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芙蓉仙子一看眼前情势,知道再问绿衣小女孩她也不会说了,因而转首望着蓝世玉等人,说:“走罢,我们自己去找吧!”
  蓝世玉心中恨透了那个方脸大汉,如不是他暗示警告,天真无邪的绿衣小女孩,也许早说出来了。
  芙蓉仙子觉得万一找不到独醒子幽禁的红石岛,也许会再求助小女孩冀飞凤,因而又亲切的望着樊玉玲和小女孩,说:“玲姑娘和小妹妹再见了,如去中原时,务请到鄱阳湖畔寒舍一叙。”
  樊玉玲和冀飞凤无话好说,同时立起身来,点了点头。
  芙蓉仙子和蓝世玉等人,俱展经功,直向来时的方向驰去。
  六人默默飞驰,心情都极沉重,想不到三怪心肠如此狠毒背信,今日他们同时死去,真是死有余辜。
  来至岛边,六人相继登上小艇,仍由徐彩霞、崔小情操浆,直向官殿大船驶去。
  这时天将黎明,正是涨潮时分,风强浪大,海啸惊人,小艇颠簸的极为厉害,远处灯火明亮的大战船,在海面上,时隐时现。
  翻江苍龙,轻声一叹,首先黯然说:“查老前辈看来恐怕凶多吉少了。”
  如此一说,蓝世玉、徐彩霞和小铁牛,再也忍不住哭了。
  芙蓉仙子虽然也有同感,但她却宽声说:“查老前辈功力高绝,每日仅食一些泉水野果即可安渡一日生活,有时坐关,往往数月不食,一年时光,即使三怪不送柴米,我想以查老前辈高绝的功力安渡一年,应该毫无问题。”
  翻江苍龙深觉有理,立即深沉的颔首应了声是。
  崔小倩见蓝世玉、徐彩霞、小铁牛,俱都为师父的安危而哭,因而凤目中也早充满了泪水!
  抵达宫殿大船,六人飞身而上,即令通知四位队长,所有战船,即向东北海面集结,宫殿大船也立时启航。
  芙蓉仙子等人匆匆进入大舱,小僮侍女们立即摆上一桌丰盛早餐。
  舱外,吆喝喊叫,起锚升帆,整个大船顿时动起来。
  远处,号角呜呜,灯光闪闪,所有战船,已开始蠕蠕向北移动。
  芙蓉仙子和蓝世玉等人,匆匆饭罢,立即取出沿海地理志,翻开舟山篇,详细查看东北群岛的形势。
  但,六人细看之下,俱都呆了,因为那上面记载着,东北十九岛,石如红火,水似乌墨,草不生,鸟不去,鱼虾绝迹,海流激险,极易覆舟。
  蓝世玉看罢,不由惶急的问:“怎么办?”
  芙蓉仙子缓缓放下地理志,黯然说:“我们先去察看一下形势再作决定吧!”
  说罢起身,几人同时走出舱外。
  这时,旭日初升,满天金霞,大海一片金红,耀眼生花。
  宫殿大船,三帆已经升满,船行速度,疾若奔马,风浪仍极强,远处大船,纷纷向东北海面集结。
  六人来至船面,举目一看,只见东北十数小岛,在旭日曦光照射下,宛如飘浮海面上的十数堆巨大火焰,在金光闪射的高大巨浪间,隐现沉浮,极为壮观。
  再前进一阵,看得更情楚了。
  辰时已过,海面金光尽敛,苇林堡的百艘大战船,形成一个八字,将东北十九座红石岛半圈围住。
  因为,正中缺口处,有一道宽约数十丈的极急海流,似是由西南经过岛群之间,直奔东北。
  宽大海流,恰好经过十九座红石岛,碧绿的海水,雪白如银的汹涌浪花,立即变得如漆如墨,随著滚滚海流直奔东北,渐渐再变成淡黑和深灰,以至恢复原有的绿色。
  尤其十九座红石岛之间,礁石如林,锋利如刀,浪涛澎湃汹涌,其中最大的红石岛,长约三里,宽约里半,其馀多在百丈之间。
  宫殿大船距红石岛群约半里处停船下锚,四位队长也分乘小船到达。
  四位队长见蓝世玉和徐彩霞、小铁牛,眉头紧蹙,神情悲戚,因而四人见过礼,俱都静立一侧,不敢多问。
  翻江苍龙即将夜战三怪的经过,向四位队长,低声简略的说了一遍。
  四位队长听说三怪已死,不由面色同时一变。
  翻江苍龙又指着十九座红石岛,将独醒子被三怪困在岛上的事,以及岛群间的天险之处,告诉给四位队长。
  最后,他以徵求意见的口吻问:“以四位多年水上之经验,根据老朽所说的各点,我们应该如何登上红石岛?”
