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站在对面的紫盖隐儒第一个忍不住脸上颜色逐变,双掌微微上提,掌心变紫,紫益掌力提足十成,已经按捺不住要双掌齐发,将万巧剑客击毙掌下,以泄心头之愤。
万巧剑客忽然停下笑声,说道:“宇内二书生掌剑双修,武林独步,我鲁半班虽有领教之心,无奈神州丐道有言在先,各位旨在游山玩水,不屑于报仇事,而且更是不屑与我们这等武林末学,一拼高低,若是紫盖隐儒愿食前言,鲁半班极愿讨教闻名而不曾见过的紫盖掌力。”
紫盖隐儒虽然心头愤怒如火,但是她毕竟是成名武林有数的高人,明知道万巧剑客难挨一掌硬击,但是,她不能如此遽然下手。
神州丐道却在此时神色自若,缓缓地走上前两步,正好挡住紫盖隐儒的面前,向万巧剑客含着微笑说道:“鲁半班!鲁老弟台!你也太轻视我道人的徒儿和紫盖隐儒大侠的门人了,说他们二人未奉师命,不便妄自动手,在黄山天都峰擅开杀戒,倒是实情,若说凭你鲁老弟台区区一些死埋伏,能制服我道人徒儿于死地,那真是欺人自欺之谈。”
北岳秀士当时的心里何尝不是惊诧和悲愤,但是,他觉得神州丐道如此沉静自如,必有所恃,在真相未明之前,切勿轻举妄动,当时伸手轻轻一拉紫盖隐儒的衣角,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道:“鲁半班!暗算于人,只能偶一为之,若以此为倚恃,也不值识者一笑,慢说祁灵和丛慕白这两个年轻人的功力,不是你鲁半班可以望其项背,仅凭机智一项,你虽自称‘万巧’,却仍然不值得他二人一顾。”
万巧剑客淡淡地一笑,向神州丐道说道:“这件事,虽然关系两条人命,而且也还关系着天都峰未来劲敌的生死存亡,但是却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神州丐道点头笑道:“鲁老弟台!你尽管畅所欲言,无须多虑,我道人要把这扫除天都峰的责任,留待徒儿实行,言犹在耳,不曾背信,即使你老弟言有未妥之处,我等也有容人之量。”
万巧剑客面对这几位当今一流武林高手,能够如此沉着如常,本是颇不寻常的表情,不过他此刻的心里,倒真的有恃无恐。第一,他拿话紧紧扣住这些名重当今的高人,使他们无法自食其言,遽下辣手。第二,他知道在祁灵和丛慕白两人生死未明之前,他们即使一怒食言,也有所顾忌。第三,等到他们入山以后,发觉到祁灵和丛慕白,已经丧命“巧悬千斤闸”下,那时候的情况,也断非此时此地可比。天都峰步步死域,处处危城,纵使这几个人身有不世之功,充其量能独得自保而已,只要这几个人如此金羽而扫,武林之中,纵然俱皆晓得万巧剑客其人,知道黄山天都峰其地,又其奈我何?
万巧剑客想到此处,觉得自己今后只要全力寻找剩下的那几块玉,不必再要分神防范武林的进攻,一旦五块玉环齐归一身,天下还有何人再反抗?
这一阵如意算盘,直打得万巧剑客打从心里一阵舒畅,他真要感谢这几个人的突如其来,替天都峰的力量,作了一次测验,为万巧剑客解决了不少心头负担。
当时万巧剑客一阵呵呵笑声之后,双手居然背到身后,朗声说道:“神州丐道请勿焦躁,宇内二书生勿仇怒,一件有趣的事,要以平静的心情,才能领略其中三味,急躁与烦恼,是于事无助的。”
此时,紫盖隐儒已经抑止住心头的焦急与忿怒,她也自叹这“定”与“静”
的功夫,还不能与神州丐道相比,她把信心寄在神州丐道身上,当时散去双掌功力,飘然上前,指着万巧剑客说道:“巧言令色,色厉内荏,这也是鲁半班生平所擅长的万巧之一么?你苦说不出有趣之事何在,只怕你逃不过公道。”
万巧剑客毫不迟凝的说道:“祁灵和丛慕白这两个娃娃,既然是当今两大高人的嫡传门徒,功力如何?从神州丐道把扫荡我天都峰的重大责任,放在他二人身上,便是不难见其一斑,然而,这两个娃娃太不争气,竟在未得师令托付之前,自投落网,丧身天都峰,这倒是叫做:‘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师父泪满襟’,这不是巧得非常有趣么?”
神州丐道“哼”了一声,说道:“还有其他有趣的事么?不妨一并说来。”
万巧剑客点点头,得意地笑道:“我说这两个娃娃身丧在天都峰的“巧悬千斤闸”下,而各位竟异口同声说是不至如此,我这身为此地主人的。家务事反而没有各位客人知道得清楚,这也是非常有趣么?”
紫盖隐儒闻声不禁浑身为之微微一颤,但是,她仍然沉静着语调,沉声问道:“祁灵和丛慕白既然身丧天都峰,如今他二人尸首何处?可否让我们一观?鲁半班名为万巧,当不是万毒,想来尚不致于将他二人尸骨弃之万丈深渊,让他们落个尸首无存吧!”
万巧剑客摆着手,笑嘿嘿地说道:“我与这两个娃娃,远近无仇”
这“无仇”二字刚一出口,紫盖隐儒不由一冷冷哼了一声,一股杀气,掠过眉梢。
万巧剑客略略为之一顿,但是立即又接着说道:“他二人身落千斤闸,也有一些微罚之意,擅闯天都峰,不能无惩,既然一死,我鲁半班尚能本乎人死罪不及尸的规矩,这两个千斤闸,暂不移动,就算他们身葬黄山,魂寻黄土,这样总算我鲁半班,尚不失厚道之人吧!”
万巧剑客言犹未了,神州丐道忽然跌脚大笑,转身对紫盖隐儒笑道:“许大侠!你我今日人到黄山,竟被人家视之为三岁孩提,这倒是我道人生平仅遇!有趣!有趣!”
万巧剑客静静地站在一旁,忽然眉头一掀,含着冷冷的微笑,等到神州丐道讥笑已毕,这才淡淡地说道:“知徒莫过于师,神州丐道对于令徒,既然有如此信心,我鲁半班倒有一点成全之意。”
神州丐道笑道:“鲁老弟台!听你言下之意,你要让我道人一行,深入你黄山天都峰,到那巧悬千斤闸前,察看一个究竟,以证实你的话,果然是真的么?”
万巧剑客冷冷说道:“三十六道关卡,二十四种埋伏,今天一律撤禁,让你们一行,无忧无虑,步步坦途,去到巧悬千斤闸前,看个仔细分明。”
北岳秀士哼了一声,冷然说道:“你倒是大方得很,你以为那关卡与埋伏。能当得住我们举手之间么?”
神州丐道笑着说道:“秀士!既然鲁老弟台如此大方,我们也就却之不恭。”
万巧剑客哈哈一笑。朗声说道:“鲁半班当在巧悬千斤闸前,恭候各位的光临。”
说着话双手抱拳,落地一拱,只见他长身起处,长衫微摆,一式“长啸迎风”,直拔三丈有余,极其巧妙地凌空回折,急落疾起,顷刻隐于山中。
神州丐道目送万巧剑客去后,脸色渐渐地沉重下来,眺望良久,这才转过身来,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此人机智绝伦,功力不弱,而且处心积虑,老谋深算,此人不除,武林未来永无宁日。”
金沙伯乐一直站在一旁,目睹这一场互斗机智的好战,不过,他似乎对神州丐道的行径,有所不解之处,此时他忍不住问道:“牛鼻子!我老儿久耽大漠,少与人来往,不懂得你们的奥巧,依我看来,这老小子鲁半班论功力而言,不仅比不起你们,就搁上我老儿,也要够他受的,既然两个娃儿落在他手里,何不下手报仇?如今纵虎上山,倒还是个麻烦。”
神州丐道放下愁颜又露出笑脸,对金沙伯乐说道:“白老儿!你久耽大漠,只知道玩马,你不知道这人与马,是有着极大的差别。鲁半班这家伙奸猾无比,岂肯轻易上前送死,他必有所恃,他所恃者还不是我等投鼠忌器的心理。”
北岳秀士却在此时接着说道:“既然他所恃的是我们投鼠忌器,他又何必一再强辩,说是祁灵和丛慕白己身死?这岂不是故意断去他这种有利的可恃么?”
