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苗金花笑得更开心了:“谁叫我们找上了同一个点子呢,不过,祁少爷,满天云可比白狼大寨阔多了,他的手下弟兄全是长管马枪,地势又好,居高临下,我这些弟兄们都只有短枪,要是硬拼的话,恐怕在山坡下面就给人全打得趴下了!”
祁连山笑道:“这倒也是!不过你白大娘子是出了名的女豪杰,既然来了,一定就想好了对付的方法!”
苗金花笑道:“我那有什么法子,还不是来碰运气,看情形再说,那知道我的运气还真不赖,在半路上碰到了你们,这下子大概是满天云的气数尽了!”
“哦!白大娘子碰到了我们有什么好处呢?我们这儿还不是要靠你帮忙!”
苗金花道:“人手是我多,经验也是我的弟兄们强,就只有一点,我们这儿的火力太弱,我听说玛尔米乞部买了好几挺水联珠,全在你们手里带来了,要是有了那几挺玩意的,在山下一架,对方一伸头,就给他来个迎头痛击,打得他们抬不起头,我的弟兄在火力掩护下,一哄而上,轻而易举可以把他们给吃了!”
祁连山总算摸清了她的意思,敢情是在打着那几架水联珠机枪的主意,因此一笑道:
“白大娘子,这个玩意儿虽好,却不长眼睛的,也不会拐弯,对方躲在掩蔽后面,就打不到了,倒是你的人往上爬的时候会碰上去……”
“这个我自会想办法,祁少爷不必操心了!”
祁连山道:“我不会去操心的,因为那些水联珠另有用途,绝不会借给谁,我又操个什么心?”
苗金花的面色一变,道:“这么说祁少爷是不答应了?”
祁连山道:“是的,因为水联珠的威力很强,要是给了你,打完了满天云,又掉过来打我们,那可惨了!”
“祁少爷,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我不得不这么想,因为你白大娘子心狠手辣是有名的,不讲信用,不顾道义也是有名的!”
苗金花道:“祁少爷!我敢跟你来这一手吗,你有着天风牧场的人手做后援,谁也不敢惹你!”
祁连山笑道:“要是有了十挺水联珠,你能把天风牧场都吃掉,人再多也经不起你一阵横扫!”
苗金花脸色一沉道:“祁少爷!你考虑过不答应的后果了吗?”
祁连山笑道:“我早就考虑过了,最了不起你下个命令,杀死人质,可是我也提出句警告,要是杀了人质,你的那些人一个也别想溜!”
苗金花冷笑道:“笑话,祁少爷,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的弟兄有那么好对付的?”
祁连山淡然道:“你最不该是叫他们藏身草丛中!”
苗金花道:“草丛中有什么不好,草又深又长,在底下怎么动,外面都瞧不见!”
祁连山道:“可是我只要一把火,就可以把你们全部都烧在里面,然后我再用水联珠封住四周围可以叫你的这些人一个都活不成!”
苗金花的神色动了一动,这的确是很厉害的一着,可是她笑了一笑道:“祁少爷,你的办法倒是挺恶毒的,可惜你用不上,首先你得找人来放火,而且要从我们的后面放起来才能阻遏我们的退路,你找谁去放呢?”
祁连山笑笑道:“李光祖,就是你们叫他瘦麻杆儿的,他是你安在银花跟小娥身边的暗椿,对你的行事部署也很了解,所以我叫他想法子截你的后路,应该没问题。”
苗金花忍不住朝后望了一望,祁连山笑道:“你别再望了,我绝不是虚言恫吓,如果你不信,我就先放一把火给你瞧瞧,光祖,朝有人的地方,射一支火箭。”
话才说完,一处斜坡后面果然射出了一支火箭,呼啸着落进了草丛,大部干黄的草叶立刻燃烧了起来,但很快被人扑熄了。祁连山笑道:“如何,我不是骗人吧?”
苗金花的脸色开始变得很难看,也不再那么美丽了,咬着牙齿狰狞地道:“小于,你……
你好卑鄙,居然乘我在跟你说话的时候,偷偷地布置……”
祁连山在起身出来前,吩咐了苗银花一番话,他走后苗银花立刻把李光祖跟范五、贺小娥、沙妮等人叫了来,要他们分头去着手进行安排了。
本来这种行动是很难瞒得过老江湖的。可是对方的注意力全被加洛琳跟祁连山吸引了过去。
尤其是祁连山的表情与态度,并不如他们传闻中那么精明,使得大家又放松了戒心,何况祁连山站了出来,在他们枪火的范围下,他们就更不会想到对方有所异动了,那一支火箭使得苗金花的手下也大起恐慌,草丛中有了波动,那是有人在向旁边撤动。祁连山道:“白大娘子,最好告诉你的弟兄不要乱动,老老实实地呆在草丛里,否则我就要用水联珠对付了!”
苗金花见波动的方向是向旁边延展,把横面拉宽,万一真有了战斗驳火时,有一条很安全的退路,心中颇为得意地道:“祁少爷,人没有不惜命的,我的弟兄平时还肯听我两句,这时候他们顾命要紧,我的话未必有效,倒不如拿事实出来镇住他们来得好,江湖人最服气的就是实力,大吃小,强吃弱,吃定了没话说。”
祁连山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好!给他们送上点小礼,每一挺水联珠,击扣二十连发!”
第二度挥手,两侧就热闹了,火舌直喷,劈拍声,咻咻声,加上草丛中传来的痛叫声,交织成一片,火舌是从两侧的高地隙口中喷出的,显见得那儿已经安架好了水联珠,而且每边都安放了三挺。
祁连山道:“我们带了九挺水联珠,左右三挺,中间三挺,都已经架好了,那足够把你们每一个人都扫出来的,白大娘子,你这下子可以叫他们安份点了!”
苗金花的眼中也在喷火,厉声叫道:“姓祁的小子,老娘在闯江湖的时候,你还没投胎呢,今天居然敢来威胁老娘?别做梦了,老娘才不吃这一套。”
祁连山道:“你吃那一套呢?”
苗金花怒道:“那一套都不吃,告诉你,小子,你乖乖的叫他们把水联珠留下走人,老娘这儿也放人,否则的话,老娘就连你也留下。”
祁连山一笑道:“这话该我说才对,因为现在是我占上风,条件也该我开,我只要一挥手,就可以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片甲不回,白大娘子,你想清楚了没有?”
苗金花居然又笑了:“想清楚了!只是有一点,祁少爷,有三条很重要的人命握在我们手中。”
祁连山突然地道:“康柏尔罕虽然被你们控制了,但是她会谅解的,如果把水联珠给了你们,你也不会放人,只有把我们也拖进去,因此,她绝不会要我们放弃优势,何况她的性命跟你们是拴在一块儿了,只要她有点伤损,你们付的代价更大,所以我反过来要告诉躲在草堆里的那些人,你们给我听着,把人质好好地照顾着,你们才能活下去……”
苗金花嗤的一声笑道:“祁少爷,你怎么不替自己想想,你跟这个洋妞儿也在我的手里呢!”
祁连山道:“我可是应你的邀请,出来谈判的,并没有落在你的手里,你把我算在里面就不对了,那可是违背了江湖规矩,战和一句话,但是总得让我回去……”
苗金花格格地媚笑起来,显出十分风情地道:“祁少爷,你实在太嫩了,你几时听说过我苗金花讲究过什么江湖规矩,我认为那些个死规矩太没意思了,除了叫人吃亏上当外,简直没有任何别的用处,就以现在说吧,你是相信江湖规矩可以保护你,所以你大胆放心地来了,可是我这儿一翻了脸,你不就把自己活活给坑了吗?”
祁连山脸上泛起了怒色,道:“白大娘子,我并没有因为你是个女流之辈而轻视你,可是你若是如此不自爱,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苗金花笑得更为得意了:“祁少爷,多少吹胡子瞪眼的凶像我都见过了,还在乎你这张小白脸上抹点儿胭脂吗?得了吧,我的少爷,你再生气也吓不到人的,何苦把脸涨得跟落汤虾公似的,简直就像关老爷了,别恼,别恼,消消气,咱们好好儿谈谈……”
“没什么可谈的,白大娘子,幸亏我也防着你一手,预先把一切都部署好了,现在我命令你立刻放人!”
“笑话!我苗金花这一辈子只命令别人,从没听过谁的命令,小子,你居然敢对我说这种话!”
“不错!白大娘子,假如你以前没听过人的命令,那今天你就开始学着听了,我再说一遍,立刻放人,否则我就挥挥手,枪火齐施,你们这些人就甭想活了!”
说完了他回头就走,苗金花连忙-道:“站住!”
祁连山冷笑道:“你手中虽然有枪,但是你敢开火吗,只要你敢扣一下枪机,你的那些人就死定了!”
说着他转身后行,根本不理苗金花的叱责,苗金花连叫几声,祁连山都不理会,使她反倒没了主意,祁连山把她料死了,她还真不敢开枪!
祁连山已经走出一丈多远了,只要再走前几步,就可以滚到尸体后面,那就任何威胁都不受了!
苗金花一急,把握着短枪的手伸出来,比在祁连山的后腿:“姓祁的小子听着,如果你再不停步,老娘就一枪打断你的腿!”
加洛琳还被她抓在手中,一直在等待着机会,但是因为苗金花很机警,一直把枪比在她的腰上,使她不敢轻动,现在苗金花的枪口离开了腰,也是她一直在等待着的机会,把早已运聚的劲力,配合著动作一起施放了出去。
首先是一掌劈下,劈在苗金花的手腕上,就像是一柄刀似的,只差锋缘不如刃般的利而已,但苗金花已经够瞧的了,痛得出声尖叫,短枪自然是抛开了。
加洛琳的第二下动作也是接着而发的,掌劈之后,跟着就是一拳,击在苗金花的小肚子上。
这一拳的劲道更足,苗金花刚放开了抓住加洛琳的手,立刻又抱住了肚子,加洛琳的第三下动作是飞起一脚踢在苗金花的下颔上,把她踢得人都像飞起来的,倒仰着向后跌去,砰然一声坠地,还在地上翻了两个身。
不过,这个婆娘也够凶悍的,挨了三下重击后,方寸未乱,她在滚动时,居然有意地滚向她丢在地上的短枪,到了附近,正好伸手攫去。
她的手才摸到短枪,只要再有一寸不到的距离,就可以把枪捞到手中了,可是事情偏不能如愿,砰砰两声枪响,子弹很准确地击在短枪上,把那柄躺在地上的短枪推得滑了开去,而且还发出了叮然之声。
从发枪的部位,苗金花已经知道是谁发的枪了,只有一个人可以射得如此之准,因此她忍不住骂了开来:“银花,你这吃里扒外的烂婊子,贱货!你居然对我使这种促狭手腕,对你嫡亲的同胞姐姐起这种狠心!”
