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风雪归途
小三子说:“当然是我了!”
“刚才你躲到梁上了?”
“我要不是躲在梁上,不给你一刀砍死了吗?看来你们开的不是什么客栈,开的是谋财害命的黑店。这里不是荒山野岭,而是闹市集镇,想不到居然也有黑店的。你们太过胆大包天了!不怕王法了吗?”
这对贼夫妇想不到这么一个未成年的小娃子,面对自己居然全无惧色,还这么大声喝叱自己,骂自己开黑店。要是一般的客人,别说是娃子,就是大人,也会吓得跪地哀求了,他怎么这般的大胆?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娃子?
贼妇人叫起来,喝着自己的男人:“你还不快杀了他?要是让他跑了出去,乱说我们开黑店,那还了得?”
贼店家说:“不错!我们非杀了他不可!”说着,一刀向小三子狠狠劈来,“娃子,你去死吧!”
小三子一看这店家劈刀的招式,完全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只是凭一股蛮力,似在厨房砍大块猪肉、牛肉似的。这么一个不懂武功的汉子,居然敢开黑店,干谋财害命的事。看来以前为他所害的客人,太过怕事了,不敢反抗,才让这凶徒得逞。所以小三子身子只略为一闪,顺势一掌拍出,这不是什么鬼哭神泣连环三掌法,只是匕首拼刺法的一招,但小三子并不是用匕首,而是握着的手改为掌。就是这么随随便便的一掌,“卟”的一声闷响,就将这贼店家拍翻在楼板上。小三子这一掌近乎太极拳法,是借力打力,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式。这个贼店家所以给拍倒在楼板上,除了小三子轻轻的一掌推力外,更主要是他自己扑来的冲力太大,收不稳脚步而翻倒了。要是小三子用的是连环三掌法,虽然用劲不大,也击中了他的要穴,那就不是什么翻倒的事,而是必受严重的内伤,就是不死,也爬不起来。
贼婆娘见男人翻倒了,骂了起来:“你怎么这般不小心,给一个娃子推倒了?还不快爬起来,用刀砍死了他?”
这一对贼夫妇,既凶残又愚蠢,只要一般有眼光和机灵的人,早已看出小三子不是一般的青少年,应赶快逃命才是。可是贼店家仍看不出小三子是一位武林高手,加上自己老婆的唆使、责怪,登时爬起来,又像一只猛虎般举刀向小三子扑去,想一刀将小三子劈成两半。
小三子见他仍这么凶狠,身形轻灵一闪,双掌齐出,用力一推,这个贼店家的身躯像一捆败草似的。撞烂了楼上走廊的栏杆,飞到楼下大厅去了,哗啦一声,将大厅上一张饭桌砸烂,人跟碎木断板一起滚在地面爬不起来。他的一条腿骨已跌断,痛得他双眼金星乱飞,捂着断骨呀呀地叫痛。
贼婆娘不明白自己的男人怎么跌下楼去了,一双眼也直了,跟着像疯了似的扑向小三子双手乱抓,一边说:“老娘跟你拼了!老娘跟你拼了!”
这个贼婆娘跟她的男人一样,同样不会武功,乱扑乱抓还乱踢。小三子见她来势凶猛,只好纵开。韦珊珊这时从梁上跃下说:“兄弟,你闪开,让我来对付这个泼妇。”韦珊珊已看出,小三子不忍心向这贼婆娘下手。
小三子的确是有点不忍心下手。一来这贼婆娘不会武功,二来又是一个无知的妇女。她不同深山老林那个雌大盗,武功极好,步步逼紧,在生死之间,小三子不出手不行。而对这个凶恶的泼妇,自己轻轻跃开就可以了。再说自己已重伤了她的男人。尽管他们夫妇谋财害命,杀了他们也不为过。但恐怕主犯是她男人,她只是一个从犯,罪不当死。何况好男不与女斗,所以小三子纵开了,打算等她疯狂过后,出手点了她的穴位,令她乖乖地静下来。
韦珊珊不明白小三子的心意,以为小三子不屑与她交手,便跃了下来,看见这贼婆娘伸手来抓自己的头发,一招匕首拼刺法出手,一下就划伤了她伸来的爪子,痛得这贼婆娘呀呀地叫喊。
韦珊珊是第一次面对凶恶的人,为了自保,出手不知轻重,这一刺,令这贼婆娘的一张右掌也几乎刺穿了,鲜血直流。再看看,手掌也不成手掌了,匕首从掌心刺入,将她的中指和无名指之间的皮肉完全划开,她这一只右掌算是全废了!
贼婆娘捂着右掌,才知道害怕。她惊恐地望着韦珊珊:“你,你,你要杀我?”
韦珊珊是第一次将人伤成这样,她终究是一个少女,一时间也害怕了,后退两步说:“你,你,你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你。”
小三子这时纵过来说:“姐姐,他们夫妇害死了那么多的客人,杀了他们,也算是为死去的人报仇。”
小三子这一句话,无疑是为韦珊珊壮胆,鼓励韦珊珊别心怯、别害怕,勇敢对敌,要不这样,韦珊珊今后就不敢与人交锋了。
韦珊珊说:“是!兄弟,我就杀了这黑心谋财害命的泼妇。”说着,便拿着匕首向贼婆娘走来。
这贼婆娘见韦珊珊提着一把发光的匕首逼近,顿时痛也顾不得了,转身就往楼下跑,大概是心慌,一不小心,一脚踩空,人像冬瓜似的,骨碌碌地滚到楼下大厅去了,滚到了她男人的身边。她男人刚好忍着痛扶着一张长凳挣扎着站起来,给她一撞,又翻倒了。小三子和韦珊珊看见他们这一副狼狈相,也忍俊不禁。
贼店家虽然给自己的老婆撞倒了,竟然没有发怒,反而关心起他老婆来,问:“贼婆娘,你怎么样了?”
贼婆娘给跌得晕头转向的,说:“贼汉子,这两个男女娃子不是人,我们快跑吧!”
小三子从楼上一跃而下,从地上拾起了贼店家飞落的刀,刀刃贴在贼婆娘的颈上:“你还想跑吗?要是你敢再乱动一下,我就将你的脑袋砍了下来!”
不但贼婆娘,连贼店家也吓得不敢乱动了,跪在地下连连求饶:“小爷爷,请你高抬贵手,放过了小人夫妇两条命吧!”
“放过你俩?你刚才那么凶狠的一刀想劈死了我,有没有想到要放过我们?”
