中的毒针。但是志昌却用九现云龙的身法,飞到他的头上,两脚蹬在伞面上,把伞柱踢进了他的胸口,伞骨收下来时,余下的毒针射进他的身上。」
她说得很轻松,-哈吉泰已经张大了嘴,还等着听下文,见她不说了,忙问道:「以后呢?」
「还有什么以后,我们刨了两个坑,把他们埋了。」
「那两把伞呢?」
「都毁了,这种歹毒的杀人的凶器,留在世上只会害人,自然是毁了的好!」
哈吉泰这才吁了口气,叹道:「毁了也好,夏志昌,你真了不起,徒手竟能胜过那柄铁伞,的确是比我强多了,我却在那柄伞下吃了大亏。」
夏志昌不禁失声问道:「你也遇上了他们过?」
「一年前在甘肃兰州碰上的,他们要劫持我一个朋友,我就跟他们干上了,动拳脚我们差不多,我发出神箭,都被他们挡开了,他们发出毒针,我却没有办法,幸得我族中一个弟兄,拚命用身子挡住了我,他替我一死,此后我发誓要找他们报仇,他们却躲了起来。」
他苦笑了一下,又道:「我不是杀手,像这种工作,我本来是不插手的,可是我想到这种事,他们很可能会来的,所以抢先一步找上你,却想不到会被你们先遇上了。」
他像是不胜遗憾地道:「从盘云口之后,我一直都没离开你们,就只有在那之先,我把这些枪枝要教给我的族人,略略训练他们一下,想不到就是这半天之差,把他们给漏过了。」
夏志昌笑道:「反正他们已经死了,你的仇恨也可以清了!」
「不!我曾经在那个死去的弟兄尸体前发誓,一定要亲手割下他们的首级,这下子我不知如何才能安慰那位死去的弟兄的英灵。」言下颇懊丧。
夏志昌笑道:「如果我们是兄弟,我代你报了仇,就跟你自己报仇一样。」
「但我们不是兄弟呀!」
「兄弟并不一定要同胞手足,异性兄弟的情份更深于手足,我们可以结成兄弟。」
哈吉泰顿了一顿才高兴地道:「真的吗?那我可是高攀,我除了年纪比你大些,此外什么都不如你。」
夏志昌道:「兄弟还讲究这些吗?再说论身份,应该是我高攀才对,你是一位王子。」
哈吉泰苦笑道:「我这个王子也太寒酸了,总共才只有一百多人,但兄弟你的部族子民却有上万人。」
夏志昌一怔道:「我?兄长你没弄错吗?」
哈吉泰笑道:「没错!我比你早到了半天,而且我要打听一下,究竟是什么人要买动这么多的凶手暗杀你,结果知道你是八大王族的联盟族长的世子,而暗杀你的是八大王族的现任摄政王!」
夏志昌不信地道:「兄长,你不会弄错吗?」
哈吉泰道:「绝不会错,因为今年是摄政二十年期满,八家王族的王公都来到了西宁,等着参拜新王,如果你死了,摄政王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上盟王的宝座,如果你安好,他就要把王府的统治权交给你!」
夏志昌还是不相信,吴长胜红着眼睛道:「少爷,这是真的,二十年前,我是你父亲的卫士,你父亲骑马摔了下来,不慎而中风,没有一个月就死了,我跟另一伙伴杜老七恰巧都不在他身边。」
夏志昌道:「那位杜七叔呢?」
吴长胜道:「他还在你叔叔身边呆着,不过已经改了姓名和容貌,见了面或许能认出他来,但是却说不上是那一个了。他托人捎了个信给我,告诉我说你被珠玛喇嘛抱走了,要我去守着照顾你,等你长大回来。」
夏志昌十分感动地道:「老爹,真不知要怎么感谢你才好,你为我受的委屈太大了。」
吴长胜眼睛湿湿的,哽声道:「没什么,你父亲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他对我们像兄弟一样,所以我跟老杜都决定把这一辈子交给他,我们很惭愧,没有能尽到保护的责任,让他受了奸人的暗算!」