神州丐道摇头说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他愈说祁灵他们两个娃娃业已毙命,也元非故意摇惑我们的心情,使我们不敢断然决定是凶是吉。”
说到此地,神州丐道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鲁半班这家伙真是我道人少见的劲敌,他明知道我等真要上当在他手中,那时噬脐无及,后悔无穷。”
妙手空空倒在一旁笑嘻嘻地说道:“以我老偷儿看来,祁灵老弟和丛姑娘,历经凶险是真,无恙也断不会假。”
神州丐道放开心胸,朗朗一笑说道:“我道人对自己的徒儿,反不及老偷儿能有如此信心,罢!罢!我道人生平做事,少有如此冒险,纵虎归山,放龙入海,万一要是一着失策,我道人只怕无颜再下天都峰了。”
神州丐道虽然如此朗朗大笑着说来,但是言下之意,也是极为沉重。
紫盖隐儒半晌没有说话,此刻却接着说道:“丐道龙临事定静如怔,令人折服,方才丐道友突然一口断然变更来意,使万巧剑客计谋已久,所谋得的优势,瓦解土崩,这一份临阵机智,已经不是鲁半班所能望之项背,至于祁灵和丛慕白他们两个人的事”
说到此处,紫盖隐儒沉吟了一会,接着抬起头来说道:“鲁半班所说的未尝不是真情”
神州丐道闻言一震,双眼圆睁,神光迸射。抢着插嘴说道:“是么?”
紫盖隐儒摇摇手说道:“神州丐道所推论的,未尝不是道理,至于古朋友所持的信心,也未尝不是所说确有其事,另外,冰如曾和丐道友也都预言,祁灵和丛慕白气色颇佳,应该是有惊无险,这也未尝不是根据。”
紫益隐儒一口气说到此处,神州丐道这才松了一口气。紫盖隐儒接着说道:“征兆愈多,结果愈难断定,说不定祁灵和丛慕白他二人更有你我都无法想到的结果,那只有到天都峰去看看现场,才能知道实在情形。”
北岳秀士问道:“冰如以为鲁半班会让我们看到真情么?”
紫盖隐儒点点头说道:“我们希望看到的不是真情,万一鲁半班真的让我们去看巧悬千斤闸,问题就非常难以预料了。”
妙手空空古长青在一旁抢着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假使善恶报应不能分明,还能说是:‘举头三尺有神明’么,祁老弟侠肝义胆,没有半点坏心肠,按天理不会有此下场的。
人在不可预料的情况下,“天理”二字确是使人确信不移的倚恃。
当时古老偷儿这一段“天理昭彰”的话,使大家暂时又撇开祁灵的安危生死不谈,转而说到黄山天都峰之行,应如何防范。
北岳秀士默然不语,当年一梭之恨,使他对鲁半班没有半点相信。
神州丐道也是静立不言,等候大家的意见。
金沙伯乐和关外神偷,丝毫没有在意的心理,只有紫盖隐儒缓缓地说道:
“只当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鲁半班刁滑阴险,用心难料,但是,他也不愿无故来捋胡须,所以,他是否敝开禁制,不加阻拦,也是未可确定之间。不过,算他铜壁铁墙,天罗地网,对神州丐道,金沙伯乐,关外神偷和宇内二书生而言,应该也是无足以畏。
神州丐道大笑说道:“许大侠之言理,我道人料定,那鲁半班老小子,半真半假相戏相吓于我们一行,倒是难免的,我们索性一概不理,只请白老儿略展神威,震慑于他,也就是了。”
五个人这才一齐呵呵一笑,飘飘起身,直向天都峰而去。
前行不久,乍入山,忽然嗖地一声,路旁无端飞来一座牌楼,横跨当道,牌楼上大书“迎宾”二字,而且鲜红淋漓,像是方才用鲜血写上的。
神州丐道笑对众人说道:“鲁半班顾名思义,这手工技艺,必有年长,可惜这些玩意,只能对待那些孩提之辈,用来相对我们这些人,他这鲁半班不知藏拙,也不知羞惭为何物了。”
金沙怕乐是在前面,嘴里叫道:“邋遢牛鼻子!你要是讨厌这玩意儿,我老儿就将它除掉,也就算了。”
说着话,右手一缩一伸,一条黑影,电闪而出,半空中,只听得“叭,叭”两声,顷刻之间,只见那一座横跨当道的牌楼,上面那两个“迎宾”红字,不知飞向何处,如今只剩下两个窟隆。
金沙伯乐神鞭绝技,摘去了高达两丈的”迎宾”二字,一时兴起,呵呵地说道:“既不是迎宾,要这牌作什么?”
说着话,右手微抖,人向前冲,手中长鞭又起,宛如怪蟒腾空,又似灵蛇出洞,在空中一闪之际,直向那座牌楼缠去。
霎时间,只听得“哗啦”一声,接着一阵摧枯拉朽,倒塌之势,偌大的一座牌楼,竟在长鞭如此一闪这下,顿时倒塌得四分五散,变作一地残枝破板,碎布烂纸,琳琅满地。
金沙伯乐正在扬头大笑,妙手空空适时抢身上前,双手连扬,数点星星,直扑金沙伯乐和神州丐道,宇内二书生面前。
妙手空空这个动作来得突然,也来得快如闪电,这几个人伸手一接这些飞来的星星大家心里立即洞明雪亮,说时迟,那时快,大家各自一掩口鼻,纳下那颗小丸药,运气行功,闭口不言,只有妙手空空大笑道:“告诉你们那位巧剑客雕虫小技,休要献丑,他若再不守信用,我们也就不能守信用了。”
妙手空空如此扬声说话之际,周围本是杳无一人,当他话音一落,突然从不远的两块岩石下面,闪出两个身着黑衣长衫的中年人,当道拱手,朗声说道:“首关虚应故事,以符本山规律,此后一切坦途,请各位随后前来,在下二人前往向导。”
说着两人也不等妙手空空答话,便转身迳自向山上走去。
妙手空空回头笑顾大家,互相摇摇头,便随着前面那两个人,沿路向山间走去,山道崎岖,却还不失有路可循,前面那两个人,脚下功夫不俗,提气疾奔,左回右转,沿途不作稍停。
神州丐道一行飘然随在后面,却留神沿途景色,但见矮松到处匍匐,怪石遍山错列,间或一条加线挂泉,飞起一阵如雾的水气,使人有一阵清凉沁脾的感觉,除此而外,看不出这天都峰上,有任何不同于别处山峰的地方。
神州丐道点头说道:“鲁半班此人必定独得异人传授,深谙各种埋伏机巧之妙,此人存在一日”
刚一说到此地,前面那两个黑衣中年人忽然各自身形一闪,闪到西边,垂立不动,只得不远对面,万巧剑客鲁半班笑着说道:“鲁半班在此迎候各位高人的光临。”
神州丐道一行人,都是功力臻于化境的高手,数十步以外,稍有动静,难逃他们的耳目,万巧剑客如此不声不响,现身在对面不远十丈的地方,这的确使这些武林高人,顿时提高警觉,立即停下脚步,凝视向前望去。
眼前隔着一道溪流,涓涓细水,穿越其间,溪流对面,万巧剑客独自一人站在两个深坑之间,笑容可掬,拱手相迎。
神州丐道点头说道:“鲁老弟台!方下之意,莫非此刻我们已经到了巧悬千斤闸的所在地了么?”
万巧剑客分开双手,指着他身左右的两个深坑,笑着说道:“各位高人一言九鼎,鲁半班也不敢言而无信,在鲁半班身旁,正是两座千斤闸,不过此刻千斤闸石已落,闸下正是神州丐道和许大侠的门人,鲁半班虽有千万悔意,也无半点起死回生之能,各位如要细看时,就请过溪一睹如何?”