苗银花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冷得却像是由天山顶上雪峰深处吹来的寒风:“姐姐,你别跟我谈什么手足之情,你不配,我没有你这个同胞手足,只有一个叫翠花的姐姐,却是被你剥光了衣服,活生生扔进了狼窑里喂了狼,到现在为止,我还记得她哭着叫姐姐饶命,姐姐饶命!我也记得你当时脸上带着笑,眉头都不皱一下,此起来,我对你已经仁慈多了!”
苗金花已经像是发了野性,口中不住地乱骂,而且跳起了身子吼道,“臭婊子,贱货,老娘活活撕了你!”
她作势要往苗银花藏身之处扑去,然而才跑了几步,就被加洛琳挡住了,那女郎笑着道:
“苗金花,你要找人拼命,可以来找我,我们空手对空手!”
苗金花吼了一声,伸手朝她脸上抓去,像是个撒泼的疯婆子,加洛琳用手一格,苗金花的手势突然一变,抓住了她的脉门,用手一扭,又把她像刚才那样反扭住了,狠声道,“小蹄子,刚才老娘没防备,叫你滑脱了手去,还打了我两下,踢了我一脚,你当老娘是好吃的了,这会儿老娘也要你尝尝我的厉害了!走!”
她的近身肉搏技术实在很不错,用加洛琳挡在自己身体的正前方,使得苗银花的枪无法再威胁她,另一只手已迅速地在加洛琳的腰间拔出一支飞刀,抵在她的腰眼上。
局面瞬息千变,很快又是主客易势,祁连山要上去解围,苗金花用刀子往前紧了一紧道:
“姓祁的小子,你敢再上前一步,老娘先铳了这小蹄子!”
她所比的部位的确是人体要害,那柄飞刀虽然不长,但是足够要了加洛琳的命,祁连山倒是不敢上前莽撞行动了,苗金花也知道在这个地方僵持着对她不利,一面在手上使劲,使加洛琳无法反抗,一面把她拖着向后退,要退到草丛中去。祁连山道:“白大娘子,你就算扣住两个人质,对你又有什么用处,你还是逃不掉的!”
苗金花冷笑道:“老娘倒不信,大家泡下去好了,你要是不在乎这小蹄子跟康柏尔罕两条命,尽管放火开枪,我们认命了,反正总有两条命作抵押,亏不到那儿去!”
祁连山冷笑这:“你那儿有几十条命呢!”
苗金花道:“这时候可不是以多少来计较的,我们就扣住了这两个人,你们就不敢动蛮的。”
祁连山道:“白大娘子,我们主要的对象是满天云,可不是你们,所以我不想多事杀伤人命,你放人走路,咱们河水不犯井水。”
“说得比唱得好听,老娘偏不吃这一套,要放人就留下水联珠,否则咱们就标下去。”
祁连山道:“白大娘子,你是聪明人,别做糊涂事,要我们留下水联珠是万无可能的。
这倒不是我们把枪火看得比人命重,而是你得到了水联珠,反过来会吃死我们了!”
“那我们就耗着吧,老娘认了。”
祁连山道:“白大娘子,你认了,你手下的这些弟兄却未必肯跟你一样认了吧,他们犯不上把命留在这儿。”
他转向草丛中喊道:“里面的朋友听着,我们无意跟大家过不去,只要你们把人放了,我担保你们安全上路。”
草丛中一阵默然,没人回答。苗金花笑道:“小子,我这些弟兄忠心耿耿,除了我之外,不会听别人话的!”
祁连山不理她,继续道:“朋友们,想想清楚!”
草丛中还是没有回应。祁连山道:“好!这可是你们自己执迷不悟,我们只好放弃人质了,康柏尔罕,相信你能谅解的,不是我们不管你,而是管不了,如果我们把水联珠给了他们,不但救不了你,只有把我们也赔上,现在我要下令放火了,你能够保住命最好,否则也有那么多人给你抵命,相信你死也瞑目了!,放火!”
两边的火箭飕飕连发,引着了干草,很快就蔓烧起来,草丛中这才着慌了,有人叫道:
“慢着,姓祁的,我们放了人,你准能担保我们安全离开吗?”
祁连山道:“我绝对担保,而且准你们带着家伙,押着人质出来,其余的人先离开,只要一两个人押着人质,最后才走,这样你们可以放心了吧!”
苗金花变色道:“王二虎,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违抗我的命令,擅自作主了!”
草丛中道:“大娘,咱们落在下风,看样子只有低头了,火马上就要烧过来了,我们总不能在这儿等死……”
苗金花拖着加洛琳,急急地退向草丛,大概是想去阻止这件事,可是她的身子才动,加洛琳也及时发作了,她曲起空着的右手,利用肘拐猛力地后击,一下子撞在苗金花的心口上,这一击很重,苗金花痛叫着倒下去,也拖着加洛琳倒下去,两个人都翻进了草丛,祁连山连忙跟上,却看见加洛琳已经站了起来,手上拿着一柄血淋淋的短刀,腰上被利刀划破了一道口子,血还在汩汩地冒着。
他连忙扶住她道:“加洛琳!你怎么了?”
加洛琳笑了一笑:“没什么,她错估了我,我也错估了她,所以我的腰上挨了一刀!”
“她呢?你怎么挣脱她的手的?”
加洛琳道:“她抓得很紧,我一直等割断了她的喉管,才把左手脱开,但是已没用多大用了,她扭断了我的手!”
她的左手软垂在肩上,祁连山要去检查,加洛琳忙道:“不能碰,我的骨头没断,只是脱了臼,她再也没想到我会拼着断臂之痛而用另外一只手去拔刀的,所以倒下去的时候,她拼命扭我的胳臂,想要制住我,等到我在她喉头刺了一刀,她才想起用手中的刀子,已经不够劲儿了!”
火势已慢慢延展到中间,草丛中的人耽不住了,尤其是他们藏在草中的马,受了火势的惊吓,纷纷乱窜出来,人也跟着出来,差不多有六七十个,两个人架着康柏尔罕,还是被紧紧地绑着。
有人从草丛中拖出了苗金花的尸体,她的喉管被割断了,瞪着一双眼睛,似乎是死不瞑目,但是这付形相却一点都不美,也不能再颠倒众生了!
她的死,使她那些手下的人都失去了斗志,有些人连手中的枪械都缴出了。康柏尔罕的绑松开了,人却昏迷不醒,一个汉子道:“她太凶泼,被抓住了还是不能就范,乱踢乱咬,两个人都被她咬伤了,实在没办法,只好灌了她一袋子烈酒,她只是醉了过去!”
李光祖是认得那汉子的,因此问道:“王二虎,苗金花作的孽太多了,跟着她绝没好结果的,我劝你们还是散了吧,黑道上也混不出名堂来!”
王二虎叹了口气:“谁不想散,你以为我们喜欢跟着她作孽,那是没办法,苗金花跟白狼两口子太厉害了,他们故意不和,分成两帮,使我们跟大寨里的人磨擦生事,然后又压着大寨里的人向我们低头,看起来似乎我们是占着上风,其实我们吃的亏才大呢,出来仇家多,在大寨里的人更是恨死了我们,除了跟定她工作,我们没有容身之处,想要离开,又逃不过她的眼线,现在她一死,大寨里的人绝不会要我们回去,往后还不知道日子怎么过呢!”
祁连山道:“除了落草之外,难道就不能过安份日子?”
王二虎苦笑道:“祁少爷,我们是在内地犯了事逃出来的,家是回不去了,跑到寨外,又怎么个安身法?”
祁连山道:“怎么没办法呢,寨外有的是荒地,有些地方土壤肥沃,是上佳的良田,只要肯努力,很快就能辟出一片田园……”
王二虎道:“祁少爷!我们多半是庄稼汉,只要有田种,就不怕饿死,只是上那儿找土地呢?”
祁连山想了一下道:“王朋友,如果你们真心想弃邪归正,安份过日子,我不但可以提供你们土地,而且还可以帮助你们每个人成家立业!”
王二虎道:“祁少爷,没有一个人是生来情愿走黑道的,大家都是逼不得已,尤其像我们过的这种日子整天拼命,得到的不过是一餐饱饭而已,谁都过厌倦了,每次出来,谁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去,日子并不好过,所以再要有一次机会,吃多大的苦,我们都肯干!”
那些汉子都七嘴八舌地附合著,王二虎叹了口气:“祁少爷!我们也知道天风牧场在西南地方的名头够响亮,您少爷出来讲句话,官府多少要卖点帐,但是我们的家乡却都不在西南,有人是逃亡几千里地来的,身上也都背着重案子,有的哥儿们犯的事儿虽然不大,可是得罪的人却是家乡当地的有头有脸的人家,所以要想把我们的案子一一摆平,恐怕还不容易!”
祁连山摇摇头道:“各位弄错了,我没有那么大的面子,也可不能跟官府去交涉,赦免各位以前的案子!”
“那……少爷,又怎么帮我们成家立业呢?”
“我说的就是在塞外草原上,这儿的维吾尔族是特准允许自治,所以官府的注意力不会太认真,何况各位犯的事也都不在此地,各位的底细也都没人清楚,要想重新开始生活,也只有在这儿从新扎根!”
“这儿,祁少爷您别开玩笑,这儿是一片荒野,除了牧草之外,什么都无法生长,虽然说过草原上也有可以种庄稼的绿地,大家都叫做绿州的,可是那些地方,已经有主的,很多维吾尔的王公都已经请领为私地,不让旁人去耕种!”
“我知道有一片土地,比那儿都好,还有草原上最难得的树林子,范围之广,足够给你们每个人安身立业。”
王二虎也明白了,道:“祁少爷,您说的是地狱谷。”
“不错!我进去过,知道那儿的情况,那真是一片世外桃源,水草丰美,土壤肥沃,足够上千人开发一个大村落,而且还最难得的是那儿四周有山峰,挡住了沙漠上的强风,天气温暖得像三月的江南。”
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王二虎道:“少爷!真有这么好?”
祁连山笑道:“当然,我何必骗你们呢?”
王二虎道:“成!就为了这片土地,我们也值得拼了命去从满天云手里夺过来!”
祁连山叹了口气:“王兄,如果你真的想从此安身立业过从生活,最好是改一下你的这种思想跟看法,抢夺绝不是一种正常的手段。”
王二虎低头道:“是的,少爷,我是说习惯了,可是现在地方叫满天云给占了,我们总要去收回来吧!”
