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外湖堤上苏轼建有六桥,名曰映波,锁烂、望山、压韩、东浦跨虹、里湖亦有六桥,名曰环壁,流金、卧龙、隐秀、景行、减源。
西湖十景其名为:
苏堤春晓,双峰插云,柳浪闻莺,花港观鱼,曲院荷风,平湖秋月,南屏晚钟,三潭印月,雷峰夕照,断桥残雪。
其实西湖胜景千万,不仅局限于六桥三竺,苏堤春晓十景,朝烟夕岚,石奇严异,涧水溜玉,画壁流青,非墨褚所能尽。
拘魂学究在西湖日夕与卫凤池等人研商及注视江湖情势发展。
褚青史道:“眼前邢无弼已身陷泥淖,无法自拔,因未料及他一切举动均落入雷音谷主眼目中,造成鹬蚌相争,以遂渔利,邢无弼目前自身又远在千里外,人手俱已陷在黄山以外,进退两难,骑虎难下,我等可暂且把邢无弼撤开不谈!”
陶广道:“邢无弼刻向青城途中是么?”
卫凤池长叹一声道:“邢无弼此次必扇惑青城掌门人东邀各大门派协助,情急求人,定然到处碰壁!”
拘魂学究道:“此人伪貌良善,心性辣毒,他已去巨槐庄中条山等处,业已设下杀人灭口,移祸江东毒计,不料一一扑空,心中处境凶危,才奔向青城!”
陶广忽道:“江湖中是非恩怨,由来甚久,我等无法一一过问,目前依陶某推测,少侠令尊尚活在人世,如非陷身万石山庄定在雷音谷处,看来在雷音谷成份其多,我等何不前往北雁荡一行,或可探出一丝端倪!”
只听屋外传来醉济颠语声道:“去不得!”
老醉鬼酆奇一闪而入,呵呵大笑道:“我老醉鬼万没料到你们竟会在此美景无边西子湖畔找到一所如此精雅的草堂作为栖息之处!”
拘魂学究离座躬身行礼,道:“老前辈别来无恙,为何北雁荡之行去不得!”
酆奇坐下后,也不答话,竟索酒倾饮咕噜噜连喝了两大碗后,连声赞道:“好酒,好酒!”
目注拘魂学究道:“老弟,片刻之前老醉鬼与唐矮子相遇,丐帮耳目遍及天下,得他们之助业已把雷音谷确地侦出。
老弟一切安排神出鬼没,邢无弼雷音谷主天璇星君坠入术中而无所觉委实高明之极,但令尊之失踪虽事因天际神龙钟离春图霸武林谋戮异已而起。
当时情形无人目击,天际神龙多半尸首已枯,更年代久远,故无法知令尊现况究竟,万一弄巧成拙,反为不美!”
拘魂学究道:“依老前辈之见呢?”
酆奇道:“老醉鬼之见不如双管齐下!”
卫凤池道:“何谓双管齐下?”
酆奇道:“雷音谷主已知处境岌岌可危,欲谋与万石山庄联合抗邢,老弟何不利用此情势与雷音谷主晤面,将雷音谷人手引进万石山庄,令尊若仍在人世,他决不致把令尊弃留在雷音谷!”
拘魂学究略一沉吟道:“老前辈之意是命在下重返万石山庄么?”
“正是!”
陶广呵呵大笑道:“少侠就是为此忧心,如今又叫她重入樊笼,恐难以从命了。”
老醉鬼酆奇嘻嘻一笑道:“老弟,你知不知道兰姑奶奶异常震怒,气老弟以拘魂学究身分进入万石山庄,造成了今后许许多多无谓困扰,这是你老弟台不听话的结果,害得我老醉鬼为了你也受了多少冤枉罪!”
拘魂学究不禁面上一热,苦笑道:“在下实不知兰姐是何存心,非令在下以本来面目进入万石山庄!更不知无谓困扰是何所指!”
“这又什么不明了的?”
酆奇正色道:“把石红芍病治好,英雄救美人,结成连理,石中辉有此乘龙快婿,还有何问鼎武林雄心!”
目前石中辉仍在举棋不定,天人交战中,石红芍幽怨芳心,定然现身江湖追觅老弟行踪,老弟一件简单不过的事竟变成如此复杂,难道你能委诸他人么?”
拘魂学究情急答道:“石红芍为何追寻在下行踪?”
“因你已露出破绽,石红芍聪明绝顶,料知你并非真的便是拘魂学究。”
拘魂学究喃喃自语道:“石红芍是从何察知在下伪装易容?”
酆奇道:“不瞒老弟,兰姑奶奶在石红芍身旁久已安排了一名耳目,就是贴身照护石红芍的老妪周妈!”
拘魂学究不禁目露惊异之色。
酆奇嘻嘻一笑道:“老弟无须惊异,待老醉鬼一一说给你听,还有更惊心动魄的在后面,据周妈传讯,石红芍瞧出破绽之故就在白骨门副门主符同身上!”
卫凤池笑道:“我等巳追不及待,老醉鬼无须卖关于故弄玄虚。”
酆奇饮了一口酒后,道:“符同自言与拘魂学究有八拜之交,就说拘魂学究浑然忘却前事,回首向善,也不该绝情如此,这且不谈,即云忘却前事,为何武功医术卜卦行法等等又谨记不忘……”
说此夹起一块卤牛肉塞入口中,咀嚼了两下吞服后接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石红芍一起疑云,便暗暗留神老弟举止,那日风大,掀翻老弟假须,老弟笑时露出编贝洁白牙齿,袖管鼓胀之际,老弟臂肤晶莹如玉,与手掌判若天渊,由是石红芍已瞧料了七分!”
拘魂学究大感骇然,道:“那么周妈已知在下是何许人了?”