万巧剑客如此从容而言,紫盖隐儒当时不禁心头为之一落,她回过头,看了神州丐道一眼,眼睛里流露着无限凄然,她当时的心里已经止不住想到:
“万巧剑客敢以巧悬千斤闸相示,只怕这件事情,已经不如我们先前想得那样轻易了。”
神州丐道此刻心里,也是觉得沉重万分。照万巧剑客的情形看来,神州丐道这一着棋是输定了,自己大胆料定鲁半班不敢遽然下手,祁灵和丛慕白也不致就此遽然送命,这些推想都已经立足不住。
北岳秀士也沉重着心情,站在那里不动。
金沙伯乐打量着神州丐道和宇内二书生的眼色,不知道事情一旦真相大白之后,是默然确守先前的诺言?抑或是要动手扫平天都峰,以泄心头之忿?
只有妙手空空古长青,两只眼睛不停的在万巧剑客身上打转,他的心里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五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讲话,隔溪站立,周围的气氛,顿时显得凝重,情形变得紧张,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概。
万巧剑客鲁半班站在对岸,看到这种情况,当时冷冷地打了一个哈哈,说道:“各位不是要来看望祁灵和丛慕白那两个娃娃的尸骨么?他们二人此时正在这两座千斤闸下,长久安眠,我没有移动这千斤闸石,是我鲁半班待死者不薄,今天各位至此,少不得我要打开这两块千斤石闸,让各位看个明白。”
说到此时,万巧剑客故作停顿地讶然说道:“怎么?各位是否改变初衷?
不愿看到血肉模糊的情形?还是另有打算?”
万巧剑客这种刻意讥讽的态度使北岳秀士顿时火起,立即厉声叱道:“鲁半班!”
神州丐道却于此时拦住话头,说道:“鲁老弟台!你对死者如此宽厚,倒是令人感激,我道人倒还不怕血肉模糊的情形,还是劳驾移开这块千斤闸石,我道人要亲睹一下神州丐道徒儿的下场。”
说着话,提身一掠,人似鹰平飞数十丈,而且快得有如流星人电,等到万巧剑客惊觉时,神州丐道已经落到他的身旁,贴近一步距离之内。
这一个平飞疾落的身法,是轻功中的绝顶功力,神州丐道此时施展过溪,使万巧剑客不由而然地一惊,但是,更让他吃惊的,还是神州丐道落足之处,贴近咫尺之间,也就是说,如果此时神州丐道一抬“三阳绵掌”,任凭万巧剑客如何万巧心机,难逃掌下震断心脉,狂喷鲜血而死。
万巧剑客不愧深沉老练,尽管心里有了恨意,但是表面上仍旧是神色不变,面向对岸笑着说道:“各位是否就让神州丐道代表看个明白?还是过溪,对死者作最后的见面?”
言犹未了,宇内二书生几乎同时飘然起身,悠然越过山溪站在万巧剑客当面,和神州丐道顿形夹击之势,金沙伯乐也正要腾身而过,却被妙手空空轻轻一扯,递过一个眼色,两个人便留在对岸,凝视注目,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万巧剑客笑吟吟地回顾一下前后,点头笑道:“我鲁半班想会有今日,前有宇内二书生,后有神州丐道,身处当今三大高人之中,虽然身化云泥,亦当闭目无憾。”
说着笑对身后的神州丐道说:“三位如此包围,是否准备在见到今徒血肉模糊之际,要为他们一雪丧身之恨?如果三位真有此意,鲁半班愿在此地束手受戮,以趁各位之意如何?”
万巧剑客如此故作姿态,分明是提醒神州丐道,不要忘了前言,不能遂下杀手,而解他目前之危,虽然他说此话,足以说明他心有怯意,但是,他这种面临危境,其沉着冷静之神情,超乎常人。
神州丐道略略一顿,立即扬头朗声,慨然说道:“我道人虽不足当以一言九鼎,却是素不食言,鲁老弟台大可不必为此担心,你老弟如能置我道人徒儿于死地,我道人自有容忍之量,拂袖离开天都峰,言已至此,就请打开这千斤闸,让我等一见究竟如何?”
万巧剑客眼神向对面略一转动,随即一个哈哈,故作轻松地说道:“三位都是名重一时的高人,一言自当九鼎,我鲁半班虽再有小人之心,亦不致如此以度君子之腹,只是我在事到临头,略有一点浅见,不知能否。说于三位之前。”
北岳秀士剑眉一掀,嗤之以鼻,不悄地说道:“若再拖延时间,安排诡计之意,我劝你休生此念。”
紫盖隐儒也皱了眉头,冷冷地说道:“有何意见,尽可说明,只要不悖天理人情,自有你回头余地。”
万巧剑客笑了一下,说道:“祁灵和丛慕白这两个娃儿,既然是神州丐道和许大侠的门人,师徒情深,自是不在话下,只怕稍等血肉一片的情形、触动师徒之情,徒增哀恸之念,那倒不是鲁半班待客之道。”
北岳秀士突然双眼圆睁,厉声叱道:“鲁半班!你花言巧语,立即叫你魂断眼前”
神州丐道摇头说道:“秀士!你休要火起无名,我道人和许大侠能以哀徒之恸,换得见识万巧剑客的‘巧悬千斤闸’的妙设机关,尚无不值之处。”
说着又转向万巧剑客说道:“鲁老弟台!请吧!我道人不惜以悲痛的心情,愿见徒儿血肉模糊之姿状,你老弟也应不惜泄露一下巧悬千斤闸的巧妙,还有何迟疑之处,不妨再说。”
神州丐道这种落落自然的表情,不仅站在山溪对岸的金沙伯乐和妙手空空为之惊,就连站在对面的北岳秀士,也为之暗自叹服不已。
万巧剑客的面对危境,表现得如此从容;神州丐道面临失徒之痛,也表现得只此神色自若,真是棋逢对手,各显机智,这种情形,比之刀剑并举,拳脚交加的生死搏斗,更令人为之紧张与沉重。
只有紫盖隐如心里暗自盘算:“鲁半班有恃无恐,一则是色厉内荏,再则别有诡计在心,天都峰上埋伏处处,说不定在这方丈周围,便是死机重重,鲁半班才能有如此胆量,神州丐道想必心中仍旧确认,鲁半班只是一着虚招,千斤闸石之下,既非祁灵与丛慕白,也不是他人尸骨,来个鱼目混珠,而是另一个鲁半班自以为得意的毒招,成心一网打尽,好让他高枕无忧。”
紫盖隐儒眼神向神州丐道一转,心里肯定地以为:“如果是后者,鲁半班这个如意算盘,就要打错了。”
所以紫益隐儒也随之神色不动,只是暗暗提足紫盖掌力,以作应变之需。
万巧剑客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道:“神州丐道大量宽宏,令人佩服,我若不遵循你这样决定,反而是我鲁半班为人悭吝,贻笑于世。”
说着话,右手突然向上一抬,随着他这一抬之间,远从右侧数丈之外,宛如灵蛇穿石,只见两条飞索,电闪而至,还没有等到对岸的人看清楚,两根飞索已经双双落进两边地洞之内。
万巧剑客成心如此一卖弄,可是他没有想到站立的三个高人,早有一定决心,不为任何外物所引动,如果他要施展诡计,只怕难讨好处。
万巧剑客这个念头一转,使他又有了新的决定:“如今既然身陷不利,而且计谋无比施展,倒不如把握神州丐道,要他不食前言,只要目前这一着失策过去,尚有何惧?”
万巧剑客心里如此一算盘,便听到神州丐道呵呵笑道:“鲁老弟台!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没有想到我道人会如此贴紧身边,你更没有想到天都峰上的神怪伎俩,不能使我道人分神,老弟台!宇内二书生他们两位大侠说得对,你休要再生诡计,另出花样,规规矩矩揭开千斤石闸,只要下面是我道人的徒儿,我道人立即就走。”
万巧剑客想必也没有料到神州丐道会出下如此的赌注,在惊愕中立即泛出喜悦,但是,万巧剑客毕竟是不同凡响,他在一阵喜悦之余,立即又有一阵疑虑,顿起心头,他止不住在想:“难道神州丐道有诈?或者祁灵和丛慕白这两个娃娃,真的已经脱身千斤闸?”