「什么?我父亲是被人暗算的?」
「这只是我的揣测,却没有实据,因为你父亲是青海最好的骑士,怎么会从马上摔下来呢?而且他也是青海技击的第一高手,跟珠玛大喇嘛切磋过十几场,每次都是平手,有这身功夫的人,即使从马上摔下来,也不可能会中风的!」
哈吉泰道:「兄弟,原来你就是雪山飞龙夏老王爷的后人,那就难怪了,夏老王爷的许多英雄事迹,现在还为人念念不忘呢!」
夏志昌笑道:「大哥,我可不知道,对于我的身世,老师父一直都没说,我要找到西宁平戎驿去找我叔叔夏维洛,听说他在那儿做官。」
哈吉泰道:「夏维洛,是真的吗?」
「真的,老师父就告诉了我这个名字。」
哈吉泰道:「这就怪了,夏维洛是语政事务所的委员,-也兼八大王府的总管,也是现任摄政王的弟弟。」
「摄政王也是我的叔叔?」
吴长胜沉下脸道:「但他不是你父亲的弟弟,只是同一族而已,他们兄弟两个人穷途潦倒,落魄得都快饿死了,来投奔你父亲,你父亲对他们恩重如山,让夏维洛充当了八王府的总管,那知道这个家伙虎子狼心,恩将仇报,居然陷害你父亲。」
孙小琴道:「老爷子,这话还不能说得太肯定,因为你并没有证据。」
吴长胜道:「我当然有证据……」
「什么证据?」
吴长胜看了看夏志昌一眼,叹了口气道:「算了!珠玛大喇嘛或许比我更清楚,他要少爷去找夏维洛去问明身世,或者还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内情,因此我不说了,让夏维洛去说吧!」
夏志昌道:「那我们快上平戎驿去吧。」
哈吉泰道:「夏维洛的事务所虽然在平戎驿,但是要找夏维浴却不必去了,他就在西宁城内。」
「什么地方?」
「八大王族有个联合办事处,专门处理汉蕃之间的事务,夏维洛就在那儿坐镇着,不过,兄弟,我不主张你直接去找他。」
「为什么?」
「因为悬赏十万两银子要杀死你的人就是他。」
众人又为之一愕。
吴长胜道:「他们兄弟两人狼狈为奸,还会有什么好东西。」
「不是摄政王要杀志昌?」孙小琴不解地问。
哈吉泰道:「八大王公都来了,夏维光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地杀死夏兄弟,只有授意他的弟弟代办了。」
「难道别人不会想到吗?」
哈吉泰笑道:「想到了没有证据也是白搭,而且这件事并没有太多人知道,只在几个杀手的圈子里风传着,我是因为也表示过想赚这十万两银子,才能够摸到一点门路。」
夏志昌道:「大哥,你能确定是我的叔叔吗?」
哈吉泰道:「没错,我把在西宁跟我接头的中间人叫来问过了,我说我已经把你稳抓在手中,逼问他找谁要银子去,他才说出来,我想是不会错的。」
吴长胜道:「这么说来,少爷,你的确要慎重考虑了,老和尚不知是在捣什么鬼,非要你找他不可。」
孙小琴道:「会不会是珠玛大喇嘛不明外务,不知道夏维洛跟摄政王之间的关系呢?」
夏志昌道:「我想不会,老师父虽然不出宫,对宫外的事却十分明白。他不告诉我自己的身世,说要我找到我的叔叔后去问明,相信必有深意。」
哈吉泰道:「我也想大喇嘛不会胡乱作决定的,最重要的一点是要证明夏兄弟的身世。」
夏志昌道:「这是怎么说呢?」
哈吉泰道:「兄弟,你的身世大致是明白了,如果只为了让你知道自己的来历,那自然够了。但是你的身分还关系着八大王族的统治权,就必须要进一步的证明。」
吴长胜道:「少爷的形貌和故主一般无二。见过老王爷的人,一看就知道,还要什么证明!」