“不知!”
酆奇道:“为此兰姑奶奶料测石红芍必然追踪老弟查明真相,解铃还须系铃人,老弟应速转回黄山,此处自有人主持,不瞒老者说,令师与三位姑奶奶已在此途中了。”
拘魂学究默然无语。
老醉鬼不愿舒翔飞尴尬为难,故作神秘之色笑道:“可笑石中辉乃蒙在鼓中,他有心将石红芍拜在拘魂学究膝下以为螟蛉义女,诸位可知石红芍如何说法?”
刘铁痕道:“石姑娘是如何说法?”
酆奇道:“救命之恩,舍身难报,但螟蛉义女委实心有不甘,弦外之音,可想而知!”
舒翔飞虽有拘魂学究假面目掩饰,知老醉鬼有意取笑,但恨不得眼前有三尺地缝钻了下去,目有愠色,坐立不安。
刘铁痕等人不禁哄堂大笑。
拘魂学究怒道:“老前辈不惧坠入割舌地狱么?”
酆奇正色道:“我老醉鬼如有一字不实,日后必不得好死?”
忽见一名丐帮弟子飞奔而入,禀道:“石红芍已离开万石山庄,乘坐胡女侠原弃置的那辆双驹套车似有意奔向杭城,怎料行踪暴骤,引起邢无弼手下纷纷追踪!”
“车外八骑随行,其中一人为申茂林,但无一不是身负内家绝学,车内除石姑娘外尚有四名侍婢!”
“他们现在何处?”
“巳然渡越长江,停留在寻阳客旅中,本门弟子均暗中相护,邢无弼手下尚未敢轻举妄动。”
拘魂学究匆匆与醉济颠酆奇数语后,急急领着卫风池四老如飞离去。
寻阳镇外江州客栈外停着一辆漆黑的套车,一个店伙正以草料喂食两匹骏马,不时抚摸马背。
暮暮渐垂,景物苍茫。
三个中年江湖人物宛如鬼魅飘掠落在双骑之前,东方一人沉声道:“店家!”
语声如冰,寒冰刺骨,店伙不禁吓了一跳,竟不知三人何时来到,嗫嚅道:“三位爷台是住店么?不过……”
“不过全包下了,三位请到别家吧!”
那人不待店伙说完全已包了,又道:“大爷替你省点力气代你说了,咱们不是住店来的,却相中了这两匹座骑,问问它们主儿要多少银子?”
这是存心找碴,无事生非而来,却不料三人之后突传来更森冷语声道:“货卖识家,三位如出得得这个价钱,鞍蹬奉送!”
三人不禁大惊失色,倏地旋面横掌,眼前只觉寒芒,三支剑尖巳抵住咽喉重穴上。
发话人是一锦衣中年儒生,貌相威重,双目开阖之间精芒如电,立着丈外远处,那持剑紧抵三人咽喉者亦是三个青衫中年人,目泛浓重杀机。
锦衣中年儒生冷笑道:“可悲竟有如此多的愚昧之徒甘受邢无弼匹夫驱使,你等是何来历徒速据实招来,不然莫怨兄弟手黑心辣。”
三江湖中年人突身形一仰,足跟踹地平射出五六丈外,同时身形疾旋,翻面立起,不言而知他们都是江湖知名高手,动作之快,无与伦比。
那三持剑青衣人竟未追击,目光冷漠。
锦衣中年儒生突长身一跃前扑,右掌如丸横扫而出,只闻一声刺耳划空锐啸,悸耳若割。
三江湖中年人双手捧腹,转身拖着蹒跚沉重的脚步,走出百步十丈外,先后轰然倒地。
前路五条黑影如飞掠至,见状不由大惊-
倒地伤者似欲挣扎坐起,只吐出断断续续三个字:“旋……风……斩……”
五人不禁面色大变,伤者仅断断续续吐出“旋风斩”三字,即从嘴中溢出一丝黑血,气绝而逝,忙审视其余两人,只觉两人亦距死不远,张口欲言,忙问是否为石红芍从卫所伤。
仅由伤者摇了摇首,表示并非石红芍及其从卫所伤,再问之下,一双伤者口中忽涌出黑血液。
五人骇然变色,互望了一眼,转身急急奔去。
江州客栈川堂内灯光如面,两张八仙桌面酒莱丰盛,石红芍和四女婢与申茂林坐在上首一席,另席由七个锦衣武师聚坐。
忽见店伙慌慌张张奔了入来,禀知一切。
石红芍面色冷漠如冰,道:“店家,害你吃惊不少,下去歇息吧,这点芝麻小事在我等眼中简直无足轻重!”
店伙闻命退下,嘴中嚷嚷道:“这还算小事,究竟是什么大事!”
申茂林愕然问道:“锦衣中年儒生是何来历?装束举止又极似本庄中人?”
“谁说不是!”
石红芍道:“无疑爹放心不下,暗中命人相护,旋风斩威力极大,但此人旋风斩手法失之过刚欠纯,仅有三成火候,若能登峰造极,无声无息,伤人于无形,此人出手逼起刺耳锐啸,若对手武功不相伯仲,闻声趋避,则旋风斩则无法得逞!
申茂林身为护法,也无法知万石山庄隐秘,看来石中辉心机深沉,高深莫测,不知这万石山庄内隐藏得还有多少高手?
禁不住暗叹一声。
石芍见申茂林默然无语,心中已瞧料出几分,不由娇笑道:“申护法,别说是你,即就是我也无法知悉黄山全部隐秘,我爹的一切作为,只有宁总管知情九八分,所以爹还有保留,大凡一个人深藏心底蕴秘,即是亲如父子,妻女,师生亦无法尽情托以心
腹,何况于你申护法!”
