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南天一凶窦无咎见势头不妙,忙嘿嘿冷笑道:“匡兄为何被这小子蒙混,不见令郎本人岂可听债?”
一言提醒匡九思,点头说道:“小弟差点中计。”
说着森冷的望了沈谦一眼,继续又道:“老夫焉能妄听你这一面之词,但老夫宁可信其有,这样吧,你两人前来,只准一人回去将犬子护送返回,不如你暂留此,以七日为限,休心生图逃,这方圆之内已设下奇奥幻变阵图,外人易入难出,一经发动,不说是你,就是武林盖世高手也无法幸存。”
沈谦朗声大笑道:“在下既敢来此,图逃二字未免无稽,在下同伴也无须回去,大约明日午时左右,令主自然相信在下之话句句实在,那时令主已是后悔莫及了。”
匡九思不禁一怔道:“有这等事,那你说说看。”
沈谦微笑不语,神态极为悠闲自在。
南天一凶窦无咎冷笑道:“危言耸听,虚声恫吓,此等无稽之事老夫决然不信。”
沈谦目光沉凝,注视在窦无咎脸上,淡淡笑道:“常闻家师言说老前辈是近百年武林中最突出人才,僻性奇异,除了恩怨极分明外,并无多大恶行,也不在正邪之列,独树一帜,栖隐南天枕闻潮音,悠然物外,在下不胜钦仰欣羡,可是……”
窦无咎不禁倾耳静听,听得此处接道:“可是什么?”
“可是闻名胜於见面。”沈谦叹息一声,继续说道:“老前辈真正为人实令在下非常惋惜。”
窦无咎目中冷电精芒进吐,沉声道:“这却是为何?”
沈谦缓缓启齿道:“华山武当衡山三派掌门被劫持,武林公论此非出自匡九思本心,必有人暗中为其精心策划,如在下所料不差,当出自老前辈所为。
以老前辈一代英纵之才,睥睨武林,万人钦仰,足以自豪矣,而到头来不免自甘人下,为虎作伥。
似此遭江湖同声唾弃,贻武林百世之羞,晚德不坚,在下虽是名无名末学后辈,亦深所不齿老前辈所为,何况他人,岂非闻名远胜於见面。”
此时之窦无咎真正下不了台,面色红白互现,羞愧难已。
窦无咎深觉这少年义正严词,自己助匡九思策划,实由於一时冲动,却未想到为自己留下了不可抹除的疵污。
但是,南天一凶窦无咎乃一成名多年武林前辈,今晚却受这后辈责斥,威望受损太甚,何况又当着匡九思郗云甫面前,益发无地自容,不禁恼羞成怒,凶心大发。
只见他仰天哈哈狂笑道:“老夫行事自有是处,你懂得什么?老夫不过替日后武林预为之计,如今武林之内尽多伪貌良善,自命正派之人,滥竽充数……”
沈谦竟不待说完,接道:“世无百岁人,枉作千年计。”
此语一出,启人猛省。
匡九思、郡云甫不禁胸中惕然一怔,心中俱都暗道:“这人究竟是何人门下,语中满含禅机。”
窦无咎越发火上加油,早就蓄凝平生绝少施展过独门绝学“通天指”力,趁着沈谦话才落音,曲指猛然一弹,虚空疾向沈谦“胸俞”穴戳去。
只见沈谦闷哼一声,如受重击,蹬蹬蹬,踉跄倒出数步,月色映在他面上,显得纸一样灰白,身形尚自摇晃不止。
南天一凶亦是退出一步,面色惨白,目中神光黯淡。
要知他那通天指力,最耗损真元,是以轻轻施展,但一经展出,虽罡气护体,亦要洞胸裂腹,当场立毙。
他这一指几乎耗损了他五成真元,故而如此情状。
窦无咎料沈谦必死无疑,岂知大出他意料之外。
只见沈谦卓立调息,复元得异常迅速,不过片刻,又是神光焕发,英风凛凛,较自己尚要恢复得快。
这一惊非同小可,身形疾晃在匡九思胸后,喝道:“匡兄赶紧退出,发动阵式。”
匡九思似为他所制,逼不得已似地同掠出梨林外。
郗云甫大喝道:“两位是欲将小弟一并葬送在内么?两位既不义在前,小弟也不仁在后。”
说时掌中已扣着一把“星寒”钉。
林外传来南天一凶窦无咎语声道;“郗兄不是说过两无偏袒么?”