哈吉泰道:「老叔,证实一个王族的继承人,可不是这么简单。更别说是八大王族那样一个大族了,就是我这个小小的部族长,一直都跟族人在一起,家父过世后,我也必须拿出先父授统的信物,才算是正式继任了族长的地位。」
夏志昌道:「大哥是什么信物呢?」
哈吉泰道:「是一块破碎的木头,上面刻了很多的花纹,我十岁时,父亲很隆重的交给了我,叫我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说如果我有一天要担任族长时,必须要拿出这东西来,才能正式为族人承认。」
「一块破碎的木片,也能证明什么吗?」
哈吉泰道:「你别看不起一块木片,关系很大,而且是独一无二的,最重要的是上面的花纹。我父亲在我十岁生日那天,召集族中的八位长老,把一块木片放在火中烤焦了,盖上自己的族徽,然后用刀切成了九片,由八位长老各自保持一片,自己留下最中央的一片。」
「以后一定要九片木片凑在一起,才能拚成一个完成的花纹。」
「这倒不一定,因为那些长老都是一支小部族的首领,有时会迁投到别的部族去,我保存的这一片却十分重要,因为我是最中间的一片,跟其他八片都有关连。我必须要取出木片,跟他们的拚合,才能得到他们的拥戴,否则的话,他们不会承认的。」
「这倒是一件很有心思的设计。」
哈吉泰道:「因为我们不是一个统一的王族,而且每一族都有很多王子,如何来择定继统的人是很困难的事,如果宣布早了,就会引起很多的纠纷,所以老王往往很秘密的决定一个继承人,授出信符,一直到他死后,取出信符,才知道谁是继承人。」
「其他那些王子没有得到信符,不就知道自己没有份了吗?」
「不!每个人都有一片的,谁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片的真假,只有在跟别人相对时,才知道自己在本族中的地位,所以我想夏老王爷一定有着类似的方法。关键掌握在夏维洛的手中。」
「那他早就献给他哥哥了。」
哈吉泰道:「还没有,假如摄政王已经得到了继统的信符,就不须杀死夏兄弟了,也许夏维洛是忠于老王爷的,手中一直掌握着八王爷的秘密!」
「那么他为什么还要出面悬赏买凶手来杀死少爷呢?」
这次是吴长胜提出了问题。
哈吉泰苦笑道:「我没有见到夏维浴,因此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是我知道夏兄弟如果这个样子去到八王府,是没人会承认他的世子身份的。兄弟,你没有什么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吧?」
「没有!我连自己的身世都不清楚!」
「是了!珠玛大喇嘛是世外高人,又是你父亲的好朋友,对你的事情,必然已有了妥善的安排,夏维洛既是非见不可,就见他一下,只是如何一个见法,兄弟由我安排如何?」
夏志昌道:「当然可以,就请大哥费心好了!」
哈吉泰笑道:「我安排他单独来见你。」
「那行吗?我是说他会来吗?」
「现在还没人知道你已经来到了,所以我去找他,说是已经把你捉住了,向他领赏去,他大概会来的吧!」
夏志昌想了一下道:「大哥!你不会一个人去吧!」
「我干什么都很少带人,最多带个阿鲁。」
夏志昌一笑道:「这次请大哥多带个兄弟去。」
哈吉泰笑道:「干嘛,我又不是去打架,你放心好了,我这头天山雕还有点臭名,在西宁城里谅也没人能把我给吃了。」
夏志昌笑道:「我知道大哥了得,才想去见识见识!」
「什么!你要跟我去?」
「不是我跟大哥去,而是,大哥带个人去。」
