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哈瑞云笑了:“当然!不过,我也不像一般女孩子那么好欺负,因为我是在王庄长大的,杀个把人不当回事儿,只要把手指头轻轻一扣就行了,就像我不久前对二叔那样,那可不叫武功吧?”
  “当然!用手枪杀人不能算是武功,可是要练成你那种镇定,杀机不形于色,就非要有极深的武功修养不可!”
  “没那回事儿。以前王庄有个看更的老头儿,早先是干刽子手的,他杀起人来轻松得很,据说有一次,他一口气处决过四十名人犯,排着队跪着,他一个个地砍过去,砍落四十颗脑袋,他什么事儿都没有,洗洗手,又找人下棋去了,照你这么说,他一定是个武林高手了!”
  “那不同,刽子手是以杀人为业,习以为常,你总不能说你也是以杀人为业吧?”
  哈瑞云一笑道:“那倒不是,我只能说我以前就杀过人,那是在我九岁的那年,握着飞刀在花园里玩儿,刚好有个该死的家伙偷偷溜进了王庄,被我看见了,他想抓住我,不让我声张,结果我用飞刀,对准他喉咙上就是一下,我觉得很平常,至于你怎么想,我可管不着………”
  秦风叹了口气,他不得不承认遇上了一个对手,虽然他在口头上认了输,但是心里却绝不认输。
  由于哈瑞云的强辩,更激起了他的兴趣,他非要逼出这个女郎的底子来不可,因此,他笑了一笑:“三小姐!杀人的事算你的理由成立,可是关于你打我的那一鞭子,你又怎么解释?你可别又拿那些强辩的理由来搪塞,挨鞭子的是我,对于你那一鞭子我心里有数,如果你没在上面下过十几年苦功,绝不可能打在我身上,因此,你的理由叫别人相信是不够的,你必须得叫我相信,叫我承认!”
  哈瑞云笑了一笑:“假如我说出你驳不倒而又心服口服的理由呢?”
  “那我就承认我是条土狗,从这儿爬出去!”
  哈瑞云笑笑一指门口:“你爬吧!”
  秦风微笑道:“三小姐!我说过的话绝不会赖,但是你还没有说出那个令我心服口服的理由呢!”
  哈瑞云傲然道:“理由很简单,三姑奶奶从小就娇生惯养,在王庄,我爹那个王爷是有名无实,我这个格格却是实实在在的,当我会走路行动开始,就没人能管我,只有我揍人的份儿,五六岁时,我手里就拿着一根小皮鞭子,有谁逆了我的心,伸手就是一鞭!”
  秦风摇摇头叹息道:“在这种环境中,居然还能培养出像你这么一个知书达礼的三小姐,真是很不容易!”
  哈瑞云的眼睛瞪了起来:“秦风!别以为你受了伤,我就不能揍你,你要是再跟我这样轻浮没规矩说话,我就专朝你这条痛胳臂上落鞭子!”
  说着,手指指着秦风红肿的臂膀,秦风也吓得一伸舌头:“得!得!姑奶奶!你倒是真会挑地方,怎么专找我的痛处下手,还好你没想到往我挨刀子的地方落鞭!”
  “你胸前虽然破皮流血,但正是皮坚肉厚,最宜运气的地方,远不如胳臂上的内伤严重,我不会上你的当,把揍你的地方挪过来的,一鞭下去,不叫你疼得掉眼泪,我三小姐就不配称为揍人的行家了!”
  秦风又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笑道:“娘娘恕罪!奴才知罪!下次再也不敢了,奴才一片诚心,说的又是好话,娘娘怎么也要赏下鞭子呢!”
  哈瑞云沉声道:“叫你知道一下厉害,下次再用知书达礼四个字儿的时候小心点儿,虽然是好话,却不一定每个人都管用的,尤其在我面前,我知道我当不起,你竞用这四个字来来捧我,安的究竟是什么心?”;
  秦风耸耸肩:“三小姐!那你可冤枉我了,我说这四个字是一片诚心,绝无虚假的成分,而且我相信,除了我之外,也不会有人用这句话来夸赞你!”
