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这都是我的主意,与我爹无关。”
凌云风虽然觉得他轻易地放弃逼供大感意外,但话中的威胁却十分可怕,因此一肩承担责任,替乃父开脱。
“小女孩,聚奎园还轮不到你作主呢!女生向外,你一辈子也休想做聚奎园的司令人,水远轮不到你当家。你老爹欠我的,他必须偿还,他是名震江湖的一代老邪,也不会让女儿替他挑冤担债。”
“你要我说原因,我说你又不想听。”
“谁说我不想听,你还会撤赖呢?爬起来,你这样躺在地下说话,像话吗?香艳得很呢!你如果坚持这样说,我求之不得。”他脸上的邪笑又出现了;“可看性大佳。”
“啐!”凌云风践起来,脸红耳赤:“可恶!”
“此财此地,男人都可恶。说吧!我在听。”
“我从清江浦镇过河,返家途中遇上桃花三娘子。”她只好说出经过:“她告诉我所发生的事故,好像她曾经目击你行凶……”
“你是见了鬼啦!难道不知道这是一面之辞?”他又冒火了:“原来是那鬼女人在作怪,该死的贱女人,她真会恩将仇报呢!我饶不了她。”
“什么恩将仇报?”
“你问她详情,要她实话实说就明白了,说。”
“她说你可能是江湖上,人见人厌。专与大豪大霸作对,神出鬼没的妙手灵官。”
“你相信?”
“我……她警告我,你可能经过沂州,可能对我杜家不利,要我早作提防,因此向家父建议.要活捉你示众江湖.所以……”
“她娘的岂有此理。”他怒叫:“你老爹一代老邪,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居然听信那贼荡女的话,他大概愈混愈回去了。她敢做就应该敢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也要把她弄到手示众江湖。好,你带我去找她。”
他迈步上前,伸手拉人。
那凌云凤猛然倒飞而起,凌空三记倒空翻,翻越一株小树,手一搭枝头,从侧方飞舞而下。
“好,了不起,你还会飞呢!休走。”
他大叫大嚷喝彩,分枝拨叶急迫,装腔作势脚下沉重。
凌云凤怎敢不走?小鹿似的窜走如飞.但听枝叶簌簌,瞬即形影俱消。
罗总管号称神力天王,浑身横练不怕刀砍剑劈,结果挨了一记顶心肘,便挺着一身死肉挨揍,被人赤手空拳打得天昏地黑。
普照寺的高僧住持大师慧光上人,据说可以降龙伏虎,禅功惊世,大力金刚掌裂石开碑轻而易举。结果主动抢攻一记现龙掌,却被怪异的力道所引偏,脉门挨了一下便气散功消,被飞扔出两丈外挣扎难起。
凌云风剑已出鞘,却被擒走了。
聚奎园像被戳破了的蚁窝,全面戒备乱得一踢糊涂。主人邪剑杜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爱女被掳走,倩势已失。去控制啦!
正在调兵遣将,准备外出搜寻爱女的下落,凌云风却平安地逃回来了,狼狈已极。
桃花三娘子立即被请到客厅,气氛一紧。
杜老邪脸罩浓霜,凌云风也寒着脸。
桃花三娘子心中有数,暗暗叫苦,黄自然平安地出现,对她构成严重的威胁。
在杜老邪凌厉的盘诘卞,她只好将经过吐实。
“我怎能不怀疑他是妙手灵官?”媳最后亟口替自己辩护;“他大闹东河村,并非有意救我们,藉此胁迫羞辱拔山举鼎而已,一石二鸟居心不良,反正他知道我和飞天豹一群人。绝对奈何不了他;日后会另找机会对付我们,乐得大方暂时放过我们日后再算。
杜前辈,就算你不曾计算他,他也会制造藉口找你的,拔山举鼎没招惹他是事实,他大闹东河村也是事实。”
“罢了,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我应该知道,你这种女人撒谎是理所当然的事。”
杜老邪总算是有担当的名宿,有风度地不追究责任:“怪你也无济于事,让他来找我好了。如果他真是妙手灵官,我一点也不后悔,妙手灵官是咱们这种人的公敌,他不找我我也会找他的。”
桃花三娘子当然不可能,把全部事实说出,只说出对自己有利的事,硬着头皮撒谎。