想到此处,万巧客禁不住自己摇摇头,眼光落到身旁的地洞上,但见数十丈深浅的地洞中,丝毫无隙地嵌着一块石头,那是断无逃走的余地。
万巧剑客由喜悦疑虑,两道眼神,又转到神州丐道身上。
神州丐道没有理会周围情形的变化,他安祥而又沉重地接着说道:“如果你老揭开这两块千斤石闸,石下空空,我道人并无其他要求,只望你老弟能够因此而能觉悟,任凭你如何心机万巧,不能逆天行事,从此放下屠刀,回头苦海。”
紫盖隐儒是旁观者,是有心人,她看得清楚,也看得深入,但是,她不怪神州丐道所以如此冒险,将武林安危作孤泣一掷,她了解神州丐道对祁灵的师徒情深,因而至此,当时,紫盖隐儒没有等到万巧剑客说话,便朗声说道:“丐道友!你这一场赌博,就如此决定了么?”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便清清楚楚地告诉万巧剑客,跟他赌的只是神州丐道,与宇内二书生无关,紫盖隐儒轻轻悄悄地为尔后的行动,留下后路,万一千斤闸下,果然真的是祁灵和丛慕白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难道真的就让万巧剑客逍遥法外?难道真的就让万巧剑客毫无顾忌地危害武林么?这是紫盖儒用心良苦的地方,但是,这一个用心,立即就为万巧剑客所发现,他也没有等到神州丐道说话,便冷嘿嘿的说道:“一言为定,神州丐道岂是反悔之人?”
神州丐道只是平静地点点头,没有说一句话。
万巧剑客目睹如此情形,突然仰天一声大笑,笑声一落,右手二次再抬,叱喝一声:“起!”
这一声“起”字,刚一脱口,只见那两个深达数十丈的地洞里,千斤闸石已经慢慢地向上升起。
两根飞索,套住两块千斤巨石,如此缓缓上升,这情景是惊人的,要搁在平常,任凭你神州丐道如何名声了得,宇内二书生如何功力惊人,也要为这种巧夺天工的设置,为之叹服,为之惊奇。
但是,此刻所给予人的,已经不是惊奇与叹服,而是无比的沉重和无限的焦急。
神州丐道和紫盖隐儒他们的功力是当今一绝,但是,他们毕竟不是忘情的太上,不是无情的草木,眼看着千斤石闸就要揭起,祁灵和丛慕白的生和死,就要眼见分明,个人都禁不住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而且对于过去的信心,开始动摇。
千斤闸不停地隆隆上升,那两根飞索,也不断地缓向后拉去,在场的众人,连万巧剑客都不例外,默默无言,全神贯注,等待这揭晓一刹。
这一场生死的迷底,一场关系重在的赌博,使得双方都失去了信心,论文屯不知道一刹那是怎样的结果。
正是周围一片静悄悄,大家心头一阵沉甸甸的时候,忽然,“叭”地一声,一声爆炸,震荡得天都峰是回音不断,紧接着就听到金沙伯乐叱喝道:
“小子!你给我站住。”
这一声叱喝,顿时将这边的四个人沉凝的心神,一震而觉,当时大家不约而同地抬头向金沙伯乐这面看来,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人,满脸急躁地站在那里,被金沙怕乐手持长鞭,拉住不得过来。
妙手空空指着来人笑嘻嘻的说道:“小朋友!你不要急躁,我那位老朋友还没有输实,就是他输了,你也未尽然能帮得上忙。”
妙手空空说到此处,索性回过头来,对万巧剑客笑嘻嘻的说道:“姓鲁的朋友!是你要帮手么?要不然,天都峰上怎么这样没有礼貌哇?”
万巧剑这时候正是和神州丐道、宇内二书生决定输赢的一刹,心情沉重而急躁,如今突然被来人这样一撞来,也无暇问清底细,当时脸色一沉。
那位穿黑衣的中年人,满脸惊惶,刚张开口还没有说话,万巧剑客已经双眼一瞪,叱道:“贵客在此,你难道不懂得规矩么?”
那人本是惊惶失措,如今吃万巧剑客如此厉声斥责,越发地张口结舌,汗珠滚滚,站在那里说不上话来。
万巧剑客接着叱道:“天都峰今日一切停顿,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要自作主张,你撞贵客,有失礼数,应有小惩,卸掉一个珠子,滚远些。”
那黑衣中年人脸如土色,右手一抬,将自己的眼睛活生地挖下一只,顿时鲜血淋漓,惨不忍睹,这才跄踉地转身回去。
万巧剑客立即又换回一付笑容,轻松地说道:“手下无知,搅乱我们赌博的清兴,已经小给惩罚,我们还是休要误了即将揭晓的谜底,以决定这一场赌博的输赢。
神州丐道和宇内二书生,都没有讲话,仍旧默默地凝注视着面前那两个地洞。
经过这一阵耽搁,那两块千斤石闸,飞快地带到两侧,让出洞口一块空位。
几乎是同时地神州丐道和紫盖隐儒北岳秀士,各自一迈步,抢先掠身上前,站到洞口,凝神控身,向洞内望去。
这两个石洞,都是深达数丈,看下去里面都是黑洞洞地,可是,神州丐道和宇内二书生运足眼力,立即看得清清楚楚,毫无分明。
三个人从抢上前,到看清楚底细,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说时迟,那时快,第一个发出声音的,便是紫盖隐儒略讶然地“咦”了一声。
紧接着便是北岳秀士的一声“哈哈”。
宇内二书生一“咦”一“哈哈”,余音未绝之际,只听得神州丐道仰头一阵大笑,人在笑声中,那一身破道袍突然掀起一阵劲风,逐化一式“九曲游龙”的轻功,快如良星过眼,疾似闪电掠空,笑声未了,人已经掩到万巧剑客身后,呵呵地说道:“鲁老弟!这一个迷底我道人已经看过了,你也应该去看一看哪!赌博的输赢,赢要赢得硬朗,输也要输得心服才是,你若不看,这输赢如何算法?”
这三位武林奇人,先后如此表情,已经说明,这一场赌博,万巧剑客已经输了,但是,万巧剑客虽然心里向下一沉,却依然不住着疑惑,他想道:
“丛慕白这女娃娃,是我亲自下令关入“巧悬千斤闸”之内,祁灵这娃娃鲁子清亲自引导闸前,设计坠入闸中,事实俱在,断无虚假,而且,一经掉到闸内,上有千斤闸,下有松脂浇铸而成的石洞,插翅也难飞行,如今若说其中无人,谁能相信?难道他们眼看如此事实,另生计谋,要为门人报仇?”
万巧剑客心里一踌躇,尤其对于神州丐道如此飞快地掠回身后,把他这一层疑问,更加深一层,当时他倒不急于上前察看了。
神州丐道仿佛此时已经收敛起那种嘻笑的态度,对万巧剑客点点头说道:“鲁老弟!你应该记住,无意难达。要天意如何?人力行正道,休存邪念与野心,如果逆天而行,终久自食其果。”
万巧剑容缓缓迈上前一步,探身凝神向下看去,果然,石洞之下,空无一物,不仅是空无一物,而且他明明看到两个石洞之间,挖穿了一个洞,另一个洞的另一边,也挖了一个洞,不用多看,一如方才神州丐道和宇内二书生一样,只需要只此一眼之间,便已经将情况看得清清楚楚,洞中原是有人,丝毫不假,但是,如今人挖洞走了。
这样的结果,不仅是万巧剑客现在没有想到,即使是设计“千斤石闸”
的当初,他也没有想到,松脂石浇铸的石洞,应该是刀剑不入的,但是,他没有想到失陷其中的人,如果有一柄宝刀剑,情形自是迥然不同。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万巧剑客不能不算是足智多谋之人,其设计之天都峰,种种切切,不能不誉之巧夺天工,然而,千虑却有一失,而这一失偏偏“失”在重要的关键上。
万巧剑客站在石洞旁边,思潮如涌,情绪起伏,一时愕然,而恍然,而悔然,而怒火高涨。
当时,万巧剑客一个退步,北岳秀上立即贴身逐掌,扣劲未发,冷冷地喝道:“你想如此摔手就走么?”
万巧剑客此时两眼冒着怒火,双眉笼着杀气,没有理会北岳秀士的问话,只见他猛一抬右臂,长袖朝天一吐,嗖地一声,紧接着“嘶”地一阵响,一道蓝色火星,凌空而起,直飞三四丈高。
紫盖隐儒此时朗声说道:“鲁半班!你休要再卖弄雕虫小技,执迷不悟,辜负丐道友的一片好心,我们能不计前隙,你却不能醒悟前非?你知道,你若再次掀起拼斗,其下场将是如何么?”