  “那是说你的眼光特别?”
  “至少我此别人多了解你一点,我知道你虽然动不动就拿鞭子揍人,却绝不是那种蛮横不讲理的人,你的心地很仁慈,是非分明,我已经说过,我不是一个随便夸人的人,说一句好话,一定要有绝对的根据!”
  哈瑞云尖锐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温柔了,而且还很开心地笑了起来:“谢谢你!秦风!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受到的夸赞,只可惜你只能一个人说说,无论你告诉谁都无法让人相信我哈瑞云是个知书达礼的女儿家!”
  秦风微微一笑,道:“我告诉别人干嘛!我只是告诉你我对你的看法,并不希望别人也跟我有一样的看法,正如其他别的事一样,我也不会去轻易附和别人的看法!”
  哈瑞云的脸色微微一动,似乎要说什么,可是她一开口后,词句语气又变得冷漠了:
  “秦风!你再说好话奉承我也不行,你还是得给我爬出去,那是你亲口答应的!”
  秦风笑道:“当然!我秦大少爷虽然是有名的败家子,却有个长处;从来也不赖皮,说了就算,可是你还没叫我心服!”
  “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因为我从小就爱揍人,揍成了习惯,三格格要是想揍谁,天王老子也躲不开去!”
  秦风一笑:“这不是理由,虽然王庄有你老子,也有九大天王,但是跟我没关系,我挨了一鞭,要听些更使我相信的理由!”
  哈瑞云一笑道:“我既然生性爱揍人,自然不会以揍人就满足的,拿着鞭子在手,一切都成了我揍的对象,小狗小猫、马匹、骆驼、牛,凡是能动的东西,都是我揍的对象,有时我一个人在花园里,拿鞭子揍花上的蝴蝶,树上的小鸟,草间的蚱蜢!”
  “那可真不容易,畜牲还好控制,那些蝴蝶、蚱蜢,可不懂得你三小姐多尊贵,不会停在那儿等侯着你的赏赐!”
  哈瑞云不理会他的讥嘲,只是微笑道:“起初它们是没那么听话,还没等我举起手就飞了,可是,我除了有好命之外,还有着一付蹶脾气!”
  “这两者本就是分不开的,蹶脾气的人如果没有好命配着,那他根本活不下去,早就给人揍死了!”
  哈瑞云的性子出奇的好,听任他冷嘲热讽,依旧继续着自己的叙述:“于是,我就先叫人把死的蝴蝶蚱蜢捉了一大堆,用丝线儿扣在花草上,用鞭子去抽,一开始总得十几鞭才能抽到一次,渐渐的抽空的次数少了,到了后来,每一鞭都能准确地把目的物抽落下来!”
  “难得!难得!那非要有相当的耐心不可,你不腻味?”
  “不腻!而且还越练越高兴,直到我能一鞭出去,把活的小虫小鸟都抽落下来,我才发现再用来抽人更有意思,连几位叔叔都躲不过我的鞭子了!”
  “哦!他们也肯让你拿鞭子打他们?”
  “我那会那么没规矩,只是跟他们开开玩笑,有时是替他们挥掉衣服上的灰尘,有时是为他们打掉停在身上的苍蝇,罗菩提叔叔是个胖子大光头,天热的时候,苍蝇老爱停在他的头上,所以我跟他开玩笑的时候也最多,每次我悄悄地走到他身边,突地一鞭挥出,总是吓他一跳,但是,不管他怎么躲,他脑袋上的苍蝇总是准确地给我打下来,这个说明你能满意吗?”
  “很满意!只是不能接受,因为你练的就是武功!”
  “这能叫武功?既没人教我,又没有招式!”