  四位队长同时一皱眉头,威龙蒋队长不解的问:“我们要先察看那座岛?”
  蓝世玉立即插言说:“先登上最大的岛看看!”
  黑豹杨队长,接着大声说:“这很简单,我等进至岛外海流边沿,先放一空舟试出流速,再用小舟将人送上岛去。”
  众人一听,俱都默然颔首,觉得只有这一条路是上策了。
  四位队长,分别在附近数十艘大船上,选了六名精通操舟的船手,并放下六艘梭形小舟。
  於是,宫殿大船,即向外岛海流边沿缓缓驶去。
  这时,风势已较缓和,但海浪仍极高大,而那道由西南直奔东北的宽大海流,却细浪滚滚勃勃,极似一条平坦大道。
  可是,海流一进入红石岛群,立即黑浪汹涌,高跃数丈,啸声震耳骇人,令人望之胆战惊心。
  宫殿大船,距离海流十数丈,即抛下锚来,芙蓉仙子和蓝世玉等人,一直立在船头上,蹙眉望著数百丈外的大岛上。
  黑豹杨队长了一俟宫殿大船停妥,即令部后六只梭形小舟驶上来,首先命两只小舟推一只空舟接近海流边沿,继而猛推向前。
  小舟被两名壮汉一推,直向海流射去
  到达海流边沿,小舟速度并不太快,渐渐,愈进愈疾,终如脱弦之箭,直射群岛黑浪之间。
  蓬然一声传来,木片随浪高溅,小舟应声粉碎。
  芙蓉仙子等人,眉头一皱,六个壮汉俱都面色大变。
  黑豹杨队长一见,环眼一瞪,望着六个壮汉,怒声大喝:“没出息的东西,舟山的船手能操舟进入,将人送至岛上,难道你们就没有这番本事吗?别忘了,你们都是苇林堡最优秀的操舟手。”
  如此一阵喝骂,六个壮汉俱都胆气一壮,心中那份优越荣誉感,立时将恐惧驱跑了。
  杨队长见激将法已经奏效,接着大声命令说:“赵如海,你先去!”
  中间一只小舟上的粗壮大汉上却应了一声肥诺,两手握紧了左右双浆,但神色间仍有些迟疑。
  杨队长继续大声说:“遇浪侧舟,逢礁挽浆,激流顺水,入游挺身,赵如海,别忘了,远处全部弟兄和大头目们,正瞪着眼看着你呢!”
  你字方自出口,赵如海的小舟已如飞驶进海流了-一蓝世玉等人,俱都摒息瞪大了眼睛,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盯赵如海的小舟。
  只见赵如海,两手控浆,上身前躬,紧闭着大嘴,瞪眼望着数十丈外高浪飞溅的岛群。
  小舟快近黑浪岛群时,速度突然倍增,疾如奔电般,直向黑浪中冲入。
  芙蓉仙子和蓝世玉等人,俱都紧紧握着双拳,每个人的掌心,均渗出一丝汗水,无一不为赵如海的安危担心。
  只见赵如海的小舟,在如林似刀的礁石间,破浪前进,眨眼已冲过四座险岛,再前进百丈,即是大红岛了。
  蓦然,无数大浪中,突然激起一个巨浪,立将赵如海的小舟掀起来。
  众人一见,面色大变,脱口一声惊啊!