神州丐道当时沉重地“哼”了一声,厉声说:“鲁老弟你忘记了我们的赌注,你不要忘记,这一场赌博,是你老弟输了。”
万巧剑客突然转变得昂首狂笑了,俄尔厉声应道:“我输了这场赌博,又待怎样?”
神州丐道匆忙中伸手搁住北岳秀士,叹了一口气,向万巧剑客说道:“鲁老弟!你输了这场赌注,我道人要你承认天命之不能为达。你自以为天都峰上处处都是巧夺天工,毕竟不能人尽天意,巧悬千斤闸就是给你迎头棒喝。
老弟!人若是还不能觉悟迷津,只怕你后悔无及。”
万巧剑客睁着一双眼睛,闪着狰狞的凶光,冷冰冰地说道:“神州丐道!
你虽能使顽石点头,却不能使我鲁半班衷心首肯,除非你和宇内二书生今日就在此地,合力各拼绝技,将我鲁半班击毙在这巧悬千斤闸之前,否则,数年之后,我鲁半班必能使武林永无宁日,使你们这三位武林高人,死无葬身之地,除了臣服天都峰,别无二路可走”
北岳秀士接着呵呵大笑说道:“鲁半班!你这点愚弄三尺之童的伎俩,竟也胆敢在此时此地盲然一试?想用这几句激将的话,使我们放走你一条性命,你自称‘万巧’,此时为何如此一愚至不可及的地步?”
说着话,右手平抬胸前,险灵掌力已经提足九成,正要推出一掌阻柔卸骨寒冰的劲道,远远有人高声叫道:“姚老前辈!请暂停出手,晚辈有下情相告。”
这一声叫喊,远远送来,却震得天都峰上,回声四起,齐如雷呜,不仅说明来人的功力极纯,而且人耳听来,也极为熟悉。
北岳秀士一掌挫而收,扣劲不发,紫盖隐儒却于此时颇为激动的说道:
“是祁灵和丛慕白!”
言犹未了,祁灵和丛慕白双双扑过山溪,各自奔到自己的恩师面前,行礼拜见,倍增亲热。”
神州丐道抚摸着祁灵的头,笑着说道:“娃娃!你将如何脱身千斤闸内的情形,当面叙述一遍,好让这位鲁老弟输得心服口服,再无异言。”
祁灵心里微微一怔,他不知道师父和万巧剑客赌了一场什么赌注,与他脱身巧悬千斤闸有关,他正在思索如何说出当时的情形,才是恰当,万巧剑客却于此时冷冷地挥手,说道:“不必了!神州丐道和宇内二书生,既然你们自以为身列武林高人,不屑联手以对,又不愿单打独斗,而自示大方,将这报复宿仇,扫荡天都峰的责任,交给你们的徒儿,鲁半班领受这份人情。”
说着话,两只眼睛向祁灵和丛慕白两个人身上一扫,冷嘿嘿地浅笑了一阵,接着说道:“今日正好你们两位得意门人赶到此地,拣日不如撞日,撞日何如即日?鲁半班就在此时此地,与两位得意高足,一较长短,如果他们能胜过我鲁半班,公怨私仇,均可一笔勾销,又何必等到日后?不过”
万巧剑客故作诡谲地耸肩一笑,说道:“如果两位得意高足,目前尚不能负起师命嘿嘿!我鲁半班并不在意小节,神州丐道你们大可不必格守前言,何妨来一次师徒联手,鲁半班在失败之前断魂之后,绝不以此昭告天下武林,说你神州丐道言而无情。”
在祁灵和丛慕白出现的当时,万巧剑客确为之羞愤无地,但是,此刻,他又觉得祁灵和丛慕白此刻突然来临,虽然使万巧剑客自己受窘,却也使神州丐道处境非常尴尬,尤其在万巧剑客如此用言语一激之下,使神州丐道仿佛是“既不能战,又不能和”的局面,进退维谷,左右两难。
,没有想到神州丐道笑吟吟地两道眼神,在祁灵身上一打转,在丛慕白脸上停留一会,便笑嘻嘻地点头说道:“鲁老弟,我道人不能像你,甘愿自食所言,落个无信,我道人虽不是名手,却也自奉言出法随,天都峰的事,我道人不管,天山两位大侠也不愿管,这份责任自然就有落在我道人徒儿他们这一辈年轻人身上,既然他们赶上了这个关口,少不得就要由他们来和你老弟结个清楚。”
说着话,神州丐道和宇内二书生对视一眼之后,三个人忽然各自一摆大袖,悠然生风,飘然落地,从地上顿然而起,向对岸飘回,这边只留下祁灵和丛慕白两个人,和万巧剑客相对而立。
金沙伯乐迎着神州丐道,瞪着眼!闷声嗓骂道:“邋遢牛鼻子!你捣什么鬼?放着现成的机会,只需要举手之劳,偏偏自己不下手,跟这等人讲信义,牛鼻子!你这是与虎谋皮,我看你牛鼻子越老越糊涂。”
妙手空空也凑上来说道:“祁灵老弟和丛姑娘虽然功力了得,但是比起万巧剑客那种老奸巨滑,他们恐怕易有闪失之处,何况天都峰上,在万巧剑客而言,是了如指掌,在祁灵老弟与丛姑娘而言,却是步步危机,处处死域”
神州丐道没等到妙手空空说完,便呵呵笑:“老偷儿!天都峰虽然说是步步危机,处处死域,你此刻看来,却还是青松、褐石、挂泉、飘风,何曾见到一丝险恶之状?我们且放心地静坐一旁,看看这一场孰胜孰负,难得一见拼斗。”
紫盖隐儒此时也含笑说道:“白老兄和古朋友休要纳闷,相信少时丐道友定有玄机妙论,顿开我等茅塞,我们只是静等便了。”
金沙伯乐嘟噜着白胡子嘴,满肚子不高兴。
妙手空空滴溜溜地转动他那一双光芒四射的眼睛,在不住想这件事的经过始末。
宇内二书生只是含着浅浅的笑容,静静地并肩而立。
只有神州丐道坐在地上,闭上眼睛,仿佛对眼前的事,漠不关心,在那里闭目养神。
祁灵当时眼见恩师说了一话,便和宇内二书生到对岸,自己脚下略一移动,一式极其轻盈的移宫换位,转到丛慕白的身旁,两人并肩而立。
祁灵如此一移动身形,便抬头向万巧剑客说道:“幸亏我和丛姐姐二度重来天都峰,否则,岂不是让你这样一个罪恶滔天的的恶魔,满口狂言,而不知羞惭,更不知止于胡言么。
万巧剑客没有见过祁灵本人,但是,他对这个年轻的娃娃,说实在的打从心里没有敢轻视,一则,他已经约略听到不断地传到天都峰上,屡次失利的消息,都是失利在祁灵手上;再则,神州丐道对于祁灵那种充满信心的表现,使这个野心勃勃,阴沉毒辣的万巧剑客,不敢小视祁灵。
所以,当时祁灵如此一说话,万巧剑客两道浓眉一皱之下,又立即散开眉锋,呵呵一笑,说道:“娃娃!巧悬千斤闸的苦头还没有吃够么?你这巧言善语的功夫,倒是深得你师父的真传,可惜你仅及此乎,你师父既然把这一桩重大责任交到你的肩上,你今日正好趁此时一展身手,既平武林公愤,又了私人怨仇,同时又不负师命,一举多得,难得的机会,你娃娃还不动手,要待何时?”
万巧剑客口中说来虽是如此轻松,暗地里,全身也是功行力达,双掌暗作准备,以防近在咫尺之间的祁灵,陡然出手,使他欲还无及。
祁灵笑嘻嘻他说道:“鲁半班!我祁灵既奉师令,少不得要以扫荡天都峰,为我的职责。不过,祁灵要在此地先告诉你,我师虽然没有说明对你这位万巧剑客处置的方法,我却已有决定在心,除非你此时此地悔过前行,放下屠刀,否则,我要生擒你鲁半班,以求武林公决。”
万巧剑客霍然大笑,敞声笑道:“祁娃娃!你这种口气倒是青出于蓝,只怕你师父还不敢如此说话。”
祁灵笑容一收,脸色忽地一沉说道:“我若不生擒于你,我祁灵如何对得起少林铁杖僧、华山千手剑的遗书相托?还有我如何向丛姐姐”
丛慕白姑娘半晌没有说话,仿佛是一直在强力忍着,此刻也已经忍耐不住,厉声叱道:“鲁半班!你自以为设计万巧,万无一失,嫁祸于我父。你却袖手旁观,逍遥自在,谁知道今日天网恢恢”
万巧剑客没有等到丛慕白姑娘说完,便抢着沉声问道:“丛娃儿!你是谁家的后裔?”
