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哭笑长老

  上回说到江中一叟和莫纹都不知道蒙面黑衣者是何人。江中一叟说:“我以为是你哩!现在看来,一定是那位与俏郎君在柳城不远江边上同时出现的黑衣蒙面人。”
  “黑鹰?”
  “不错,现在看来,一定是他了。”
  莫纹更是惊讶,黑鹰怎么会在阚家寨中出现?莫非他一直在暗中盯踪自己?这个黑鹰,真是神秘极了,盯踪着自己,一直不让自己发觉。他到底藏在什么地方?对自己了解得这么清清楚楚?要是在陆地上,他跟踪自己而不让自己发觉,还有可能。可是自己一直在船上,后面又没有任何的船只跟踪,而且是日夜顺江而下,他总不可能日夜跟着船在岸上奔走吧?当然,以黑鹰那匪夷所思的武功,要跟踪一条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他说他在前面等我,是这么的等法?好呀!有了他在暗中保护,我更放心啦。
  江中一叟见莫纹沉思不语,问:“丫头,黑鹰你认识不?”
  莫纹笑着:“认识认识,我怎么不认识他?我跟他打交道,不是一两次了。”
  “他是侠义道上的人?”
  “他跟‘侠义’两字扯不到一块。”
  “那他是什么人?”
  “我也说不上他是什么人。不过可以肯定,他是个谋夺慕容家武功绝学的一个可怕的人。”
  “丫头,那他跟踪你……”
  “他主要担心武功绝学落到了别人手上。”
  “那他怎么不直接找你索取?”
  “怎么不索取?交锋了两次,他胜不了我,我也胜不了他,就这么僵持住了。”
  江中一叟担心地说:“丫头,以他的身手,要窃取在你身上的武功,不是不可能的。”
  “问题是秘笈不在我身上,他怎么窃取?再说,他为人也怪,不屑采取这样的手段,而是要我心服口服地自愿交给他,他才要。你想,我会自愿交给他吗?”
  江中一叟听了,不由说:“看来这个黑鹰,行为比我老头子还怪,我真想见见他。”
  “你想见他不难,我一出事,他准会出现的。到时,你千万别让他走了,合我们之力,撕下他的面巾,看看他是什么人。”
  “丫头,你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要是我见过就好了,老头子,我们也除下夜行衣,休息吧。”
  于是他们各自回房休息。莫纹矇矇眬眬地睡了一会,听到房外有人行走,睁开眼一看,已是红日东升,灿烂阳光晃动的江面,几乎映射得她睁不开眼来。她一跃而起,伸头往外面一看,不少船只已炊烟飘起,大藤峡两岸山峰上,环绕着如丝带般的晨雾,已在慢慢地移动飘散了。而大藤峡江面上,有几个黑点,那是一些船只,已闯过大藤峡,往下游漂去了。
  莫纹开门走出房间,来到船尾,江中一叟和阿水已煮好了饭菜。江中一叟一见她便笑问:“丫头,睡得好吧?”
  莫纹笑道:“好!你没睡?”
  “睡了,给阿水弄醒了过来。”
  阿水要打热水给莫纹梳洗。莫纹说:“你忙你的,我自己来。”
  江中一叟也说:“阿水,你让这个丫头自己来好了。”
  莫纹又看看不远处的左邻右船,人们似乎在兴高采烈地议论着什么。再看看江岸,也有三三两两的人议论纷纷,有的船家高兴得拍起手来说:“这下好了,大藤峡已经平静,没人敢收什么保护费啦!”
  莫纹问江中一叟:“老头子,他们在议论什么?”
  “丫头,他们在议论阚家寨这贼窝,一夜之间,给人踩平了,所有山贼死的死,逃的逃,大藤峡内,再也没人收过往银两了。”
  莫纹一笑,心想从此以后,阚家寨在绿林道上除名,再也不复存在。以后找机会,再挑了更顶山和绿布山才好。
  莫纹梳洗罢,便来到慕容智的房间,拍开了他的昏睡穴,敲敲桌子喊道:“起来,起来!你这懒猫,太阳已照到床上来了,你还睡?快起来。”
  痴儿睡意未醒,嘟哝着不愿爬起来:“嗯,姐姐,我还想睡一下,我好累呵!”
  “你整整睡了一夜,还累?”
  “唔!我就是累嘛!”
  莫纹看见他这副似孩子般的贪睡相,哪里像什么惊震江湖的武林世家慕容家的子弟?像一个富贵人家的大少爷还差不多。便说:“好呀,你睡吧,我走了!”
  这下,痴儿睡意全醒,一下跳起来:“姐姐,你要去哪里?”
  “你怎么不睡了?”
  “我,我醒了呵!”
  “醒了就自己洗脸、漱口,吃过饭,你自己就在船上玩。”
  “姐姐,我们不上岸玩玩么?”
  “别玩了,这么个小小县城,没有什么地方好玩的。”
  “唔!姐姐,我想上街玩。”
  “好呀!那你一个人上街去玩吧,我可要坐船走了!”
  莫纹这句话,可是制服痴儿的法宝,痴儿一下又吓得不敢出声。他什么都不怕,就怕莫纹离开他走了。
  早饭后,所有过往的船只都纷纷起锚,离开武宣县城,往下游而去。江中一叟觉得自己如若不离开,就会引起别人注意了。本来他想夜闯大藤峡,但又怕惊动世俗,也只好命阿水启锚而去。
  莫纹问:“老头子,你不夜闯大藤峡了?”
  江中一叟笑了笑:“算了!你不怕行人注目,我可怕给人注意。”
  船一进入大藤峡,果然是滩险水恶,漩涡处处,水下暗流急涌。江中一叟不敢大意,全副精力,放在舵把上。
  一条滚滚而下的江水,窜入了群峰峻岭之中,宛如一条银蛇在奇岩乱石中左右盘旋,将大瑶山切割开,形成了八十里长险恶的大藤峡。大藤峡,远远比不上长江三峡那么有名气,也没有长江三峡那般令人惊心动魄,两岸也没有三峡般迷人的风光。但就它的险恶,并不亚于长江三峡,不但水急浪高,江面上形成了一层水雾云烟,更险恶的是江底礁石处处,危机四伏,一不小心。便船翻人亡。
  莫纹和痴儿倚在前舱窗棂上观看大藤峡的景色,只感到船仿佛在云雾之中飞行,一去千里,令人目眩魄飞。痴儿不禁抓住了莫纹的衣袖:“姐姐,我怕!”
  “兄弟,你怕,就别看了,回房睡去。”
  “姐姐,我不敢走。”
  “那你爬呀!”