吴长胜忙道:「少爷!不行,你这个样子,人家一看就认出来了,你没听说吗?八王府里已有你的图形。」
夏志昌道:「那倒没什么,老师父教给我改变形貌的方法,是叫我避入耳目用的,结果这一路行来,我得到了大家的帮助,平平安安的过来了,所以没用上,但现在倒是用得上了!」
哈吉泰笑道:「兄弟要去,那自然可以了,而且你易容跟着我一起行动,还真是安全,即使有人想打你的主意,也不会在我的身边去找。」
当下把他们带到落脚的地方,那是一所维吾尔人开的吃食店,哈吉泰是哈萨克人,但也是回族的一支,他跟维吾尔人很友好,也很受他们的尊敬。
青海的居民很复杂,有奉喇嘛教的蒙藏两族人,蒙古是旗盟,藏蕃则以八大王族为主,此外还有康巴族人、游牧的维吾尔人等,虽然汉人居多,设为行省,但是自治区也很多。
吴长胜与孙小琴留下了。
夏志昌则变成了一个面孔黝黑的哈萨克青年,骑了马,跟哈吉泰两人,一起来到了一所大屋子前面,门口有一块牌子,写着汉文跟吐鲁蕃两种文字,是八大王族驻西宁办事处,门口居然还有两名掮着枪的士兵。
哈吉泰等两个人下了马,士兵刚过来要干涉,哈吉泰已经道:「替我们看好马,我找夏维洛!」
也许是他的气势慑人,那两个士兵居然不敢再诘问了,一个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把他们的马接了过去,另一个则将他们领了进去。
里面的布置像个人家的豪华客厅,哈吉泰跟夏志昌被让到客位中坐好,士兵又进去通报了。
没多久,出来了一个中年人,抱拳道:「请问二位找兄弟有什么事?」
哈吉泰刷的一招手,一支袖箭擦着他的头皮过去,笃的一声,钉在后面的墙上,把那中年人吓坏了。
哈吉泰道:「我们是来找姓夏的算帐的,你阻得了吗?」
那中年人陡然脸色雪白,讷讷地道:「在下只是夏总管的师爷,夏总管正在后面休息,二位请稍侯。」
哈吉泰一瞪眼道:「没你的事,你跑出来穷噜苏干吗,你是吃饱了饭撑得难过?」
那中年人连忙道:「不!不!夏总管因为要穿好衣服才能会客,要耽误一下子,所以才叫在下先出来陪客!」
哈吉泰道:「你给我滚一边儿去,快告诉夏维洛,说爷们是来算帐的,又不是来挑女婿,叫他快点出来,别忙着化妆了。」
那中年人连声应是,三步并成了两步,急急地进去了,又过了一会,才见另一个较瘦的中年人,一面走一面还在扣着长袍的扣子,出来后,先打量了他们一下,然后才道:「二位听说是找兄弟来算帐的,但兄弟与二位素味平生!」
哈吉泰道:「阁下就是夏维洛?」
「是的,兄弟在青海多年,认识兄弟的人也不少。」
哈吉泰道:「我可没见过你,刚才我若是不唬一下,岂不叫那家伙给唬了去了,现在看来不会错了!」
「什么,刚才那人在二位面前自称夏维洛?」
哈吉泰一笑道:「那倒没有,可是我们已经声明要来找你的,他却跑出来问我们贵干,至少是存心想打马虎眼的,我唬了他一下,他才赶紧说不是夏维洛。」
夏维洛也笑了,但也有点生气地道:「这些人越来越不像话了,兄弟以后一定要训斥他们一番,但不知二位前来是有何指教?」
哈吉泰道:「我们是来领取那十万两银子赏金的。」
夏维洛神色一变道:「什么,你们已经杀了那……」
由于哈吉泰的声音放得很轻,夏维洛的声音也跟着放轻了,可是他脸上的焦急之色,却是显而易见的。
哈吉泰淡淡地道:「还没有!」
夏维洛神色一舒,然后才道:「人呢?」
哈吉泰道:「已经在我的掌握中,到了西宁了。」
夏维洛哦了一声道:「什么,已经来了?」
哈吉泰道:「不错,已经来了,现在正在我们掌握中,把赏金拿来,就可以交给你。」