丛慕白此时已是眼泪如涌切齿说道:“鲁半班!你还记得十余年以前,血洗三峡,移祸华山的事否?”
万巧剑客闻言一震,立即呵呵地一阵大笑,指点着丛慕白说道:“原来你娃儿是丛少玉的女儿,你当年漏网,长大到如今,真不容易,应该多加珍惜才对,我鲁半班与丛少玉并无其他冤仇,只是适逢其会,作了三峡剑下之魂,所以我才在今日如此相劝于你,否则,我也可以成全你作孝女,侍奉令尊令堂于地下。”
说着话,长身一抖,霎时双手一伸一拂,长袖疾伸两尺,笔直硬挺,分向祁灵和丛慕白二人当胸点来。
长袖未至,劲风凌厉,而且在劲风当是,还微带着刺鼻的烟味,祁灵左手一携丛慕白,右手及时也拂出一殷九成功力的“铁袖功”。暗中测试一下万巧剑客除了那几分机智和毒器之外,到底还有几分真正的功力?两只长袖微一接触之下,劲风四起,微带啸声,祁灵本是和丛慕白双双跃起的身形,此刻一震之余,右臂为之一麻,真气顿时为之一泄,立即身形如坠,直落而下,就在这一刹间,忽然一股劲道,将左臂一带,这才将下坠的身形,化为飘飘而下,不露一丝痕迹。”
再看对面,万巧剑客站在那里,脸上微现得意,气息如常,桩步未移。
祁灵当时心里微微一惊,暗自忖道:“鲁半班不仅为人机智,用毒高明,这手下的功夫,亦极为不弱,恐怕除了恩师和两位天山前辈,难得有人能够一敌,难怪”
祁灵心里正想到:“难怪他老人家”万巧剑客冷冷地说道:“怎么?
既然到如此地方,为何只守而不攻?难道还要我一再先下手么?”
祁灵扬声打了一个哈哈,指着鲁半班说道:“鲁半班!你可曾常常听说一句俗语,说道:阎王叫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你要死的时间,随时可以事临,但是,却不在今天。”
万巧剑客和祁灵互对一拂之后,心里也是暗自吃惊,他又没有发觉到离灵那种逐然而落的身形,他才觉察到这个娃娃,虽然不是他对手,但是相差无几,不可大意,尤其使他心里耽心的,是祁灵的玲珑机智,使万巧剑自认为是罕见的劲敌。
这时候他一听祁灵说是“不在今天”,他心里一动,又不知道祁灵耍的什么鬼。
当时万剑客冷冷地笑了一下,说道:“怎么?是怕了么,你如此夸下海口,如何竟如此撇下就走?”
祁灵认真地摇摇头,说道:“鲁半班!你别尽为自己想得好,我要是怕你,我还站在此地和你讲话?我说生擒活捉于你,不在今天,那是有原因的。”
祁灵转过面,对丛慕白姑娘说道:“丛姐姐!你对他说。”
丛慕白姑娘大眼睛里,闪着愤怒复仇的火焰,切齿对万巧剑客说:“要依我的心里,恨不得早就将你千刀万剐,以雪心头之恨,不过,我祁弟弟为人厚道,从不乘人之危,虽然对你这种万恶之徒,仍不例外,所以要给你一个准备充分的时间,再心无怨言地束手被擒。”
万巧剑客大笑说道:“好一个自圆其说。”
祁灵平静地点点头说:“鲁半班!今天在天都峰,已经让我们深人心腹之地,任凭你有千种埋伏,万种机关,也是空自无用,你所倚仗的天都峰上的重重险阴,已经毫无作为,等于损去你的一条臂膀,再加上你面对我恩师与天山两位老前辈之前,惶然之情,早已惴惴难安,在这种情形之下,我即出手,岂非落井下石?有趁隙之嫌,我生平最不愿乘人之危,以免使人不服。”
丛慕白姑娘仿佛此刻已经按捺住心头怒火,睁着晶莹大眼,平静着神情,对万巧剑客说道:“我们知道你还有一桩心愿未了,再给你半年时间,让你多作准备,得偿所愿,然后,半年以后,我们再来天都峰,那时候,一切冤仇,从头结算。”
丛慕白这“一桩心愿未了”几个字,深深打入万巧剑客心里,当时神精为之一震,眼神一转,立即呵呵大笑,手指着祁灵正要发话,祁灵却向他摇摇头,笑着说道:“鲁半班!自称万巧之人,却如此心地愚蒙,你仍旧以我们是畏今日之战,难能一胜,才只此自我台阶,以维师门颜面色?”
万巧剑客倒真的被祁灵一语说中心事,嘴角刚一挂上冷漠的笑意,祁灵又紧接着说道:“如此,让我留下一点事物,帮你相信我所说的是句句真言,好让你在这半年这这内,苦心准备,即使他日失败,你也死而无怨。”
说着话,回头和丛慕白姑娘互相对视一眼之后,各人从腰间取出一颗大小犹如柿子、圆滑滑、黑黝黝的铁球,握在手里。
万巧剑客一见他们两个手里拿着圆铁球,当时脸色微微一变,两道眉峰,又紧紧皱起,眼睛一阵转动,然后才露出淡淡的冷笑,说道:“两个娃娃何处得来这种西藏番僧所用的硫磺烈火球?这种东西虽然厉害,在天都峰上却是足以惊人,难道你们两个娃娃,就拿这件东西,藉以狂妄么?”
祁灵沉静地点点头,笑道:“鲁半班!你的见识倒是很广,居然能知识藏僧所使用的硫磺烈火球,不过,这回你却看走了眼。”
说到此祁灵转头向丛慕白说道:“丛姐姐!你且让他见识见识!”