祁连山道:“那是一片无主的荒地,不是谁的地方,加洛琳还勉强说是半个主人,可是她不想耽在那儿,那片地方谁都可以耽,满天云也有权利住进去的,只是他不是要开发那块地方,而是要用那儿做他的巢穴,继续在草原上从事他的劫掠盗贼生涯,这是破坏草原上的和平,是绝不允许存在的事,所以我们才要赶走他!”
王二虎点头道:“是!少爷!您怎么说怎么是!”
祁连山庄容道:“王兄,一样是去攻击,我为什么要坚持第二种说法,这是很重要的,这让大家明白,我们是为什么而战的,这不是我祁连山订的法则,我们维持和平,保护每一个安份生活的人,驱除强粱,以后谁破坏了这份和平,我们就会合力对付谁!”
每个人都憬然地点点头,他们都明白了祁连山话中的真意,因为他们是经历过受迫害滋味的人。
王二虎道:“少爷您说得对。老实说,我们大多数的人,犯罪都是为了不得已,像我,本来在家乡种了一点田,冬天打点猎,日子过得很好,直到我妹子十八岁,叫地主李绝户的儿子看上了,才起了变卦。”
“李绝户?真有人起这个名字的?”
王二虎道:“不,那是别人给他起的浑名儿,因为这位地主老爷做人最刻薄,放高利贷、青苗债、吃人不吐骨头,借他的钱,只要是三五年还不出来,利上滚利,这一辈子带上子孙三代都得替他做牛马也偿不了。所以人家背后叫他老绝户,把他那个独种儿子叫小绝户,小绝户更是无法无天,又凶又狠又好色。附近庄稼人家的女儿,几乎没一个他没沾上的,只有我妹子,因为我从不欠他家的钱,他还不敢动,却一直不死心,有一天我去打猎,他带了几个人上我家来,要强暴我妹子,我妹子已经许了婆家,眼看着就要出阁了,若是叫他给糟塌了,这一辈子就完了,抵死不从,被逼得跳了井,他们怕我回来查知了,又把我老娘砍了两刀,等我回来,老娘居然还留下了一口气,告诉我是谁行的凶,我听了一声不响,从井里捞出了妹子,跟老娘一起收殓了,然后就袖着一把斧头,连夜上李家活劈了小绝户!”
加洛琳在旁道:“杀得好,这种人该杀!”
祁连山道:“这可不是办法,你难道不能去报官!”
“我家住在山坳子里,老娘死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旁,她指控的话也只有我一个人听见,我去报了官,也告诉他们行凶的人,但李家的人情早用到了,说是没有证据,不准我诬告,说是歹人所为,慢慢帮我查凶!”
“这倒也是,本来就该要证据,人证、物证……”
“祁少爷,我家就是老娘跟妹子两个女流,一起叫他们给逼死杀死了,那儿还有人证,何况我们那儿大家都是和和气气相处,除了李绝户,没有第二家人敢那么暴戾,最重要的是老娘临断气前告诉了我,我绝没冤枉他!”
祁连山不禁默然,他知道这种情形的确使人有无可奈何之感。王二虎道:“我明知道凶手是谁,官府都无法为我申冤,我不能叫我妹子老娘含冤地下,只有靠自己的手来报仇了,犯了事,我才逃亡出来,这是我的错吗?”
祁连山沉思片刻才道:“也许你们第一次的犯罪都不是你们的错,是为人所逼的,你们都受了欺凌,受了压迫,你们都知道家破人亡的痛苦,可是你们却投进了白狼大寨制造成更多人的家破人亡,你们受了迫害,还能靠自己的手报仇雪恨,可是你们结成一个大的恶势力集团,使得那些被你们搅散了家的人,想报仇都没机会,难道在你们身上就是痛苦,在人家身上就是快乐了吗?”
大家都低下了头,没有话说了,原本是义愤填膺,满腹不平的,在祁连山的正言责问下,他们才了解到自己以往所未尝想到的错误!
最后还是王二虎道:“祁少爷,谢谢您的开导,我们以前只知道在黑道中不对,但没想到造下的罪孽会如此之深,所以我们以后绝不会再犯了,而且也绝不再容许别的恶霸强粱来欺凌善良的人!”
祁连山道:“这正是我对你们的希望,等我们把满天云赶出地狱谷,你们在那儿安顿下来,玛尔米乞部有一批女孩子,要脱离本部而自谋生活,你们刚好可以跟她们合作,建立起新的生活。”
康柏尔罕已经清醒了,在沙妮的扶持下,参加了他们的谈话,这时才笑着道:“祁大哥,你真行,我带了那些女孩子出来,答应们另谋新的生活,可是她们又提另一个要求,就是大家不分开,要住在一起而各自生活,我正在发愁,到了你手中,就轻易地解决了!”
这的确是很理想的解决办法,那一批女孩子的要求也不过份,她们虽然个个勇健活泼美丽,但是却不习惯一般女子们的工作,她们所能的是打斗搏杀,个个都有一身好气力,在那片森林里伐木为居,耘地耕稼,必要时还得从事狩猎捕马为生,牧放、自卫,这些工作本是属于男人们的,她们一样胜任,所以这个解决的方法太好了。
沙妮笑道:“这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距离我们的故乡玛尔米乞不太远,有事还可以互相照应。”
康柏尔罕道:“也照应不了多少年,我相信那边的人看到这边的生活后,也会想到从事一下改变的,我们要保持祖先的传统,但不是毫无选择,盲目的保持,而要加一番选择,好的留下来,坏的就改掉!”
沙妮点头道:“对,假如那几个老顽固坚持不变的话,我们干脆把别的人都接出来,让她们守着那一片老窝去!”
康柏尔罕轻轻一叹,没有说话,她虽然为着族人下一代的幸福,毅然脱离了旧部,带了人出来从事新的生活,但是对于旧的一切,仍然有着一份眷恋的!
苗银花独自一个人在挖坑,埋葬她死去的姐姐苗金花的尸体,加洛琳充满歉意地过去道:
“银花姐,很对不起,我是不得已,我若是不杀死她,她就要杀死我……”
苗银花涩然地苦笑一声,“没什么,我绝不怪你,我这个姐姐是人间祸害,连我都想杀死她,你除去了她,等于是为人间除害,不过她死了,总还是我的姐姐,总不能叫她暴尸荒郊!”
王二虎带了人去埋葬他们死去的伙伴,沙妮也率人去收殓殉难的族人,虽然事情过去了,说不上什么仇恨,但每个人的心情,多少是沉重的。
一切都准备好之后,沙妮道:“奇怪,怎么没发现察木儿的尸体,小汗,她不是跟着你的吗?”
康柏尔罕脸色一变咬咬牙道:“这个叛徒,我们就是给她出卖了才中了埋伏。”
王二虎道:“那个女孩子跟白狼大寨,跟满天云都有连系,本来她是帮金花的,小汗被捉住时,还由她跟两个女孩子看守着的,金花一死,她们看情形不对,可能先溜了,没关系,她们没马匹,也跑不远的。”
康柏尔罕变色道:“不好!她们虽然没马匹,可是前面还有大批的人马,不知道她们已经叛变,如果她们把人带着去送给了满天云,那就糟了!”
祁连山皱眉道:“对呀!这是很严重的事,我们得快点追上去,刚才一闹一乱,大家忘记了这件事!”
加洛琳道:“我跟山两个人追上去好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马快。”
康柏尔罕道:“大队下去不会超过二十里的,等不到后面的人,她们就不再会前进,我们耽误下来,将近有一个时辰了,她们凭着两条腿也走出二十里了,找上了大队,然后假传我的话,领着大队先走了,又怎么追得上呢?”
加洛琳道:“绝对没问题,我们这两匹马是草原上最好的,绝对可以在大队没到达地狱谷前追上她们。”
康柏尔罕笑道:“可是你受了伤,还能赶急路吗,加洛琳,把你的马借给我追上去好吗?”
加洛琳笑道:“我这点伤算什么,擦上了药,现在已经不痛了,就像没受伤一样!”
康柏尔罕道:“可是伤口一遽烈震动,又会裂开的!”
“我是在森林中长大的,没那么娇贵,跟森林中的野兽一样,抵抗力此一般人强得多,而且老薛的药也很灵,伤口绝不会破裂的;即使裂了口也没关系,再搽点药包好就行!”
“那就不容易收口了,以后留个疤多难看!”
加洛琳指指腰间,道:“这儿有道疤又有什么关系,以后我要穿衣服,就算添条疤,也会被衣服挡起来!”
康柏尔罕歉然道:“加洛琳,为了我的族人,怎么能这样子麻烦你呢,你把马借给我就行了!”
祁连山道:“借给你也没用,那头白马除了加洛琳之外,不肯让别人骑的,但是你也得一起去,因为那三个人赶上大队之后,别人一定听她们的,我们追上去,只怕还会引起冲突呢,所以……”
加洛琳笑道:“所以我们两个人都得要去,康柏尔罕,你是非去不可,但是为了要利用我的白马追踪,我也非去不可,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骑一匹马,我带着你去!”
康柏尔罕还在犹豫。祁连山道:“只有这样子了,你们快准备一下,我们这就动身!”
康柏尔罕要了一枝长枪跟一排子弹,道:“走吧,我没有什么好准备的,立刻就可以动身了!”
祁连山召来了黑茉莉,后面固定的跟着加洛琳的白马,加洛琳刚带着康柏尔罕上了马背,它已滑开四蹄,泼风似的奔了出去,祁连山眼看着她们在沙漠上很快地消失了,笑笑道:
“银花儿,你也跟我骑一匹马去追她们吧!”
苗银花怔了一怔才道:“少爷,我也要去?”
“是的,追上去难保不遇上点意外,要是遭遇到什么情况,你的神射可以具有极大的威力!”
“少爷,您的枪法此我准得多了!”
祁连山摇摇头道:“打死的靶我或许此你准,但是用活人做靶,我就不如你,因为我不能当机立断,往往在最重要的当儿犹豫不决而误事,所以我希望你一起去,有你在场,我就尽量不用枪,少了点心理的负担!”
这番话给苗银花的感动是很大的,苗金花的死,也没使她落一滴眼泪,可是现在她却有泫然欲泣的感觉,哽咽着道:“少爷,我另外骑一匹马去好了!”
祁连山道:“不行,那一匹马也赶不上这两匹,否则康柏尔罕也用不着跟加洛琳共骑了,这一追下去就不能停,还不知道要追多久,别的马没有这么长的脚力,带着反而误事,来吧,别再耽误了,检点一下行囊,把食水、干粮、子弹跟应用的急救药物也带齐了,那两个人也是毛燥鬼,就这么空着身子,什么都不带地上路了!”