夏维洛道:「银子自然是没问题,不过却不能光凭阁下一句话。首先我要弄清楚那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哈吉泰一笑道:「绝不会错,夏总管手边不是有图像?就是图像上的人。」
「哦!阁下看过图像吗?」
「我没看过,但是天罗双绝看过,确认无误。」
「啊!那可能不会错了,他们两个人呢?」
哈吉泰冷冷笑道:「我出头接下这笔生意,他们还有份吗?赏金只有一份,谁到手就给谁不是吗?」
「是!是!那当然。不过天罗双绝是两个很难缠的人,也是不肯轻易放手的人。」
「嗯!他们的确不是,只不过我跟他们交情不同。」
「交情?听说这两个人是从不讲交情的。」
「也不错,但是我不同,他们欠我太多了,因此除了把这笔生意让给我之外,没有别的法子。」
夏维洛这才对哈吉泰特别注意起来道:「阁下,关于这笔生意,知道的人不多。」
「不错!但我却已经知道了。」
「有意承接这票生意的人,事先都要通知一声。」
「我也在总管面前先登记过的。」
「这……实在抱歉,兄弟好像初次才见阁下。」
「是的!前次行路忽匆,我没有来拜会,只是由一个叫傅兴珠的人居中连络了一下。」
「傅兴珠,开清真教馆的傅回子。呵!是的,记得他向我推荐了一位当代青年高手,天山之雕哈吉泰王子。」
「不敢当!就是敝人!」
「失敬!失敬!原来台端就是哈吉泰殿下!」
「别客气了,一个几百人的小部族,跟八大王族的声势是不能比的!现在我们不作客套,我只是想问一声,那笔赏金……」
「赏金绝不成问题,只是人……」
「人在我手里。拿到了银子,我就会把脑袋奉上。」
夏维洛道:「不!殿下,别忙,虽然对外的宣布是凭脑袋付赏金,但对殿下,兄弟是绝对信得过的!」
他在身边取出了一叠银票道:「这是德丰钱庄的票子,总计是二十万,请殿下点收一下。」
哈吉泰道:「怎么,又增加了一倍?」
夏维洛放低声音道:「另外的十万两银子是请殿下多做一点事,把天罗双绝也做掉。」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有人知道那个人已在殿下手中。」
哈吉泰笑笑把银票接过,交给了夏志昌道:「总管放心好了,那两个家伙已经不会泄露了!」
「莫非殿下已经把他们解决了?」
「这两个家伙的确很难缠,也不肯轻易放手的,为了减少麻烦,只有请他们躺在地下了。」
夏维洛这才宽心的一笑,道:「殿下果然了得,难怪我这儿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太好了,这太好了,殿下,这件事再也没人知道了吧?」
「大概没有了,我来到西宁的路上,还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紧盯着,我为了怕麻烦,也加以清除了。」
夏维洛的眼睛里闪着泪光,顿了一顿,才道:「那个叫夏志昌的小伙子,现在很好吧?」
「还活着,我找了好几个人看着他,因为他手底下还颇为了得,不过随时都可以把他的脑袋奉上的!」
「不!不!绝对不要!」
「为什么?总管不是悬下赏格要杀他的吗?」
「那……是八大王族的意思。」
「八大王族的摄政王是总管的兄长。」
夏维洛轻叹一声才道:「殿下,这里面的曲折很多,我也不便多说。反正,这不是我的意思就是了!」
「那……总管的意思要怎么样呢?」
夏维洛道:「我想请殿下在三天后的中午前,把人护送到塔尔奇的铁山之下,才一百多里……」