郗云甫不禁一怔,答道:“小弟诚然说过,但这位老弟来意乃是面晤匡兄,窦兄竟越俎代疱,未免多事。”
窦无咎传来冷笑声道:“就是匡兄令郎活在人世,走马换将尽释所囚这些正派能将我等放过么?小弟习性不伸手则已,一经伸手即万无退缩之理,既是郗兄以此见责,小弟姑以三天为期,若匡贤侄全身而回,一且唯匡兄主见,否则小弟将孤注一掷。”
说罢突然无声无息。
沈谦望着郗云甫微微一笑道:“老前辈理他则甚,匡九思如及早悔悟尚好,否则三日之内老前辈将目睹他们遭报。”
忽地,只见一个黑衣大汉疾奔入林,奔在沈谦身前,躬身施礼道:“在下奉令主之命前来,令主云只要少侠愿意出山,当安然无阻,将少令主安然带回,当有商量之余地。”
沈谦微笑道:“我们如不愿离开呢?”
大汉不由呆得一呆,道:“令主也曾留话,一二日之内这座梨林及迎宾馆舍少侠等可随意行动,百丈以外则不啻地狱绝境,慎勿走出百丈外。”
沈谦朗笑道:“你是说三日限外,我等必难免一死?”
大汉答道:“在下不过奉命,题外之言恕在下不敢妄置一词,少侠何忍目睹武林无数精英身遭惨死,请少侠三思。”
沈谦不禁双眉猛剔,目中怒光逼吐,沉声道:“这是匡令主亲口吩咐的么?”
大汉心神一凛嗫嚅道:“正是。”
“如今你家令主及窦无咎人在何处,怎不当面叙话,要你传言则甚?”
沈谦声色俱厉的说着。
大汉垂首不敢正视,答道:“令主与窦老前辈此时已远去十数里外了。”
沈谦冷峻目光环扫了林外一眼,沉声道:“在这百丈外有无你弟兄在此潜伏窥视,若我发觉,休怨我诛尽杀绝。”
大汉惶悚道:“少侠放心,我家令主言出法随,仅宾舍内留置一双不懂武功的青衣小婢供少侠使唤,除此以外,百丈内决无一人窥视,如有,但凭少侠诛杀,倘少侠如愿离山,只须长啸一声,在下即赶来接引三日尽於此,在下告退。”
说完一揖至地,疾奔出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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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迷茫,山风劲疾,吹得三人衣袂瑟瑟飘飞,林中梨树已断折了半数以上,地上尽是累累梨实,断干残枝,落叶扬风逐空飞舞。
沈谦垂首似跌入沉思中,久久不抬起头来。
半响,郗云甫才慨叹一声道:“老弟武功机智确属超人一等,不然窦无咎匡九思邪有如此轻易退却,但他们决不就此甘心,一定还会出什么鬼花样,老弟必须当心一二。”
沈谦抬面笑道:“晚辈胸有成竹,谅他们不敢怎样,匡九思即使阴险狡毒,但其子命悬晚辈手中,也有点投鼠忌器。”
说此一顿,望着郗云甫微笑道:“有晚辈在此,他两人宛若芒刺在背,心绪繁乱,灵智昏蔽,让他们自乱步骤,不血刃而决胜此为用兵上策,有何不可。”
郗云甫暗暗惊佩,道:“老弟才华气质无一不好,令师想必为武林异人,但不知是谁,能否赐告老朽?”
沈谦答道:“家师桫椤散人。”
郗云甫不禁惊哦了一声道:“难怪,难怪。”
说完目注了沈谦一眼,似有话出口。
他始终悬心其子郗鸿的下落,但处於此种形势之下,自己又不便出口,故欲言又止者再。
沈谦已知郗云甫心意,道:“老前辈可是惦念令郎现况么?”
说时微微叹息一声,又道:“令郎虽身受阴手所伤,但性命决无问题,数月前晚辈与师门旧友西行入川,过赣时途遇令郎,令郎已是神智失常,时而昏迷,时而清楚,经师门旧友察视伤势,发觉被一种极毒辣阴手所伤,须求取一味灵药方能痊愈,当时无能为力,遂点了令郎三处穴道,缓和发作所受痛苦,寄托於一山村小店静养,晚辈等因有要事在身,不得已离开令郎赴川而去。”
郗云甫忧形於色道:“请问犬子现仍在该处么?真实地点望请赐告,犬子究竟受何人毒手,少侠知情么?”