丛慕白微微一笑,右手微抬,只见一点乌星,闪电飞出,直向左侧不远数丈的一块大青石上疾射而去。
万巧剑客唯恐其中有诈,一旋身,倏地退后数丈,就在这一瞬间,只听得“轰”的一声,那真是晴空霹雳,白日焦雷,震得天都峰周围山晌应,回声如潮,附近十丈以内,都觉得一阵震动不已,而且那一块青石,已经由一大块,化为碎石如雨,四下飞溅,啸声不绝。
万巧剑客没有料到这样一颗小小的黑铁球竟有如此厉害,也确是他生平所仅见,这一颗铁球如果要是击中自己头上,任凭功力再好,只怕也要血肉横飞,想到这里,瞥了一眼祁灵手中铁球,不由心里泛起一阵寒意。
祁灵玩弄了一下手中的黑铁球,含着一点得意的笑容,,对万巧剑客点点头说道:“鲁半班你可以看出这不是藏僧所使用的硫磺烈火球,相信你也可以了解这一颗东西的厉害,任你机关遍地,埋伏满山;任你鲁半班剧毒满身,只怕也抵挡不住这一颗加身,而使你粉身碎骨。
万巧剑轻轻地“哼”了一声,嘴角欲撇未撇,眼睛停地转动,半晌没有回答祁灵所说的话。
祁灵接着说道:“祁灵方才已经说过,生平不愿乘人之危,我若此时此地,遂下煞手,虽然公愤私怨,均可一了,但是你却死有未服之意,何况,与我当初生擒活捉之原意,也有不符。只是你当相信,半年之期,并非我祁灵自我台阶之论。”
万巧剑客眼神扫到方才那一块青石之上,瞬即又注视着祁灵,一声冷笑,正等说话,忽又临时顿住话头,心里闪电一转,暗自忖道:“是啊!我仍旧有一桩心愿未了,半年之期,何妨再碰碰运气,即使半年之后,仍旧未能如愿,届时的情形,当不比今日为劣,至少神州丐道不会如此虎视在侧,我也不致如此处在四面楚歌之境,天都峰也不致因此门户洞开。
万巧剑客只此一思忖间,已经将利弊得失,衡量得一个透澈,当时,眉峰一散,笑颜微开,点头说道:“我若不给你半年之期,只怕不能死而心服的,是你们这两个娃娃。也罢!我鲁半班少开善心,不劝慈念,今天少不得要给你同一个例外,半年之后,天都峰等你们再来,若是届时不来,我要叫武林之中,血流遍地,尸集如山。”
祁灵笑了一笑,点点头说道:“鲁半班!我祁灵要在今日奉劝你一言,称福无穷,但愿半年以后,你能稍有觉醒,悬崖勒马,犹还未迟。”
万巧剑客此时心里正想着另一个疑问,对于祁灵的话,根本没有听进去,一见祁灵转身告退,飘身越过那一条山溪,忽然心里一震,朗声大叫:“祁娃娃!你且站住。”
祁灵已经和对岸的五高人,联袂起身,电闪而去,随风传来祁灵的回答:
“鲁半班!你放心!天都峰虽然地址已为武林所知,我可以保你半年之内,无人上门寻事,你静心思过亦可,苦心练功亦可,但请放心。”
这“但请放心”四个字刚一出口,一行七个人,已经几个起落,没于烟雾迷蒙,浮云飘渺的山麓。
鲁半班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将业已举起的右手,复又缓缓地放下。鲁半班从此是闭关自守,抑或是仍像过去一样,广派眼线,遍探消息?这都是后事,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祁灵和丛慕白随在五位高人之后,一路疾驰,大家默默无言,经奔雷闪电之势,离开天都峰,到达山麓,妙手空空第一个止住身形,向祁灵说道:“老弟!万巧剑客危害林十余年,今天难得你有如此利器,何不制之于死命,使武林危机平复,何必又要等到半年之后?你这不是”
祁灵转过身来,对着妙手空空拱拱手,苦笑道:“老哥哥,这话说来话长,小弟确实有不得已之苦衷。”
妙手空空闻言大吃一惊,瞠然而视,半晌无言,把一个见多识广的妙手空空,真的怔住了,他想不出在当时那种情形之下,祁灵只要举手之劳,便可以将一个为害武林的恶魔震为血肉横飞,有什么难言之隐?难道祁灵有何原因,使他不忍心杀死万巧剑客鲁半班么?
神州丐道此时却呵呵地一笑,说道:“老偷儿!你休要如此愣头愣脑,事情说明以后,相信便没有什么可以引为神奇之事。”
说着话,神州丐道又转过身来,向大家笑道:“其实,我道人相信,感到纳闷的不只是老偷儿一个人,也不只是这一件事,白老儿早就有一问,我道人和天山两位书生,也未尽然知道其中道理,我们不妨就在此地,面对天都峰让祁灵和丛慕白他们两个人,叙说一下天都峰的经过。”
说到此地,神州丐道又笑了一下说道:“老实说,祁灵你们两个娃娃,如此重回天都峰,不仅使我道人感到意外,几乎使我道人下不了台阶。”
金沙伯乐没等到神州丐道说完,便抢着说道:“我老儿不明白的事情多着呢,我不懂你这个邋遢牛鼻子,究竟捣什么鬼,例如说”
神州丐道大笑说道:“白老儿!用不着例如说了,等到祁灵这娃娃说明之后,你老儿倘有何事不明,少不得都要向你一一交待清楚,打了半天闷葫芦,如今一下也等他不得么?”
妙手空空瞅着祁灵笑了一笑,便不再追问,大家一齐席地而坐,面对着清新秀丽,历盖五岳的黄山天都峰,听着祁灵叙述他从天都峰历险而回的一段经过。
丛慕白已经倚偎在紫盖隐儒的身旁,闪着喜悦而又迷惘的大眼睛,她没有讲话,是和她恩师紫盖隐儒一样,静静地听着祁灵开始叙述,叙述那一段也有她在内的惊险新奇的经过。
祁灵端坐在一旁,稍稍瞑目回想了一下,便开始说:“弟子应该惭愧地先从天都峰失足于巧悬千斤闸之内,开始说起”
祁灵在失陷于“巧悬千斤闸”内以后,既羞愧自己不小心失足,又愤恨毒手报应鲁子清的卑劣无耻,复又灼急于自己当前险境,在这种情形之下,祁灵好不容易收敛住浮躁的心神,先求定静,再作良思。他这才想到自己那一柄被誉为天下第一的七星紫虹软剑,宝剑既能斩金截铁,为何不能用以挖掘石头?趁顶上千斤闸石未曾下落之前,逐级掘挖,何消片刻时光,这千斤闸就自然可以撇之身后。
祁灵正是灵机一动,挥剑掘石之际,忽然又有一个新的念头,袭上心头,他不禁一击自己的头,跺脚说道:“我何其愚蠢到如此地步?我到天都峰上只身深入,不顾危险为何?探看万巧剑客虚实,固是一事,但是,最重要的是追寻丛慕白姐姐的下落。听方才鲁子清之言,丛姐姐分明就是就是在我这个石洞的隔壁相连,七星紫虹既然可以掘级挖阶,为何不可以掘挖石洞,通达另一个石洞之内,和丛姐姐同阵而走?”
这一个念头,使祁灵神情为之一振,当时默念了一下方才落身而下的方向,复又运五成真力,挥掌对石壁击去,果然一阵空谷回声,较诸其他方向不同,祁灵知道此时的时候,真是十万火急,不容有丝毫耽搁,呼吸之差,便可以决定生死。当时便毫不思虑,运足腕力,挥动七星紫虹,照准石壁掘挖下去。
七星紫虹桃花剑不愧是被誉为武林第一剑,锋利无比,吃亏在软剑上面,但是,辅之以祁灵的深厚的功力,正好相得益彰。尤其祁灵此时此地,急取点滴的时间,更是运足全身力量,不停地挥动宝剑,不消片刻功夫,已经挖掘了一尺余深的石洞。
这期间,虽然项上的千斤闸石,不止两三次的轰隆隆向下移动,但是,丝毫没有分散祁灵的注意,他只是全神贯注地,在挖掘石洞。
渐渐地,祁灵感觉到不是上面千斤闸石移动震动,而是隐隐约约地来自对面的震动,祁灵始而一怔,心里一几乎一凉,闪电想道:“难道说是隔壁石洞,已经被千斤闸石落磐击下了么?”
这一念头之下,差一点就是万念俱灰,全身乏力,但是,祁灵又一转念想道:“如果是隔壁石洞落下千斤闸石,只有一阵震动便会停止,为何连续震动到现在?”
如此念头一转,不由地大喜而起,自言自语说道:“莫不是丛姐姐她也察觉到这边的异样声音,而回之以掌力么?”
如此自语说罢,不自主地大声叫道:“丛姐姐!丛姐姐!小弟祁灵来了!”
祁灵如此大声喊叫之下,震得原来那些石屑,都纷纷下落,但是,却听不到有任何回音,祁灵怔了一下,立即又想道:“我真是心神失常,为何颠倒如是?我还等什么?何不立即挖掘过去?”
顿时神威大振,挥动七星紫虹桃花软剑,整块的石头,纷纷下坠,忽然,祁灵一剑挥斩过去,立即觉得石头一松,七星紫虹桃花软剑深没石内几乎达尺余。
祁灵大喜若狂,一拨软剑,左掌早就扣足十成真力,翻掌就是一式“五丁开山”,沉桩立式,嘿气出声,对准宝剑留痕的那一块猛推过去,劲道刚一出掌,只听得哗啦一阵,砂石崩落,尘土飞扬,石壁之上,竟然应手而穿,现出一个洞口。
祁灵当时既没有思虑其他,更没有想到危险,立即一收七星紫虹桃花剑,一穿身,式走“灵蛇出洞”,嗖地一下,就在尘土迷漫,沙石阵落的情形当中,穿身而过。
刚一穿过身形,只觉得寒风一阵,银光一闪,直落面门而来,祁灵一时没在想到会有人拿着兵刃在这边等着他,他这样穿身过来,正好引头受死,任凭祁灵一身功力如何精湛,在这种措手无措,事出意外的情形之下,也只有束手闭眼认死。
但是,就在这瞬间,祁灵的耳朵里忽然听到一声:“嗳呀!”