申茂林心头极为震惊,摇首苦笑道:“姑娘真乃神人,洞察肺腑,申某心腹委实狭浅!”
石红芍道:“申护法无须谬赞,谅因我秉赋比常人稍高,又较聪颖,触类旁通,是以我爹不时与我参研各门各派绝学!”
申茂林道:“庄主与姑娘也习练过旋风斩么?”
石红芍嫣然一笑道:“学之一道包罗万象,单就武功而言,即浩瀚若海,人生浮浮岁月,何能尽皆领悟,庄主虽知较多,却无法兼习,何况病弱如我,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又有何用!”
说着忽幽幽叹息道:“庄主曾妄图问鼎武林,谋创黄山门派,故搜求各家绝学,旋风斩只是其中之一,但习武人才难求,更难预料其人成就,此人习旋风斩心法长达十数年之久,只不过有三成火候,余可类推矣!”
申茂林道:“姑娘说得极是,申某一生侵淫武功,自知尚难及荣类之光,昔年那点骄傲心性,如今想起未免可笑!”
石红芍凝眸望了申茂林一眼,似含有深意,淡淡笑道:“这话倒不尽然,姜老辣练,深谋远虑,实非少不更事所能及,即拿恩公年逾九旬,武学旷绝,才智超群,文采更是非凡,书法犹劲,颜筋柳骨,词藻典雅,沉博绝丽,且吐属蕴藉,如此奇才,何以当年竟名列武林十九邪内,令人不解?”
申茂林闻言不禁泛出困惑之色,道:“这点申某亦是不解,耳隔日久,几近三十年,但当年他武功仅略高出申某一筹,惟诗书满腹,学究之称当之无愧,却心性品格判若两人。”
石红芍闻言更对拘魂学究又多瞧料了几分。
申茂林忽道:“姑娘,本山既有甚多如此精锐,足可与琊无弼一争短长,为何庄主竟应允阎子明所求,引用雷音谷人手合谋共拒,雷音谷主与邢无弼二者无分轩轾,并非善良,如此做法,迹近引狼入室,与虎谋皮!”
石红芍道:“庄主已知雷音谷主歹毒用心,此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再本山隐藏精锐不至必要,决不能露面,恐卧底奸细传泄,防邢无弼改弦易辙!”
申茂林呵呵笑道:“申某懂了,邢无弼目前骚扰本山,意在耗损本山人手,逼庄主尽驱新锐,雷音谷主亦利用此机引人心腹死党,遂其鸠战之计,但庄主之计尤为高明。”
石红芍浅笑不语。
这顿饭足足用了一个时辰,石红芍及四婢回房安歇。
申茂林诸人轮次分更守护巡视。
石红芍回房后显得郁郁寡欢,芳心落寞。
四婢春桃、夏莲、秋敬、冬梅,慧聪刁蛮,却善体人意,尤以夏莲为最。
夏莲娇声唤道:“小姐,你又在思念恩公子?婢子想不透小姐怎会察觉恩公是个俊美英年侠士,究竟在何处瞧了恩公庐山真面目。”
石红芍嗔道:“你又在哓舌了,谁和你说的?”
夏莲轻轻叹息道:“不是婢子哓舌,如果恩公恢复本来,婢子四人忝为小姐耳目,就是遇上也无法相识,万一无知冒犯,把事弄糟如何是好?”
石红芍嫣然绽开笑靥,宛如百合盛放般,令人神为之夺,道:“你这丫头又不知心内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不瞒小姐,听周姥姥隐约言及小姐已绘就一副丹青图像,恩公竟是个貌比宋玉,风流英俊少年侠士,婢子斗胆相求可否容婢子四人瞻仰一番!”
石红芍怒道:“别胡说了,这幅丹青图像是我随意涂抹而成,临行之前已然焚毁,怎能携带在行囊内,万一遗失或落入歹人手上,岂不是害了恩公,不过到杭州前我必再绘一幅给你们辨识,但他此时此际绝不会显露本来面目。”
四婢再望了一眼,春桃道;“那么婢子等设法使恩公非露出本来面目不可!”
石红芍心中一动,笑道:“你有何妙策?“
春桃摇首道:“临机应变,端视当时情况而定,此刻婢子也说不上来!”
石红芍冷哼一声道:“就凭你们这一点微末道行,也逃得了如来佛手掌心!”
四婢抿嘴窃窃低笑不止。
蓦地。
天际远处飘传过来一声尖锐刺耳长啸,飘回夜空,四外鸣应。
江州客栈外突旷郊野在冷月披照下。景物异常凄迷,稀稀疏疏数株枣木上宿鸟为啸声惊起,离巢噪飞,扑扑展翅冲空而去。
远处忽现出十数条豆大人影,兔起鹘落,来势迅快如飞,转旺已至。
忽闻一声断喝道:“站住!”
不知何时竟然冒出那锦衣华服中年儒生,拦住了那十数人的去路。
只见那十数人似极为震惧中年儒生,一个个倒跃疾飘开去。
一个黑袍老者定了走神,抱拳笑道:“尊驾为何阻住我等去路?”
中年儒生道:“明人不说假话,兄弟乃身不由已,奉命施为!”
黑袍老者怔得一怔,道:“尊驾奉何人所命?”
中年儒生闷声不答,立在夜风中屹立如山,除须发衣袂瑟瑟飞舞外,宛如一尊泥塑石雕。
黑袍老者不禁气往上撞,他乃江湖知名之雄,平日威风八面,气焰万丈,怎能为传言心慑,暴喝如雷道:“莫非尊驾确是万石山庄凶徒!”
中年儒生冷冷一笑道:“不打自招,阁下等自寻死路,怨不得兄弟!”