  痴儿真的伏在舱板上,像乌龟似地慢慢爬着,莫纹“嗤嗤”地笑得几乎弯了腰,说:“好了!好了!我的大少爷,我扶你回房吧,别尽丢丑现人眼了。”
  “不!我爬得动,不用姐姐扶。”
  突然,江中一叟在船尾喝声:“小心,坐稳!”将舵一摆,船一个左急转弯,绕过了一处暗礁。这一下,痴儿可爬不稳了,人似冬瓜般滚到了茶几边,“咚”的一下,撞着了额头。痴儿“呵哟”叫了一声。他叫声未完,船又一个右急转弯,痴儿又像冬瓜滚到了另一边去。
  莫纹见痴儿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说:“爬呀!怎么不爬了?”
  “姐姐,我好痛。”痴儿卧在舱板捂着额头说。
  “让我看看,撞成怎样了?”
  “姐姐,我的头开裂了。”
  “别胡说!”莫纹蹲下看看他的额头,看来撞得不轻,额头青了一处。便伸出玉掌,暗运真气,为他按摩。
  “姐姐,我的头没撞裂吗?”
  莫纹故意逗他:“裂了,快裂成两边啦!”
  “姐姐,我会死吗?”
  “你裂成了两个头,阎王爷敢要你吗?”
  痴儿怔住了:“姐姐,我变成了两个头?”
  “是呀。再撞一下,就成了哪咤,三个头了,可惜没有六臂,要不,谁也怕了你,不敢和你打架了。”
  “真的?姐姐,那我再撞一下。”
  “好呀!那就撞呀!”
  痴儿真的想向桌子脚撞去,莫纹一手将他提了起来:“你是不是找死了?”
  “姐姐,我想变成三个头的哪咤,以后我可以保护你。”
  “你呀!以后少给我胡闹、丢丑,我就千多谢万多谢了。”
  他们就这么说着,笑着,八十里的大藤峡,很快就抛到船后,不到半日,船便来到了浔州府桂平县的西山之下,浔州府已遥遥在望了。这里水势平稳,一路下去再也没有什么险滩了。
  船正靠着江岸缓缓行走。突然问,一条人影从江岸跃上船来,莫纹喝声:“谁?”
  “三小姐,是奴才。”人也进了船舱。
  是无影飞盗俏郎君。莫纹有点讶然:“怎么,是你?你还不远走高飞,跑来见我干什么?”
  俏郎君一揖说:“奴才……”
  “哎!你别再自称什么奴才了!”
  “是!三小姐。”,
  “你有什么事要见我?”
  “三小姐在一夜之间,踩平了阚家寨,已惊震江湖啦!”
  “那又怎样?”
  “我不能不来告诉三小姐一声,玄冥阴掌门的几大护法率了一批高手,已闻风而来。同时,中原几大门派的高手,其中有武当、昆仑派的掌门,也云集在梧州、浔州两府一带,追踪三小姐的踪迹。”
  “我正等着他们来哩!”
  “三小姐,千万小心才是。听闻西域几大护法的武功,一个个不在几大门派掌门人之下,其中一位黄衣护法,还会邪术,能控制人的意志。他们誓必要找到三小姐才甘心。”俏郎君说到这里,不禁又看看痴儿慕容智,“他们也在追寻二少庄主。三小姐固然能脱身而走,恐怕二少庄主落到了他们手上,就危险了。”
  “他们要这痴儿干什么?”
  “那位黄衣护法会在他身上使用邪术,可以从二少庄主的口中得知一些武功绝学的线索,同时也以他为人质,威胁慕容庄主和大少庄主慕容明出来。”
  莫纹沉思不语。看来这一场腥风血雨,比任何时候都来得严峻。的确,自己一个人可脱身而走,痴儿呢?怎么办好?
  俏郎君又说:“三小姐,我们听说大小姐也往桂林这一带赶来了。”
  “唔!你还有什么情况?”
  “没有了,三小姐是不是先避开他们?”
  “避开?你想想,我能避得了吗?就算避开了玄冥阴掌门的人,也避不了中原那几大门派的人。尤其是丐帮,他们的耳目遍及天下。难哪!”
  俏郎君说:“三小姐要是一个人,要避开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
  “你别多说了,我自会处理。”
  “三小姐,要不要我留下?”
  “你愿留下?”
  “我愿以死相报三小姐之大恩。”
  莫纹摇摇头:“何必这样?你还是快走的好,我不想拖累了你。再说,有你在身边,我还多一份担心。”
  “既然这样,我告辞了,望三小姐小心。”
  俏郎君说完,便纵身往江岸跃去。
  痴儿害怕地望着莫纹:“姐姐,你不会不理我吧?”
  莫纹望着慕容智,叹了一声:“兄弟,你刚才没听到他说的话么?”
  “我听到,我求姐姐别离开我。”
  “兄弟,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痴儿放心了:“姐姐,你真好,我只要跟着你,就什么也不害怕。”
  “兄弟,可是有很多人在追杀我呢!”
  “姐姐,我们可以躲起来呀!”
  “哦?去哪里躲?”
  “我们回去那个岩洞里躲起来好不好?”
  莫纹听了好笑,便说:“兄弟,现在回去不行了。要不,你先找一个地方藏起来,我去……”
  “不!我要跟着姐姐的!”
  “你不怕他们捉了你?”
  “我不怕!我也会捉他们。”
  听了痴儿的话,莫纹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一想到在那荒谷中,痴儿不顾生死跑来搭救的情景,她怎么也忘不了。在罗城的那天晚上,要不是痴儿身上的玉女黑珠丹,自己恐怕就毒发身亡。自己再不能丢下他不管了。真的丢下痴儿,说不定他会千方百计来寻找自己,岂不是害了他?
  莫纹现在的心情非常矛盾,带这痴儿不是,不带又不是。江中一叟这时说:“丫头,别担心,还有我这个小老头,他们找不到你的。”
  “老头子,你有什么办法?”
  “我只有一个拙办法,船不靠岸,在江心飞行,直达广州,然后出海。找一处海岛住它几年再回来,到那时武林就变得不同现在了。”
  痴儿首先高兴得跳起来:“姐姐,我们出海玩呵!说不定在海上,我们会碰上神仙的?”
  莫纹笑起来:“你听谁说有神仙的。”
  “我家的张妈呀。她告诉我,海上有个什么蓬莱岛的,岛上住的都是神仙,吃一颗仙枣,可以活几百岁,喝一口仙酒,就更长命了。还说观什么音菩萨就在南海上。姐姐,我们到海上找神仙去。”
  这个痴儿,将民间的神话当成真的了。莫纹心想:自己横直不回梵净山庄了,到海岛上住一段日子也好。她问江中一叟:“老头子,你有把握能避开他们的追踪?”
  “十成把握我不敢说,但起码也有七八成。万一真的在江面碰上了他们,我们只好跟他们拼了。在江面上,他们讨不了便宜。”
  痴儿说:“对!姐姐,我也帮你打他们,将他们丢到江里去。”
  莫纹没时间去理睬痴儿的痴言废语,对江中一叟说:“我不愿拖累了你。”
  “丫头,你这是不将我当朋友了!”