  巨浪突然平复,赵如海的小舟,一直横冲竖撞起来。
  翻江苍龙心中大急,赶紧气纳丹田,竭力高呼:“左正右反,身侧右舷……”
  呼声未完,蓬然一声传来,小舟已经粉碎,赵如海顿时不见。
  众人的口,不由难过的张开了,雀小倩、徐彩霞的粉颊上,已为这位冒险犯难的赵如海,挂上两行泪水。
  黑豹扬队长再望着船下五个壮汉,大声命令说:“张立兴”
  船下立即答了一声响亮的回应,一只小舟,直向海流驶去。
  蓝世玉剑眉一竖,震耳一声大喝:“回来”
  张立兴闻声右桨一旋,小舟如飞驶回。
  四位队长俱都愕然不解的望着蓝世玉。
  蓝世玉立即沉声说:“赵如海不是技术不精,而是内力不济,因而两腕操桨已力不从心。”
  芙蓉仙子和翻江苍龙,同时点了点头。
  黑豹杨队长浓眉一轩,欣然说:“让卑职试试看!”
  说著,即将腰间的两柄大铁锤放在船面上。
  翻江苍龙立即阻止说:“且慢,还是让老朽去试试。”
  芙蓉仙子觉得翻江苍龙去最合适,他不但内力浑厚,且尤精操舟,因而立即颔首赞同说:
  “张老英雄去最好!”
  蓝世玉心中一动,不由脱口说:”姑姑,既然有了赵如海的教训,以张老哥的内力经验,必可顺利到达,玉儿想和张老哥同舟前去。”
  芙蓉仙子略一迟疑,立即颔首说:“好罢,千万谨慎!”
  崔小倩、徐彩霞一听,粉面同时惨变,齐声要求前去,小铁牛更是一味坚持。
  芙蓉仙子知道她们不但关心独醒子的生死,更关切蓝世玉的安危,但,她却毫不迟疑的拒绝了。
  因为,她的计划是,万一翻江苍龙和蓝世玉,两人不慎破舟坠海她将再驾小舟和崔小倩前去。
  这时,蓝世玉和翻江苍龙已飘身纵落在一只小舟上。
  蓝世玉盘膝坐在小舟中央,两手握着左右两弦,翻江苍龙端坐舟尾,两手紧握左右桨,双腕一挺,小舟如飞驰去
  进入海流,小舟速度渐快……
  蓝世玉星目注视着数十丈外的高飞黑浪,即对身后的翻江苍龙说:“张老哥,你振腕反划,小弟覆掌前推,看看能否将小舟的速度减低些。”
  翻江苍龙沉声应好,振腕反划,蓝世玉两掌一推,暗劲疾吐,小舟尾部叭叭生响,水花高溅,小舟竟缓缓逆水上行。
  宫殿大船上的四位队长和立在两弦的数十警卫以及小僮侍女们一见,俱都忍不住脱口发出一阵欢呼采声。
  芙蓉仙子和徐彩霞、崔小倩等人看了,紧张的心情,也俱都略微轻松了一些。
  蓝世玉和翻江苍龙两人功力一收,小舟顺流而下,疾如奔电,直射黑浪群岛之间。刷的一声,小舟冲激而起,哗的一声,小舟疾降而下。
  小舟剧烈颠簸在黑浪红礁之间,情势极端危险,所幸翻江苍龙操舟精熟,加之蓝世玉运功侧动舟身,因而,最危险的一段,很快的通过了。
  大红岛愈来愈近了,宛如迎空罩来。
  蓝世玉凝目一看,只见大岛上石如喷火,异常红艳,四周山崖如刀,海水如漆一般,黑浪和海流愈形急烈……
  如飞的小舟,忽一个急度倾斜,迎面一个如山骇浪,一道血红山崖,已向蓝世玉当头罩来。
  蓦闻身后一声苍劲大喝:“起”
  大喝声中,小舟再度一个急倾,紧擦岸边飞进
  蓝世玉不敢迟疑,闻声双掌一按,身形腾空而起,直飞红石崖上。
  蓦闻翻江苍龙再度一声大喝:“长啸为号,我来接你……”
  蓝世玉双袖一抖,飘然落在一方突崖上。
  回头再看,翻江苍龙那只小舟,快逾脱弦之箭,直向东北海心射去,就这眨眼之间的工夫,已经驶出五六十丈。
  再看远处,碧波接天,百艘大船集结在群岛的两边,宫殿大船上,崔小倩、徐彩霞、小铁牛,正在向他连连挥手。