其余之人竟身影掠动,缓缓形成一圈逼向锦衣中年儒士身前。
中年儒士见状,竟视若无睹,仍立在原处一动不动。
那五条人影堪扑近江湖客栈十数丈外,疾闪出三道匹练青虹,带着刺耳划空录,虹飞怒卷斩向五人而至。
剑势奇猛,为首一人只见亮眼生眩,情知有异,暗道不好,急挥剑迎击,怎来得及,青虹拦腰卷过,无极有偶,其余四人亦为两股匹练青虹绞身卷腾飞空!
只听数声惊心动魄厉惨嗥翻回旷野,三股眩目青虹倏地敛去。
旷地中倒着断躯十数具,骇人的死者其中之一竟为奇猛剑势尸分数截,血污狼藉,惨不忍睹。
围袭中年儒生的十数人闻得惨-腾起,不禁胆战心寒,毛骨悚然,情知今朝必凶多吉少,由不得心中发毛,恐腹背受敌。
中年儒生突哈哈大笑道:“兄弟那三个同伴决不致与兄弟联手,只要你们不要侵越江州客栈外三十丈方圆内,他们决不为敌,不过有兄弟一人足够制你们于死地,实用不着他们。”
黑袍老者闻言心神猛凛,故作镇静道:“原来万石山庄果是
藏龙卧虎之地,尊驾四位武功惊人,其余的就不言而知了。”
中年儒生冷笑道:“阁下错了,兄弟并非来自万石山庄,目前亦非万石山庄之友,将来便难说了,但邢无弼狐群狗党,撞在兄弟手上必有死无生,不过一击不中,决不再击,只有俟之异日!”
说着右臂缓缓抬起。
黑袍老者面色疾变,干咳一声,围袭的十数人立时身形疾闪分成两圈,最内一圈共是七人左手均系握着一面方形盾牌,无疑盾牌专为防护旋风斩之用。
外圈共是八人,兵器在肩犹未撤在手中。
突闻黑袍老者大喝一声:“上!”
身形陡的潜龙升天拔起五六丈高下,前圈七人一拥扑上,身形离地三尺,左手挥扬打出针、钉、镖、刀各种暗器,急如芒雨,并覆有剧毒。
后圈八人趁着前圈七人,身形离地之际,倏地塌身一滚,肩上兵刃应手撤挥劈出,砍往中年儒生双腿。
黑袍老者凌空一翻,双掌猛吐白骨阴风掌力罩袭而下。
这一着端的狠辣之极,中年儒生三面临敌,稍一不慎,必伤命当场。
只见中年儒生目中暴射杀气,一袭锦袍无风鼓胀,双足猛缩,身形急转望上冲空拔起,另手一式“旋风斩”划出!
刺耳锐啸过处,左掌五指一式“琵琶张弦”望黑袍老者单下的白骨阴风迎去。
动作奇快,缩足、升旋、手斩、掌挥几乎在同一刹那间完成,便拿捏奇准,只见芒雨般暗器打在鼓胀的锦袍上,如中败革纷纷坠地,卷腿八刀速连挥空。
旋风斩过处,七面盾牌如遇利斧立断为二,七人如受千斤重击,裂嘴惨嗥出声坠地倒下。
黑袍老者挟着凌厉万钧掌势临头压下,却为中年儒生琵琶掌力迎住,只觉来势力道奇猛,下扑的身形竟被震得望上一荡,不禁大惊失色。
忽见中年儒生旋风斩式向自己划来,忙借力穿空而出,身如脱弦之弩般射出两丈开外,仍为旋风斩扫及左肩。
只听黑袍老者闷哼出声,身形落地,微一摇晃又自穿空窜起,去势迅快,几个起落已自杳失在夜色沉沉中。
后圈八人挥刀落空后,立即转身逃去,此刻已逃得无迹无影了,地上只倒着七持盾牌伤者,伤势沉重,哼声不绝。
中年儒生飘身落地,慢步离去,身如行云流水,转瞬杳失于月夜苍茫中。
自啸声一起,石红芍等人即纷纷掠出江州客栈外藏在隐暗处观察,不仅是申茂林,连石红芍自己也看得惊心动魄,幽幽叹息道:“为了我石红芍一人,竟丧生如此累累,未免上干天和!”
率众返回客栈内,芳心郁郁不欢。
拘魂学究等一行闻讯石红芍已至浔阳,忙兼程西行人赣,取道富阳桐卢,过兰溪龙游,抵玉山!
路经富阳江时知雷音谷主巳去北雁荡山,遂舍钟离春故居而未去。
抵达玉山时,即风闻江州客栈中年儒生施展旋风斩诸般传说。
拘魂学究面色微变,叹息道:“如在下所料不差,那锦衣中年儒生必是天璇星君石中辉所遣,暗中随行护送石红芍一行,尽管中年儒生自承并非万石山庄之人,但已足震慑邢无弼及雷音谷
主,必改弦易辙不可。”
卫凤池发现街首一家客栈留有丐帮暗记,道:“不论中年儒生是否万石山庄高手,眼前石红芍尚有惊无险,天色巳暮,我等不防在此暂歇一宵,明晨再继续赶路如何?”
拘魂学究也发现丐帮暗记,颔首应允,进入客栈要了一家独院,两明两暗及一所厅堂,异常清净。
店伙掌了灯后,询问要些什么?
陶广道:“送上一席上好的酒菜!”
玉山虽是小小山城,但为入浙出赣必经之处,贩商纷至,这家客栈酒菜甚佳,片刻之间,便送上六盘佐酒小炒,四色精致下饭,一大盘凤爪冬姑浓汤,远年竹叶青一坛。
店伙又笑道:“店外有一余姓客官求见卫爷!”
卫凤池知是余洪,忙道:“快请!”