「这个我知道,可是为什么要上那儿去呢?」
「那是黄教始祖宗喀巴的诞生地,也是喇嘛教的圣地之一。」
「我也知道,铁山上有个喇嘛庙,庙中有很多金银的佛像,但我不是喇嘛教的信徒,不便前往朝圣。」
「殿下不必上去,你们在山下扎营就行了,现在正值朝圣之期,山下有市集,各种人都有的!」
「那是做生意赶集的,我去干吗呢?」
「只要殿下能够把夏志昌安全地送到山下,我可以再致酬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银子!」
夏维洛叹了口气道:「是的!只有一万两银子,但这已经是我的全部所有了,我当了多少年的总管,积下的银子不过是十一万左右,刚才我已经把其中的十万给了殿下,所以只剩下一万了。」
「银子的事情好办,我已经多拿了一倍。」
夏维洛道:「不过殿下可以放心,只要我还活着,我在一个月后,至少能再送你二十万两银子。」
「一个月后你就有那么多银子了?」
「是的!除非我死了,那就只有委曲殿下了。」
「总管!你的身体还很好呀!」
夏维洛苦笑道:「这不是身体健康的关系,我的生死,就看这几天了,记住,三天之后,我到你的营地里来见夏志昌把他带走,到时我会把一万两银子带到。」
「何必要等那么久呢,你随时可以来见人的。」
「不!这几天我不方便,去了只会给你添麻烦,三天后中午前,我们在铁山下见好了。」
「就这么说定了,总管对我很慷慨,我应该为你尽点力的,我保证三天后,会在山下侯驾。」
「在这三天内,殿下还请多加小心,尤其是关于夏志昌的事,别泄露给任何人知道。」
「这个绝没问题,我们住的地方很隐秘,除了我的族人外,别的人也到不了。」
夏维洛似是很高兴,拱拱手道:「那就谢谢殿下了,你帮了这个大忙,我会永远感激你的,为了避免引起麻烦,我也不多留了,三天后见!」
哈吉泰也拱拱手,起立告辞,夏维洛把他们送到门口,拱手而别。
两个人在马上慢慢地走着,夏志昌几次想开口说话,但是都被哈吉泰用眼色止住了,低声道:「兄弟,我们叫人盯上了,留点神,在你左边的后方十多丈处。」
夏志昌一笑道:「我早注意到了,一出门口他们就跟着了,因为街上人多,我不便对付他们,而且他俩只是跟着,也没有行动,我们总不能无缘无故欺负人呀。」
哈吉泰道:「说的也是,那就让他们跟着好了,我们来眼他们开开玩笑,摸摸他们来的底儿。」
一拉马头,向城郊转去,出了城之后,路上的行人较少,他们就把马放得快一点,后面跟踪的人,也就明显了,却大出他们的意料之外。
原先他们只注意到两个步行的汉子,这下一放开马,才发现到另外还有四个骑马的汉子,腰里别着枪,枪柄上系着长长的红-,白布包头,青布短装,这是士兵的打扮,只是他们别着短枪,说明他们是卫土的身份。
在青海,因为地属边境,政府推行民族自治,很多少数民族都还保留着世袭的王族制度,王公们的侍卫们也都是这种打扮,在街上见得多了,已经不知道是那一家的,但是现在却十分明显,是追着他们来的。
哈吉泰一看前面有一片小小的树林,乃笑道:「兄弟!在前面那片林子里动手吧,但是有四个枪兵,那很讨厌,咱们俩要分成一明一暗!」
夏志昌道:「好!大哥是他们的正主儿,你在明处,他们就不会疑心了,兄弟在暗处,大哥可以放心,绝不叫他们发出一枪来。」
哈吉泰点点头道:「就这么说,要是换了人,我还真不放心,一个人管四支枪,是很难照顾周全的,但兄弟你在,我就不耽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