  “老头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丫头,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你要是真的将我老头子当朋友,就不应该这么说。”
  “老头子,我们不能想一个更好的办法?”
  “好!你说,只要你不将我老头子扔到一边去就行。”
  “老头子,这样好不好,到了桂平县城,我一个人上岸,故意引他们盯上,你带着我兄弟继续沿江而下,等我摆脱了他们之后,再去找你们。这样,这条船就不受人注意了。”
  江中一叟望着莫纹:“丫头,你不会一走了事吧?”
  “哎!你怎么这般不相信我?”
  “丫头,这个办法的确好,可是我老头子有点不放心。”
  “你有什么不放心?”
  “你这样很危险,能摆脱这么多高手的追踪吗?”
  “你放心好了,对付众多高手,我或许无法取胜;但要走呀,他们就怎么也追不上我。”
  “丫头,我还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让阿水换上二少庄主的衣服,跟你一同上岸。”
  “老头子,你是不是怕我走了,故意叫阿水跟着我?”
  江中一叟眨眨眼笑道:“让人们以为阿水就是二少庄主跟你在一起不更好吗?一来阿水对地形熟悉,很容易找到我的;二来阿水轻功过得去,一两个人,他也可以打发掉,这不更好?”
  “好!老头子,我们就这么办!”
  痴儿却嚷起来:“不!我要跟着姐姐。”
  “兄弟,你不是说要听我的话么?”
  “是!我听姐姐的话,可是姐姐走了,我怎么听得到你说的话了?”
  莫纹真给这痴儿弄得一下语塞。她故意生气了:“好呀,那我们在一块死吧!”
  痴儿愕然:“姐姐,我们怎么在一块死了?”
  “你跟我在一块,碰上了那伙恶人,我又要与他们交手,又要照顾你,一不小心,我不给他们杀了?我死了,他们不杀你?你看看,那不是一块死吗?”
  “姐姐,我们不会跑么?”
  “你不会轻功,跑得过他们?”
  “姐姐,我会重功。”
  江中一叟和阿水都有些愕然,在武学当中,从来没听说有什么重功,重功是一门功夫么?莫纹虽知道痴儿的胡言乱语,也故意惊讶地说:“啧啧,兄弟会五六七八九功,怎么又多了一门重功了?我可没听兄弟说过呵!”
  痴儿急了,跺着脚说:“姐姐,我说的是真的。”
  “好好,你说说,重功是什么功夫呢?”
  痴儿眯着眼认真地说:“重功,重功,重功就是我用头和身重重地撞他们一下,将他们撞倒了,我们不是可以跑掉了么?对了,有人欺负姐姐,我就用重功撞他们。”
  江中一叟和阿水听了不禁哑然失笑。这真是痴儿说痴话。别说武林高手,就是一般武林中人,恐怕也撞不倒的,说不定还会撞在他们刀口上,不枉送了性命?
  莫纹却揶揄地说:“这真是一门不错的功夫呵!我怎么没想起来?”
  痴儿却认真地说:“姐姐,那天我不是用重功撞跌了那个女恶人,背着姐姐跑掉了吗?姐姐怎么忘记了?”
  莫纹想起那天在荒谷的情景,的确也是这样,不由一时怔住了,困惑地凝视着痴儿。不错,这痴儿是有些蛮力,但他撞飞了人,纯属偶然,人家是一时没防备这个不会武功的痴儿。再说这痴儿根本就是乱来,没有招式,突然而来,人家猝不及防,骤然也不知怎么闪开。这事只可以一次,绝不能第二次了。莫纹只好点点头:“不错不错,兄弟这门重功的确厉害。不过,这次我上岸,主要是引他们追到别的地方去,所以兄弟的重功不管用了,得用轻功才行。”
  “唔!姐姐,我要跟着你。”
  “兄弟,姐姐上岸,只是打个转,不久就会回来,再跟兄弟玩弹子好不好?”
  “真的?姐姐,不久是多久?”
  莫纹问江中一叟:“老头子,你打算在什么地方等我?”
  “丫头,近了不好,太远也不行,这样吧,我在广东、广西交界的封川县贺江口等着你们,时间三天,怎么样?”
  “好!三天后,我和阿水到贺江口找你老头子。可是,你别将我兄弟丢失了。”
  “放心,有我老头子在,就有你兄弟在。”
  痴儿说:“姐姐,你要去三天吗?”
  “兄弟,三天很快就会过去的,你好好跟老头子在一起,千万别乱跑乱跳呀。”
  痴儿无奈的说:“姐姐,三天后你一定要回来。”
  “兄弟,我一定回来,到时,我们一块到海上找神仙去。”
  痴儿高兴了:“姐姐,见了神仙,我一定向他们讨一颗枣子给你吃,让姐姐有好几百岁,永远这么好看。”
  莫纹笑道:“兄弟,那我先多谢你啦!现在,你先跟阿水换过身上的衣服。”
  “好的,姐姐。”
  船快要过西山时,蓦然一阵风起,一条白影,快如电闪,从江岸掠起,轻轻落在船头上,跟着一个声音响起:“阿弥陀佛!女施主,老衲寻得你好辛苦。”
  莫纹定神一看,是少林寺的高僧枯木禅师,正对着她稽首合什,不由一怔问:“老和尚,是你追来了?”
  “想不到老衲又见到施主了。”
  船篷上,又听到有人嘻嘻地笑着说:“莫丫头,还有我这个叫化也来了!”声落人现,船头上又坐着一个一脸滑稽好笑的叫化,这正是丐帮的长老一见笑。
  既然来了这么两个中原武林中一等一的上乘高手,看来,以后还会有不少高手陆续赶到,一场交锋是少不了的。莫纹不动声色,问:“你们来干什么?老是冤魂不散地缠住我为的是什么?”
  一见笑嘻嘻地笑着说:“莫丫头,我叫化实在没办法,四处讨不到酒喝,想再看看你身上有没有金银呢。”
  “你这小偷,还说,我那小袋金银呢?你弄到哪里去了?”
  “我,我,我都换成酒,装到肚子里去了。”
  “好呀!等会我挑开了你的肚皮,叫它流出来。”
  “喂喂,你这是开玩笑吗?挑开了我叫化的肚皮,今后我叫化的肚皮还能装酒吗?”
  这时,上官林和方圆圆也先后跃上了船。上官林客气地对江中一叟说:“船家,请将船靠岸,我们不会难为你的。”
  江中一叟见一下来了这几个武林高手,论武功,自己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跳江逃走可以,交锋接不了他们一招,这时帮助莫纹,只有越帮越忙。他只好乘机装成胆小害怕的船家说:“你、你、你们是……”
  方圆圆说:“船家,你放心,我们不是什么劫船掠人的匪徒,只是来捉一头狡黠的狐狸,你快将船靠岸。”
  江中一叟故意愕然:“小狐狸?”