“小,小人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贼子!要是你们单单只想偷去银子,我还可以放过你们。可是你们也太狠心了,不但谋财,还要害命。我要是放过了你们,那些给你们杀害的客人,不死得冤枉么?说!你们夫妇害了多少条人命?”
“小,小人没有害过什么人命的。”
“没有?我要是去你们后院树下挖开泥土,发现了尸体你怎样打算?到时,我就要活埋了你们!”
“我,我,我……”
“快说,你们害了几条人命?”
贼婆娘叫起来:“贼汉子,你千万不能乱说。”
小三子突然利刀一闪,便在她脸上留下了一条刀痕:“你这贼婆娘,信不信我首先将你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来?”
贼婆娘痛得大叫,小三子说:“好!你叫呀,叫大声一点,最好将全镇子的人都叫醒过来,让他们看看你们犯下的谋财害命罪。”
小三子这么一说,吓得贼婆娘不敢大叫了。贼店家再次叩头求饶说:“小爷爷,小人求求你放过了我们吧!”
“说!你们一共害了几条人命?”
“小,小人前后一共害了五条人命!”
“五条人命?我更不能放过你们了!”
韦珊珊这时走下楼来。她到底是一个少女,心肠软,看得不忍,问:“兄弟,你真的是杀了他们吗?”
“姐姐,不杀他们可以,但也不能放过了他们!姐姐,你去找两条绳子来,让我先将他们捆了起来再说。”
贼店家见势不妙,打算挣扎着想逃跑。小三子一出手就封了他的穴位,顺手也点了他老婆的穴位,令他们想跑也跑不了。当韦珊珊找到几条麻绳来时,小三子将这一对贼夫妇分别捆绑在一条木柱上,同时将他们的罪行写在一张纸上,贴在了他们的身上,说:“好!我不杀你们。到明天,让镇上的乡亲父老来处置你们吧!”又对韦珊珊说,“姐姐,你上楼去睡吧!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这里赶路。”
“兄弟,你不回房间吗?在这厅上看守他们么?”
“他们给我点了穴位,就是不捆住他们,他们也不能动,不能叫喊,用不着看守他们。但刚才的打斗和他们的叫喊声,恐怕已惊动了左邻右舍的人,会跑来询问的,我留在这里应付他们。姐姐,你先回去睡吧,不然,明天你没精神赶路了;我一夜两夜不睡也没有什么,要是没人来,我也会回房间去睡的。”
韦珊珊见小三子这么说,只好上楼去睡了。在这天寒地冻的风雪夜里,别说他们的打斗声和叫喊声已为风雪声淹没,就是有人听到,半夜三更也没有人爬起来管这闲事。小三子守候了好一阵,不见有人来拍门,也上楼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亮,小王子和韦珊珊就起床了,热了一下昨夜吃剩的饭菜吃了。临出门时,小三子又在店门上写了“贼店”两个大字,对那捆在木柱上有神无气的贼夫妇不屑地看了一眼说:“今后你们是生是死,就看镇子上的人怎么处置你们了!你们死了不必说,要是侥幸活下来,仍干这黑心事,让我们姐弟两人知道了,哪怕是天涯海角,我们也要追杀你们!”说完,便与韦珊珊离去。
这时,风雪已停,天才蒙蒙亮,家家产户闭门未开,大街小巷,全无人踪,整个小镇上的人们,仍沉睡在梦乡中,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客栈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
在他们离开小镇来到山野时,天色大亮,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一天一夜的风雪,将大地装饰得如粉装玉琢一般。小三子问韦珊珊:“姐姐,你精神恢复过来没有?”
韦珊珊一笑:“我恢复啦,兄弟,你不见我精神很好么?”
“姐姐练了内功吧?”
“练啦!不然,我哪有这么好的精神?”
“好!姐姐,现在四野无人,我们就在这雪地再施展轻功,早一点赶到松江。雪地,可是练轻功最好的场所。”
“好的!”
于是他们姐弟两人,在雪地上施展轻功赶路,翻山越岭,跨涧穿林,像两只小鸟似的,在山野、树林中飞翔。雪地上,留下了他们一道浅浅的脚印。作为上乘的轻功来说,应该是踏雪无痕,不留任何痕踪。他们两人轻功虽好,仍不能达到这样的佳境,尤其是韦珊珊,留下的脚印更深。但以她来说,才练了短短半年的武功,能达到这样的境地已是难能可贵了。要不是韦珊珊练的是一门上乘的内功,其他的人,在短短的半年里,根本不可能达到这样好的佳境,纵跃飞跳,也不会这么的轻灵。韦珊珊两日来在风雪路上,无疑又练了两日轻功。
下午申时左右,他们在山岭上已遥遥看见坐落在群峰下江边上的松江镇了。松江镇是贵州、广西两省交界处的一个大镇,属贵州管辖,坐小船和木筏子,沿着都柳江而下,可到达广西边界的福禄小镇,沿江而上,可到达古州城,是贵州广西两地往来的一个大镇,人烟稠密,来往的人也多,不同洞头小镇,没有什么人来往。
小三子说:“姐姐,松江快到了,我们奔走了一天,坐下来歇歇,再进镇好不好?”
“好的。兄弟,其实我也走累了。”
“那我们就在这树下多休息一会,我可要改改容再进镇才好。”
“改容?兄弟干吗要改容的?”
“姐姐,你不知道,我经常在江湖上行走,又爱管闲事,得罪的人不少。为防不测,所以经常改容换装,以免让人识出来。”
韦珊珊不明了:“兄弟,你是一位侠士,行侠仗义,除恶救人,只会受人尊敬,人家认识你不好吗?”
“姐姐,我不敢自称是位侠士,只是不忍心见死不救而已。我虽然救了一些人,但也杀了一些人,就像雌雄大盗和洞头那对贼夫妇,他们不恨我么?我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小三子不想将自己干小偷的事说出来,更不愿说出自己就是近两年来名动黔东南一带的侠偷义盗黑影。他不是担心韦珊珊瞧不起自己,而是感到自己在黑、白两道人以及官府追拿下,令韦珊珊听了害怕,甚至累及了韦珊珊。
小三子不但没向韦珊珊说出自己的真面目,就是侯府上上下下的人,也不知道小三子就是黑影。世上除了小神女和一阵风知道他是小偷外,就没人知道了。
韦珊珊听了小三子的说明之后说:“兄弟这样做也好。”
小三子说:“我看姐姐也改容进镇子才好。”
“认识我的人不多,我改容干吗?”