那些东西都是现成包扎好的,苗银花找了个大袋子坑在肩上,登在祁连山的马后,也飞快的追下去了。
黑茉莉的速度快,耐力足,一切的条件都在小白龙之上,但是他们追出了很久,还没有追上康柏尔罕跟加洛琳,沙上有时还有看见清晰的蹄印,证明那两人一骑是超前通过去了,祁连山摇摇头道:“这两个人如此狂奔法,会把马匹累倒的……唉!不对!”
说着他勒住了马,而且很快地跳了下来。苗银花也跟着下来道:“少爷,又是那儿不对了?”
“我们这一口气跑下来有多远了?”
苗银花稍稍估计了一下道:“我想少说也有七八十里了!”
“差不多,跑下这么远都还没追上,一定是方向错了。”
“不会吧,这蹄印是对的,小白龙也是一头神驹,即使比这头黑姑娘差一点儿,可是她们出发得比我们早了有半个钟头,假如一直不停的话,应该跑出很远了,追不上也是很平常的事!”
祁连山摇头道:“我知道小白龙在前面,我说的也不是加洛琳她们!”
“不是她们,那少爷说的是谁呢?”
“另外三个逃走的女孩子,我们主要的目的就是追上她们去,免得被她们骗了大队,送到满天云手中,她们三个人是步行逃走的,要是找不到马匹,我们早就该追上了,可是到现在还不见影子,这不是邪门儿吗?”
苗银花也有同感道:“也许是在路上错过了……少爷,您在看什么呢?”祁连山蹲在地上,用手指点着沙地,研究着一些陷下的圆形小凹痕,口中回答道:“蹄印,马蹄印。”
苗银花不禁说道:“马蹄印怎么会是这样子的?”
祁连山道:“你看惯了上了掌的马蹄,以为马蹄印都是有个半圆形条纹的?其实马蹄应该是一个圆的才对,半圆形的蹄印只是人们给马儿上了蹄铁后的印子。”
苗银花笑笑道:“少爷,还真亏您解释,早先我还以为马蹄上天生就是长了块铁掌的,后来虽然知道蹄铁是钉上去的,可是我没看过不装蹄铁的马,自然也不会想到马蹄印会是另外的一个样子,少爷,这会儿您在看着的这些蹄印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祁连山道:“是些没装蹄铁的。”
“这个我知道,那又是什么值得看的呢?”
“现在连一般的维吾尔人也懂得在马蹄上钉铁掌了,因为在沙漠上,马蹄很容易磨损,钉上了铁掌后,马匹能跑更远的路,只有一些没人驯养的野马跟一些不太开化的部族,还是骑着不上掌的马匹,玛尔米乞就是其中之一。”
“她们不算不开化呀,而且比一般回回更进步。”
“可是她们居住在深谷之中,用不着长途游牧,而且又跟外人不大接触,所以她们用不着上马蹄。”
“我懂了,少爷认为这是玛尔米乞部的人留下的。”
“绝对是,有四匹马从岔路上过去,可见是有四个人走回头,那多半是康柏尔罕派出的前部,为了久候她不到,又着人回头来探询究竟。”
“那怎么又走上了岔路呢?”
“她们并不认得路,走岔了也是常事,其实在沙漠中也无所谓什么路,走得通的就是路。”
苗银花也蹲下来细心地看了一会儿才道:“少爷!您怎么就认定是她们留下的马蹄印呢?
也许是野马留下的。”
“不会,野马经过,都是零乱成列,不会是这么两两成对而行的,所以我相信这一定是玛尔米乞部的人留下的。”
“那又怎么呢?她们走岔了,我们总不能去追回来吧!”
“我正在考虑这个问题!”
“什么?少爷,我们真要去追?我们的事急得很,那有时间去帮她们找三两个失落的人!”
祁连山摇摇头道:“不是去找失散的人,而是去追那三个叛离的人,那三个人没有马匹,步行着逃走的,我们一路上急赶而来却没有遇上,多半是她们由别处找到马匹了,最大的可能就是这四匹马!”
“少爷!您只是猜测,那可作不了准的!”
“虽然不能作准,但是我的判断也差不了多少,玛尔米乞部的人虽然不认识路,可是她们辨方向行路,也不会差太多,四骑过去更是一个很大的目标,不可能看不见,所以我认为有尽速追去一看究竟的必要!”
“可是少爷,加洛琳她们已经在前面了!”
“不能管她们了,如果我们能追上那三个逃走的女孩子,慢一点跟她们会合也没有关系!”
苗银花在祁连山面前一向是没有意见的,她见祁连山决定了,就更不会反对了,两个人上了黑茉莉的背,这匹马实在好,完全不用人驱策,它已能循着马迹向前探索,而且靠着它那灵敏的嗅觉,在飞奔中也不会摸错方向。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迎面一片长草,黑茉莉的步伐突慢,祁连山知道它已有所发现,连忙跳下了马,苗银花也端好了枪,跟着要下来,祁连山摇手道:“你不要下来,就在马上,远远地跟着,为我掠阵,注意着远处的动静!”
“少爷!那太危险了,让我来好了!”
“你来比我更危险,至少我的耳目比你灵敏,若是有人埋伏在草丛中,我会比你先发现!”
苗银花的脸上现出了尊敬的神色,到这个时候,才分得出一个侠客与一个盗贼之间有什么差别。
这的确是事实,苗银花也就不争了,祁连山在前弓着腰,慢慢地搜索着前进,苗银花在后面三丈远近处,手控枪机,小心地监视着。
祁连山走了一阵后,腰就伸直了起来,因为他凭着灵敏的耳中感觉,已经确知附近没有人。
不,应该说是没有了活人才对,他的鼻子里则已嗅到一股血腥味,很重的血腥气,而且是由人身上发出的!
拨开了乱草,祁连山看见了一副景象,一幅令人发指的景象-四个少女凌乱地趴在地上,鲜血流得到处都是,显然的,这些人都死了,而且都是被割断了喉管而死的,没有经过打斗,所以每个死者的脸上都显出了惊容,在她们生命消失的时候,她们还是没想到会遭受到同伴们无情的袭击的,她们瞪大的眼珠都鼓着,像是在问着一个相同的问题:“为什么?”
祁连山的脸上现出了一阵真正的怒色,使得苗银花看着也吓了一跳,自从他们开始见面以来,她这还是第一次看见祁连山发怒。
“那三个凶手实在该死,不被我抓到就罢了,被我抓到了,我绝对饶不了她们!”
苗银花为了冲淡一下气氛,故意笑道:“少爷,那三个也是娇滴滴的女孩子,你下得了手吗?”
“为什么下不了手,对这种灭绝了人性的凶手,我绝不会客气的,我心中根本不把她们当人看待了,她们出卖了幼主,残杀自己的同族,这些行为已失去了做人的资格,尤其是她们的动机,只是为了人欲之私……”
“少爷,你怎么能肯定她们是为了什么呢?”
“玛尔米乞部的女人不会为别的原因而叛变的,她们心中没有金钱的观念,也不知道金钱的价值,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男人……”
苗银花也知道是这个原因,不禁为之默然,半晌才道:“捉到了她们,交给康柏尔罕吧,您难道也要在她们的喉管上割一刀!”
“那当然不会!否则我岂不是跟她们一样地该杀了。不过我一定要好好地打她们一顿,用鞭子着着实实地抽她们一顿,来作为对她们的惩罚!”
苗银花忍不住笑了,祁连山所谓的不客气,只是抽一顿鞭子而已。祁连山看见了问道:
“你笑什么?”
“我笑的是少爷您,嘴里说得那么凶,我以为您要抽她们的筋,剥她们的皮呢,原来只是抽顿鞭子!”
祁连山庄容道:“银花儿,这已经够了,我们并不是执法者,没有权利去判人家的罪的,只是在沙漠上,法律的力量难以达到,我们不得不做一些维护法律的行动,但也是有限度的,我们无权去杀死别人!”
“可是,少爷,我们以前也杀死了好些人了!”
祁连山道:“是的,但那都是我们在被逼得自卫下才杀人的,只要我们的生命没有被威胁时,我从没有杀死过谁,处在草原上这个复杂的环境里,我们必须要在内心里有着这份约束,才不会成为一个滥杀的凶手!”
她把枪插回马鞍上道:“那三个凶手夺得了马匹,已经走得很远了,我们是不是还要追?”
祁连山看看草丛中的脚印道:“可以追,但不必太急,她们逃不远的,因为她们没有食水!”
“少爷!您怎么知道的呢?”
“这三个人并没有走沙漠的经验,不知道食水的重要,你看那边还搁着个皮袋,袋子已经空了,想必是里面的水被喝空了后,就丢掉了,她们以为夺到了马匹就可以逃走了,却不知道在沙漠上,水才是最重要的!”
“只有一个袋子搁在地上,她们却夺去了四匹马,说不定还有三袋子水呢?”
“没有了,就是这一袋,因为这是个很大的袋子,不是一个人用的,而是四个人合用的,你要知道,这四个人是回头来找康柏尔罕的,并没有打算长途远行,所以不会携带太多的水。”
苗银花道:“那我们是不是要把死人埋葬了。”
祁连山道:“我们有时间做这件事,然后再循着脚印追上去,那三个凶手跑不了太远的,她们以为人喝饱了,可以支持很久,却没想到马匹更需要水,没水就难寸步行了。”
“她们也是在草原上生活的,怎么连这点知识都没有?”
祁连山轻叹一声道:“银花,你总算摸索到问题的重心了,知识是经验的堆积,不像那些天赋的本能,鸡生下来就会走,鸭子天生就能浮水,人却笨得很,每一件事都要学的,那三个女凶手虽是生长在天山,得天独厚,用不着放牧营生,所以根本就不懂得照顾马匹,她们有一大片肥沃的土地,却不事生产,反叫男人去为她们做奴工,这些女孩子除了战斗之外,别无他种求生的本事,老一辈的怕年轻人跑掉,不肯告诉她们如何在沙漠上长行的知识,这样的一个部族,能够支持生存到现在,实在很奇怪……”
苗银花笑道:“少爷,您忘了一件事,她们是女人,而且个个都是很美丽的女人。”
“那又有什么原因,人不能靠着美丽而生活的!”
“这倒不见得,一个女人长得好看,就是天生的本钱,您也不是没看过,以我原先住的刘家寨子来说,几乎全是靠着姿色跟女人天赋的本钱为生的,谁都不必做苦工,只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自然就会有人把银子送上门来!”
祁连山苦笑道:“那不同,在玛尔米乞部里全是女人!”