事实上她并不知道东河村事故的经过,也不知道东河村死伤惨重,她那一群人中伏被押入地牢,后来被押出释放,村内的搏斗她毫无所知,也就无从说起。
逍遥仙姬追踪到沭阳行凶的经过,她也一无所知。
紫阳观瘟神道全法师被杀的事,还是杜老邪昨天打听出来的。
这恶道如果死在妙手灵官手中,应该是合情合理的事。
杜老邪不曾见过黄自然,因此还真有点相信,黄自然就是妙手灵官,-必定对聚奎园不利。
杜老邪声誉不佳,对妙手灵官含有敌意理所当然。
“爹,女儿觉得,这人不可能是妙手灵官,他太年轻了。”凌云凤余悸犹在,不得不说出自己的看法:“妙手灵官以卫道者自居,据说古古板板满脸正气。这人的气质却完全不同,满腔邪气与祖野,他说要来找爹,一定来得很快,得赶快准备。”
“我等他来。”杜老邪愤怒地拍桌子:“这次他一定死,哼!敢到我聚奎园撤野的人并不少,但能全身而退的人并不多,他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聚奎园附近,劫持我的女儿。”
杜老邪说的话够凶猛强硬,但色厉内茬,骨于里怀有不安和恐惧,正所谓外强中干。
女儿被释放,并没受到虐待,更没被作为人质,表示对方有力量宰割聚奎园。
全园进入紧急戒备,风雨欲来。
想象中,黄自然必定夜间前来闹事,聚奎园本身人手足,再加上听到消息,同仇敌忾赶来相助的朋友,实力空前庞大,谁敢白天前来撒野?
出乎意料之外,黄自然大白天就来了。园右半里地那处山坡,高度比聚奎园略低,站在园门外院望,山坡的松林清晰可见,人站在该处,双方把嗓门放大,交谈不成问题。
松树下野草稀少,所以有人活动,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要接近一冲即至。
林中竟然升起烟火,哪还了得?这两座山的一草一木,皆由官府看管,甚至不许采樵,附近的人由官府监督,管理山林时加整修。
居然有人放火,简直在造反。
宅院财近起火,宅院的人须负责任,首先必须派出所有的人灭火,然后鸣锣告警请邻居帮忙救火。
当然不是有人故意放火,站在园门外的警戒人员,已看到一个人在林缘生火,正在烤食物。
不是烤鸟,而是烤鸡或免,从三脚架上的烤物体积上,可以看出体型不小。
五个壮汉携刀带剑,匆匆赶到现场。
“干什么的?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在这里……”
为首的壮汉愤怒地大叫大嚷。
“胆子不大我敢来吗?”黄自然坐在火旁,泰然自若转动着烤鸡:“我在这里烤偷来的大肥鸡,等你们的杜老爷出来和我算债务。他如果不出来,我会把火带进聚奎园,你们走,叫他出来和我当面了断。”
五壮汉脸色大变,这才知道来人是谁了。
“你是妙手灵官?”
壮汉的手按上了剑把。
“我姓黄是错不了的。”黄自然不直接回答:“我只是一个单纯的讨债人,冤有头债有主,与你们这些下人无关,你们奉命行事实在值得同情,所以我不会把气出在你们头上。但动起手来生死交关,难免有死有伤,你们如果选择动手,后果自负。”
“你是故意冲咱们聚奎园而来的?”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黄自然虎目怒睁:“在下途经贵地,人地生疏,根本不知道这里,有一座雄霸一方的聚奎园,不明不白受到一些人设下谋杀的陷阱,几乎把在下打下十八层地狱,你这混蛋居然胡说八道,诬指在下冲你们而来,把过错推给在下,意图为你们谋杀的罪行辩护,岂有此理,给我快滚!夫叫杜老邪来。”
“你……你到底想怎样?”
“要杜老邪还我公道。”黄自然跳起来:“叫杜老邪带了那天的六个狗东西,当面和我把帐算得一清二楚、记住了没有?”
声势汹汹,要吃人的神情,把五壮汉吓得向后急退,失去一拥而上的勇气。
罗总管是聚奎园的第一条好汉,被打得五官流血头肿脸青,其他的人早已心怀恐惧,怎敢逞强步罗总管的后尘?挺身而斗的勇气,在一照面时便化为乌有了。
“咱们回去向园主禀报。”另一壮汉替领队的人解围:“走吧!一切由园主定夺。”
“那就滚吧!”