  他登上红石大岛,心中有侥幸和兴奋的感觉,有焦急和不安,也有悲忿和惶恐。
  他觉得能顺利登上红石岛,实在不是一件易事,但他却不知师父是否仍活着,如何找到他老人家。
  於是,他仓促的向着崔小倩等人挥了挥手,转身向岛上奔去。
  前进中,举目一看,只见红石大岛,形势极为奇特,方圆数里,草木不生,俱是鲜红如血的岩石。
  再前进,听到一阵特异震耳的澎湃海啸。
  蓝世玉心中一惊,立即停住脚步,凝神一听,不像发自海面,极似发自岛中。
  於是,展开轻功,循着那阵澎湃海啸声,直向高处奔去。
  来至最高处一看,只见半里以外,似是有个大山谷,那阵特异海啸,正是发至大山谷中。
  飞身前进中,看到大谷方圆约有一里,中央是座盆地大湖,阵阵翻滚的黑水,看来正急剧上涨、极似要由大湖内满溢而流出来。
  蓝世玉一看,心中大骇,觉得如果黑水涨出来,势必将他冲进大海。
  但,看看大湖将满,却旋即又疾降下去,那升降的气势,均极骇人。
  蓝世玉无心再看,站在黑水涨不到的高崖上,直向正北奔去,他希望发现有树有林之处,但是,他跑了大半个红石岛,就没有看到一根枯草。
  他看了岛上这等荒凉景象,想到师父一年不食,万无生存的希望了。
  想到伤心处,不由掩面放声大哭了:“师父……师父……玉儿来接您了……”
  但整个岛上,除了骇人的黑水怪啸,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蓦然,一声隐约可闻的叹息,不知由何处传来。
  蓝世玉心中一惊,不由瞪大了眼睛凝神地听,但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心中暗叫奇怪,莫说是声叹息,就是十丈以内的飞花落叶,亦可分辨得丝毫不差,何况是声音?
  他自信没有听错,不由气纳丹田,恭声高呼:“师父,玉儿来接您老人家了!”
  这声高呼,远播海面,直上云端,余音历久不绝。
  呼声甫落,立即传来一声慈祥略带感慨和欣慰的声音问:“是玉儿吗?”
  蓝世玉一听,惊喜欲狂,反而呆了,由於方才那声叹息,令他不自觉的对自己的听觉起了怀疑。
  但,他微微一定神,立即惊喜激动恭声道:“师父,是我,我是玉儿……”
  话未说完,声泪俱下,情不由己的跪在地上。
  那慈祥的声音,再度传来:“傻孩子,师父一直在此安心的等你,你哭什么呢?”
  蓝世玉这次听清了,正是师父独醒子的慈祥声音,但他哭的更厉害了,因为他心中过度的兴奋,令他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又传来独醒子亲切慈祥的声音,说:“玉儿,快不要哭,为师还有话问你!”
  蓝世玉止住哭声,举袖拭泪,但他看不见师父身在何处,因而不解的问:“师父,您老人家现在那里?”
  独醒子笑著说:“我在红石洞内,现在为师不能出去,必须等黑沙湖降至最低潮时,红石洞口才会现出来。”
  蓝世玉有些不迫及待的问:“师父,什么时候才是最低潮?”
  独醒子略微一顿,想是查看什么标记,接着说:“大概还要半个时辰!”
  蓝世玉一听半个时辰,显得极为不耐,他恨不得马上看到恩师的慈容笑貌,因而焦急的恭声问:“师父,您的位置现在那个方向,玉儿能否找到?”
  独醒于略微一顿,不解的问:“玉儿,你可看到有一座极为尖锐,高约两丈的血红岩石吗?”