沈谦道:“老前辈勿须忧急,晚辈师门旧友已赶往该处施治,说不定令郎痊愈后亦要赶来此地。”
郗云甫目光突变得森厉如电,道:“莫非就是匡九思所伤?”
沈谦摇首道:“另有其人。”
郗云甫不禁一怔。
忍闻林外传来极轻微的击掌声,只见沈谦电疾掠去,郗云甫正待起步,卢俊出声阻止道:“是自己人,老前辈请留下。”
这时,衣云掩月,一片暗茫,山风送涛,声如哀鸣。
郗云甫心内有种说不出凄凉滋味,见卢俊说完已坐地枕树闭目假寐,不禁低喟了一声,百无聊耐只有在林中徘徊漫步,那郁闷怅触,竟有增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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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距十里之遥,一座非常隐秘幽谷内,有一天然洞穴,深藏在绝壁危崖中,外人甚难发现。
洞内迅捷无比掠出两条黑影,直拔峯巅之上停止。
只听南天一凶道:“匡兄,如今情势如箭在弦,不能不发,方才接获飞报,武林人物已赶来五泄山中,若不依小弟之计,恐将一败涂地,不可收拾。”
匡九思乾咳一声,说道:“小弟方寸已乱,唯窦兄所命,所悬心不下的,就是犬子安危可虑。”
窦无咎冷笑道:“匡兄,我看你是中了这小辈的诡计,无论如何小弟俱不信真有其事……”
突然,一个阴恻恻语声飘来道:“你不相信就好。”
语毕,接着是一个凄惨厉噑冲起。
那惨噑之声不忍卒闻,山谷回应不绝,使人毛骨耸然。
窦无咎脸色一变,迅望惨噑之处扑去,身形沾地,只见一具尸体伏在一块山石上不动,耳闻一声冷笑飘然远逝。
匡九思接踪赶来,四面望了望,随即取出火摺子刷地亮起一道熊熊火焰,将尸体翻转一瞧。
赫然却是詹少羽尸体,只见他眼耳口鼻溢出黑血,目瞪口张,心脉震断已是无救,死状甚惨。
匡九思不禁长叹了一声,两肩一振,穿空斜飞而去,决如星泻电闪,转瞬不见。
窦无咎不虞匡九思突然离去,不禁一怔,忽闻耳后传来一声冷笑道:“留下你性命终是大患,窦无咎你纳命来吧!”
究竟窦无咎是武林顶尖高手,闻声知警,身形迅疾下挫向左滑开七尺,只觉森森剑气锐啸奔雷掠耳而过,寒罡迫人,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他滑开后又自冲霄翻起,半空中双掌夹击而下,眼中已瞥清来人,就是前见之红面少年,手持一柄秋水一泓寒芒吞吐的宝剑,第二式即待展出。
只见沈谦冷笑一声,视排山倒海压来罡风如若无睹,五指一抖,飕地一剑奔出,寒电暴涨,匹练横空,迳向窦无咎下扑的身形刺去。
窦无咎暗中冷笑,忖道:“老夫这掌力含蕴先天真罡,无坚不摧……”
心念未了,猛见剑气竟突破真罡,来势略未受挫,迅如奔雷掣电疾刺而来。
沈谦这一招乃天象七式中“长虹贯日”,威力奇大,窦无咎不禁吓得亡魂皆冒,凌空奋力一个“鲤鱼打挺”,疾射泻下峯头而去。
沈谦剑芒扫及窦无咎肩头,削落一片背肉,只听窦无咎闷哼一声,身形沉泻,杳入幽暗中。
沈谦知他这一逃去,不知又要掀起多大风浪事端,大喝了一声,身形拔起,掉首化为流星奔泻向窦无咎身后扑下峯头。
此时,云移月现,山谷间又是一片迷蒙。
沈谦双足一踏实,窦无咎已是远走二三十丈外,即将隐入浓翳林木中,不由心中大感焦急。
当他正要启步时,蓦感身后金刃劈空风声袭来,夹着冷沉语声道:“大胆小辈,敢侵入本帮禁地滋生事端,你不要命了么?”