  “高明的武功,就是无师自通,由自己摸索得来的,也没有死板板的招式,所谓妙手天成……”
  *哈瑞云一笑道:“我不跟你拾杠,只说一个故事
  有一个年轻的神弓手,射技很精,每次发箭,十有九能中鹄,因此,每次他在表演射箭的时候,总是围了一大群人在旁观看赞美,他也很得意。
  可是,有一次他在试射之后,居然有个卖油的老头儿瞧着不以为意,他很生气,要跟老头儿比赛射技,那老头儿就打了一杓子油,用个铜钱平放在油篓的口上,从高高的地方把油杓倾倒下来,油从铜钱的方孔中间滴进油篓里,一杓油倾完,铜钱上没沾到一点油,那老头儿才对少年射手笑着说:“我不会射箭,只会打油,打了几十年的油,练成了这一手,你会不会?这一手儿要你来练,也一样要几十年工夫,所以你的箭射得准,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是手熟而已!”………
  那老头儿耍的那手是不是武功?”
  秦风呆了片刻,才轻叹道:“这个问题,只有土狗才能回答!”
  “啊!土狗在那里?”
  “在屋子里就有一条!”
  说着,秦风蹲下身去,果然像狗一样向门口爬去!
  这一来,倒是使得哈瑞云很不好意思,连忙上前拉他:“秦风!说说好玩罢了,你还当真了?”
  秦风却一直爬出了门口,哈瑞云也追着到了门口,眼前忽而失去了秦风的影子,她不禁微微一怔。
  接着,背后传来了一阵急风,像是有人偷袭过来,但是哈瑞云没有动,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向前四下张望着。
  “秦风!秦风!你上那儿去了?秦风!”
  喊到第二遍时,秦风回答了:“三小姐!在这儿呢!”
  声音在背后,她回头一看,秦风的单手吊在屋梁上,身子圈成一团,像只猴子似的挂在屋檐下。
  哈瑞云拍拍胸口:“秦风!你是怎么了,一出门就不见了影子,忽然一下子又到了我的背后,一下于又上了屋梁,你在捣什么鬼?”
  秦风使了个老猿献果的身法,先把两腿放下,然后轻轻地松手,轻轻地落在地上,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出了门就上了梁,等你过去,我在你后脑上踢出了一脚!”
  “啊!这是干什么?难道就因为你输了学狗爬,心里不愿意,也想报复我一下,踢我一个狗吃屎?”
  哈瑞云佻俏地笑着,用手摸着鬓发,模样儿又俏又媚:“你一定觉得心里不服气,我就照样子也爬一圈儿好了,真没想到你一个男人家,那么小心眼儿!”
  秦风一拱手道:“成!三小姐!我认输了,你的确高明,我那一脚已经贴近你的后背不到半寸,任何人都会有反应的,可是你居然一无所觉,我只好把脚擦着头发踢过去!”
  “谁说我一无所觉,我感到后脖子一凉,有阵冷风刮过,还以为是风呢,谁会想到是你在背后算计我,哦!我知道了,你还是不死心,想试试我会不会武功!”
  “不错!如果你毫无所觉,就是你真不会武功,如果你有所知而仍然能稳得住,就是你的武功非常高明,到了不动声色,止水不波的境界!”
  “哦!还有这些讲究,你看我是那一种呢?”
  “你若是不解释那一句,就证明你是第二种,因为我的脚劲初发之际,你曾略略一顿,分明是已有知觉,可是你又补上了一句,说你感到后脖子一凉!”
  “本来就是嘛!我又不是死人,后脖子上掠过一阵冷风,我总该有知觉的,那就能证明我练过武功了?”
  秦风点点头:“是的!练过,只是肤浅得很,只练过几天花拳绣腿,比个普通人略略强一点!”
  “可不是,王庄上的人多少全会两手,我在这儿长大的,瞧着也会两下子,在你这种高手面前,那根本不能叫武功,我说没练过,也不能算是说瞎话吧?”
  秦风一笑道:“三小姐!你的目的无非是让我承认你没练过武功,我在口头上已经承认了!”
  “口头上承认,你心里可不承认!”
  秦风笑一笑道:“三小姐!你的确聪明,也比我高明,可是太聪明了,最多也只能得到个口头上的承认,你也别再找理由辩了,这个问题就此打住,以后我绝不再提就是!”
  “秦风!我实在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懂也没关系,也不必懂,我也没打算谁懂,只要我心理明白就好了,承教!承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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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都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