  方圆圆一指莫纹:“她就是。”
  “她、她、她可是我的雇主呵!”
  上官林说:“船家,快靠岸,万一交锋起来,你这条船就毁了!”
  莫纹回身对他们说:“你们这是干吗?在威胁船家吗?还是不敢在船上与我交锋?”
  方圆圆说:“我们可不愿看见船家为你而遭殃。”
  枯木禅师说:“女施主,请别殃及无辜。”
  莫纹说:“假慈悲,你怕伤了无辜,干吗不请自来?你们可以走呀!”
  一见笑说:“莫丫头,你交出慕容家的武功秘笈来,我叫化首先拍腿便走。”
  “你走得了吗?”
  “我叫化怎么走不了?”
  “我真的将武功秘笈交给了你,华山派的上官少侠,恒山派的方女侠,还有你身边的这位少林老和尚,他们能让你拍腿而走?”
  枯木禅师说:“阿弥陀佛!女施主愿交出来,我们都会一齐而退。”
  “哦?你不要我跟你回少林了?”
  “女施主能随老衲回少林更是善哉。”
  莫纹摇摇头:“老和尚,就是我愿意跟你去,恐怕有一批人会不答应。”
  “谁不答应?”
  “玄冥阴掌门的人。”
  “女施主,这一点你不必担心。”
  “我怎么不担心?”
  “因为武当、昆仑两位掌门人将他们挡回去了。”
  “看来,你们是有备而来了!”
  方圆圆说:“青衣狐狸,你识趣的,最好快点交出来。”
  “我不交出来,大概你们要动手了?”
  “这也是你逼我们出手的!”
  这时,江中一叟在上官林的威胁下,已将船泊岸。一见笑说:“莫丫头,来!我们上岸,我叫化想跟你走几招玩玩。”说着,他自己已纵身上岸了。
  莫纹用密音入耳之功对江中一叟说:“老头子,请照顾我兄弟,我上岸与他们周旋后,便脱身而去,三日后在贺江口见面。”
  江中一叟对莫纹眨眨眼,意思是明白她的话了。莫纹便纵身上岸,如轻燕般飘落在江边的一块岩石上。一见笑一见她这份轻功,呆了呆后,不禁赞道:“莫丫头,好俊气的轻功,看来一个多月不见,你功夫又大进了一步。”
  “多蒙夸奖啦!不知你偷东西的功夫有没有进步?”
  “不行啦!我叫化沉醉于酒中,比以前大不如了。莫丫头,最好我们只是玩玩,你别认真了,剑下留情,千万别划开了我叫化的肚子。”
  莫纹笑起来:“有你这样与人交锋的吗?”
  一见笑说:“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我不知道。”
  “不行,莫丫头,我们得将话说清楚,玩真的,我叫化可不同你玩了,叫这老和尚跟你来真格的吧。”
  枯木禅师:“阿弥陀佛!老衲也极不愿意出手。”
  “好呀!你们都不愿出手,我走啦!”莫纹说完,便想纵身往南而去。
  一见笑慌忙掠身而起,横身拦住了莫纹的去路:“哎,哎!你怎么说走就走了?”
  “你们不出手,我不走干吗?”
  一见笑搔搔头:“可是,慕容家的武功秘笈,你还没交出来呀!”
  “叫化,你是不是弄糊涂了?”
  “我,我叫化怎么弄糊涂了?”
  “我交出来,是你走了,而不是我走了,对不对?”
  “对,对,你交出来,是我叫化走。”
  “那我不交出来,就是我走啦!对不对?”
  “对,对,是你走——,哎!不对,你走了,我叫化怎么办?”
  莫纹忍住笑说:“我怎么知道你怎么办?你可以去喝酒呵!”
  一见笑望着枯木禅师和上官林他们:“我,我叫化怎么越说越糊涂了?怎么变得去喝酒了?”去。强夺人家的东西,是强盗行为,是正经事吗?亏你还自称什么名门正派侠义人士哩!”
  一见笑愣住了:“这,这……莫丫头,你夺了慕容家的东西,又怎么说?”
  “我呀!原来就不是什么侠义人士,更不是什么名门正派,夺了人家的东西,天经地义,你叫化可不同了。”
  这时,又有几名高手平空而落,其中一个,也是一身破烂打扮,跟一见笑完全一样。原来他是丐帮人物,但愁眉苦脸,一副哭相,跟一见笑的脸面成了强烈对比。他一到来就朝莫纹喝着:“小狐狸精!快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交出来,便万事全休。”
  其他几名高手,散成弧形包围着莫纹。其中有莫纹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都是中原武林各大门派的高手。
  莫纹睨视这叫化一眼,不屑地说:“你是哪里滚出来的东西?敢在我面前胡言乱语?”
  一见笑忙说:“哎哎,他是我叫化的师兄,人称一见哭。莫丫头,我师兄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
  莫纹撇撇嘴说:“原来也是个臭要饭的。”
  一见哭怒不可遏,喝声:“小女妖,看掌!”“呼”的一声,一掌拍出,掌风隐隐夹带风雷,劲势凌厉。
  莫纹冲天而起,闪开了他这一凌厉掌风,嘴里说:“你这臭要饭的,敢先出手!”人似轻燕,半空中一个筋斗,身形骤然欺近一见哭,也是一掌拍出。但见这一出掌姿式优美,玉掌拍出,似乎轻而无力,但暗含柔劲,刁钻异常。这是梵净山庄的灵猴百变身法和独门掌法,专拍人身要穴,这种姿式伏着的身法、掌法,在正派人士眼中看来,却是歹毒阴狠的武功。
  一见哭与一见笑的武功在伯仲之间,都是丐帮的长老,武林中人称哭笑二长者。一见哭见莫纹身段轻捷,掌法猝然拍到,心头不禁凛然。暗想:这小女妖武功果然与众不同,怪不得轻视武林群雄了。他不敢轻敌,身形略闪,又是一掌拍出,沉重而有力。
  转眼之间,这两大武林罕有的高手交锋十多招,一个神色凝重,掌法似拙而巧;一个身似灵燕,掌法多变而阴狠,一沾即走。很快地,一见哭已处于下风,防守多而反击少了。
  一见笑在旁看见不妙,便跃进来说:“莫丫头,我叫化也来跟你玩两招啦!你可小心了!”一掌从旁拍出。
  莫纹说:“你这小偷,早该出手才是。”
  顿时,莫纹独战丐帮两大名倾武林的高手。她在哭、笑双丐的掌影重重之中,既是凌空飞舞的紫燕,更像狂风中的粉蝶,上下飞舞,掌法骤变,轻巧敏捷,招招将哭、笑双丐的掌劲化解得无影无踪,不但群雄看得惊骇,连枯木禅师也看得睁大了眼。他看出了莫纹这一套掌法,不是梵净山庄的武功,而是慕容家的绝学之一——分花拂柳掌法,心下悚然:难道这小女妖在一个月之内,便学到了慕容家的武功?要是这样,今后武林,将无宁日了!