他听风辨物,知有四股兵刃劈到,如不退让,股兵刃全都砍在背上,自恃火浣兽衣护身,略不闪避,登时,四股兵刃砍实。
暗施猝袭的共是四人,猛展全力以泰山压顶之势劈下。
四人只觉砍下如中金石,反震之力将兵刃弹了起来,虎口欲裂,一手右臂震得麻木失灵,不禁纷纷惊呼出声。
沈谦蓦地旋身,左手五指迅如电光石火般攫出,一把扣住一人的腕脉穴上,右手白虹剑挥下。
惊虹一闪,那匪徒一只右臂齐肩活生生的被削落,血喷泻曳,惨噑一声后仰面倒了下来。
另一二匪徒不由猛骇,纷纷转身欲逃。
沈谦身形奇快无比,一剑挥下又自一式挥出,长虹挥卷,寒光暴伸,又是两个匪徒齐腰削断,沈谦左手五指同时飞攫另一匪徒。
他那璇玑二十四擒拿手法乃南宫康侯毕生精研的绝学,奇奥莫测,另一匪徒已纵身向外,却被沈谦一式“天星回锁”扣住腕脉穴震了回来。
匪徒被沈谦震得只觉全身骨骼松散了般,麻软乏力,忍不住唉叫出声,额角冷汗涔涔落下。
沈谦冷笑道:“窦无咎逃往何处,想必你当知道,速速领路,还可饶你不死。”
那匪徒是一瘦长中年大汉,闻言木立不答,眼中露出恶毒之色。
沈谦知他心怀不念,遂叹息道:“大丈夫生於天地间,当慎言立行,一步都走差不得,何事不可为,独涉身邪匪盗薮中,在下不胜为尊驾惋惜。”
语声略略一顿,又道:“在下孤身前来,不敢说自恃武勇,为的是能救数百武林精英,逼非得已孤注一掷。
如今,贵帮好手如云,双拳难敌四手,若在下稍存仁心,适足於反丧其生,在下死不足惜,但数百武林高人性命如何?”
沈谦说时,五指稍缓缓松却。
中年大汉忽低首微喟了声,道:“兄台之言,句句金玉委实不错,无奈兄弟身不由主,这样吧,兄弟引路就是,恐窦无咎赶去向被困武林群雄施展毒手,迟则不及。”
沈谦五指一松,道:“如此在下先谢谢尊驾了。”
中年大汉苦笑一声,转面奔去,沈谦紧随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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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狭长山谷中,两侧峭壁悬崖,斧断梭耸,高可百丈,猿揉难攀,入口被巨石堵死,只剩下出口如壶嘴瓶径,形势天险。
这片狭谷中,黑压压的都是武林群雄,三三两两,聚在一处,神色忧急。
数次群雄发动攻出狭谷,无奈黑煞匪徒据险而守,群雄负伤累累而逃。
不言而知这数百武林群雄,多半是华山武当衡山三派高手为营救掌门人而来,尚有少林三大护法率领第二代弟子赶来助拳的。
西冷桥畔匡九思伪装采莲实老者,用极诡蜮的手法弹出迷性药粉,使韩广耀神智一迷,自动随后追来。
群雄当时不察,过后顿感大有蹊跷相率赶出,不禁追入这片狭谷中。
忽闻山崩地裂之声,群雄不禁大惊,闻声后顾,只见尘雾弥天飞涌中,巨石崩塌如雨,将入口堵住。
立时有十数人大喝一声,疾扑出口而去,出口石弩芒雨飞射,纷纷受伤退却。
被困一日一夜,想尽方法冲出险地,均无功而退,受伤甚多。
这时,有人出声道:“总不成我等就如此束手待毙不成?”