五人狼狈地急急退走,五支剑皆不曾出鞘。
邪剑杜律是江湖名人,是人见人怕的杜老邪;是邪道人物中叱咤风云的巨擎,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剑术宗师级大亨,总之,他不是浪得虚名的胆小鬼。
他没带六个人来,单人独剑怒火冲天到了山坡的松林,看到惬意地大啃烤鸡的黄自然,立即吹胡子瞪眼睛,直逼至丈内像怒目金刚。
“小辈,你狂够了。”他的粗嗓门像打雷,双手叉腰毫无一代老邪的风度,倒像一个狐假虎威的打手泼皮:“我杜老邪不会和人讲理,敢作敢当,有什么事我负责,有什么牛黄马宝你就掏出来好了。”
“老邪,我知道你不讲理。”黄自然丢掉鸡腿骨,在衣抉上擦手,十足恶劣的脏举动令人恶心,慢条斯理站起来:“但你吹牛敢作敢当,就名不符实狗屁,你只会派一些爪牙,设埋伏玩诡计暗算我这个陌生旅客。”
“我杜老邪不是低三下四的人,哪能一天到晚在路上守候你这混蛋到来?我的人对付你妙手灵官当然心中怕怕,暗算你情有可原。总之,我负责,你妙手灵官出现在我这里,对我构成严重的威胁,不是你就是我,不毙了你晚上睡不安枕。你好像没携有兵刃。”
“你不是害怕我没带兵刃吧?”黄自然拍拍手,打出要对方拔剑上的轻蔑手式:
“你就拔剑上好了,我杀人并不需用剑,上啦!杜老邪。”
“你是什么东西?配老夫用剑斗你赤手空拳?”
邪剑杜律将连鞘剑插妥在腰带上,一拉马步,双掌一错,猛然冲进来一记小鬼拍门,豪勇地走中宫切入抢攻,如山暗劲发如山崩海立。
黄自然料定对方出手必定是杀着,不然怎能称一代老邪?不硬接一闪一扭,斜抢切入反击。对方的掌劲贴身掠过,感到彻骨的浑雄压力依然极为猛然。
不等他反击,杜老邪已移位再次抢攻,一声沉叱,双掌配合着飘忽的身法,一口气从各处方位攻了十二掌之多,猛烈的气流,掀得满地松针向外迸散飞舞,如被几道狂风所刮。
杜老邪格斗的经验丰富,已经知道他非常可怕,一掌便把禅功深厚的普照寺住持打飞,出手当然用上了杀着,以猛烈的抢攻取得进手优势,十二掌劳而无功,便有点心惊了,真力按情势耗损下去,支撑得了多久?心念一转,便不再紧迫进招,出手慢下来了。
杜老邪一慢,他可就不再化招了,一声长啸,展开雷霆万钧的反击,拳打掌飞抓拿挽扣加上脚踢,真有如狂风暴雨,已完全失去所谓招术的形态,反正就是紧迫切入拳打脚踢,令人眼花缭乱,看不出是名家的招数功架,似乎是名实相符的乱打。
高手相搏双方反应快得惊人,哪有什么招式可言?一举一动皆出于本能的反应,能一下子把对方打倒就是胜家,手脚一出情势已变,那有机会“收”招“变”招?攻与守也难以分辨了。
双方都挨了好几下重击,但都承受得起,一阵狂野的缠斗,杜老邪被逼八方闪动稳不下马步,反击的力道逐渐减弱,失去主动的恶劣倩势显而易见。
眼看支撑不了多久,人影来势如潮,聚奎园的大群爪牙,迫不及待赶来替主人解围啦!