  蓝世玉游目一看,星目不禁一亮,只见东南半里外的高崖上,果然有一座极是尖锐的血红岩石,立即欢声道:“师父,玉儿看到了。”
  说着,立展轻功,沿着圆形高崖,直向尖石前奔去。
  来至近前一看,突岩附近的石面上,满布无数道宽约半尺或数寸的裂缝,但数尺以下漆黑如墨,看不清下面情形。
  蓦闻石缝中传上来独醒子的声音:“玉儿,你到了吗?”
  蓝世玉立即望着裂缝,恭声说:“是的,师父,玉儿到了。”
  独醒子欣慰的说:“你坐下来,为师有话问你!”
  蓝世玉恭声应是,立即坐在地上,两眼注视着裂缝内,他希望能看到师父说话的位置。
  但,数尺以下,一片漆黑,除了丝丝异香,看不到下面的情形,那丝异香,似是和“灵石玉乳”又自不同。
  又听独醒子祥和的问:“玉儿,你是和翻江苍龙一同来的吗?”
  蓝世玉恭声说:“还有媛姑始、倩姊姊,牛弟和霞妹!”
  独醒子欣慰的“哦”了声,继续问:“你们可曾见到舟山姥姥三人?可曾与他们交手?”
  篮世玉恭声说:“昨夜三更时分,与三人在长寿宫外会面,三人同时自绝身死!”
  独醒子惊异的“噢”了一声,似乎有些感到意外,不由沉声问:“他们三人为什么自绝?”
  蓝世玉恭声说:“泗岛真人败在倩姊姊和霞妹的‘双剑交辉’下,舟山姥姥的铁拐杖被玉儿震飞,南海老怪与玉儿连对四掌,在最后一掌下,被玉儿击毙。”
  裂缝下,久久没有传上独醒子的声音,但蓝世玉也不敢问。
  又过稍顷,独醒子疑惑的说:“玉儿,你能和海南第一高人连对三掌,最后并将他击毙,我想这一年中,你必然另有奇遇。”
  蓝世玉赶紧恭声应是,随即将独醒子下山后的情形,一一概略的说出来。
  最后,独醒子感慨的说:“没想到杀害你父亲的果真是胡镇山,当初为师因为晚到了王墓一步,是以不敢肯定的说就是他。”
  说此一顿,接著提高声音又说:“玉儿,为师要下去了,现在正是黑沙湖的低潮。”
  蓝世玉一听,挺身跃起,举目一看,大圆谷的滚滚黑水,果然不见了。
  飞身纵至崖边一看,只见谷深数十丈,宛如一个大黑锅,下面仅剩下一片不足数亩的黑泥盆地了。
  在盆地的四周斜坡上,有不少大小不等的黑洞……
  蓦然,盆地中,一点黄影一闪而出,宛如一只小小的黄莺,直向崖上飞来。
  那点黄影,身法极快,眨眼之间,已大如黄鹤。
  渐渐已能看清,那正是身穿宽大黄袍,发髯如银,双臂扑张上升的武林第一异人独醒子。
  蓝世玉一见,心情激动,血脉奋涨,再也忍不住高声狂呼:“师父,师父”
  呼声甫落,风声飒然,黄影闪处,独醒子满面红光,神情慈祥,笑呵呵的已升上崖来。
  蓝世玉见恩师独醒子一年不见,神采依旧,‘噗咚’一声跪在地上,仅呼了一声:“师父”,接著哭了起来。
  独醒子见爱徒一年时光,竟长高了一头,乍然看来,竟像一个大人了,但看了他的哭相,又忍不住哈哈笑了。
  於是,伸手扶起蓝世玉,同时慈祥亲切的说:“玉儿,快擦乾眼泪,你媛姑姑他们一定等得很焦急了。”
  蓝世玉含泪应是,急忙揩乾了两颊上的泪水,举手一指东南一道山岩说:“师父,玉儿是由那里上来的。”
  独醒子略有感慨的说:“去年为师也是由该处上来。”说罢,两人直向山岩处驰去。
  来至山岩处,宫殿大船上似是已经看到了,数十警卫正在挥矛欢呼。
  船下一点灰影,正飞驰电掣般驰来。
  蓝世玉立即兴奋的说:“师父,驾小舟的就是张老哥乎!”