少林了净大师喧了一声佛号道:“众位施主请稽安勿燥,匡九思如要安置我等於死地,早就下手了,还能等到现在,只在两谷壁之上推下巨石,便可将我等压作肉泥。
依老衲看来,匡九思如非投鼠忌器的话,即於我等有所要求,何不静待他来,看他有何话说。”
群雄闻言,想想也对,但胸中惴惴不安感觉无时或释,纷相窃议如何脱险,均想不出一个美全善策。
西月斜坠,峡谷中一片冥暗,忽地天外飘来一声厉啸,划破沉寂的夜空,回应不绝,尖锐刺耳。
少林三大护法盘坐於地,闭目调息,闻得啸声入耳,了净大师倏地睁目,眼神如电,一跃而起,道:“阿弥陀佛,生死之机即将揭开矣。”
另两高僧亦缓缓立起,群雄一个个屏声凝气肃望着出谷险道。
那尖锐厉啸声如奔空流星般传至临近嘎然而止。
沉寂了不过半盏茶时分,忽由隘口处现出一条黑影缓缓走来,身后分列随着两青衣小童,各提出一盏气死风灯,射出昏黄色光亮。
山风劲疾,吹得灯光来回晃动不已。
群雄中有人低声骂道:“那来的这等臭排场。”
来人是一面像文秀,三绺短须文士,微笑抱拳说道:“在下祝文灏,是一不第举人,为匡令主延揽掌管文牍,在下现身非武林中人,自不应卷入武林是非中,无奈食他人之禄就该忠於他人之事,奉命差遗,身不由己,望各位见谅,请问那位是群雄之首,在下有话面告。”
华山混元手黎世雄疾掠而出,落在祝文灏身前大喝道:“那匡九思死了不成,要你出面则甚?”
说完一手迅疾抓住祝文灏曲池穴上。
祝文灏痛得身形发抖,面色苍白,冷汗涔涔落下。
只听他出声道:“在下手无缚鸡之力,纵然杀死在下,尊驾也不见得面上增添光彩,在下此来关系各位生死,如在下丧命,非但峭壁上万斤巨石如雨推下,而且这片峡谷已安下地雷火药,一经引发,各位只怕丧生无地了。”
群雄闻言相顾失色,黎世雄仍自紧抓着不放手,嘿嘿冷笑不住。
了净大师道:“黎施主请放开他吧,且容他说出来意。”
黎世雄幸幸然放开五指,祝文灏痛得几乎昏倒,但犹自硬挺着。
待痛楚慢慢消失后,他才出声道:“自古以来,武林纷争不已,启衅之端,无非是正邪之争,但正邪二字其理含糊不明,成则为王,败则为寇,莫不是挟强钳人口舌,自以为是,故匡令主有鉴於武林是非难明,欲一统武林,共推一人尊为霸王,订下条例规章各承其事,若此永无一争端,故命在下相邀各位去至总坛商议。”
黎世雄冷笑道:“那来的这多唠叨,领我等前去就是。”
祝文灏冷冷望了黎世雄一眼,道:“尊驾稍安勿燥,在下还没说完,令主虽无害各位之心,但各位中难免有害他之意,不能不防,意欲分赠每位一粒药丸服下,暂时不能施展武功,一个对时自解,各位意下如何?”
武当通元道人哈哈大笑道:“你把我等看作三岁孩童不成,服下药丸无异束手待毙,任你宰割,有什么话请匡九思来此说明,你回报匡九思吧!”
祝文灏微微一笑道:“令主要存心害死各位,还须舍近求远么?如不见信,各位请看。”
说完右手向提灯小童一摆。
两个青友小童在怀中取出一支竹管,递在唇边吹起,呜呜之声高亢响亮。
祝文灏微笑道:“各位请望头上。”
群雄抬首仰视,只见两面峭壁顶端隆隆之声响起,壁石摇摇欲倾,石粉纷纷飞落,不禁大惊。
祝文灏道:“各位想已确信在下言之非虞,匡令主说过此事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服,请各位判明利害得失,三思而行,容在下暂时告退。”
说时转身同着两童向隘口处慢慢走去。
通元道人大怒,一掌拂出,了净大师忙大袖一拂,横身阻住,两股劲力一接,各自震得退出两步。
了净大师低声道:“通元道兄暂息胸中忿怒,小不忍则乱大谋,杀死一个祝文灏又有何用呢?
贫僧略擅风监之术,各位均非横死非命之像,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意不要我等绝命此处,匡九思再心狠意毒亦是成空,贫僧之见,不如采取拖延之策,静观其变化如何?”