“姐姐不担心洞头那对贼夫妇认出来?”
“他们会来这里吗?”
“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兄弟,那我改什么容好?”
“姐姐喜欢扮丑一点的?还是喜欢扮美一点的?”
韦珊珊笑着:“我已经这么丑了,能扮得美吗?兄弟,我还是扮丑一点的好。”
“姐姐一点也不丑,是一位很好看的少女哩!”
“看兄弟说的!”
韦珊珊听了小三子的赞美,心里感到很甜。世间上的少女,都希望人家说自己美,而不喜欢别人说自己丑,就是一个丑女,也希望别人说自己漂亮。何况韦珊珊的确是一个美人,无论外表、内涵、风度,她都很美,是深山里的一朵幽兰。美出乎自然,没有经过任何人工的雕琢。人们乍一见她,还不感到她怎么美,但接触久了,就觉得她美了。
韦珊珊又接着说:“兄弟,你将我改成丑一点的吧!”
小三子说:“其实姐姐用不了怎么改容,我只给姐姐面上添上一颗黑痣,就没有什么人能认出姐姐了!”
“好呀!那兄弟就给我面上添颗黑痣好了。”
添颗黑痣,对小三子来说,那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了。他立刻从自己的行囊中掏出一个小盒子来,取了一颗小小的黑点子,贴在韦珊珊嘴角下。一贴上,韦珊珊的面容一下像改变了很多,反而增加了韦珊珊的美,特别叫人注意,连小三子也看得愕然。
韦珊珊见小三子愕然地看自己,问:“兄弟,是不是我变得难看极了?”
“不!不是!不知怎么,姐姐比以前变得更好看了!”
韦珊珊笑着说:“兄弟别哄我,这么一颗大黑痣放在面上还好看吗?那一定是丑死人了!”
“不!姐姐,我是说真的,姐姐真的比以前变得好看了!”
“兄弟!你别说啦!不管丑也好,美也好,只要没人认出我来就好了!”
小三子恐怕不知道,世上有一种美人痣,能给女子带来三分俏,增添几分风韵。一个黑痣贴在韦珊珊粉脸上,贴的地方又恰到好处,反而给韦珊珊增添了美感。当然,一颗黑痣贴鼻尖上,那就十分难看了。
小三子说:“姐姐说的是,只要没人认出就行了!”
“那兄弟怎么改容?”
“姐姐,你转过身去,等一会我叫你看,就知道我是什么面容了!”
韦珊珊依言背过了身子。没有多久,听到小三子叫着:“姐姐,你可以看我了!”
韦珊珊一看,几乎吓了一跳。在她面前的,已不是什么英俊而又机灵的兄弟了,而是脸上长着一块紫红色胎记的青年。她惊愕地问:“兄弟,是你吗?”
“姐姐,当然是我了!”
要不是小三子声音没变,衣服没变,韦珊珊真不相信他就是小三子了,说:“兄弟!你真的变成第二个人了,我简直不敢相认。”
“是吗?姐姐,我们可以完全放心到镇上投宿了。”
夕阳西照时,他们已进了松江镇,准备在一间客栈投宿。韦珊珊担心地轻问:“兄弟这一间不会是贼店吧?”
小三子急忙轻说:“姐姐,你千万别乱说。”
“哦?我说错了吗?”
韦珊珊是初次随小三子出远门,第一次投店住宿就碰了贼店。这个没有江湖经验的少女,因此就处处担心害怕了。
小三子说:“姐姐虽然没有说错话,要是这话让店家和店小二听到了,就会惹出麻烦来。他们要是好一点的,会骂姐姐胡说八道,叫我们到别处投宿。不好的,就会叫姐姐赔偿他们声誉,会拉姐姐去见官府的。”
“不错!兄弟,这话是不该乱说。”
“姐姐你放心,在这人来人往热闹的大镇,不可能全是贼店。这不同荒郊野外或偏僻没什么人来往的小镇,他们谋财害命没什么人知道。这里只要一声叫喊,就会惊动所有的人了!”
“兄弟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话虽然这样说,我们还是小心为好。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要注意小偷,别让他们将我们钱财偷去了!”
小三子当过小偷,所以叫韦珊珊这个毫无江湖经历的少女,特别注意防范。事情也刚刚就那么巧,突然有两条汉子迎面而来,似乎只顾说话,不小心地撞了韦珊珊一下,几乎将韦珊珊撞倒了。他们立刻向韦珊珊赔礼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姑娘没撞坏了吧?”
韦珊珊说:“你们以后走路可要看路啦!”
“是!是!对不起,请姑娘原谅。”
这两个汉子说完便想离开。小三子一看他们的行径,便知道碰上了一对颇为高明的小偷了。他连忙喝声:“你们两个慢走!”
其中一位瘦汉子故作愕然地问:“小兄弟,你叫我们吗?”
“我不叫你们叫谁?”小三子对韦珊珊说,“姐姐,你摸摸你腰带上的银袋是不是不见了?”
韦珊珊一摸,失惊地说:“兄弟,银袋真的不见了!”
小三子板着脸对两个汉子喝道:“快将我姐姐的银袋交出来!”
另一个长脸的汉子扬起眉说:“什么?你敢说我们偷了你姐姐的银袋?”
“不是你们偷了又是谁?”
瘦汉子说:“小兄弟,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姐姐不见了银袋,怎么说是我们偷了?”
马脸汉子“哼”一声:“说不定他们身上根本没有什么银袋,却向我们撒野!”
瘦汉子故作好人说:“算了!我们别与他们一般见识,我们走!”
小三子又喝一声:“你们不准走!”
马脸汉子顿时瞪起了一双眼睛:“你这丑小子!是不是想讨打了?”
由于小三子脸上的一块紫红色胎记,俗称的“火烧脸”十分的难看,马脸汉子便骂他为丑小子。同时他们的争吵,已引来不少人的围观。马脸汉子为了在人们面前显示自己受了莫大的污辱,因此表现得特别的愤慨,扬言要打小三子。他以为这么一对乡下年青男女,一定为自己的恼怒、恫吓,吓得不敢出声了,然后自己和瘦汉子便可以堂堂正正地离开。
要是以往,小三子见有人偷钱包,绝对不会出声,因为自己也是一个小偷。要是偷一般富家公子、有钱人家的钱包,小三子就不会出声;要是偷一般乡下女子的钱袋,小三子也不敢嚷,顶多想办法将钱袋偷回来,送还那可怜的乡下女子。现在,小三子已下决心不再做小偷了,而这次偷的又是韦珊珊的银袋。小三子别说有武功在身,就是没有武功,他也要出面管了。
小三子不理睬马脸汉子的恫吓、威胁,问韦珊珊:“姐姐,你的银袋做了什么记号没有?”