苗银花道:“不是,她们那个地方的水土使得生下来的女儿较多,但也有人生男儿的,只是她们的规矩是把初生的男婴沉水溺死,只留下女孩子而已,创立这个规矩的人的确很聪明,自小在那儿长大的男人司空见惯,不会对她们感到新奇有吸引力,可是外面的男人却不一样,有很多男人是心甘情愿地自己跑上门去做奴才的,因为在那儿可以随心所欲地挑女人来相好!”
“那也不值得用替人家做奴才来换取呀!”
苗银花笑了一笑道:“少爷!您生在一个豪富的家里,有着花不完的银子,自然可以这么说……”
“我就是个穷光蛋,我也会这么说的,这是一个做人尊严的问题,人不能没有尊严而活的。”
苗银花笑道:“有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尊严,我只知道在西南西北一带,女人比男人少得多,有些人辛苦了一生一世还混不到一个老婆的多得很,尽管大家都重男轻女,可是一个男人想娶个老婆,先得拿出一大笔聘礼来,这一着就憋死了许多光棍儿!”
祁连山不说话了,苗银花说的是事实。
苗银花笑着道:“在维吾尔人中,女人也没有太多的地位,可是不管那一个族里,都是女人缺少得厉害,十个男人有五个讨不到老婆,一个丑八怪都会被看成天仙化人!”
“他们的审美观念跟我们不一样!”
“也不见得,他们喜欢胖一点的女人,只是一种说法而已,主要的是因为她们的女人容易发胖,只要一到中年,生过孩子后,就开始胖得像尊泥菩萨,可是那些小伙子拼命追求的,还是那些苗条的少女!”
祁连山忍不住笑了起来,道:“银花儿,看不出你对这些事儿居然还下过一番功夫研究。”
“我为了要在沙漠里混,必须注意这种事,正因为沙漠里的女人少,所似男人们才比较喜欢胖一点的女人,抱在怀里肉嘟嘟的像个女人,就像那些难得吃次肉的穷人们,偶而买次肉,一定是买肥的多,为的是给肚子里多添点油水,较为能解馋。”
祁连山听得连连点头,树起个大拇指:“了不起,银花儿,多少有学问的大学教授都说不出你这番理论。”
苗银花不好意思地道:“我可不知道是什么叫大学教授,我只是说我自己的经验跟体会,在刘家寨子,有许多人辛苦了大半年,冒着风沙,跑一趟沙漠赚了几个钱,情愿在三五天里全花在女人身上,然后再去吃苦,正因为有这种贱男人,刘家寨子的女人们才能一个个捞足赚够,玛尔米乞部也是一样,她们只凭着天赋的本钱,就不怕找不到男人去替她们卖力气卖命。”
祁连山道:“好了!咱们不谈那些了,上马吧,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追上她们了!”
两人再度上马,听任黑茉莉循着气息跟蹄迹追踪,走了一阵后,方向又兜了回去,而且行进的路多是在草丛中。祁连山道:“我猜得不错,她们是往地狱谷去的,而且她们心怀鬼胎,怕撞上大队,所以拣有草丛的地方走,这一来更好,我们可以更快地追上她们!”
苗银花道:“奇怪了,她们又没有到过地狱谷,怎么会认得路呢?”
祁连山笑道:“草原上的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叫做路的,他们只有一个方向,甚至于东南西北都不知道,他们只是早上看太阳,晚上看月亮上升的地方为主,或者是以北斗星为准,辨明大方向,然后再记住沙漠中一些恒久不移的石山河川为标记来走路!”
“那样子会很精确吗?”
“自然不会,所以她们没事很少走动,成天跟着牛羊、骑着马匹,很少会有互通往还的事,也就用不着出远门,赶长路了!”
两个人是骑在马上边走边谈的,祁连山在前,苗银花在后面,双手揽住了他的腰。
黑茉莉虽然载得起两个人,但马背上的地位毕竟有限,他们两个人必须靠得很紧才能坐得下。
马匹走得很稳,可是地下却是高低不平,沙石杂合的土面,颠摇在所不免,后座的人必须双手抱紧前面的人,才不会掉下来。
就这么走着,聊着,渐渐地,后面的苗银花的回答含糊了,而且祁连山感觉到她的脸渐贴在背上,倒是那两条胳臂,慢慢地松了,她居然瞌睡着了!
祁连山不禁内心中涌起一些怜惜,这个女人实在太累了,自从在玛尔米乞部的前哨把他们从老薛手中救出后,就是她没有停歇过,刘老好跟贺小娥神智未复前,她要照顾那两个病人,还要侍候他。有事情,更要跟着他跑东跑西。人不是铁打的,何况就是铁人也该疲倦了,而她,却到这个时候才倦得支持不住。祁连山轻轻地揽住了马,停了一会儿,使背后的苗银花睡得更熟。
然后他轻轻地托着她的手,使她不因为骤失依凭而掉下来,然后他再轻巧地下了马,慢慢地把苗银花抱了下来,苗银花大概是太累了,居然一直没有醒。
他托着苗银花,找了个草丛很厚的地方,把草踩倒下去,成了一张很舒适的草床,才把苗银花放下去。
再从马包中取出了毯子,要为她盖上,但是那阵倦意似乎有传染性,他自己也连续地打了两个呵欠!
看看天色,已近黄昏,祁连山才知道是累倦了,这两天忙这忙那,长程泅水、肉搏拼斗,一直在紧张中,几乎一直没闭过眼,难怪苗银花会支撑不住了,他自己虽然有那么好的内功底子,这时候不也同样的感到倦意袭人吗?估计一下前面那四匹马的行程,祁连山认为有时间可以小睡片刻,于是他也歪在苗银花旁边,两个人盖着一张毯子,沉沉地睡了。
他很放心,因为他知道他忠心的伙伴黑茉莉会为他守卫的。也不知睡了多久,但夜已深了,沙漠上的夜晚凉意很重,一床薄薄的毯子挡不住那浓重的寒意,自然而然地,苗银花向他的身上靠过来,他也自然地拥着苗银花,用彼此的体热去温暖对方,这一来果然使得寒意减轻了很多,也使得睡意更浓了。
天还没有亮,两个人却同时醒了,也同时睁开了眼,天上残月虽淡,星光仍亮,祁连山看见了苗银花的一对眼睛像是天上的星星一般地明亮。
他是面对面抱着苗银花的,手臂还伸在她的颈下给她挽着,因此使得两个人的距离非常的近!
苗银花不安地动了一动,随即像吃惊似的停住了,因为她隐隐感觉到祁连山紧靠着她的下体上有着些微的不同,她是个遍历沧桑的女人,自然知道那是一种什么现象。
尽管她阅人多矣,但此刻不知怎的,她居然心中扑扑直跳,像是个初次舆男人接近的少女。
祁连山也有感觉了,可是他的神情却很坦然,笑了一笑道:“昨夜我们都太累了,一倒下来,就什么都不知道!”
这句话像是毫无意义,但是苗银花是个练过功夫的,深深地明白这句话的意义!
人都是一样,有七情六欲,当然也与常人相同,有着天赋的生理本能,尤其到了成年之后,这种生理的冲突是发自体内,源自不知不觉之间。
武功是精气神为内涵,筋骨皮为外赋,两者相依相成,互为影响,外情固可激动内欲,而内在的欲思也能形之于外,练武的人,就是用意志去压制这些内欲外情,使精气神全部发挥在体能上。
所谓定力,就是这种自制功夫!
练武务早,天色未明即行吐纳最佳,实际上,那段时间是一种人最难自我抑制的时间,因为人在睡眠中,精神就处在放松状态下,也是情欲刺激不受压制的时刻。
所以有人说一句俏皮的俗谚:“寡妇的黄昏夜深,光棍儿的黎明清晨。”
这是指人最难挨的一段时间,寡妇的黄昏夜深是外情,那段时间在她未守寡前,应该正是跟丈夫恩爱缠绵之际,而今突然少了个伴儿,形只影单,触景伤神而生寂寞之感,也可能因为静处独思而撩起记忆,引动邪思。
而光棍儿的黎明清晨,则是一股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最普遍的生理激动时刻;在疲劳得到了充分休息后,体内又充满了活力,被抑制着的情欲也开始掀动了。
祁连山说他太累了,就是这个意思。
平时,他用闭目静息,也能达到休息的目的,但他的意识却一直在警觉中,使得每一分体能力量都用于他途,昨夜因为过份疲倦,他放松了自己的警觉,恣意于睡眠了,而且又抱着一个成熟的、丰满的女人,彼此之间异性的吸引力在不知不觉间都已经勾动了情欲。
而且到了这股欲潮高涨到无以抑制的程度,才把他们从沉睡中惊醒过来,或许这种情欲的激动,早已在她们的意识中活动了很久,而且把他们都导入了一个绮梦!
由绮梦中惊醒时,往往是情欲到了奔放不能急收的程度了,祁连山并没有感到什么羞耻或不好意思,所以他笑了一笑道:“银花儿,这不算什么,抱着你这么一个美丽的女娇娘,如果还能无动于衷,就不是个男人了!”
银花的脸热得像烧了火,贴在祁连山的胸膛上低声道:“少爷!我是个残破的身子!”
祁连山叹了口气道:“银花!你怎么还是这么想,这么说呢,我几时对你有过一丝轻视的感觉……”
“是我瞧不起我自己!”
祁连山笑道:“假如我现在提出要你,你会答应吗?”
“少爷!您何必问这个呢?我已经说过,这一辈子都跟着您,侍候您定了,我虽然不是什么正经的女人,但是这句话可以对着天地……”
祁连山道:“好吧!现在就是上有天,下有地,让天地为证,我把你收在身边,银花,你要明白一件事,我说收你在身边而不说娶你,是因为我已经先向加洛琳求过亲了,我不能把那句话收回来,虽然地对婚姻这件事的看法跟我们不一样,但越是如此,我就越发地不能……”
苗银花连忙道:“我懂,我全明白,少爷,能够跟着您,侍候您,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还敢奢望别的吗?”
她贴得更紧了,在男女欢爱这件事上,她是个老手,所以他们很快地就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中。
祁连山的男性魅力,也激起了苗银花的情焰,虽然她以前不知有过多少男人,但只有这一次,她是真正地把自己也投入进去。
热得像一团火,温顺得如一泓浅流,柔软得像一块丝绵,她在奉献自己中,也同时得到了自我的满足!
两个人紧缠着,贴着,终于祁连山叹了口气,“银花,幸亏我认识你较晚,否则我绝对练不成这身武功!”
苗银花娇笑道:“少爷!这是怎么说呢?”
祁连山道:“现在我才知道天生尤物四个字的真意,你也够得上那四个字,那一个男人能不为你着迷,那人一定是块木头。”
这是句恭维话,但听在苗银花的耳中却是另一种-味,她也明白祁连山是对她真心的赞美,但是这种赞美,却不是她所期望的,更不是一个决心向上的女人所喜欢听见的,因此她只能笑了一下道:“能够侍候得少爷您满意,我就算尽到力了!”