  独醒子满面祥笑,抚髯颌首笑说:“以他的腕力,通过前面那道天险激浪,自是毫无问题。”
  话刚说完,翻江苍龙驾驶的小舟已距黑山岩不足五十丈了。
  独醒子立即大声说:“乐恒不可心神傍骛。”
  骛字出口,伸臂握住-世玉,直向海面坠落。
  身至半途,大袖一挥,两人身形略微一顿,接著疾泻而下--双脚落处,恰是电掣驶来的小舟,两人立即同施千斤坠,将小舟的倾度立时复平稳住。
  蓝世玉心神一定,回头再看,距离那座血红山岩处,已经百丈以上了。
  翻江苍龙一俟驶离危险海流,立即恭声说:“老前辈,一年来你受苦了。”
  说话之间,虎目湿润,几乎掉下泪来。
  独醒子祥和的哈哈一笑,亲切的说:“说来受苦,实则因祸得福,你们正该为我高兴。”
  翻江苍龙连连颔首应是。
  这时宫殿大船,已经迎来,芙蓉仙子等人,俱都立在船头上恭迎。
  来至宫殿大船左舷,独醒子依然挽著爱徒蓝世玉飞上船面,翻江苍龙也紧跟而上。
  徐彩霞、小铁牛一见独醒子,哭喊一声“师父”,飞身扑来,同时跪在独醒子的脚前。
  芙蓉仙子向前万福见礼,崔小倩上前跪地叩头,四位队长知是独醒子到了,也并排跪在船面上。
  独醒子首先向芙蓉仙子还礼,接著命徐彩霞、崔小倩的四位队长起来。
  众人进入宫殿前舱,首先叙谈阔别后的情形。
  最后,恭请独醒子述说他前来舟山的经过。
  独醒子霜眉一蹙,首先轻声一叹,接着以沉痛的声音说:“去年南海老怪亲去华山约老朽来舟山,共商统一武林门户,选出武林第一奇人的事,如果我不来舟山,尔后武林中发生任何重大事情,我均不得干预过问。
  为了挽救武林一场浩劫,我立即慨然应允了,当时我已有了一个预定计划及步骤,那就是诸位今日执行完成的。
  去年我到达舟山,暗查舟山姥姥的言行,看不出她有坚持要去中原一争天下的意思。
  最后,在舟山姥姥最小的女弟子冀飞凤口中,始知这项阴谋,完全由胡镇山夫妇从中怂恿作祟。”
  说此一顿,慈目看了芙蓉仙子和崔小倩、蓝世玉几人一眼,继续说:“胡镇山夫妇,处心积虑,杀人伪装,为的是那个小锦盒,最后结果是场空,因而心中不但恨透了我,也恨透了韩女侠和乐恒。
  於是,夫妇返同苇林堡,决心向赛杨妃的师父舟山姥姥求援,并痛下苦功,增长技艺,以雪这次奇耻大辱。
  胡镇山夫妇心里有数,以他夫妻的功力苦练一两年,对付韩女侠和乐恒,也许勉强应付,但要对付我,仍相差的甚远。
  还有一点,尤为重要的就是决不能让玉儿学到‘西天大罗佛门贝叶真经’上所记载的武功。
  因而,两人星夜赶来舟山,并以那个小锦盒作为诱饵,向舟山姥姥游说,最后,舟山姥姥的心,果然被他们说动了。
  恰在那几日,是他们海外三怪的每年聚会一次的日期,舟山姥姥暗隐其私,绝口不谈小锦盒的事,而以统一武林门户,争取天下第一奇人为打动南海老怪和泗岛真人的心意。
  这问题正是其他两人久存在心中的事,因而一说即成,南海老怪轻功精绝,自愿跑越华山玉女峰。
  这件事,最为称心满意的是胡镇山夫妇,尤其他们暗中看到我和南海老怪,几乎是同时到达长寿宫。
  他们断定玉儿虽已拜我为师,但却无法学到我的武功,更谈不到去学‘贝叶’上记载的绝学了。
  我当时判断,胡镇山夫妇学成后,第一步先找韩女侠和乐恒,然后再去华山王女峰找玉儿他们,并伺机夺同那个小锦盒。
  岂知,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南海老怪前去华山的当晚,我已将真经绝学转授给玉儿了。
  我在长寿宫和舟山姥姥等人谈判了三天,我并警告他们,现在中原能人辈出,不出一年,必有新霸主出现,并有一群年青的后起奇才相继行道江湖。
  当时我特别强调这群后起之秀,即使‘海外三怪’,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因而劝他们韬光养晦,安享天年。
  舟山姥姥与南派老怪、泗岛真人的功力,俱在伯仲之间,即使将中原武林控制在手,她也没把握得到天下第一奇人的尊号,她的私心是要等胡镇山夫妇得到了‘真经’之后,再入中原。他们深知,要想为害武杯,必须先除去我,是以他们才有将我送至红石绝岛的预谋。”
  说此一顿,徐彩霞立即恭声问:“师父可知舟山姥姥回航时,将两个老苍头击毙的事?”