群雄此时心中已无主意,唯了净大师马首是胆。
且说祝文灏走出阳口,相见南天一凶窦无咎敍明会晤群雄经过。
原来南天一凶窦无咎被沈谦一剑削落背肉一大片,鲜血如水般溢出,若非机警闪逃得快,便要剑下亡身。
一路飞奔逃走,越想越恨,自己盖世武功竟然败在一无名小辈手上,当下毒念顿萌生心中。
他料沈谦来意志在营救三派掌门及被困群雄,不由将一股怨气出在群雄头上。
他本想下令谷顶崩石下坠,将群雄葬身峡谷,后转念一想道:“我这样一做,於那位红面小狗何损,反激使他变本加厉向自己寻仇。”
当下遂忖出此一毒计,以群雄之命追沈谦就范,慢慢刑辱沈谦使受尽诸般痛苦,方能平息胸中怨毒。
窦无咎奔入总坛寻觅匡九思影踪不见,心头疑讶不已,暗道:“匡九思悬心其子安危,莫非生出释放三派掌门及群雄作为交换条件?”
遂速探视三派掌门所囚之处,见三派掌门仍在囚牢,不由大感困惑,忙去自己所居室中取出两袋药丸,急向峡谷流星电射掠去。
祝文灏在峡谷不远筑有三间小轩,依山傍水,松云翠竹,情趣清幽。
窦无咎先至祝文灏小轩,询明匡九思未来,便命祝文灏先去谷口相待,自己尚须察视四外形势,万一沈谦追来岂不弄巧反拙。
祝文灏离去后,他凝忖了片刻,走出轩外,发出一道黄红两色旗花,冲霄而起,闪亮了夜空。
须臾,只见有三人疾奔而来,躬身问道:“老前辈有何吩咐?”
窦无咎道:“你们三人分领百名弟子在峡谷四周十里设下暗椿,但见有一背剑红面少年及郗云甫老贼,即予扑杀,否则也务使他们不能侵入。”
三人领命疾奔而去。
窦无咎脸上泛出阴险的笑容,倏然一跃掠向峡谷中发出一声厉啸,顺道察视谷顶设伏措施后,来至隆口命祝文灏如此这般,祝文灏领命而去。
祝文灏返回后覆命,目露疑容道:“要取峡谷中人性命,还用得着这么费事么?”
窦无咎阴笑道:“老夫要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历尽诸般痛苦,以他们作饵,引来武林自命正派人物一网打尽,方消心头之恨!”
祝文灏说这:“万一他们不接受服此药丸,将如何区处?依在下所料,他们必断然拒绝。”
窦无咎阴森一笑道:“有云好死不如恶活,老夫稍时显露一些毒辣手段,使他们胆颤心寒,终必接受。”
说时将两袋药丸交与祝文灏。
蓦地,遥遥只见疾逾飘风般奔来一条人影,窦无咎心中不禁一怔,身形一晃,迎向前去。
那飞奔而来的人,一见窦无咎迎来,忙停步垂手道:“老前辈!”
窦无咎道:“何事?”
那人答道:“本舵发现一重伤奄奄一息之人,手持一函,上书祝先生亲启,小的不敢妄自拆阅,所以来此请祝先生去一趟。”
窦无咎不禁一怔道:“那人是何来历?”
“他已昏迷不能言语,恕小的不知。”
“书信可曾取来?”
那人忙取出一封信函递与窦无咎手上。
窦无咎接在手上,端详了信封一眼,盼附那人道:“你请祝先生过来。”
那人一跃纵身,如飞奔向谷口隆道而去。
窦无咎将信拆开,抽出信笺一瞧,不由愕然瞪视。
原来这信笺上满是怪体文字,显非钟鼎,又非甲骨,设就是这两种文字的话,他亦是一窍不通。
这时祝文灏已随来人走至半途,就在祝文灏走出不过两步,一条鬼魅般淡淡人影在祝文灏身后一晃不见。
祝文灏来到窦无咎身前,途中已听那人详说,也不由惊疑不至,直觉事有蹊跷。
窦无咎道:“祝先生你拿去瞧瞧。”
祝文灏接过一瞧,也是直翻白眼。
窦无咎察觉祝文灏神情也是不知,猛然心神一凛,道:“不好,敌人心智鬼蜮,欲找出峡谷地点,用出此计,祝先生你速进入峡谷,勒逼他们就范,否则立即传令坠石。”
祝文灏乃一文人,对於武林之事,虽然耳濡目染甚深,但身不入此境,究竟不明其中险恶。
此时,他茫无主意,点了点头道:“在下这就去。”
说完,转身迈开大步急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