“兄弟,我在银袋上锈了一朵梅花,袋口边锈了‘珊珊’两个小字。”
小三子转脸对瘦汉子说:“我姐姐的银袋就在你的身上,快拿出来!”
瘦汉子一怔,跟着发恶起来:“你这丑小子竟然血口喷人,毁我声誉,看来不打你不行了!”
马脸汉子早已一拳朝小三子胸口击去,小三子举手一拦一拨,就将马脸汉子拨到一边去,同时出手极快,一下就从汉子的怀中取出了韦珊珊被偷去的银袋。这种取物的手法,比这个小偷的偷技更高明,迅速而又轻灵。
小三子提着银袋向围观的人们扬扬说:“各位叔伯父老,你们看看,这银袋是不是锈了一朵梅花和我姐姐‘珊珊’的名字?”
众人一看,果然银袋上锈有一朵梅花和‘珊珊’两个字,显然这银袋是这两个小偷偷去了。人群中有人出声了:“这两个小偷,偷了人家的东西,还敢行凶打人,太可恶了!”
也有人叫道:“将他们抓起来!”
这两个小偷本想挥拳再打小三子,一见自己的贼赃显露,群情汹涌,早已吓得从人群中逃走了,跑进了一条小巷,就不见了人影。
有位老人好心地对小三子和韦珊珊说:“你们两个小娃,今后可要小心自己身上的钱财,别再让人偷去了!”
另一位老妇人说:“是呵!幸好这时大街上人多,要是在背静的小巷里,你们两个娃子可危险了!他们两个会打死你们的。”
小三子一揖说:“多谢伯伯、婶婶,今后我们会小心的。”同时又向众人一揖说,“我姐弟两人,感谢叔叔伯伯们的声援支持了!”
众人见无事,也就散去。
小三子对韦珊珊说:“姐姐今后更要小心了!”
韦珊珊说:“谁知这两个小偷这么一撞,就快手快脚将我的银袋偷了去的!”
“姐姐,他们两个已是笨手笨脚的了,要是碰上高明的小偷,他们只和你擦身一过,就不知不觉地将你的银袋偷了去。当你发现银袋不见了,还不知是在哪里丢失的。”
“兄弟,我今后会更加小心了。”
是夜,他们便投店住宿,一夜没发生什么意外。第二天,他们吃过早饭,便准备上路。小三子问:“姐姐,你看我们怎么走好?”
“兄弟,不就是这么走吗?又如何走法了?”
“姐姐,我是说,我们是坐船去古州呢,还是走路去呢?坐船,是逆水而上,虽然不那么辛苦,却慢得多了。走路呢,虽然辛苦一点,可早一天赶到古州。”
“兄弟,你看呢?我是随兄弟的意。”
“我是怕姐姐辛苦。”
“兄弟,我不怕辛苦。我们还是早一天赶到古州的好。”
小三子担心自己出来有半年多,不知候府怎么样了,同时也担心山妹妹和一阵风已到了古州。的确想早一点赶回去。便说:“姐姐既然不怕辛苦,我们就走路好了!在路上,姐姐还可以多练轻功。”
“这不更好吗?”
这样,他们便沿江边的山道而出发。谁知当他们走到离镇子五里多路的江边山道上,见有三条汉子从转角处闪出来,拦住了他们。小三子怔了怔,一看,脱口而问:“什么?是你们?”
原来拦住他们的是昨天镇上的小偷,马脸、瘦汉子和另外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瘦汉子嘿嘿嘿地冷笑说:“丑小子,昨天我们跟你好说好讲的,谁知你竟然不识趣,当众丢了我们的面子。”
小三子向韦珊珊示意一眼,问:“你们想怎样?”
马脸汉子说:“你这丑小子,老子昨天看得起你们,才在你们身上取一些银两。现在,你们将身上所有的银子给我全交出来,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不然,嘿嘿!”
“我们不交又怎么样?”
“那就别怪我们手狠心辣,将你们抛到江水里去!”
“你们当小偷,已是犯罪了,现在竟然敢拦路抢劫,罪行不更大了吗?”
“丑小子!你少跟老子们罗嗦!银子你们到底交不交出来?”
小三子看看前后左右,山道上没人来往,这里又是一处山口,一座山峰将江水隔开。瘦汉子冷冷笑:“丑小子,你别张望了,这里再也没人来救你们了!”
那位凶汉一下将身上的一把杀猪用的利尖刀拔了出来,喝道:“快!将银子全交出来,不然,老子一刀先宰了你这丑小子。”
小三子问:“姐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韦珊珊担心地问:“兄弟!我们斗不过他们么?”
“不是斗不过,我是想看姐姐的。”
“我?”
“姐姐,你放心,恐怕他们三人比深山老林里的山贼还不如。你勇敢一点,有我在一旁看住姐姐的。”
“好!有兄弟在,我就更放心了!”
这三个贼人,以为他们姐弟两个在商量交不交出身上所有银两,可是听了他们姐弟两人的对话,感到莫明其妙,一句话也听不明白,什么斗的,什么山贼的,马脸汉子首先不耐烦了,喝问:“你们说好了没有?”
韦珊珊大胆地迎了上来:“我劝你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的好!”
“什么!?你叫我们离开?”三个贼人一时愕异惊奇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乡下弱女人,居然叫他们快点离开这里,而不是将银子交出来,他们几乎认为自己听错了!再问一句:“你叫我们离开?”
“不错!我叫你们离开!”
“毛丫头,你是不是吃了老虎胆、豹子心,敢叫我们离开?”
韦珊珊壮着胆子说:“你们离开的好,不然,我们会杀了你们的。”
瘦汉子瞪大了眼睛:“你会杀了我们?”
“是的!”
马脸汉子怒吼起来:“臭丫头,老子先就杀了你!”他也拔出了身上锋利的匕首,向韦珊珊刺来。韦珊珊身形一闪,匕首出手,顺势一划,一下就将马脸汉子的手划伤了。
这个小偷,可以说与洞头镇那一对贼夫妇一样,根本不懂武功,也不知闪避,靠偷窃过日子。当给主人发觉了,便凶恶地将匕首拔出来,威胁主人不准反抗,甚至给人捅上一刀,掠劫钱物而去。他过去碰上的,都是一些善良、怕死而又不敢反抗的百姓,因而得手。
这一次,他碰上刚学会武功的韦珊珊,这一匕首拼刺法又极为上乘,每一招击出,都有它意想不到的威力,所以出手一招,就将马脸刺伤了。
马脸痛得呀呀直叫,惊愕地望着韦珊珊:“你敢刺伤老子?”