  独醒子微-皓首说:“这件事,我已听你玉哥哥说过了,不过,即使他们不对苍头下毒手,我也料定他们不会再送米来了。”
  小铁牛立即瞪著大眼朱子,问:“师父,那您这一年吃什么呢?你不饿吗?”
  独醒于望著他的憨直徒儿,不由慈祥的笑了,接著由怀中取出两个形如桃核,色呈金红的圆形小果子来,於是笑着问:“牛儿,你看这是什么?”
  芙蓉仙子一见,立即脱口吃惊的说:“老前辈,这不是朱仙果吗?”
  朱仙果三个字一出口,俱都轻啊一声,纷纷围了过来。
  小铁牛跑的最快,首先抢着问:“师父,这个能吃吗?”
  说著,小舌头舐着大嘴,显出一付馋相。
  独醒子一看,再度祥和的笑了,游目望著众人说:“我的牛儿从来忘不了吃!”
  说罢,众人俱都哈哈笑了。但,小铁牛的黑皮脸上,却看不出有一丝羞红。
  独醒子一俟众人归坐,即对小铁牛,慈祥的说:“师父舍不得吃这两颗,一直放在怀里……”
  小铁牛又关切的插言问:“师父,您不吃不饿吗?”
  独醒子摇摇头,含笑说:“师父在洞中,终日受朱仙果的灵气薰陶,已不觉得饿了。”
  黑豹杨队长一听,立即起身恭声问:“老前辈,听说朱仙果是人间珍品,武林至宝,不知岛上红石洞中,还有多少颗?……”
  独醒子毫不迟疑的说:“还有三颗,不过尚需数百年后才能成熟。”
  黑豹杨队长一听,似是感到有些失望,恭谨的应了声是,随之坐下。
  小铁牛的大眼珠,盯着朱仙果,一直再没动过,众人俱都归坐,唯独他一人仍立在师父独醒子面前,这时他见杨队长已经坐下,再度仰脸憨声问:“师父!这两个朱仙果您要给谁吃?是给霞姊姊,还是玉哥哥?”