祁连山这才听出她语中的不悦,正色地道:“银花儿,你必须要改变你的想法,像我们刚才所做的一切,完全是出于两情的喜悦,我也是真心真意地对你……”
“是的!我知道,可是我想到这些使您快乐的技巧却是我在下贱的行当中学来的,我就会感到惭愧!”
祁连山笑笑道:“你也为了帮助我或救我,杀死了好些人,你是不是也为那个感到惭愧呢!”
“那自然不会,而且我还感到骄傲,我至少能为您真正地出点力,尽到心,不是一块废料!”
“杀人并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杀坏人就不同了,像我们去对付满天云,那是一种除害的义行,每个人都会为此感谢我们的!”
祁连山道:“这就对了,任何一件事都没有好坏之分,只看做那件事的动机跟用心,你在刘家寨子,龙八婶儿也在那儿,跟您操着一样的行业,可是她却得到我最大的敬意,因为她是为了天风牧场而做那些事!”
“她是值得敬佩,我却不同,我是为了白狼大寨……”
“没什么不同,至少你不是心甘情愿地做那些事,何况你已经脱离了白狼大寨,不再做那些事了!所以我们刚才的一切,完全是为了我们自己互相喜悦,互相需要,我从你那儿能够得到很大的快乐,而你,也好像没有什么勉强的心情,是不是?”
苗银花也笑了起来,而且还低着头道:“是的,这一次我不但心甘情愿,而且还紧张得很,连我自己也说不出是为什么,我第一次叫人破身子的时候,才只十五岁,那个家伙是把我灌醉了才糟蹋了我,等我清醒过来,我一枪就轰碎了他的脑袋,那也是我第一次杀人……”
“现在你不会想拿枪轰我吧!”
“怎么会呢,少爷,为了您,我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也不能让人损害您一根汗毛……”
“我也看得出,在我们互相欢爱时,你也很快乐。”
苗银花的脸更红了,但是她仍然点点头,笑着道:“是的!我起时只想如何才能使您高兴快乐,可是在这段时间内,我自己也像是腾云驾雾一样,感到这一辈子从没有那样快乐过。”
“这就是了,你以前没有满足过吗?”
苗银花又沉思片刻才道:“当然也有过,不过不是这种情形,那时我只是为了自己的需要,拼命挤着对方来使我满足,这是很下贱的……”
“不,你错了,这是很正当的,饮食男女,是人舆生俱来的六欲,渴了要饮,饥了要食,情欲激发时要发泄,要满足,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并没有什么可羞耻的!只是我们人跟禽兽不一样,是人多了一种内心的感受,男女欢爱,要以情为桥梁,才能使得这种欢乐更为完美!”
“少爷!您对我不会有情吧!”
祁连山笑道:“别先问我,问你自己!”
“我!我怎么说好呢,我根本就没往那儿想……”
“你只是没有想到要嫁给我,可是你愿意终身跟我在一起,愿意为我做任何事,这不会只是口中说说吧!”
“少爷!您不能冤枉我,我这辈子也许说过不少假话,可是我说那些话时,是掬着心说的!”
“我知道,你没有说谎的必要,所以我才敢向你提出要求,你也知道,我并不是为了发泄而随便找个女人的那种人,就算我一时疏忽,使得情欲激动了,但是我还有随时随地把它克制住的定力!”
苗银花默不作声,在她的心中,还体会不到那种高远心情的境界。但是她却能明白祁连山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只是口中说不上来,而她也不用说出来,在风尘中打了多年的滚,她至少学会了看男人的本事。
有些男人喜欢浪言浪语,打情骂俏,有些男人却是文文静静的,说上一车子的话,也不如默默含情地看他一眼更能叫他神魂颠倒。
祁连山显然是处于后者的,苗银花虽然没有叫他神魂颠倒的本事,但是她却明白如何用沉默来掩饰自己的缺点,两个人又相拥依依了一阵,在天色渐曙中,苗银花起来道:“少爷,您再睡会儿,我来料理上路。”
她很熟练地在马包中取出了炒米、肉脯,然后检了些枯草把子,烧了一吊子沸水,用手巾把子沾了热水,先让祁连山擦了把热腾腾的脸,然后替祁连山泡上了一碗茶,才侍候着祁连山穿衣服起身。
祁连山倒是很自然,虽然他自己也会做,但是他一向被人侍候惯了,有人侍候他时,他绝不会客气。
以前在路上,多半是小金铃儿干这个工作的,小金铃儿死了,就由贺小娥接替了两天,苗银花向来是最懒的,经常她自己的一切都还要贺小娥替她整理,可是今天她做起来不仅十分熟练,而且还十分专心。
祁连山笑着道:“银花儿,你倒像个新娘子似的!”
朝阳的彩光射在她身上,把她那套平凡的衣服点缀得璀璨辉煌,而且在她的发丝上溅着几点水珠,也发出了四射的光芒,加上她红得像山茶红般的脸,看起来的确像新娘子。
苗银花也娇羞地道:“我自己也有这个感觉,就像是脱了一层皮换了个人似的!”
喝过了茶,用过了干粮,苗银花又用带着的麦子跟豆子泡上了酒,喂好了黑茉莉。
一切都弄舒齐了,他们再度上路,走了一阵之后,他们在一处草丛中停下,那儿倒着一匹马尸。
看样子是被刀子杀死的,而且还割去了一大块的肉。
祁连山下马去看了一阵,道:“还好我们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她们昨天是在这儿过夜的,刚走不到两个钟头,我们如果加紧赶,在中午前就可以追上她们!”
苗银花也看了一下道:“这三个丫头饿疯了,居然把马匹都宰来吃掉了!”
祁连山道:“她们没有了食物,又没有食水,只有吃马肉喝马血了!而且她们又从草根里嚼了一点水,将就着对付了,这只能救急,却不能支持多久,最重要的是马匹没有足够的水供应,就无法疾行,所以我想可以追上她们!”
事实上祁连山还是多估了,他们追下去两个小时,就已经追上了,当眼前出现了三点骑影时,祁连山就猛然地策马急追而上,前面的三个女子先听见马蹄声,还死命地鞭马狂奔,可是跑了一阵后,马力就不济了,而且她们发现追上来只有一骑时,居然停了下来,布好阵势,每个人都执着一柄亮幌幌的短匕!
苗银花到了临近才不经意地笑道:“少爷,看样子她们还想跟我们对抗一下。乖乖的把刀子丢下,要不我一人一枪,轰穿你们的脑袋!”
她从马身上的枪筒中抽出了长枪,横架在身上,可是那三个女的竟无惧色,也没有屈服的意思,三个人六只眼睛既没有看她的枪,也没有看祁连山,只盯着马身上的那一个鼓鼓的大水囊,目中射出了野性的光。
除了水之外,她们似乎什么都看不见,苗银花厉声道:“我说的话你们听见了没有?”
然后其中一个用手擦了一下嘴唇道:“我叫金帕尔!”
苗银花道:“你就是那个出卖族人的叛徒!”
金帕尔笑笑道:“如果你们是玛尔米乞部的人,还可以那么说,可是你们是汉人,这舆你们全无关系!”
苗银花道:“怎么没关系,我们已经救出了康柏尔罕,现在就是帮她们来抓你们的!”
金帕尔笑了一笑,望着祁连山道:“你叫祁连山,就是康柏尔罕要去嫁的那个男人,对吗?”
祁连山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金帕尔却很快地道:“你别看康柏尔罕长得美,她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妻子,你在兰州开设着牧场,又有着那么多的人手,那么多的财富,什么样的女人娶不到,要那么一个女人干吗?”
祁连山简直有啼笑皆非的感觉,而金帕尔却以为祁连山已经被地说动了,娇笑一声道:
“你是个很英俊的男人,每个女孩子看到了你,都会喜欢你的,你到玛尔米乞部来,不就是为了找女人吗?”
祁连山倒是一怔,忙问道:“谁说的?”
“自然是康柏尔罕,她说你是为了向她求亲而来的,而你的牧场上还有着许多少年汉家郎,希望能娶到一个玛尔米乞部的妻子,她还保证每一个女孩子都可以单独地拥有一个丈夫。”
祁连山道:“汉人盛行一夫一妻,每一个男人只拥有一个妻子,每一个女人也只能忠于一个丈夫,这是人人所必须遵守的规矩。”
金帕尔叹了口气道:“这是个多么好的规矩,在玛尔米乞部,只有女汗才能拥有一个丈夫,别的女人都不准去争夺,而这几年来,男人越来越少,有时十几二十个女人合有一个丈夫……”
“那是你们的传统规矩不好!”
金帕尔道:“所以我们才要打破这个传统,我们出来追寻我们自己的生活,这难道不应该吗?”
祁连山为之语塞,他无法否认别人追求生活上幸福的权利,因此,反而被金帕尔问住了!
苗银花道:“你们出来追寻幸福是对的,可是你们不该背叛你们的族人!”
“既然离开了玛尔米乞,大家就不是一个族的人了,这怎么能够算是背叛?”
苗银花道:“好!就算你们不背叛,可是你们也不应该出卖同伴,跟白狼大寨的人勾结,倒过来打自己的同伴,这种行为就违反了道义!”
金帕尔道:“我不知道什么叫道义,我只知道康柏尔罕虽然带我们出来,却仍然要我们听她的、服从她的命令,接受她为我们所选的丈夫,不让我们自己选择。”
祁连山道:“那是为你们好,你们对世事的认识不深,自己不知道如何分辨善恶,更不知道选什么样的对象。”
“笑话,我们不懂得,谁才懂得选,康柏尔罕自己还是个处女,一个没有跟男人接近过的女孩子,怎么会知道男人的好坏?”
“选择丈夫是从人品上去择取的,你们必须要找一个可以信赖的男人,尊敬你们,爱护你们,才能够共同地幸福过活,白头到老。”
金帕尔摇头道:“这是你的看法,我们却知道我们自己要的是什么,我们要的是能使我们快乐的男人,能够征服我们的男人,金花大娘那儿就有着这样的男人,一个男人不够,她可给我们第二个男人。而且她自己还能教我们很多的方法,使我们在男人身上得到更多的快乐,这么美丽的事,我们怎么能放弃呢?”
“那是利用你们,玩弄你们!”
金帕尔笑了道:“这就怪了,利用我们的人能使我们得到真正无比的快乐,而所谓为我们好,给我们幸福的人,却不一定能使我们满足!”