“我不是劝你们离开吗?”
马脸忍着痛又凶狠地一匕首刺出,一面大吼:“老子杀死你这臭丫头!”
韦珊珊不敢大意,全神迎战,身形一闪,又是一匕首击出。由于韦珊珊第一次正式与人交锋,为了自保,出手更不知轻重,这一下,不但刺伤了马脸,更将马脸的一条右臂几乎割了下来。他这条右手臂,算是完全报废,今后再也不能偷人家的钱财了。
那握着杀猪尖刀的凶恶大汉,先愕然地看着,以为马脸打发一个黄毛小丫头,简直易于借火,不消两下,就会将黄毛小丫头捅翻在地。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乡下弱女子竟会两下武功,出手两下,反而将马脸击成重伤。他一下跳了出来:“臭丫头!看老子来打发你!”
这位杀猪的屠户,跟拳师学过一年功夫,在松江镇上可以说是无敌手,人又凶恶,镇上几乎无人敢招惹他。正因为这样,两个小偷才请他出来打劫小三子和韦珊珊,以报昨天在镇上出丑之恨。其实他所学的三脚猫功夫,也可以说是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活动活动筋骨,练练身体还可以,真正与会武功的人交锋,简直是不堪一击。
韦珊珊见他来得凶狠,出刀又虎虎生风,便以小三子教会的狸猫千变身法先行闪开。尽管韦珊珊这一身法仍未到火候,但闪避凶恶大汉的袭击却绰绰有余。
凶恶大汉见自己一连进攻几招,韦珊珊都一味避开,不敢交锋。这只井底蛙,便以为韦珊珊害怕自己了,更放胆进攻,毫不防备韦珊珊的反击。谁知韦珊珊身形轻闪,闪到了他的身后,顺势一匕首刺出,“嘶”的一声,刀尖不仅划开了他的棉袄,更在他背脊上留下了一条刀痕,鲜血浸透了内外衣服。
这个凶恶大汉受了伤后,仍没意识到对手的武功不俗而逃命,反而更疯狂地乱刺乱劈。韦珊珊在避开他这一股疯狂锐气之后,骤然进攻,匕首一下将他握刀的手腕刺中划伤了,“当’’的一声,杀猪尖刀脱手落地,吓得他魂飞天外,转身飞逃到树林里去,丢下两个小偷不管了。
瘦汉子见势不妙,也想转身逃跑。小三子身形一纵,凌空揪住了他的衣后领,顺势一扔,将他扔到山道上,扔得他四脚朝天,也痛得他双眼金星乱飞一时爬不起来。废了一臂的马脸给这一情景惊得呆了,竟然不知道逃命。其实他想逃也逃不了,小三子早巳纵到了他的面前,一脚将他踢翻在地,亮了亮手中的匕首,问:“你们两个想生还是想死?想死的,我一刀一个,送你们去地府。”
这两个小偷才知道自己碰上的不是什么乡下娃子,而是身怀武功,要命的可怕人物,连忙叩头求饶。
小三子说:“你们想我放你们可以,你们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瘦汉子说:“小爷爷,别说三个,就是三百个我们也答应。”
“好!你们听着,第一,今后不得胡作非为,伤害人命;第二,不得偷取别人的财物,尤其是妇女和来往客商;第三,找一门正当的谋生本领,重新做人。这三条你们答不答应?”
“答应!答应!”
“好!你们滚吧!今后你们要是再犯事,给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取了你们的性命!”
“是!是!”
这两个小偷捡回了一条命,又一连叩了几个头,才灰溜溜地走了。
小三子望着韦珊珊:“姐姐,你没事吧?”
韦珊珊是第一次与凶恶的匪徒作真正的交锋拼杀,在交锋中,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生死。当她重伤了凶恶大汉,眼见着他逃跑了,才松下一口气来。至于追杀敌人,她根本没有去想。事后想起,她反而有点害怕,她不敢相信,自己能将一个凶神恶煞、如狼如虎的大汉打败了。现在她听小三子这么问,忙说:“兄弟,我没事。”
“我见姐姐怔怔地站在那里,以为姐姐在交锋时扭伤了筋骨哩。”
韦珊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怎么扭伤筋骨的?”
“姐姐是不是有点害怕了?”
“兄弟,不瞒你说,不知为什么,我打败了匪徒之后,反而有点害怕了。”
“今天是姐姐第一次与贼人交锋,以后姐姐与人交锋多了,就不会害怕了。其实,我也跟姐姐一样,第一次战胜了对手,事后想起,也有点害怕。不过,有了今次经历,以后碰上凶恶的匪徒,当他们要你的命时,你就不知道害怕了,与他们拼死相斗的过程中,反而增添了自己的勇气。”
“是吗?我想我以后也不会害怕的。”
“姐姐,不过话得说回来的,要是碰上了武功十分好的敌人,我们斗不过,就不要去硬拼,运用身法赶快逃开才好。这些,以后姐姐经历多了,自然会明白。总之,与恶人交锋,除了斗力,更要学会斗智用计。就像我对深山老林那一伙山贼一样,真正交锋,我恐怕胜不了他们,我只好用计取胜,才救了你们!”
“兄弟,我明白了,我今后要多用心思才好!”
“姐姐,我们赶路吧!”
于是他们沿江而上。这一段路程,要是小三子一个人,不需一天便可以到达古州,可是他带着韦珊珊,就不能走得太快了。韦珊珊轻功才学成,内力不足,前两天,小三子更拉着她的手在山岭上飞行,韦珊珊是借着他的力,勉强才能跟上。而这一天,小三子为了锻炼她,再不拉她的手,让她一个人施展轻功行走。韦珊珊不时要停下来歇息,所以就比前两天慢了。小三子也便陪着她,从旁鼓励。他们穿过了下江小镇,快要来到停洞小镇时,蓦然听到前面有位少女绝望的呼叫声:“爸爸,救我!爸爸!快救我呵!”
跟着是位男子的吆喝声:“你们快将妞儿拉进树林里!”