片刻店伙领着余洪趋入厅堂,余洪未着丐帮服饰,俗装打扮,与拘魂学究等一一行礼。
拘魂学究道:“余兄请入席叙话!”
席间余洪便将石红芍一行到达浔阳江州客栈发生之事经过详情禀明,并道:“石红芍已然离开江州客栈,今晚可抵南昌,邢无弼党徒显然尚未死心,此时现踪似向龙虎山聚集,如石红芍明晨起程,午刻必抵龙虎山下,定然发生事故!”
拘魂学究道:“我等只在明日午刻前赶过龙虎山,谅可阻截一场杀劫,只是余兄辛劳备至,在下委实过意不去。”
余洪逊谢道:“少侠谬奖愧不敢当,乐宸老曾谆谆告诚,疾风实起于苹末,防患未然足截止燎原之势,若俟邢无弼雷音谷主天璇星君养成气候,则一发而不可收拾,少侠虽说另有所为,却也为了武林正义煞费心机,余洪仅略尽棉薄,何辛劳之有!”
拘魂学究还是对余洪极其恭敬,频频劝酒,言谈煦和恳挚,令人如沐春风。
褚青史暗中连连慨叹道:“少侠气度非凡,他日必冠冕武林无疑,才出于学,器出于养,这话信然无虚。”
官道上尘土漫空,蹄声如雷,只见八骑簇拥着一辆双驹华丽套车风驰电掣疾奔着。
晴空万里,澄碧无云,突闻前途遥处传来一声清澈长啸,车前四骑倏地勒住马奔之势,遥遥望去,前途尘烟滚滚中现出数人数骑。
双方相距三四里之遥,忽从道旁土坡上飞掠出四条人影,一先三后,正是那锦衣中年儒生及三身着镶白蓝衫背剑人,面向前途来骑。
来骑愈行愈近,共是六人,为首一骑骑上人申茂林看得极为真切,不是拘魂学究房山铭是谁。
车内传出银铃语声道:“申护法,来的是恩公么?”
“不错!”
申茂林道:“正是他,是否由申某向前打个招呼?”
车内石红芍道:“不必了,爹不该派这四人暗中相护,又不自承乃万石山庄所遣,如此一来,令我相当为难,我等若出面招呼,岂非欲盖弥彰,不打自招。”
申茂林忙道:“万一他们动起手来如何是好?”
石红芍道:“我想旋风斩及几手流星剑法必伤不了恩公!”
此刻拘魂学究已策骑行至中年儒生之前,冷冷一笑道;“尊驾为何拦住老朽等的去路?”
锦衣中年儒生抿了抿嘴,意欲闷声不答,但一转念不答也是
不成,沉声道:“阁下只要让出道来,容人车通行,此后各走西东,谁也不碍着谁?”
拘魂学究哈哈扬声大笑道:“官塘大道,任人通行,尊驾凭什么命老朽等让道!”
说着飞身下鞍,掠越马首,飘身落地。
中年儒生大喝道:“让开!”
呼的一声劈了出去。
申茂林见状暗道:“糟糕!”
瞧出中年一出手即施展旋空斩手法。
哪知中年儒生手掌式攻出,只觉腕脉一紧,不知对方如何出手,五指疾如闪电扣住腕脉要穴上,真气立时回窜,行血逆攻,顿感气穴一麻,不禁面色惨变。
拘魂学究五指一震一撩,把中年儒生撩得甩飞半空。
刘铁痕身形倏地拔起,将中年儒生接在手中,制住穴道,挟在肋下。
三背剑人不由面色一变,疾逊闪电扑前,撤剑出鞘,分三才方位把拘魂学究围住。
显然石中辉派四人出山前,未曾嘱咐不可冒犯拘魂学究,事实上石中辉为防泄露隐秘有不能明言苦的苦衷。
申茂林等人虽端坐骑上,却捏着一把冷汗,担心拘魂学究不敌中年儒生,目睹中年儒生被擒,不禁如释重负。
拘魂学究冷笑道:“老朽不明白你等为何恃强出手,其故安在?”
语出掌出,赫然亦是旋空斩手法,所不同的竟无一丝破空锐啸。
突见三人齐声发出痛极的嗥声,顿感手背如中斧钺,痛彻心脾,长剑把持不住,纷纷当郎坠地。
拘魂学究哈哈发出一声长笑,身影掠动似风将三人各各点了一指。
三人只觉眼中一黑,昏死倒地不起。
拘魂学究快步向前朝申茂林等人走来。
申茂林等纷纷滚鞍下马肃立道旁。
拘魂学究抱拳笑道:“申兄别来无恙?敢问四人是何来历?”
申茂林不便吐实,忙抱拳答道:“这个申某也不知情,房兄难道一无风闻么?”
拘魂学究略一沉吟,道:“传言这四人并非万石山庄中人,浔阳镇外显露旋空斩卓绝手法,已是震慑远近,但用意莫测,未必是黄山之友,蜂蛊有毒,故此闻讯赶来一明究竟?”
马车蓬帘陡地掀开,现出石红芍,步下车马,望拘魂学究盈盈一福,莺声呖呖道:“石红芍拜见恩公?”
拘魂学究忙道:“不敢!”
迅又叹息一声道:“姑娘病体未愈,为何不听老朽之嘱,千金之躯轻身涉险,老朽想不出令尊令堂何以竟未回劝阻?”
石红芍笑靥如花,道:“红芍思念恩公,爹娘非但不加拦阻,而且赞许红芍出山一行!”
拘魂学究愕然诧道:“这为什么?”
石红芍霎了霎眼,道:“恩公这是明知故问?”
拘魂学究发现半月多不见,石红芍比前丰腴多了,最令人惊异的竟更清丽脱俗,了无病容,而且一双明眸宛如秋水,令人不敢逼视。
不禁长叹一声道:“老朽已觅妥歇息之处,意欲与姑娘商谈,不知姑娘能否应允!”