  哭笑二长老更是越打越惊骇。他们已累得浑身出汗,内力已耗去了一半。可是莫纹,仍如轻歌曼舞般的从容得很。
  上官林对群雄说:“我们全上,对这小女妖不能讲什么江湖道义了!”
  群雄早已看出哭、笑双丐已渐渐不敌,听上官林这么一说,便纷纷而上,只有枯木禅师不动,心有所思,凝神静观。
  突然,痴儿慕容智从船舱里跑了出来,奔到岸上喊叫:“你们这么多人打我姐姐,不害羞吗?”
  江中一叟大吃一惊,喊道:“少爷!你快上船来,别过去。”
  “不!我要帮我姐姐。”
  莫纹见痴儿慕容智傻呼呼的奔上岸来,同样也暗吃一惊,皱皱眉道:“你跑上岸来干什么?快回去!”
  痴儿说:“我不回去!这么多人打你,我用重功打他们。”说时,他真的冲过来了。
  莫纹在群雄联手的围攻之下,稍有不慎,便有受伤就擒的危险,已自顾不暇,哪有出手逼他回船上的时间?她一边应战一边暗骂起来:你真是痴儿说梦话,也真会找时机帮忙那不越帮越忙了吗?
  上官林和方圆圆双双从船上跃进,落在了痴儿的前面,方圆圆的手中的剑在他面前一闪,吓得这痴儿连忙后退几步。方圆圆说:“慕容二公子,你别冲过去,小心刀剑无眼,错伤了你,你还是回到船上去吧。”
  痴儿说:“不行!我要帮我姐姐。”
  上官林摇摇头:“她是女妖,不是你的什么姐姐。”
  “不!她是我的姐姐。”痴儿说着,不顾危险硬冲过来。方圆圆皱了皱眉,对这痴儿,不能用剑,只好轻出一掌,拍在他的胸口上,一下将他拍得一连后退几步,还踉踉跄跄地站立不稳。方圆圆这一掌,只用了一成的功力,并不想伤他,目的是叫痴儿知难而退,或者知道害怕,不敢再冲过去。
  痴儿站稳了脚,瞪着眼问:“你打我?”
  “二公子,你回船吧!”
  “我,我打你!”
  这个痴儿,简直不知死字是怎么写的,挥舞手臂冲向方圆圆。方圆圆忍住笑,身形轻闪,脚下一绊,痴儿便“啪嗒”一声,翻倒在地上,跌得四脚朝天。事情也有这么的凑巧,脚尖碰到了一旁观看的上官林手腕的神门穴位上,他手一麻,手中的剑就好像给痴儿踢飞了似的。
  上官林是华山派的弟子,在江湖上人称铁剑无敌,就是与人交锋,剑也不会轻易被踢中而脱手飞出的。想不到无意中给一个痴儿踢飞了,不由一愣,呆住了。但凭本能的反应,他一个纵身接住了飞落的剑。
  方圆圆也不由吃了一惊,但痴儿又从地上爬起来,哭着说:“我,我好痛啊!”
  方圆圆又担心这痴儿了:“二公子,你没有摔伤了吧?”
  “我,我不知道。”
  “你让我看看跌伤了哪里。”方圆圆到底是正派侠义人物,感到自己对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使用了武功,实在有些内疚。何况这还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痴儿,不由关心起来。
  可是痴儿竟发起恶来:“我不让你看,你打我。”
  莫纹一边与群雄交锋,一边也暗暗留神痴儿的情况。见痴儿翻倒在地,一分心,险些中了一见哭一掌。后来听方圆圆关心地问候痴儿,心想:看来这些名门正派的人,不会伤了这痴儿的。也就不再为痴儿担心了,一招“旋风舞柳”双掌拍出,逼退了联手围攻的群雄。只见她身形一闪,一招灵猴身法,跃出了群雄的包围圈,她刚一落地,伏在一处的两位丐帮高手双双从她后面骤然袭来。莫纹再一掌挥出,娇叱一声:“去!”
  两位丐帮子弟身躯就飞了出去。莫纹一声冷笑,似飞魂般向南面群峰而去。丐帮哭笑二长老喝声:“追!别让这小女妖逃走了!”他们也飞快地向南面追去。大多数群雄,一时竟呆呆地立着,不知那些人为什么竟全跑了。
  枯木禅师一声长叹:“这个女妖,一段日子不见,不但内力大添,更学会了慕容家的绝技之一——分花拂柳掌法,今日,她没有伤人,只是初试其技而已。放眼当今武林,恐怕能制服她的,没有几人了。”
  的确,莫纹今日抖出的掌法,就是武林中少有的太乙门的分花拂柳掌法,也就是慕容家的绝技之一。莫纹一来是初试其锋;二来也是心存厚道,不愿伤害这些名门正派的人。并不像枯木禅师所说,只单单初试其锋,而是她根本不愿伤人。要是她抖出的是梵净山的天殛掌法,恐怕群雄中有人要丧身在她的掌下了。
  群雄中有人惊愕地问:“女妖刚才抖出的掌法,就是分花拂柳掌?”
  枯木禅师说:“老衲不会看走眼的。”
  群雄们一听,一时都傻了眼,但更多的是极端的神往或心痒难禁。要是说,以往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仿佛如雾中之花、水中之月,看不清也摸不着。现在是既看清楚了,也对过手了。一位少女,在两个多月中,便可以学会慕容家的一门武功,力敌群雄,犹不显败迹,要是自己得到了,又该如何?那不同样可傲视群雄吗?这样一来,他们欲获得莫纹身上秘笈的初衷竟变成了他们不可动摇的决心。其中有的更想入非非,想到占有了莫纹,便是财色兼收。
  突然,又有两条人影蓦然飞来。众人以为是哭笑两位长老回来了,一看,是武当派掌门人中原一剑青松道长和昆仑派掌门鬼影瘦乐正谷到了。这两位,更是当今名满武林一等一的上乘拔尖高手,与少林、点苍、峨嵋三位掌门人,合称武林五君子,年纪都是在四五十岁之间。
  群雄连忙上前拜见。鬼影瘦以轻功称绝武林,青松道长以剑法威震神州。他们问:“那个小狐狸呢?哪里去了?”
  “跑了!”
  鬼影瘦目光敏锐,一扫群雄:“她怎么跑了?”
  枯木禅师说:“老衲等人武功不济,让她跑掉了!”
  青松道长略微惊讶:“以各位的武功,让她跑掉了?”