祁连山忍不住怒声道:“一个人活着并不是为着男女欢爱,应该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
金帕尔道:“我不知道还有些什么,但是我以为这就是最重要的了,可是我们要到白狼大寨去,康柏尔罕一定不肯答应的,我们只好采取手段对付她!”
祁连山又被驳得没话说了,他不是道理上被折服,而是发现跟这些女孩子没有道理可说!
苗银花道:“少爷!这女孩子是天生的下贱,您跟她说道理是说不通的!”
祁连山道:“不能怪她,闭塞的生活,毫无道德廉耻规范的传统,养成了她这种观念!”
“或许吧,但是在她们还没有改变之前,我们不能以这个制裁她们!”
(此处缺一段,OCR者按)
“少爷,您的意思是怎么样呢?”
“没怎么样,既然我们无权制裁她们,又不能杀了她们,自然只有置之不理,让她们走了!”
“我们眼巴巴地追了下来,为的是什么呢?”
祁连山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没有想得这么多,也没有听过她们的答辩理由,草率作了决定,以后行事我还应该深思而行!”
“少爷!我真不知道您是怎么样一个人!”
“我是个讲道理的人,银花儿,道理是到那儿都讲得通的,我也是个尊重别人生存权利的人!”
苗银花想了一下,才苦笑道:“我不懂您的话,不过我也很高兴您是这样的一个人,否则在刘家寨子,您也会杀了我跟娥姐,不容我们表白心迹、活到现在了;所以我相信您的决定是对的!”
她回身召来了黑茉莉,准备请祁连山上马;金帕尔看见马身上的水囊与干粮,眼中放出了光,而且对他们回头要离去,也感到意外,忙叫道:“祁连山,你不要再抓我们回去了?”
祁连山道:“不错!我不是玛尔米乞部的人,无法治你们叛变、出卖同伴、杀死同伴的罪,但是,康柏尔罕跟其他的族人,却有足够的理由惩处你们,所以你们的处境并不安全,还是赶快逃吧!”
金帕尔赶了上来,拦住了马头一道:“我们当然会逃生,不会在这儿等死的,可是我们需要水!”
祁连山道:“我们携带的水也不多,分不出来给你们了,非常抱歉!”
“怎么不多,你们两个人,却有着三大袋子的水!”
祁连山道:“两袋子是准备给马饮的,一袋子是人喝的,这点存量,只够我们支持到下一处水源!”
“可是我们一滴水都没有了!”
“那是你们自己的问题!”
金帕尔急了,道:“祁连山,由此地向回走,只有一天的路就可回到玛尔米乞,你们就可以补充水了!”
“你们也可以的,虽然马匹已经很累了,可是它们会从草绿中取得一点微少的水,支持着回去的!”
“我们不能回去送死,你回去却没有关系,因此你可以把水分给我们一袋!”
“我们不想回去,我们要急赶到地狱谷去对付满天云,已经为你们耽误了不少工夫了,不能再耽误了!”
“祁连山,你给我们一袋水,我们三个人可以陪你在这儿快乐,我敢保证,你不会找到比我们更好的女人了,你不妨看看我们的胸,我们的腰,我们的皮肤……”
一边说着,一边指挥着另外两个女孩子脱下衣服来,她们的衣服本就穿得很少,脱下来很容易,祁连山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她们已经脱得赤条条地了。
她们的身材的确是够诱人的,高耸的胸乳,细细的腰,修长的腿,细腻而结实的肌肤,平坦的小腹……充满了一种野性的,性爱的诱惑。
苗银花也忍不住笑了道:“看你们的年纪虽轻,对男人的经验倒是很丰富了,每个人至少也有过上百次的经验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
“我,哈哈……小姑娘,你们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就不会奇怪了,还是把衣服穿起来吧,我们少爷不是这种人,他既不缺女人,也不会对你们这种女人有胃口的。”
金帕尔从祁连山的脸上看不出激动,才感到很失望地道:“也许你是真的看不上我们,别的男人只要我们脱掉衣服,就会像发疯样地扑上来。”
祁连山叹了口气:“你们见到的男人太少了,在白狼大寨,在满天云那儿,你们都是遇上了一些跟禽兽差不多的人,所以才造成你们这种看法和想法,如果有机会换个环境,你们就知道自己的错误了……”
金帕尔见他们又要走,忙叫道:“把水留下来。”
祁连山道:“不行!我说过了,我要赶到地狱谷去会合其他的人,进攻地狱谷,那要两天之后,才能取得水源的补充,这点水仅够维持而已。”
金帕尔自己也脱掉了衣服,摇摆着走向了祁连山,还故意显示她那些女性的性征道:
“祁连山,你真的忍心看我们一个个都渴死在这儿!”
她用手搓着自己的前胸,又以妮声道:“祁连山,你在汉人中能找到我们这样的女人吗?
你可以跟我们任何一个试一试,包让你从来也没有尝过这种快乐!”
祁连山只感到万分的恶心,忍不住朝苗银花道:“银花,不是我要咀咒一个死去的人,我认为你姐姐实在该死,她教给这些女孩子的究竟是什么?”
苗银花苦笑道:“少爷,我不是为我姐姐辩护,但是像她们这种女人,也祗能教给她们这一套,因为她并没有打算把这些女人带到中原去,放在这儿陪着那些禽兽一样的男人,也只有用这一套!”
祁连山道:“我不懂,就是在强盗窝里,也不见得每个人都会喜欢这样子的女人吧!”
苗银花神色微黯道:“那是您没在强盗窝里耽过,那些人简直不是人,比畜生还要野蛮,他们发起性子来,就跟公狗一样,抓住一个女人,当着人就能按在地下扯破衣裳干事儿,然后其他的人就在旁边看着笑……”
祁连山摇头道:“真有这回事儿?”
“怎么没有,我就是为了受不了这种畜生似的生活,情愿出来当婊子也不愿意呆在山寨里,不过您也别为这些女孩子难过,她们也是一样的,在玛尔米乞部是以女人为主,她们抓住一个男人回去,也是用同样的方法,所以这三个女孩子毫不知羞耻,事实上,在玛尔米乞部,一切都以女人为主,她们对付男人的态度,就像男人进窑子玩儿女人,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祁连山听得一皱眉道:“这些你是从那儿听来的?”
“沙妮!一路上我们谈得很多。”
“可是八婶儿跟女汗都没有跟我谈到这个!”
“她们未必知道!”
“啊!八婶儿不知道还可说,女汗怎么会不知道呢,她是她们的族长汗主,怎么会连自己族里的情形都不知道?”
金帕尔笑道:“女汗的确不知道,她虽然可以单独享有一个男人,但是她跟我们是分开的,她一个人住在岛上,从来也不管我们的生活,尤其是这一个女汗,她好像不是玛尔米乞部的人,你的父亲跟她闹翻了之后,她一直在怀念着你父亲,以后虽然又有了个丈夫,但是并没有跟那个男人好过,连康柏尔罕也不是她亲生的……”
“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很多人都知道,康柏尔罕是玛林娜在别处给她抱回来的女儿,当她开始装成怀孕的时候,她就把那个男人给杀了,所以,我们背叛了康柏尔罕并不犯上,她也不能算是真正的小汗!”
祁连山叹了口气:“我不想管你们的这笔帐了,你把衣服穿好,别做出这份丑相来!”
金帕尔呆了一呆道:“这是丑相,祁连山,你倒底是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祁连山连话都懒得回了,金帕尔又拦在他的前面道:“没有一个男人见了我这个样子不动心的,你是第一个,这使我很难相信,你把衣服脱掉,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男人!”
祁连山的脸上涌起了怒色:“滚开,我懒得跟你这种人废话,我放过了你们已经够客气了,你别惹得我火上了,对你不客气!”
金帕尔看他真的生气了,倒是呆了一呆才道:“也许你是真的不喜欢我们,你身边的女人都很好看……”
苗银花道:“金帕尔,听我说句话,你们见过的男人太少了,而且我姐姐是想利用你们,才告诉你这些不正确的观念,你所遇上的那些男人。也都是江湖上的败类,以致于你认为男人都是那样子!如果你能多见些世面,就会知道你的行为比一条母狗更丑恶!”
金帕尔笑笑道:“什么叫江湖人!”
苗银花也懒得跟她多噜苏了,金帕尔见祁连山始终没有给她们留下泉水的意思,忙又叫道:“祁连山,你给我们一袋水,我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祁连山道:“我对你任何秘密都不感兴趣!”
“不见得,玛尔米乞部藏金的秘密,你也不感兴趣吗?”
祁连山道:“不感兴趣,我不是满天云,对掠夺别人的财富感兴趣,我到玛尔米乞部来不是为了藏金,而且那不是我的财富,我也不想得到它!”
金帕尔沉下脸来道:“祁连山,我知道你的势力很大,满天云跟白狼大寨都很怕你,所以不敢怎么样你,我本来也不想伤害你,以见得罪了天风牧场,可是你不把水留下来,我就顾不得许多了!”
祁连山淡然道:“你们想动手抢!”
金帕尔笑道:“我早就有这个意思了,没有水,我们反正也是死,那倒不如先杀了你,维持住活命,慢慢地再去想法子对付天风牧场。”
苗银花一笑道:“我也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如果不是我手里端着枪,你们早就动手了!”
金帕尔道:“不错,你姊姊说你的枪法很准,我们先前也看过你的枪法,的确是准,所以我们才想拖延一下,把你的枪夺下来!”
苗银花道:“现在你怎么又不怕了呢?”
“不是不怕,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拼着运气试试看,现在我们手里都有着刀子。”
“我看见了。这三把短刀会比我的枪更快吗?”
“假如距离远,你的枪可以压住我们!”
“距离近更好,我闭上眼睛也能打中你们!”
金帕尔沉声道:“不错!可是我们的刀掷出来也能够到你了,我们三个人都是很快的飞刀手!”
“我知道,玛尔米乞部的女孩子个个都能玩一手快刀!”
“我们是其中最好的,你一枪只能击中一个人,而我们三把刀一起对着你的时候,我们就占了优势,你对准谁开枪,谁就自认倒楣,但其余两个人却能杀了你!”
苗银花笑道:“原来你们噜苏了半天,只是为了怕我手里这柄枪!”
“是的,我们好容易才逃出来,自然都不想死,可是非死不可时,我们只好凭运气了!”
她的手中短刀对着苗银花,而其他两个女孩子也都站好了位置,分成三个方向,刀尖也对准了苗银花,看样子她们对战术的运用并不笨!
苗银花笑道:“我也正想找出个理由杀了你们,只是少爷不忍心,我不能跟少爷作对,既然你们这样想,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我把枪放下来!”
祁连山连忙制止道:“银花儿,别胡闹!”