石红芍道:“红芍谨遵恩公之命!”
褚青史等人立时拨转马头,前行中数丈迳向右边杏林小径中而去。
拘魂学究道:“姑娘请回车上吧,老朽带路!”
身形一鹤冲天而起,半空中一个潜龙翻身,飘落马鞍,策骑刺入杏林而去。
石红芍微微一笑,跨入车内。
杏林小径仅容车行,申茂林迳自策骑如飞赶上拘魂学空,道:“房兄知否邢无弼侵扰万石山庄之事?”
拘魂学究道:“房某巳知,目前尚是癣介之疾,石庄主安如泰山,倒是石红芍轻率离山,只怕引起武林剧变,我等稍时再说!”
诸人一行进入一片土屋庄院,庄院僻处山凹,四外林木幽森,异常隐秘。
拘魂学究与申茂林低语了一阵,便独自飘然进入正厅。
这座庄院虽是土屋,却异常宽敞,一入庄墒大门便是晒谷场,宽广数十丈,迎面三个门头,一正二偏,却是二进间,庄稼农户有此宏敞庄院殊不多见。
石红芍盈盈款步偕同四婢下得车来,望了申茂林一眼,道:“恩公呢?”
申茂林道:“他在正屋内厅恭候姑娘。”
石红芍道:“只准我一人进入么?”
申茂林微笑道:“有请姑娘与四婢进入,我等留在外厅!”
石红芍嫣然一笑,与四婢向正屋走去。
只见拘魂学究已在内厅檐下立候,微微一笑道;“五位请!”
厅内正中-方木桌上已摆设四付银箸,及五色佐酒佳肴,并有两盘点心及一壶佳酿。
拘魂学究目注夏莲道:“老朽有事与你家小姐相商,四位姑娘不妨在此随便饮用!”
夏莲不禁粉靥一红,低声道:“婢子遵命!”
拘魂学究含笑用手往厢房一指,道:“石姑娘请!”
石红芍不由自主地霞飞双颊,宛如小鹿撞胸,低垂蝉首,漫应了-声道:“红芍遵命!”
两人先后进入厢房,拘魂学究随手将房门关上。
石红芍更自芳心狂跳不住,抬目望去,只见房内雅洁异常,除床损妆台外,方桌上竟然一红烛,佳肴炉列,牙箸银杯,酒香四滥。
拘魂学究道:“浊酒粗肴,不值敬意,姑娘请坐。”
石红芍朝恩暮想,盼与拘魂学究相见,如今得偿夙愿,只觉胸中宛如一团乱麻,不知如何是好,正是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拘魂学究擎壶在石红敬杯中满满斟了一杯酒后,道:“姑娘,你不知有无想到你这一出山,将为江湖内引起一场血腥浩劫?”
石红芍不禁响起银钓娇笑道:“红芍此番出山游历,并未与人结怨,恩公为何说得如此严重?”
拘魂学究道:“江州客栈外旋空斩威风无匹,丧生其下都是江湖知名人物,是以姑娘座车所至,已然震荡人心,成为众矢之的……”
石红芍紧接着说道:“他们与我陌不相识,更非万石山庄所遣,这与我石红芍何干?”
拘魂学究哈哈大笑道:“别说瞒不了老朽,鬼刀邢无弼及雷音公主均是料事如神,心计多端之辈,两人必图谋更急,如此万石山庄恐杀功难免!”
石红芍盈盈一笑道:“此正是石红芍赶来寻找恩公之真实用意。”
拘魂学究正色道:“老朽垂暮之年已是誓决不过问武林是非,何况万石山庄高手如云,老朽恶名在外恐沾令尊清誉,人贵自知之明,请听老朽相劝,姑娘请速速返转黄山,以免双亲倚间盼望,日夜忧心!”
石红芍柳眉微扬,眸中隐隐泛出笑意,道:“恩公于西湖白堤痛惩恶徒于飞虎,义救弱女幸免受污,危言恐吓灵山大师,岂可说巳置身武林是非之外。”
拘魂学究道:“这一切却是出自偶然,并非有意!”
“这倒未必!”
石红芍摇首道:“红芍之见,恩公一切作为都经过慎密安排,谋定后动,就拿此处来说,恩公早巳算准红芍必经。”
拘魂学究不觉一笑道:“姑娘到是察理入微,所以姑娘相寻老朽为的是明白究竟,老朽亦不隐瞒,老朽目的须查出玉虚洞府,内有一项药物为姑娘所必须。”
石红芍纤纤玉手一掠云鬓,翘首绽出百合般笑容道:“恩公真是如此么?红芍只觉有无灵药并无二样,人生百年难免一死,我现在不是好生生的活着么?红芍认为恩公胸中有着重大隐秘,是以乔装拘魂学究游戏江湖!”
抱魂学究早知石红芍察出他自己并非真拘魂学究,此刻也由不得心神暗震,摇首叹一声道:“姑娘委实玉雪聪明,老朽早就料到必瞒不过姑娘,为此才匆匆不告而别,但不知姑娘从何察出。”
石红芍玉容一整,盈盈立起,由怀中取出一张摺叠端正纸笺,莲步姗姗走近拘魂学究身侧,道:“红芍就在恩公留函中察出,红芍已用眉笔勾勒可疑之处,恩公不妨请瞧!”
突然面现痛苦之色,一个娇躯倾向拘魂学究怀中。
拘魂学究正待立起,不防石红芍有此一着,百忙中不遑思索,慌不迭地抱了一个正着,软玉温香抱满怀,幽香袭鼻,撩人绮念,由不得耳热心跳,更不敢出声惊动房外四婢。
他乃聪明绝顶之人,立即悟出石红芍用意,轻轻叹息一声道:“姑娘你这是何苦?”