  上官林说:“这个小女妖,已学到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了!”
  “哦?她这么快就学到了?”
  “是!连丐帮的哭笑二长老联手,仍处于下风。”
  鬼影瘦问:“这头小狐狸武功竟然这么的好?”鬼影瘦知道丐帮哭笑二长老的武功并非一般泛泛之辈,两人联手,就是自己,不战百招,不能取胜。他望了望又问,“哭笑二长老呢?”
  方圆圆说:“乐正掌门,他们去追赶那小女妖了!”
  “往哪方追?”
  “往南。”
  “好!老夫要会会这头小狐狸。”乐正谷说完,众人只见身影一闪,便已失去了他的踪影,鬼影瘦不愧为鬼影,轻功称绝,一闪而逝,有他去追赶莫纹,莫纹还能跑掉么?
  青松道长对枯木禅师说:“禅师,我们也去追赶吧!”说时,便率了群雄往南而去。方圆圆却不放心那痴儿,回头一看,痴儿不在,不知几时跑开了。她以为痴儿回到了船上,扬首问江中一叟:“船家,慕容二公子去了哪里了?回船上了吗?”
  江中一叟说:“他,他在你们说话时,追赶她姐姐了。”
  方圆圆吃了一惊:“真的?”
  江中一叟说:“小老儿不敢欺骗女侠。他真的翻过山那边去了。”
  的确,在莫纹飞也似地往南奔去时,痴儿趁众人惊愕之中,尾随着哭笑二长老,不声不响地跑了,除了江中一叟,谁也没注意到痴儿的行动。
  江中一叟见痴儿跑开,极想叫喊,又怕暴露了自己面目。连忙示意阿水去追赶痴儿。方圆圆又上下打量着江中一叟,见他不像是奸诈之徒,也想不出他有任何理由要欺骗自己,便说:“船家,拜托你去寻找他回来吧。”
  “是!小老儿就去寻找。”
  方圆圆便丢给他一锭银两。江中一叟有些愕然:“女侠,你这是……”
  方圆圆说:“你找到他后,就麻烦你送他到桂林伏波山下方府,别让他四处流浪。”
  “这——!”
  “你有为难么?”
  “小老儿害怕他姐姐找小老儿要人,那怎么办?”
  “她根本不是他什么姐姐,是个女骗子。慕容二公子跟着她,不但受害,说不定连小命也送掉。再说,那坏女子不会再来了,船家你放心。”
  “是,是。”
  方圆圆见再无话,便抖轻功,追赶众人去了。群雄去了一会,阿水却怏怏地回来了。江中一叟不见痴儿跟来,问:“你没找到慕容公子,还是找到了他不愿回来?”
  阿水说:“我翻过山后,已不见了慕容公子。跟着见了那批武林高手,纷纷往南追去。最后,又见了那个什么姑娘也赶去了。我又继续寻找。突然,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轻声说话,叫我不用找了,慕容公子自然会有人送回船的。还叫我们也不必在这里等,沿江直下就可以了。”
  江中一叟困惑了:“有人在你耳边轻声说话?你没见到人?”
  “是!当时真吓了我一跳。一看,我身边前后并没一个人,而声音像蚊蚋般仍在我耳中响着。我疑心要不是神仙,准是碰上山中的精灵妖怪了,惊骇异常。”
  “声音如蚊,字字清楚?”
  “是!”
  “阿水,你碰上一位武林高人了!他用密音入耳之功跟你说话,你是看不见他的。”
  “密音入耳!”阿水惊愕。
  “这是一门上乘的功夫,要具有深厚的内力才行。就是我,也不可能做到。阿水,既然这位高人这么说,我们就开船吧。不要在这里等了。”
  阿水又问:“这位高人是谁?”
  江中一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总之,他不会害我们。阿水,上船来吧。”
  阿水一肚的疑惑,只好解缆起锚,船便扬帆沿江而下。江中一叟却不时注意两岸,看看有没有慕容智和莫女侠的出现。
  再说昆仑派掌门鬼影瘦以极快的身法,凭着哭笑二长老沿途留下的记号,追赶了近六七十里。蓦然见哭笑二长老给人吊在山道旁的一棵大树下,愣了愣,问:“两位长老怎么给人吊到树上了?”
  一见笑的一张嬉戏笑脸再也不见了,一见哭一张苦瓜似的脸拉长得更难看。他们叹着气说:“乐正掌门,我们两叫化今日可算栽到家了!”
  鬼影瘦精光似的双目打量四周,发觉四周无人,问:“什么人将你们吊在树上的?”
  一见哭说:“别说了,我们一时不慎,上了那小狐狸的当。”
  “两位怎么上了这头狐狸的当?”
  一见笑即叫起来:“乐正掌门,我叫化吊在树上好看吗?你放我们下来再问好不好?要不,我叫化什么话也不说。”
  鬼影瘦为人颇为严肃,但见了他们这副狼狈相,也忍不住好笑起来,连忙说:“是是,老夫一时竟忘了你们给吊在树上。”说时。便解了他们下来。一边问:“凭两位的武功与内力,就是一时不慎,给人捆了手脚,吊在树上,也完全可以运内力将藤索震断,怎么仍像挂腊鸭似的吊在树上?”
  哭笑二长老身上藤索虽然解开了,仍躺在地上不能动。鬼影瘦问:“两位,绳索解开了,怎么还不起来,不会是受了伤吧?”
  一见哭哭着脸说:“乐正掌门,我们给这狐狸女妖封了穴位,麻烦你再给我们拍开!”
  一见笑又叫起来:“你以为我叫化愿意腊鸭似的给人吊起来吗?要不是给这狐狸封了穴位,我叫化不会震断绳索么?”
  “原来两位给这狐狸封了穴,待老夫给你们拍开。”
  一见笑又没好气地说:“你别拍了!”
  鬼影瘦愕异:“为啥?”
  “你现在拍迟了。你看看,他们都赶来了,我叫化这副狼狈相,他们不见也见到了,还拍什么?”
  果然,首先赶来的是武当掌门中原一剑青松道长和少林寺枯木禅师,跟着而来的是上官林、清和子等人,最后方圆圆也赶来了。
  丐帮弟子一见自己的两位长者躺在地上不动,都吃了一惊,问:“长者,你们受伤了?”
  一见笑说:“去,去,去,我叫化受什么伤了?我喜欢躺在地上不行吗?”
  鬼影瘦素知丐帮一见笑长老为人,一笑说:“他们跑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会。”一边暗运真气,拍开了他们被封的穴位,却装出是轻轻拍打他们一样,给他们留了面子。只有青松道长和枯木禅师,看出了他们是给人封了穴位,其他人都没看出来。
  一拍开穴位,一见哭首先跳了起来,狠狠地说:“我找这头狡猾狐狸算帐去!”