可是苗银花这次并没有听祁连山的话,把她枪往远远的草丛中一抛,金帕尔也一怔,似乎难以相信地望着她。苗银花笑道:“现在我手中没有枪了!”
祁连山皱眉道:“银花儿,你要干什么?”
苗银花道:“少爷!除非您肯分给她们一袋水,否则她们绝不肯罢休的!”
金帕尔笑道:“岂止一袋水,我要你们全部的水,还加上那匹马!”
祁连山道:“你要全部的水,还要我们的马,难道叫我们走路回去?”
金帕尔大笑道:“你别做梦了,你知道了我们的行踪还想回去,再带大队来抓我们?”
祁连山道:“我如果要抓你们,刚才就动手了,还会跟你们说这些废话!”
金帕尔道:“不管怎么说,反正我们不能冒这个险,既然碰上我们,你们就死定了!”
这个女人变得真快,脸上立刻涌起了一片得色,笑道:“祁连山,你该在见到我们时,老远就开枪的,你却放弃了这个机会,等你靠近了我们后,你又放弃了一次好机会!”
祁连山道:“我倒想明白一下是什么好机会?”
金帕尔笑道:“如果你不拒绝我们,虽然还是不见一死,但可以死得快乐些,说不定你使我们很快乐后,我们会考虑带着你一起走而不杀死你的……”
祁连山简直啼笑皆非地看看苗银花,苗银花笑道:“少爷,若是像这样的人,您还认为她们该留下,咱们也不必去对付什么满天云了,满天云只是要钱而已,她们却是要人的命,比满天云还要坏上几分!”
祁连山苦笑道:“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人见了毒蛇一定要打死除掉,因为它们一定是害人的,你若是不先下手的话,就会被它咬上一口!”
苗银花道:“世上有不吃人的老虎,却没有不咬人的毒蛇,少爷,您可以从一个坏人身上看出他的好处来,这点我不如您,可是我却能看出一个真正的坏人来,那是一种天生的坏种,绝对无法成为好人的……”
金帕尔笑道:“苗银花,你尽管在口头上得意好了。我不会气得拿刀子过来杀你而给你机会的,我知道你的拳脚工夫不错,而且还擅长于空手入白刃,所以你敢大方地把枪丢开,想以空手来捉住我们,我们不会上这个当的,所以这次你是聪明过了度,打错主意了。”
苗银花微微一怔道:“真看不出,你还是挺有心计的。”
金帕尔笑道:“当然了,玛尔米乞部中全是女人,光靠能打斗不见得能维持住这么久,所以我们的心计也不算差到那儿去,你别以为你们汉人聪明,把别人都看成了傻瓜,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姊姊苗金花,还有那个满天云,对我们都没怀着好意,想利用我们,你以为我们完全不知道吗,只可惜你活不久了,否则你就知道是谁利用谁了。”
这下子连祁连山都吃惊了。金帕尔得意地道,“玛尔米乞部里有些傻女人,像跟着康柏尔罕的那些女孩子,想出来另外谋求生活,才都是傻蛋,对汉人根本就不了解、女人在汉人中根本没地位。”
祁连山忙道:“这话我反对,女人怎么没地位呢?”
金帕尔冷笑:“有什么地位?整天做牛做马,从早忙到晚,替男人做奴才、煮饭、洗衣服、还要养小孩、带孩子,把时间精力全消耗在厨房里……”
祁连山道:“这些本来就是女人的本份!”
金帕尔道:“谁规定女人一定要做这些的?”
“虽然没有人作明文规定,但这是自然的定则,男人比女人强壮,适合担任一些粗重的工作,像耕作、狩猎、伐木等等,女人在家里担任那些精巧的工作,大家分工,共同维持生活。”
金帕尔冷笑道:“这话太没道理了,第一、男人不见得比女人强壮,牛马比人更强壮,也可以做很多粗工,假如只从强壮上着眼,女人就不要丈夫,只养一群牛马就够了!”
虽然又是歪理,但不能不说她的辩才敏捷,使得祁连山无以为词。只得道:“跟你讲这些是讲不通的,你在玛尔米乞部里长大,思想早已受你们传统的影响,无法接受外面的生活环境了……”
金帕尔傲然道:“当然了,玛尔米乞人,永远都是玛尔米乞的人,多少年来,我们就是以女人为主,征服了男人,把男人踏在脚底下过生活的,在玛尔米乞,男人只有一个用处,就是供给女人快乐……”
祁连山愤然道:“你既然还是存有这种思想,又何必要跑出来,留在玛尔米乞部里,继续过你女权至上的生活好了!”
金帕尔笑道:“康柏尔罕把族里的年轻女孩子都带走了,剩下一些老太婆,已经无法吸引男人了,所以我才要出来,不过我还是要回去的,回去接管我的玛尔米乞部,那时我将是新的汗主了!”
“你能当汗主?”
“为什么不能,我有武功,有人拥护我就行了!”
“谁会拥护你,那些人都恨不得杀了你!”
“在满天云那儿还有好几十个人,她们会拥护我的,而且当我带着那些女人回到玛尔米乞的时候,还有满天云的人支持我,那康柏尔罕能否活着就很难说了……”
“满天云会支持你吗?”
“他一定会的,除非他不想要玛尔米乞的藏金了,那些藏金的下落,知道的人不多,等我再回去的时候,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
“你这话叫人太难懂了!”
金帕尔高兴地大笑道:“那是你太笨,这话一点都不难懂,目前知道藏金下落的连我在内,一共是五个人,可是我在离开之前已经安排好了,叫她们把另外的四个人都设法灭口……”
“你……实在太狠毒了!”
金帕尔格格地一笑道:“我不是狠毒,而是有决断,一个身为汗主的人,必须要有决断力,才能领导族人,维持部族的生存,否则就只有灭亡了……”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向前缓缓地逼近,苗银花却沉着以对!
金帕尔道:“苗银花,我知道你了得,可是你若是以为凭着徒手能胜过我,那就大错特错了!”
苗银花冷冷地道:“那要试试才知道的!”
金帕尔笑道:“不用试,我已镜肯定了,否则我就不会告诉你们那么多的秘密了!”
祁连山忽然道:“金帕尔,你说的藏金的秘密,女汗知不知道?”
“她当然知道,这是我们玛尔米乞最大机密,她是族中地位最高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么,你要谋杀的对象,也包括女汗在内了!”
“是的,而且她是必须除去的一个,否则我又怎么能够代她为汗呢,玛尔米乞的传统规矩是族无二主,必须要等前一任汗主死亡或逊位,新汗才能执掌权位,我是很重视传统的人!”
祁连山奋然而出,道:“银花儿,让我来对付她,这个女人太可恶了!”
苗银花这才笑笑道:“少爷,交给我好了,我准保叫她舒服不了,我早就认为她该杀了!”
金帕尔却似乎怕祁连山也搅进来,呼啸一声,指示两个女子向苗银花扑上,她自己则由正面抢进!
苗银花这时才发挥出她真正的威力,拳风猎猎,腿风呼呼,跟三个人打成一团,仍然是占尽了上风。
祁连山看看插不进手,就站在一边不管了,而且也用不着他上去,似乎就能把问题解决了。
酣战了一段时间,苗银花奋起神威,突出一拳,击在金帕尔的头上,金帕尔叫着跌出去,却一直扑向苗银花抛在地上的长枪,苗银花跟着追过去,却已此地迟了一步,不过金帕尔还是十分细心,她夺到枪后,很熟练地拉开了枪机,看清弹仓里还有子弹,这才回过身来,对准了苗银花,冷笑道:“苗银花,一定要论拳脚,我不会输给你,可是我没有这么多的精力跟你死拼,这样子省力多了!”
苗银花张大了嘴,半晌才恨恨地道:“卑鄙的东西,我早知你如此狡诈,就该给你一枪的!”
金帕尔笑道:“在前面我们匆匆地逃走,来不及带支枪走。在半路上截杀了四个人,又是没带枪的,我正在动脑筋,怎么样才能弄杆儿枪到手,你就给我送了来,这实在太好了!
有这样一枪在手,谁都拦不住我了!”
苗银花眼中喷火,祁连山腰中虽也别着一枝手枪,却不敢去掏了,苗银花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手腕一翻,由袖底探出一枝匕首道:“金帕尔,我这一条命绝不会白丢的,至少都能拉着你做个同伴!”
金帕尔毫不在乎地笑道:“你的刀能比我的枪快吗?”
“慢不到那儿去,只要你的枪不是第一发就打中我的要害,我总能把这枝刀送进你的心窝里!”
金帕尔道:“你不必赌运气,乖乖地让我给你一枪,还能落个全尸,如果你想赌赌运气乱来,我就朝你的脑袋开枪了,这么近的距离下,一枪可以轰碎你的脑袋!”
苗银花沉思片刻,突然冲了上去,手中的匕首以毒蛇出洞的架式,尽力猛搠。金帕尔也够狠的,枪口微抬,对准苗银花的脑袋扣了下扳机。
她用枪的技术很熟练,在这刹那之间,她击发,退壳,上膛,再发,一连发了三枪,枪口也喷了三次火,声音大得吓死人。可是仍然没有阻住苗银花的冲势,那枝匕首,牢牢地钉紧了她的心部。
苗银花放了手,顺手把枪从她的手中取了回来,拉开了弹仓,把里面没有发火的五枚子弹都倒了出来,然后才向金帕尔道:“你看清楚了没有,这些子弹都是空包弹,没有弹壳的,你已经看过我姊姊是怎么死的,就应该明白,从别人手里夺枪是最笨的事!”
金帕尔瞪大的眼睛,看着苗银花,充满了不相信的神色。苗银花又道:“你这种人实在该死,因为你活下去除了给人添麻烦、害人之外,没有别的用处了,我也早就想除掉你,但是我家少爷是个讲仁道的人,他也知道你该死,却因为你们赤手空拳,不能就这样杀死你,打算把你押送给你的族人们去处置,可是我怕麻烦,押着你这样的人也太麻烦了,因此我扭掉了枪膛里的子弹头,故意把枪抛开,让你去得手,才能有理由杀死你!”
金帕尔咬咬牙道:“你这是谋杀……”
苗银花道:“不错!这是谋杀,可是我心安理得,尤其你对我连发三枪之后,如果那是实弹,我就会被你打得稀烂了,对一个冷血的凶手,没什么好客气的!”
金帕尔还想说什么,可是她的胸口上已开始冒出大量的鲜血,也泄尽了她体内的活力,摇晃了一下,倒了下去!另外两个女孩子似乎是依赖着金帕尔为主的,金帕尔就像是她们的灵魂,金帕尔一死,她们也都傻了,呆呆地站着,不知要做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