石红芍缓缓睁开眼帘,羞不自胜,道:“红芍虽死何恨,只求一见庐山真面目。”
拘魂学究急道:“老朽已有妻室,姑娘天人,老朽一大把年岁怎能渎亵!”
“为妾为婢,红芍心甘情愿!”
说着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抓住拘魂学究胸前长须,瞠道:“红芍之求,恩公究竟应允与否?”
拘魂学究无可奈何道:“在下应允就是,不过在下有二事相求,亦请姑娘应允!”
石红芍妩媚一笑道:“恩公请说!”
拘魂学究道:“请姑娘守密,即是令尊令堂主之前亦须金人三缄其口,只待在下事了,定恢复本来之身。”
“这个红芍应允就是。”
石红芍道:“还有呢?是否赶红芍速返黄山?此必须从长计议,匆匆而来,匆匆而返,未免心有不甘。”
拘魂学究面泛苦笑道:“其实在下不用说,姑娘巳然知道了,姑娘请起,容在下显示本面目!”
石红芍螓首一摇,道:“不行,红芍自知武功远逊恩公,若恩公趁机逃之夭夭,红芍岂非有死而已!”
拘魂学究想不到石红芍较淑莲公主更难缠,不禁愣住,为之手足无措。
石红芍娇躯贴得更紧,靥泛羞意,五指纤纤抚摸拘魂学究唇边,斜睨了一眼,柔声道:“红芍代劳当无不可?”
拘魂学究暗叹一声道:“姑娘真天下之忍人也!此乃在下有生以来头一遭无可奈何任人摆布!”
石红芍禁不住笑得花枝乱颤,两手拾指轻摇自颈下揭起一张薄如人皮的面具。
这一回轮得石红芍惊异莫明了,几曾见过如此俊俏檀郎,玉面朱唇,倜傥不群,疑似潘安再世,宋玉生重,不禁惊得呆住。
舒翔飞面红耳赤,道:“姑娘再不起来,在下恐情不禁了。”
石红芍道:“罪在贱妾,这不怪恩公!”
说着盈盈立起,但忍不住嘤咛出声,霞飞上靥,与舒翔飞并肩坐下,喁喁低语。
舒翔飞有问必答,语多诙谐,但隐瞒了不少真情。
石红芍忍俊不住,花枝乱颤。
舒翔飞忽面色微变,迅忙戴上拘魂学究面具。
石红芍大感惊愕,问讯其故。
舒翔飞道;“在下耳闻一声啸音,虽遥传微弱,但犹可辨,稍时必有人前来!”
石红芍忙拉开座椅,相对而坐,浅饮低酌。
片刻,门外果生击指声,石红芍只听春桃语声道:“小姐,褚老英雄有事求见房老前辈!”
舒翔飞忙离座拔开木栓,道:“褚老请进!”
褚青史推门闪身而入,重又关牢,向舒翔飞低声道:“邢无弼果然阴险狠毒,在江州客栈外丧生在旋空斩手下的一名为少林俗家弟子,尚有大人均为峨眉青城崂山门下,指那中年儒生等四人实乃黄山万石山庄石中辉所遣……”
舒翔飞道:“这尽在我等意料之中!”
褚青史接道:“江湖传言本来邢无弼已处于不利之境,如此一来反使邢无弼振振有词,藉为口实,此刻龙虎山上聚集了不少武林各大门派高手,眼前石姑娘一行失去踪影,必侦骑四出,引起轩然巨波!”
舒翔飞道:“邢无弼也在龙虎山么?”
褚青史道:“不在,此刻他尚未入川,似欲奔往青城!”
舒翔飞略一沉吟道:“尽量阻延他的行程!”
褚青史摇首不以为然道:“老朽之见,使邢无弼尽快赶至青城!”
舒翔飞愕然诧道:“这却是为何?”
褚青史笑笑道:“老朽也不知,但这是兰姑奶奶之命!”
石红芍忽道:“是胡薇兰姐姐么?贱妾亟欲一见?”
舒翔飞不禁皱了皱眉头。
石红芍白了舒翔飞一眼,道:“贱妾看来,兰姐姐已然到了,与其忧急,倒不如落落大方的好!贱妾与她终须朝夕相见,何必使恩公左右为难!”
门外忽响起胡薇兰银铃悦耳娇笑道:“究竟红芍妹子爽朗大方,不让须眉,当断不断,反受其辱,翔弟若是早听从愚姐之言,也不致费此如许周折!”
褚青史伸手拔开门栓道:“兰姑奶奶请进!”
玄衣龙女胡薇兰一门入室,石红芍不禁眼中一亮,只觉胡薇兰明眸皓齿,冰肌五肤,仪态万千,人间殊色,忙盈盈一福道:“小妹石红芍拜见兰姐姐!”
胡薇兰伸手牵住,转向舒翔飞道:“愚姐巳调动一些人手,重作布署,褚老全都知情,我与红芍妹妹有几句体己话要说,无须翔弟作陪……”
这无异是遂令客,舒翔飞哈哈一笑,偕同褚青史出室而去。
拘魂学究跨出正屋,只见卫风池陶广刘铁痕三人聚立在广坪上低声商谈,独不见鬼偷宋杰,惊问宋杰何在?”
卫凤池答道:“宋杰奉命西行入川,盗取邢无弼身怀五件信物!”
“五件信物!”
拘魂学究诧道:“什么五件信物。”
卫凤池道:“兰姑奶奶讳莫如深,老朽也不明白个中究竟,兰姑奶奶第二道锦囊妙计乃釜底抽薪,韩畏三方奇崖穆元亮等人已赶往龙虎山中!”