祁灵就势一收小腹,双腿一沉,挺身而起,两只眼凝神望去,只见站在对面的一人,正是丛慕白姑娘,手里仗着三尺青峰,怔怔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祁灵忘情地叫了一声:“丛姐姐!”
然后轻轻地说道:“是小弟祁灵来了!是小弟祁灵来到姐姐这里了。”
祁灵刚一说完这两句话,丛慕自姑娘忽然神情一振,猛地一撤手中长剑,朝着祁灵直扑过来。
这个石洞的范围本来不大,两个人相隔得又是很近,丛姑娘如此一扑上前,两个人早就抱得紧紧地,祁灵知道此时此地,丛姑娘在绝望关头,重睹一线生机,是如何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神激动。
祁灵也伸手紧紧拥抱着浑身颤抖的丛慕白姑娘,只是轻轻地重复地说道:“丛姐姐!小弟来迟了一步,让姐姐受惊了。”
如此过了片刻时间,丛慕白这才离开祁灵的怀抱,只见她两眼泪水盈眶,此刻两颊又飞上一层红晕,低低地带着颤抖的声音,说道:“祁弟弟!我们这是相逢在梦里么?”
祁灵摇摇头,极力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刚叫得一声:“丛姐姐!”
忽然头顶上又是一阵轰隆隆的声音,还带着一阵砂石飞落而下,祁灵这才警觉到此时此地,还是身在险境当中,生命随时还是要受到危害。
心情一紧张,立即说道:“丛姐姐!这其间说来话长,我们还是赶紧设法离开险境。”
丛慕白姑娘点点头,说道:“祁弟弟!愚姐此时方寸早乱,千斤石当顶,应该如何才能离开险境?”
祁灵突然一挥手中的七星紫虹软剑,说道:“丛姐姐!小弟这柄宝剑,暂作锄之用,先掘一处石洞,藏住身骨,避开这即将下落的千斤闸石,然后再从长计议吧!”
两个人此时,也没有商量的余地,祁灵便按照方才挖掘石洞的方法,挥动宝剑,朝另外一个方向挖掘而去。
丛慕白姑娘也帮着搬开石块,如此两人全力之下,一个两尺见方的石洞,不消一盏灯的光景,已经挖掘而成。
祁灵缓了一口气,方一缓手,就听得头顶上又是一阵轰隆隆,石屑砂土纷纷下落,祁灵当时心情一凛,连忙回身向丛慕白姑娘说道:“丛姐姐!这项上千斤石闸,眼见就要落下,我们且在这石洞中,暂时避过,再作其他道理。”
丛慕白姑娘虽然是武林儿女,但是丝竟还是女儿身,她想到方才自己见到祁灵那一刹间的激动失态,心中犹有羞意,如今看见这样两尺见方的石洞,要两个人蹲在一起,不由地起了踌躇。
丛姑娘如此一犹豫之际,祁灵也立即想到了这个尴尬的情形,当时说道:
“丛姐姐!你且先躲到洞中去,以免临时措手无及,待小弟再来掘大一些。”
丛姑娘一听祁灵如此一说,不由地脸上一红,但是,她也立即毅然说道:
“祁弟弟!这项上的千斤石闸,说不定立刻就要坠落,还是我们一齐都在石洞中,避过这一阵再说。”
祁灵还要说话时,丛姑娘倒是脸色一沉,正颜说道:“祁弟弟!在如此情急之时,你我不拘泥于俗礼?祁弟弟如果坚持不进洞,愚姐也只有在这洞外相陪。”
祁灵倒是为之感动不已,刚叫得一声:“丛姐姐!”
丛姑娘紧接着说道:“只要你我心地可见天日,处此危境纵有男女之别,又有何碍?”
说着话,便拉着祁灵,双双避进石洞之中。
在这样两尺见方的石洞里,两个人不仅贴胸叠股,进而呼吸相闻,祁灵是一代正人君子,虽然此刻软平温香抱满怀,却是丝毫没有邪念,当时,祁灵为了拓破两人如此僵对的闷境,便开口说道:“丛姐姐!以前的种种,都是小弟的错了!怪只怪小弟一点私心,灵智蒙蔽”
丛慕白姑娘不等祁灵说完,便拦他说下去,摇摇头接着说道:“此时此地,还说那些往事做事什么?”
祁灵也摇头说道:“唉!小弟为此事,深自引为内疚,终日难安,若不是小弟在北岳生花谷,从姚老前辈那里,得知真情,这件事岂非由于小弟一点私心,造成终身憾事么?”
祁灵所指的,当然是指当日在紫盖峰看到丛慕白和紫盖隐儒相拥的一幕,所引起的误会而言。
丛慕白虽然不知道祁灵所指为何,但是,从她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当中,可以看得出,她已经对祁灵的一切,都有了原宥。
丛姑娘低低地说道:“祁弟弟!谁都没有错啊!只是一种可怕的巧合罢了,一切事情既已成为过去,又何必再三提起?此时趁着千斤石闸未落下之前,你我且闭目稍自行功,以准备下一个方法。”
祁灵说道:“丛姐姐!这些话,埋藏在心中,为时已久,今日难得如此机会,还是让我一吐为快。”
于是祁灵便娓娓地从紫盖峰头,那一段误会说起,一直说到北岳揭开真情;二次重到衡山千言万语,说不尽心中悔意,也隐隐约约道不完内心情愫。
丛慕白姑娘一颗芳心,既惊又喜,不由地将自己的螓首,慢慢地依偎到祁灵的肩上,这一对武林儿女,由爱生恨,又由悔生爱,经过多少波折,经历多少惊险,想不到如今竟在这样危机四伏的四洞中,相拥于怀,互诉衷曲,为武林事添了一段佳话,虽然两个人都是不及于乱,但是,彼此如此相偎相依,也感到甜蜜无边,幸福无限,忘记了身外尚有何事。
正是两个人相拥相偎,温馨无限的时候,突然头顶上又是一阵轰隆隆地震动,而且震动的声音,听来距离头上,愈来愈近,两人不觉从甜蜜中惊觉过来。
丛慕白姑娘离开祁灵的怀抱,脸上红晕未褪,犹带娇羞,轻轻地叫道:
“祁弟弟!”
祁灵也立即叫道:“丛姐姐!小弟尚有一件喜事,未曾说与姐姐听。”
丛姑娘一听“喜事”二字,不由地又是红云上脸,娇嗔着说道:“祁弟弟!有什么喜事,你又忘记告诉姐姐呢?”
祁灵含着微笑说道:“只顾和姐姐谈我们自己的事,把这件重大的事,都给忘了,姐姐!你可曾知道令师许老前辈,已经前往北岳生花谷会晤姚老前辈了么?”
丛姑娘果然心情大为振奋,说道:“是真有其事么?”
祁灵说道:“小弟前往衡山,就是为了这件事,恐怕此时,两位老前辈已经化尽前嫌,重圆破镜了,这就像我们一样,‘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丛慕白姑娘脸上一红,嗔道:“祁弟弟!别尽贫嘴了。我们身在险境,还如此乐以忘忧,真是有些不应该。”
祁灵当时也不禁感到不好意思,半晌没有说话,丛慕白姑娘怕祁灵真的着了恼,便又说道:“祁弟弟!我们身脱险境之后,再倾情的相谈好么?”
祁灵也知道丛姐姐的心意,连忙说道:“丛姐姐说的对,只要我们身脱险境,海阔天空,自由自在,还怕没有倾情相谈的时候么?”
说着话,祁灵又忍不住探头来,向上看了一下,只见千斤石闸,势在当头,尚不知究竟何时,才能落下。
当时祁灵回过头来,对丛姑娘说道:“我们何必在此枯等千斤闸石落下呢?何不趁此机会,早定主意。”
丛姑娘点点头,说道:“祁弟弟!我如果不感到疲乏,愚姐尚有一法,可以一试。”
祁灵笑道:“性命攸关,即使累死也要挣扎,何况小弟此刻力有裕余,姐姐有何高见,请速说明,以便我们早日脱离此地。”
丛慕白姑娘说道:“此时此地,尚有何妙计可言,只不过是笨法子而已,我们轮班由这个石洞慢慢向上掘上去,仗着宝剑锋利,仗着我们内力尚存,尚不失为脱险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