小三子一听,连忙对韦珊珊说:“不好!前面出事了!姐姐,快!我们快赶去看看。”
小三子和韦珊珊飞跃来到了前面的树林中,只见两条汉子拉着一个披头散发、呼天喊地挣扎着的少女往树林深处走,另外两条汉子围攻一位中年汉子。这个汉子手执一条枣木扁担,一边挥舞乱打,一边怒吼着:“我跟你们拼了!”他的行李,散落一地。
小三子一看围攻中年汉子的两个匪徒,不是别人,是古州城中四小丑中的鬼脸和八哥,显然将少女拖往树林深处的两个贼人是长脚和兔子了。这四个小丑怎么窜到这里拦路打劫?
小三子哪里知道,八哥、鬼脸四人除了在古州城内不时入屋盗窃外,还不时到古州四乡一带拦路抢劫。而且他们的手段极为凶残,抢劫之后还杀人毁尸灭口。劫到了钱财之后,便回古州出入赌场妓院,大肆挥霍。
小三子以为他们只是一般的小偷,偶而伤害人命,教训他们之后,便不再去理他们了,同时也不想在古州城中出头露面,为人注意,他以为这样的流氓、赌徒兼小偷,若是出了事,自有官府的捕快去捉拿,也用不了自己出面。而且他们那一夜给自己吓走之后,再也不敢来侯府生事了。
正因为这样,小三子放过了他们,章标总管也没有去注意他们。官府的捕快们一来没有什么苦主到衙门控告,二来也找不到他们作案的证据,只要他们不在城中闹得太不像话,也不去多管他们。何况有些捕快们不时得到了他们的一些好处,也开只眼,闭只眼让他们在城里混下去,从而让他们窜到四乡路上为非作恶,凶残地抢劫单身路人了。
年关将临,四个贼子在赌场上的手气又不好,便窜到停洞小镇附近一带抢劫,恰恰碰上了赶回古州的小三子。
小三子知道这四个贼人部有一两下功夫,不同松江镇的两个小偷和洞头小镇那对贼夫妇不会武功,并且也知道八哥、鬼脸两人的凶残不亚于那对贼夫妇。眼见那位中年汉子不是八哥、鬼脸的对手,迟早会命丧在他们两个的刀下。小三子急忙对韦珊珊说:“姐姐,你快去救那女子,我去救那汉子!”
韦珊珊已有了交锋的经验,对自己也有信心了。何况救人如救火,自己再不去救,那位可怜的弱女子就会遭贼人们的毒手了。她应了一声,纵身直奔女子而去。小三子更飞身来到了八哥、鬼脸和中年汉子之间,匕首击出,“当”的一声,挡开了八哥劈向中年汉子的刀势。小三子的出现,令鬼脸、八哥一齐愕然,双双跃开,定神一看,是一位十五六岁的丑少年。八哥瞪眼凶狠地问:“你是从哪里闯来的丑小子?”
别说小三子现在改容化装,他们认不出来,就是小三子没有改容,这两个贼子恐怕也一时认不出来。他们见小三子那年,小三子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阔公子,面前的小三子却是乡下人装束的青少年,面丑而双目有神,眉宇之间隐藏一团英气。小三子不屑去理睬这两个贼子,对中年汉子问:“大叔,你没事吧?”小三子见中年汉子身上已中了两处刀伤,幸有厚厚的棉衣护体,棉衣给刀刃划开了,但不见血流。
中年汉子见是一位神态威严的青少年,一出手就震开了贼人手中的刀而救了自己,虽然惊愕,却很快便回答说:“小侠士,我,我没事。”
“大叔没事,快去助我姐姐救你的女儿,这两个贼子由我来对付他们好了!”
“小侠———”
“大叔!快去吧!”
这位汉子的确担心自己的女儿,见小三子这么说,便说:“小侠,那我去了!”
“去吧!去吧!”
八哥早已忍不住问:“小子!你敢管老子们的闲事?”
小三子说:“你们行凶抢劫,杀人越货,这是闲事吗?”
鬼脸一刀向小三子劈来:“你到阎王爷面前去管闲事吧!”
小三子身形轻闪跃开:“我劝你们两个乖乖地束手就擒,到宫府面前去自首吧!或许你们还有一条生路可走。”
“什么!你小子是官府的人?”
“你们这样无法无天,光天化日之下拦路抢劫杀人,任何人都可以将你们捉去官府问罪。”
八哥冷笑说:“小子!你知不知道古州的邱捕头是我们的什么人?”
“哦?他是你们什么人了?”
“他是我们磕头的把兄弟!”
“哦!他叫你们出来拦路抢劫?那不是官匪!一家人了?这还有王法吗?”
“王法!王法!老子们手中的刀就是王法。小子!你也将你身上的银两放下来,我可以给你一个全尸!”鬼脸凶残地说。
“这么看来,我不杀你们是不行了!”
“小子!死到眼前,还敢这么大口气?是不是大蒜吃得太多了?”
八哥喝着鬼脸:“少跟这小子罗嗦!我们合力劈倒了他,早一点离开这里,免得夜长梦多,有别的人闯来。”
这两个没人性的贼人,凶残够凶残,讲到武功,他们连三流的武林人士也比不上,不但不及湘黔边界上的惯匪吊眼狼和元宝山中的雌雄大盗,顶多与吊眼狼手下的土匪一般高下,所以小三子一抖出匕首拼刺法,不用四五招,先捅翻了八哥,又重伤了鬼脸。八哥是魂归地府,鬼脸是不见了一只手和断了一条腿,倒在雪地上爬不起来。
这些当地的流氓凶徒,他们不敢去招惹武林中人,侠义人士也不屑去杀他们,碰上他顶多警告一下就算了,杀一些武功不高的流氓无赖,污了自己手中之刀剑,也有损自己的声誉。他们不是什么黑道上的魔头,也不是当地罪恶累累的豪强土霸与惯匪,只是一些宵小之徒。这样的人,地方上的捕快们完全可以擒拿归案。
可是他们碰上了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侠义人士的小三子,不懂得侠义人士的不成文规矩,也不管什么损不损自己声誉。可以说,小三子现在既是武林中人,又不是真正的武林中人,为了救人,他在交锋中毫无顾忌。何况小三子所学的匕首拼刺法招式又极为上乘,给击中的,不是死就是重伤。同时小三子也恼恨他们太过凶残了,抢劫了钱财还不算,还要杀人灭口,出手更不会留情了。
小三子解决了八哥和鬼脸之后,看看树林里,韦珊珊也将长脚捅翻倒地,兔子给那愤怒的中年汉子一扁担击得头破血流,倒在地上也奄奄一息了。
小三子不屑地看了看不能逃走的鬼脸一眼,走过去问:“姐姐,你没受伤吧?”