拘魂学究闻言已明白胡薇兰之计,私暗赞道:“兰姐心细如发,计出万全,也只有她能使韩畏三信服不疑。”
张口欲言,忽见庄院门外人影一晃,他目光锐利,已瞧出此人是谁,诧道:“小叫化也赶来了!”
朗声唤道:“青阳!”
果然是小叫化程青阳,闻声面现无可奈何神色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向拘魂学究行礼如仪。
拘魂学究道:“你同何人前来,藏在院外鬼鬼祟祟则甚?”
程青阳嘻嘻一笑道:“小叫化连夜赶路,滴水未进,腹中饥鸣如雷,想去厨下找点东西塞塞肚子,不料却为少侠瞧见!”
说着从怀中一函递了拘魂学究,接道:“百了老前辈命小叫化赶来,郑重相嘱必须亲交兰姑奶奶!”
拘魂学究闻言接过,急急望内奔入。
小叫化伸了伸舌,拉着卫凤池走向偏屋而去。
不久,申茂林匆匆走出,奉命赶回万石山庄……
内厅四婢仍聚坐方桌,窃窃私语。
东西两厢扇门紧扃着,忽见陶广余洪双双进入求见胡薇兰。
胡薇兰启门走出,手持一函。
余洪抱拳一揖道:“女侠宣召余某不知有何差遣?”
胡薇兰道:“不敢,此函内有书策三道,请余老师依策行事,有劳之处容后面谢!”
余洪忙道:“此乃余某分所应为,何言辛劳,房老前辈呢?”
胡薇兰手指西厢,道:“此刻他在参悟一宗武功,不知何时才得出见!有事么?”
余洪摇首笑道:“无关紧要,方才接获传讯,龙虎山第九代张天师不欲见玄门清修弟子卷入江湖是非中,江湖群雄延置在山丽下院,正值韩畏三方奇崖等赶来把邢无弼劣迹真众宣吐。
群雄情激,不值邢无弼所为,但其中仍有邢无弼心腹死党在内,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怕方奇崖等人有性命之危!”
胡薇兰道:“无妨,乐宸老已作万全戒备,邢无弼目前谅不敢明目张胆诛戮异已,但防借刀杀人而已!”
余洪点点头,抱拳略拱,道:“如有乐宸老暗助定可无虞,女侠若无别事吩咐,余某先行告辞了。”
胡薇兰道;“余老师珍重小心!”
陶广余洪双双转身走去。
胡薇兰回身走入房内,只见石红芍端坐桌前玉臂支颐,似在凝思。不禁娇笑道:“虹芍妹妹你又在胡思乱想了!”
石红芍蓦的从沉思惊醒过来,玉靥绯红道:“小妹失态,只是
困惑不解翔哥之父失踪多年,为何翔哥迄至如今才寻觅其父下落!”
胡薇兰轻喟一声道:“只因翔弟之交离奇失踪,不明生死,一无线索,恩师及愚姐一直探觅其事,但翔弟不知罢了。
恩师迟迟不传佛门绝学气翔弟其因有二,一则翔弟根骨绝佳,聪颖睿智,学成惧他年少气盛,招来杀身不祸,再翔弟命注桃花……”
说着不禁嫣然一笑,玉靥霞泛。
石红芍也不由自主地娇羞不胜,低鬓不语。
胡薇兰接道:“幸亏恩师谆谆善诱,以礼相循,翔弟竟气质一变而成拘谨诚厚书呆子,实大出恩师所料!”
两女情如姐妹,毫不隐讳,石红芍不禁格格娇笑道:“这有什么不好?兰姐未必倾心自命不凡,倜傥风流,到处留情的臭男人!”
胡薇兰亦为之失笑……
一连三天过去,土屋庄院内平静如水。
石红芍并不寂寞,与胡薇兰突棋,谈心及研解武学。
拘魂学究不时入室谈论,戏语调侃。
石红芍只觉其乐融融,生命无比充实不似在黄山时落寞空虚。
忽闻讯万石山庄主夫妇双双赶至,石红芍不禁望了胡薇兰一眼。
胡薇兰道:“照预定之计行事,无须畏惧!”
石红芍淡淡一笑道:“娘很难说,小妹委实难以启齿!”
胡薇兰连声催促速出相迎。
石红芍格格娇笑,偕同四婢前往土坪。
只见申茂林领着石中辉夫妇跨入庄门,石红芍趋前盈盈一福道:“女儿拜见爹娘!”
石中辉目露惊异之色,道:“为父闻听中护法言说芍儿宿疾又发,病势沉重,是以为父同你娘匆匆赶来!”
石夫人把石红芍搂在怀内,端详了一眼,微笑道:“芍儿,为娘瞧你比在山时好得太多,容光焕发,不要是骗为娘的吧?”
石红芍妩媚一笑道:“爹娘请去内厅,容女儿一一详禀如何?”
石中辉颔首道好。
四婢立即转身引路。
石红芍扶着石夫人数语轻声询问起居饮食安否。
入室落座后,石红芍道:“女儿只请申护法求娘来此一见,为何爹能离出?”
石中辉将须微笑道:“邢无弼党羽扰本山只是虚攻而已,阎子明又赶返雷音谷,是为父放心不下故随你娘赶来!”
说着面色微变,道:“芍儿为何谎言病重,来骗你娘赶来探视最后一面!”
石红芍正色道:“女儿确是病发,幸恩公闻讯赶来相救。”
石中辉欣然笑道:“如此说来,房前辈必在此了,芍儿心愿得偿,可返山了!”
只见石红芍面现凄惶之色,默然无语。
石中辉不禁一怔。
石夫人见状即感必有内情,蔼然一笑道:“芍儿,莫非你有什么委屈不成,凡事自有娘为你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