  一见笑一下拉住了他:“不!我还没歇够。老哥,我们要歇一会,这树下荫凉好睡呵!这头狐狸,恐怕走远了,追不到啦!”
  “不行,她就是逃到了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她,以雪今日之耻辱。”
  枯木禅师说:“阿弥陀佛,两位长老,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见笑嘻嘻地说:“老和尚,没什么事。那头狐狸,见我俩追得辛苦,特意用山藤给我们编织了一张软床,吊我们上树歇歇凉。”
  群雄听得莫名其妙。方圆圆笑了笑:“老叫化,那么说,你们是给她捆了手脚,吊到树上啦!”
  “嗨!你这么说,我叫化脸够光彩吗?你这女娃子听清楚了,是让我们歇歇凉。”
  一见哭说:“老兄弟,别打肿脸充胖子了。我们一时大意上当,给这头狐狸吊在树上,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群雄听了骇然,愕然相视。以哭笑二长老这样的武功,都给青衣女狐捉了起来,吊在树上,那其他人更不是她的对手了!单独去找她,那是自找苦吃!
  鬼影瘦问:“你们是怎样上她当的?”
  一见哭悻悻地说:“她逃进了这一片树林,我们分头寻找,怎么也想不到她一下骤然在我身后出手,两股背劲,便封了我们的穴位。”
  一见笑说:“跟着这狐狸跑出来,转眼用山藤将我叫化两人请到树上休息啦!”
  鬼影瘦困惑地问:“你们一点也没发觉她在你们身后?”
  一见哭摇摇头:“这狐狸身法手法,简直快得叫人不可思议。”
  一见笑却瞪大了眼睛:“我叫化要是发觉,还让她点倒吗?对了!乐正掌门,是不是这头狐狸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但众人愕然,连鬼影瘦也愕然:“她与老夫有什么关系了?”
  “她那身法手法,不是你传授给她的吗?她身法之快,跟你一样呵!”
  枯木禅师说:“笑长老,别说笑了!老衲知道梵净山的轻功,不下于天山、昆仑,只是武林中少见罢了!”
  鬼影瘦说:“是呵!昆仑派的鬼影、追魂掌这两门武功,怎会传给他人的?”
  武当掌门青松道长这时问:“笑长老,这女妖朝哪个方向逃跑了?”
  “依我叫化看,她绝不会朝北方跑。”
  一见哭说:“你怎知她不会朝北方跑?”
  “老哥,你是不是给吊得转晕了脑袋?北方这么多人来,她往北方跑,不给人碰见了?”
  “我偏说她往北方跑了!”
  群雄一听,知道这哭笑二长老又互相抬杠了。一见笑说:“好好!那你往北方追吧。我可不陪你。”
  “我陪你,一路上尽倒霉,还给那狐狸当腊鸭似的挂在树上。”
  方圆圆叹口气说:“你们别急了!那狐狸到底往哪个方向跑了?”
  一见笑说:“除了北方,东、南、西三个方向都可能跑。不过我叫化可想往南方去。”
  “笑长老,那她……”
  “哎!女娃子,你别叫我叫化笑长老了,我叫化笑不出来,只会哭。”
  方圆圆忍住笑说:“那她往南边跑了?”
  “我叫化没这样说。”
  “那你怎么往南走呢?”
  “因为我叫化知道往南跑是大海,大海边有个叫合浦县的,那里珍珠多极了,我叫化想捡几颗珍珠买酒喝。”
  方圆圆问:“你意思是不是那狐狸跑去合浦拾珍珠了?”
  “哎哎!我叫化只说我去拾珍珠,并没有说她。不然,到了那里找不到她,大家不更骂我叫化?”
  枯木禅师说:“看来,我们大家分头去追踪这位女施主才行!”
  方圆圆问:“禅师,那我们在哪里会合?”
  “浔州府龙华寺怎样?”
  一见笑说:“你这和尚怎么尽找和尚庙会合?不能找别的地方会合么?和尚庙,尽吃斋,更没酒喝。”
  枯木禅师笑问:“笑长老,你说,你要去哪里会合?”
  “有酒有肉,哪里都行。”
  方圆圆说:“笑长老,你要喝酒,我在浔州府买给你吃好了。”
  “好!我叫化就跟你在一块。”
  “笑长老,我可不想跟你去捡什么珍珠,你还是跟哭长老一起吧。”
  “你嫌我叫化脏?”
  “噢!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见笑看看方圆圆,又看看上官林,似乎明白了,说:“你是想跟上官林这小子一起。”
  方圆圆一下红了脸,啐了他一口:“没半点正经,我不跟你说了。”
  除了青松道长、鬼影瘦和枯木禅师不笑外,其他人都笑起来。群雄心中都明白,方圆圆和上官林,正是武林中的一对侠侣,论相貌、武功和门派,都十分相称。
  最后大家便分头追踪莫纹。青松、枯木和鬼影瘦先回浔州龙华寺等候莫纹的出现;上官林和方圆圆自然是在一起;笑长老和哭长老,抬杠是抬杠,最终还是在一块往南追踪去了;其他人便往东、西方向而去。
  浔州府桂平的金山村一带,都是群山峻岭。而浔州府与梧州府都是在大容山中,山峦起伏,连绵千里。山与山,岭与岭不是为峡谷分开,便是为急流所断。这一片山岭真是多见树木少见人。
  哭笑二长老走路好像不会拐弯似的,逢山过山,遇涧跨涧。他们边走边谈,一见笑问:“老哥哥,你觉得这头狐狸为人怎样?”
  “狡黠!”
  “还有呢?”
  “这已够了。”
  “老哥哥,我感到这头狐狸狡黠虽然狡黠,却顶可爱的。”
  “什么可爱?”
  “她很有趣。”
  “你还嫌她吊你不够?”
  “其实,她完全可以摘掉了我们两颗脑袋,但她没有这样做。”
  “吊起我们当众出丑,比割了我们脑袋更可恶。”
  “老哥哥,你总不会说她是心狠手辣的女魔头吧?”
  “她与魔头不同。”
  “老哥哥,我们捉到了她怎么办?”
  “我要吊她一顿解气。”
  “不杀了她么?”
  “她交出慕容家武功秘笈,放她走。”
  “也不吊她了?”
  “吊!”
  “你吊了她,她会交出么?”
  “喂!你有个完的没有?”
  “老哥哥,我问问你嘛!”
  “那你杀不杀她?”
  “她那么逗人爱,杀了不可惜?”
  “那你怎么对她?”
  “捉她回去,交给我们的金帮主。我想,我们的金帮主见了她,一定喜欢得不得了!”
  “你怎么知道金帮主喜欢她了?”
  “因为她跟我们金帮主一样的狡黠,喜欢逗人。说不定会收她为女儿哩!”
  “那我们丐帮就别想过安静的日子了!”