韦珊珊说:“兄弟,我没事,这两个贼子比松江那个杀猪的贼人更难缠!”
“他们再难缠,还不是叫姐姐干掉了!”
“也幸好大叔赶来,我才能干掉他。”
韦珊珊说的是实情,她一个人不易打发这两个贼人,当然闪开他们的进攻却绰绰有余。中年汉子的赶来,分去了她的负担,可以从容干掉长脸。兔子见长脸一死,又瞧见八哥、鬼脸双双倒地,早已心慌了,正想逃走,却给愤怒的中年汉子一扁担击中脑袋,脑浆飞溅。
这一对父女双双跪在雪地上,叩谢小三子和韦珊珊的救命大恩。小三子慌忙扶起他来:“大叔,别这样,我们只是路过里,顺手除恶而已。”韦珊珊也扶起了那少女说:“姐姐,你起来,天不早了,你和爹爹快点离开这里才是,不然,恐路上还有危险。”韦珊珊是第一次出手救人,心情既高兴又兴奋,她更理解被救之人的心情。
中年汉子说:“要不是小侠和女侠赶来,我父女两人,恐怕早已惨死在贼人们的刀下了。此恩此德,永世难忘。小人父女斗胆请教小侠、女侠的高姓大名,仙乡何处,小人日后好登门拜谢!”
小三子忙说:“大叔,这些小事,你不必记在心里。我姐姐说得对,天色不早了,大叔还是赶快检点行李,早一点进镇投宿才是。我们处理一下贼人们的尸体后,也要离开这里了。”
“那让小人来处理他们好了!”
“不不!大叔还是快走。大叔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令爱着想才好。要是有官府的人到来,那就麻烦了。”
这位中年汉子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解江湖上的侠客义士救了人后,往往不愿留下姓名,更不希望人报答。同时也见自己女儿面无血色,十分的害怕,便说:“小侠既然这么说,小人便拜别了!”
中年汉子收拾好散落一地的行李,扎成一担,和女儿再次向小三子和韦珊珊叩谢,挑着行李,携着女儿往停洞小镇而去。
小三子在夕阳下目送这对父女远去的背影,转身来到已重伤残废的鬼脸面前。鬼脸眼见同伙中三个先后死去,自己断腿缺臂的又不能逃跑,便惊恐地问:“你,你,你要杀我?”
小三子说:“你不是要杀我吗?”
“不不!小人知错了,求求你放过了我。”
“在四个贼人之中,最凶残的就是你和什么八哥了!他们三个都死了,你能不跟随他们去?”
“不不!你放过了我,我今后再也不敢作恶害人了!”
“你今后还能作恶么?”
“是是,我已是个残废之人,再也不能作恶了,你们就当可怜我这个残废人吧!”
“好!我暂时放过了你。要是我打听到你今后仍在作恶,唆使他人犯罪,我誓必会杀了你。现在,你慢慢走吧,今后别让我再见到了你。”
小三子打发鬼脸走后,又将三个贼人拖到树林里草草埋葬了。这时,夜幕早已降落,小三子说:“姐姐,我们走吧!”
“兄弟,天黑了,我们也该走了!”
“姐姐,你害不害怕?”
“有兄弟在,我害怕什么?”
“我是问姐姐在杀了人后,害不害怕?”
“我事后是有点害怕,现在不害怕了。面对恶人,你不杀他伤他,他就会杀我伤我呀!”
“不错!姐姐不但自卫,也为了救人,在交锋中杀了他们,问心无愧,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走了一段路,韦珊珊见小三子不是向小镇走去,愕然地问:“兄弟,我们不到镇子上去投店住宿么?”
“姐姐,我们救了人,也杀了匪徒,还是别进镇住宿的好。”
“为什么?”
“姐姐,要是让镇上的人知道了我们的事,人们都会跑来看我们,我们怎么去应付?要是镇上有官府的人,他跑来向我们左查右问的就更麻烦,所以我们还是避开人们的好。”
“兄弟,那我们今夜去哪里住宿呢?”
“姐姐放心,我知道前面不远,有一间破庙,我们去那里住宿好了!”
小三子来到这里,可以说是已回到了自己的老家。他对这一带的山形地势、村庄、小镇,再熟悉不过,知道什么地方有乱坟、野庙、山岩可夜宿,本来停洞小镇上也有侯府所办的一个义庄,负责义庄的人更知道小三子是侯府的小主人,自己的三少爷。小三子救了那一对父女,杀了古州三丑,他不想镇上的人知道是自己所干的,更不想义庄的人知道自己。尽管自己已改了容貌,但说话的声音改变不了,义庄的人一听,便会认出自己来。所以他不愿进小镇,宁愿多绕几里路,到山里那间破庙去住宿一夜。
这一间破庙,不但他和山妹妹住过,山妹妹在这间破庙中还第一次传给了他防身自卫的武功。他更在这一家破庙里碰上了一阵风这一位武林中少有的奇人。也是这一间破庙。改变了他人生的道路,使他从一个四处流浪的小偷变成了行善一方的侯府三少爷,更变成了一个神出鬼没、惊震官府、富豪的侠偷义盗黑影。
小三子带着韦珊珊在月夜中走了好一段崎岖的山路,最后来到了破庙。破庙是在栽麻、停洞和古州城的三地之间,平常极少人到,在雪夜里更没人来了。破庙比三年前更破烂荒凉,幸好仍有挡风避雨的地方。小三子拾了一大捆枯枝柴草回来,在大殿上升起了一堆火,以驱寒气,同时也烤些东西吃。
韦珊珊是第一次在这么一间山野破庙中过夜,她感到陌生,也有点怕,问:“兄弟,在这么一间破庙里过夜不害怕吗?”
“姐姐,在我以往的生涯中,这是一处最好过夜住宿的地方了,不但安全,也没人来打扰,不用担心野兽闯了来。”
韦珊珊不明白:“这是最好的地方了?”
“是呀!姐姐,我以前经常四处行走,什么地方没住过?我在荒坟中睡过,也在山崖下呆过,有时爬到大树上过夜,有时就缩在街头巷尾人家的屋檐之下,甚至我还躲到农家的猪圈中睡着了。”
韦珊珊惊愕了:“兄弟,你怎么尽睡这些地方的?不到客栈里投宿?就是没有客栈,也可以找一处人家求住一夜呀!”