  独醒子慈祥的摸摸小铁牛的头,笑著说:“他们的功力已有相当进境,都不需要再吃了,这两个一个给你,一个给舟山姥姥的小弟子冀飞凤。”
  芙蓉仙子一听,和翻江苍龙同时颔首说:“不错,那孩子的骨骼倒是极为清奇。”
  独醒子接著含笑说:“所以我想带她回华山。”
  众人一听,俱都为绿衣小女孩冀飞凤高兴,说她有造化。
  这时,正午已过,小僮侍女们已将酒席送来。
  蓝世玉即命四位队长回队,集结战船准备回航鄱阳湖,同时,宫殿大船即向中央大岛驶去。
  独醒子一年来未食鱼肉,加之四个小儿女殷殷敬酒,吃得格外愉快。
  宫殿大船到达中央大岛,距岸数丈抛锚,蓝世玉等人纷纷要求同去,均被独醒子拒绝了。
  独醒子来至船舷,对着恭立船面上的芙蓉仙子等人含笑说:“你们在此少待,我去去就回来。”
  说罢转身,未见如何作势,身形直射岸上,继而身形一闪,疾如一缕轻烟,直向长寿宫方向驰去,眨眼已经不见。
  芙蓉仙子转首望着众人说:“查老前辈的武功,的确已达超凡入圣的境地了。”
  蓝世玉、徐彩霞、小铁牛,三人听了,俱都感到非常高兴。
  芙蓉仙子知道独醒子来去极快,因而就在船面上令蓝世玉述说他登上红石岛找到独醒子的经过。
  篮世玉讲完,众人又谈返回苇林堡后的问题。
  翻江苍龙看了崔小倩、徐彩霞一眼,抚髯含笑说:“老朽认为回去第一件事,应该为这几个小儿女准备花烛之事。”
  话一出口,蓝世玉的俊脸顿时红了,崔小倩、徐彩霞羞得同时低下头去,而小铁牛却拍着小黑手哈哈笑了。
  芙蓉仙子愉快的看了蓝世玉三人一眼,也含笑正色说:“早些举行大礼,也早了却我一桩心事。”
  徐彩霞、崔小倩见两人尽谈这些,俱都佯装生气,但她俩的心里却极希望知道他们将要怎样安排她们的婚事。
  蓝世玉虽然也感到高兴,但他的脑海里却浮现出身世孤苦,玉颊有疤的胡丽珠,这时,他忽然感到她最可怜,心念间,星目突然一亮,不由脱口说:“姑姑,师父回来了。”
  众人举目一看,只见大岛的深处,一片浓绿之间,一点黄影,疾如海星,直向这面电掣飞来。
  芙蓉仙子看罢,笑著说:“他老人家心地善良,也最有眼光,否则,这块璞玉便将永埋荒岛了。”
  话刚说完,独醒子挟着绿衣小女孩冀飞凤,宛如临空大鹏般,超过岸上柳林,直向船上落来。
  独醒子飘落在船面上,立即略带生气的口吻说:“我再晚去一步,这孩子便没命了。”
  说著,即将胁下挟著的冀飞凤放立在船面上。
  众人心中一惊,发现冀飞凤头发蓬乱,面色苍白,眼圈内仍有泪痕,因而都惊异的望着独醒子。
  独醒子继绩说:“我去时,一群男女正围在广场上的一株大树下,地上一堆乾柴,这孩子吊在树上,长尾鲨和泗岛真人的两个俗家弟子他们正准备烧死小凤,以惩罚她泄露我被幽禁在红石岛上的事。”
  蓝世玉一听,顿时大怒,不由忿怒的要求说:“师父,玉儿愿去惩治这般狂徒。”
  独醒子挥挥手,黯然说:“那些人俱都受了舟山姥姥三人的凶残感染,养成了狠毒的天性,为师恐彼等将来恃技为恶,所以俱都废掉他们的一身武功,并告诫他们在岛上安心务农,各建家园。”
  芙莱仙子和翻江苍龙俱都感慨的点点头。
  就在这时,蓦闻身后的小铁牛,憨直热情的低声说:“小妹妹,走,我领你去洗脸梳头。”
  众人转首一看,小铁牛正伸臂去拉绿衣小女孩的手。
  徐彩霞一见,伸手将冀飞凤拉开了,接著瞪眼望著小铁牛,声说:“你是哥哥,怎可随便拉妹妹的手!”
  小铁牛最怕这位师姐,这一次他却有些不服了,他噘着嘴,举手一指蓝世玉,但仍低声嗫嚅着说:“玉哥哥也是哥哥,但他为什么可以拉你的手?”
  话一出口,众人再也忍不住哈哈笑了。
  聪明的徐彩霞怎会想到这位憨直的牛弟弟,会在师父这些人的面前,说出这些话来,因而粉面通红,气的一跺脚,飞身纵进后舱内。
  众人一见,笑的更响亮了!——
  
《虎子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