  “你是说这头狐狸会乱了我们丐帮?”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各大门派必然会来找我们的麻烦,说我们意图独吞慕容家的武功绝学。”
  “不错不错,这是个麻烦。”
  一见哭叹了一声:“老弟,其实我们只不过寿星公跳舞——老天真而已。”
  “我们怎么老天真了?”
  “老弟,凭我俩的武功,能捉到这头狐狸么?”
  一见笑搔搔头:“是呵!论武功不行,谈到心计,更不如。我俩凭什么能捉到她?不,不,说不定,我俩时来运转,瞎猫碰上了死老鼠,叼现成的。”
  “你真是叫化子弹琵琶,穷开心。”
  “我俩本来就是叫化嘛!”
  一见哭有感而说:“看来,只有我们金帮主出马,才能捉到这头狐狸。”
  “青松这杂毛和那鬼影老头儿也不行?”
  “我看若是单打独斗,他们也捉不到她。”
  “我们帮主武功,并不比他们高多少呵,能捉到她?”
  “但我们帮主有过人之智。”
  说着说着,他们转出了一处山谷,慕然见前面路旁树下站着两个持刀的黑衣汉子。一见笑说:“老哥哥,我们不会碰上了拦路抢劫的强盗吧?”
  一见哭望了望:“你怎知他们是强盗了?”
  “不是强盗,他们持刀守着谷口干吗?打猎也没有持刀的。”
  “老弟,你身上是不是有银两?”
  “老哥哥,有银两我还不早换了酒喝?叫化留不得隔夜米,我哪还有隔夜的银两?”
  “那你怕他们干什么?”
  “不,不!他们那两把刀明晃晃的,好怕人。你看,他们在朝我们挥手了!”
  “他们挥手干什么?”
  “不是叫我们往回走,便是叫我们过去。”
  “是叫我们过去。”
  “不对!是挥手叫我们往回走的。”
  “那他们就不是强盗了。来!我们走过去看看。”
  “不,不,老哥哥,我脚发软了。”
  他们的话,是说给那两条黑衣汉子听的。这两条汉子,服装一色打扮,刀也相同,所不同的,一个有两撇胡须;一个却是大小眼。年纪也不相上下,三十多岁。
  一见哭拖着一见笑走过去了。大小眼已瞪起了一双眼睛,大小更分明了,说:“你们是不是想找死了?我叫你们往回走,为什么还要跑过来?”
  一见哭故意愣了愣眼:“你不是打手叫我们过来吗?”
  “老子打手势叫你们往回走,没看见?”
  一见笑笑嘻嘻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哥哥眼睛不行,看不清,误会了。”
  “快滚回去!”
  一见哭却问一见笑:“兄弟,他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你耳朵聋了?”
  一见笑又慌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哥哥的耳朵也不大好使,说话声大了,他反而听不清楚。”
  大小眼问:“你听清楚了没有?”
  “清楚!清楚,我叫化不论眼睛、耳朵都好使。”
  大小眼又吆喝:“那快滚回去!”
  一见哭又问:“兄弟,他说什么呵!”
  一见笑说:“老哥哥,他叫我们滚回去。”
  一见哭好像不明白:“滚回去?滚回去哪里?”
  “老哥哥,当然是滚回去山谷中啦!”
  “山谷中可没有人家,我们怎么讨吃?”
  “对对,山谷是没人家,讨不到吃,我们不饿死了?”
  “兄弟,那我们往前走呵!”
  一见笑又笑嘻嘻对大小眼汉子说:“大爷,你积积德,让我们到前面人家讨口饭吃吧。”
  大小眼晃了晃手中的刀,喝道:“趁早给老子滚回去!”
  八字须汉子说话了:“兄弟,别跟他们罗嗦,打发他们走好了!”
  一见笑笑说:“嘻嘻,你这大爷真好心,想到打发我们走。大爷,你身上一定有吃的了!施舍点吧,我们吃饱了,就回山谷去。”
  八字须说:“老子身上只有一把刀。”
  “刀?刀能吃吗?”一见笑望着他手中的刀。“它,它好像不是面粉搓成的呵!”
  八字须说:“它不但好吃,而且吃进了肚子里,你们今后就再也不用向人讨吃了!”
  “哦?吃了它,就永远不会肚饿?”
  “不错!你们今世永远不会饿了!”
  “那不成了宝贝吗?让我叫化看看。”一见笑笑嘻嘻地说,一手就将八字须汉子手中的刀夺了过来,真是出手快如电闪。
  八字须和大小眼一时呆若木鸡,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个穷叫化会突然夺去了自己的刀。
  一见笑却拿着刀在眼前看了看,困惑地说:“这,这不像是面粉搓成的呵!”
  一见哭说:“兄弟,你给我看看是不是面粉做成的。”
  一见笑慌忙收了起来:“不不,这是我讨来的,你不会向他们讨吗?”
  “不错!我也向他们讨一把。”一见哭说着,出手如风,大小眼刚想跃开,一把刀早给一见哭夺去了。
  要是说八字须的刀给人夺了去,还可以说一时没防备。而大小眼的刀,不能说没防备,但也同样给人夺去了。他们这时才感到眼前的这两个老叫化不是一般的叫化,而是武林高手。他们在惊愕中醒过来,一齐扑了上去,一边吼道:“你们找死了!”
  他们刚扑上来的身躯却飞了回去。不但飞回去,同时还摔在地上爬不起来。他们一齐给哭笑二长老拂飞而封了穴位,又怎么爬得起来?
  一见笑嘻嘻笑道:“你们两个,怎么这般的小家子气?我叫化只不过向你们讨把刀罢了。”
  一见哭却将夺过来的刀,一块块地拗断了,还将一小截铁块丢进嘴里,咯咯地嚼着,真的吞下肚子里去了。
  一见笑问:“老哥哥,好吃不?”
  一见哭说:“这面粉太硬了,不好吃。”
  “我看看。”
  一见笑也将一把刀一截截掰断,好像这不是钢铁铸打成的刀,真是面粉捏成的一样。他同样也丢了一小块进嘴里咯咯咬着,最后全部像面粉似的吐了出来:“是不好吃,就算吃了它一世都不饿,我也不吃了,没半点滋味。”
  这两个黑衣汉子更惊骇。这不是一般的武林高手,而是一流的上乘武林高手,自己真是看走了眼。他们见哭笑二长老向他们走来,惊恐地问:“你,你们要杀了我们?”
  一见哭问八字须:“你为什么要骗我们?说它好吃?”
  八字须紧闭双眼,一咬牙,挺着脖子说:“好!你杀了我吧!”
  一见笑说:“我们杀你干吗?我叫化只想问问,干吗你们要叫我们往回走?不让我们到前面去?”
  “在下劝两位还是别往前面走的好。”
  为什么八字须不让他俩往前走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黑鹰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