小三子笑了笑:“姐姐,当时我身上没有银两,更不想麻烦人家,只好这样了。”
“兄弟怎会没有银两的?”韦珊珊又困惑不解了。在她的印象中,小三子是一位行侠仗义的英雄,一位有钱人家的少爷,出手大方,视钱财如粪土。在那深山老林的贼窝里,有一千几百两白花花的银子,他连正眼也不去瞧一下,全部分给了别人,自己一文钱也不要,怎会没有钱住宿的?她接着又问:“兄弟,你总不会出门不带银两吧?”
小三子不想让心地善良的韦珊珊知道自己的过去,只好说:“姐姐,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很多事情很难说,有时银子用完了,有时在荒山野岭中前不见村、后不着店,只好随便找一处地方住一夜就算了。要是姐姐今后学好了武功,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恐怕也会这样的。”
韦珊珊笑着说:“兄弟,我一个人怎敢在江湖上行走的?叫我一个人住在这荒山破庙里,这实在害怕!”
小三子一想也是,一个少女,孤身只影在这破庙里,说不害怕是假的。世上又有几个女子像山妹妹那样胆大异常,一个人在荒山野岭中独来独往,还装神扮鬼吓人?便说:“姐姐,除非你今后不在江湖上行侠仗义,要是在江湖上行走,经历多了,就会不害怕了。我有一位山妹妹,她大胆极了。”
“她也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吗?”
“不错!她在三年前,只有八九岁左右,一个人就跑到江湖上闯荡了。”
“她这么小就跑出去,不危险吗?”
“她武功又高,胆子又大,简直不知道危险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她除恶霸,杀坏人,救百姓,有时装神扮鬼吓人,精灵古怪,弄得人啼笑皆非。可以说山妹妹是一位无法无天、大胆任性而又十分豪气的小侠女。”
小三子干脆将山妹妹火烧赌场,夜闯古州堡、栽麻镇救人的事情都说了出来,甚至将山妹妹不谙世故,一个人不敢去饭店屹饭的趣事也说出来,令韦珊珊听得惊奇而又神往不已。
韦珊珊以往从小三子的口中知道有山妹妹和一阵风这么两个人,认为那都是慷慨侠义人士,像民间流传的神奇人物。山妹妹是一个侠女的名字,不一定比小三子小,甚至是一个成年的女子,不然怎么能有这么豪爽大方?韦珊珊怎么也没有想到,山妹妹竟然是一位小姑娘,九岁左右就出来闯荡江湖了,还干出这么一连串的惊人事迹来,超出了民间流传一些侠女的故事,这怎不令韦珊珊惊奇神往?
韦珊珊问:“兄弟,我能不能见到这位山妹妹的?”
“姐姐,要是没有什么意外发生,我们回到侯府之后不久,她一定会出现。到时我不但可以见到她,还可以看见一阵风叔叔。”
“真的?”
“我骗姐姐干吗?”
“兄弟!那我们早一点回去!”韦珊珊急切想见见这位令人神往的山妹妹了。至于一阵风,韦珊珊不是武林中人,从没听说过,而且一阵风的事小三子也说得不多,印象就没有山妹妹那么深刻。
“姐姐,明天中午,我们就可以回到侯府了。明天一早,我们要恢复原来的面容,而且我们还要装成不会武功,不但山妹妹的事不能向任何人说出去,就是我们在深山老林和路上经历的事,也不能对任何人说出来。”
“对侯府的人也不能说出来吗?”
“是!不能说出来!”
“侯府的人不知道兄弟会武功?也不知道兄弟在外面行侠义之事?”
“我不说,他们怎会知道?而且我更不想别人知道,所以姐姐一定要守口如瓶。”
“兄弟为什么要这么做?”
“姐姐,你不明白,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可多了,一旦让人们知道我有这么一身武功,就算仇家不找上门来,一些好武争强之人,也会找上门来与你比武论剑,不但自己不得安宁,也连累了侯门上上下下的人。仇家寻来,更会有流血的惨事发生。”
“兄弟,我明白了。怪不得有人说,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也怪不得兄弟每到一处,要改容化装的。”
“姐姐明白就好了。”
“是呀!我也明白了,原来你们不是真面容的人。”
这一声音从夜空里传来,令小三子大为惊震,韦珊珊也惊愕了。这说明荒山破庙中藏有人,听到了小三子的秘密。小三子一下跳了起来,喝问:“谁?你给我站出来!”
“我站出来干吗?你们想杀我灭口吗?我才不那么傻哩!”
声音虽然细小,在寒夜中听来却字字清楚,好像是从庙外传来,又好像在自己身边似的,只闻声而不见人。
小三子又喝一声:“你站出来!”
“我站出来,你们不会杀我吗?”
“我保证不会伤害你。”
“你这化了装的丑八戒,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朋友!那你想怎样?”
“我不想这样,我只想看看你这侯三少的真容,看看这位姑娘嘴角上是不是真的长有那么一颗好看的美人痣。”
小三子辩明声音是从神台上破烂的神像背后传出来,骤然身形一闪,如闪电般扑向神像。韦珊珊似乎看见一条人影一闪而逝,跟着“轰隆”一声,残破的神像从神台上倒了下来,跌成几块,神像更不成神像了。而小三子扑了空,什么也没有抓到。跟着那声音从外面咭咭格格笑起来:“你怎么将神像也推倒下来啦!不怕神恼怒么?”
小三子感到今夜黑又碰上了一位武林中的奇人异士,怎么事情这般的巧?上一次在这里碰上一阵风叔叔,几乎给他吓得半死,现在又碰上一个,怎么这间破庙尽出奇人的?还是这间破庙,是最适合奇人异土藏身的地方,这以多奇人异士跑来了这里?
上一次碰上的是一阵风叔叔,那是人间少有的侠义道上的人物,除了喜欢捉弄人外,是一位与人为善的好人。而这一次碰上的是什么奇人异士呢?还是一位邪恶的大魔头?自己恐怕还可以逃走,那姐姐可危险了。
小三子暗想:这位奇人异士是谁呢?不会是一阵风叔叔吧?可是声音一点也不像,不可能是一阵风叔叔,不是一阵风叔叔那又是谁?总不会是山妹妹吧?而且声音也不是山妹妹的声音。小三子想到这里,便举手向空一揖说:“在下知道前辈是位武林奇人,刚才在下出言不逊,冒犯了,请前辈恕罪!”
“你这丑小子怎么前倨后恭了?你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了?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出现吗?我是一个软硬不吃的怪物,才不会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