杜彩凤心悬乃父安危,她的轻功也出类拔萃,接近斗场,已领先众人二十步以上。
一声沉叱,杜老邪感到左膀一震,左上臂挡住了拍来的一掌,浑雄猛烈的劲道及体,几乎拍断了臂骨,巨大的震力撼动身躯,上体先向右斜冲出丈外。
长啸震天,黄自然像山岳般压到。
杜老邪不敢不躲,顺势躺倒急滚。
黄自然疾冲而过,杜彩凤已到了十步外。
“你会懒驴打滚呢!”黄自然扭头嘲弄地叫:“下次再找你。”
来人太多,他瞥了飞掠而来的杜彩凤一眼,一声长笑,退入松林深处。
没有人能追得上他,也没有人敢追。
不久,他又出现在松林前。
杜老邪大踏步而来,手中多了另一把剑。
人群在园门外远远地观战,杜彩凤和桃花三娘子也在,大概杜老邪有了三长两短,她们才会过来。
“这是你的剑。”杜老邪将连鞘剑抛给他:“你先仔细检查。老夫的人,不会在你的剑上动手脚,但检查了才能放心。老夫要用剑宰你,不管你是否喜欢。”
杜老邪是剑术宗师级的人物,绰号称邪剑,拳掌上屈居下风,要用剑争取胜机。
他略一检查,将剑鞘塞入腰带。
“我总算有点佩服你这个老邪了。”他轻拂着长剑嘲弄地说:“你绰号称邪,毕竞还像个人样,所以我相信你那六个混蛋手下的卑鄙手段,不是你授意的。”
“老夫指定要活捉你,他们的暗器其实并没向你的要害招呼,不然你早就死了。”
“你这老邪何时用起毒来了?”
“那是百毒天尊,送给老夫捉人的毒药,他与老夫交情不薄,你不能怪他。”
“我只找你……”
“老夫用剑送你下地狱去……”
剑光一闪,像电光劈面进射,老邪毕竟是邪,毫无风度地猝然发难抢攻,速度似己发挥圭极限,受到攻击的人很难看清剑影。
他的剑刚升起,射来的电光突然折向,风雷声骤发,电光从几乎不可能的方向排空直入。
“果然够邪。”
他喝彩,人也出现在另一方。
电光再次射到,他的剑也同时幻化激光,与射来的电光相错颇大的角度。
两支剑似乎各找目标,有意避免交错接触,光芒开始闪烁时相距甚远,眨眼问却相错而过,风雷声惊心动魄,两人御剑的内劲,转化成凌厉的剑气,一错即分,迸散的剑气带动空气,形成数处涡流,仍具有令人气血波动的威力。
杜老邪斜掠出丈外,瞥了长衫的前袂一眼,下摆的右下角距膝三寸处,被刺破一个小剑孔。
“你这混蛋的剑,是从何处锲入的?”
杜老邪语调平静,其实心中暗惊。
“你的剑术叫邪剑,我的叫魔剑。”他开始徐徐移位,语气也平静:“魔本来就比邪高一级,你不服气也得服,如果你的剑不邪,我的剑一定可以再伸展三寸,你的右膝铁定会挂彩,你员好继续保持邪的诡异变化,以免被我轻易地刺三五剑。”
“你真会吹牛呢!接着!”
电光一闪,再闪。
人影也一闪,再闪。
一声金鸣,剑吟袅袅,电光与激光闪烁了几下,分向两方旋走。
是错剑发出的震鸣,而非双剑正面接触,没有火星溅出,破风声令人汗毛直竖。
杜老邪旋出两丈外,砰一声一肩按中一株松树,枝叶摇摇,松针洒落如雨,几乎立脚不牢,斜冲出丈外。
这一肩如果正面撞实,很可能把合抱大的巨松撞折,或者被反震倒地。
“再来一剑!”
黄自然回头反扑,熠熠激光有如匹练横空。
杜老邪身形乱闪,连换四次方位,绕过两株巨松,才摆脱这一剑雷霆追袭,显然右臂的震撼余威仍在,剑无法聚劲,只好全力闪避,凭经验脱出剑势的笼罩,但也险象横生,两次几乎被激光所裁止。
“者夫知道如何对付你了。”杜老邪仍然嘴硬:“你的剑的确有鬼,老夫还没了解你出剑的手法和技巧,还不够神妙,老夫应付得了。”
“是吗?”他碎步从右面逼进,剑尖也斜指着右前方,而非指向目标,毫无争取中宫的表现:“你不时以双手运剑,巧妙地驾御重心的技巧,真是邪得很精很诡,一般名家不屑使用,你却使用得出神入化。好,咱们全神贯注,用精妙的技巧好好一拼,邪与魔看谁高明。”’
老邪的剑尖也下垂、外张。
两人的剑式与传统的手法不同,也就是说,剑式毫无保护中宫的能力,绝对封锁不住快速突入的闪电攻击。
不论拳掌兵刃,马步一拉,首要第一步便是布下防卫网,对方攻入的机会等于零,除非对方的速度与劲道强一倍。
一旦双方进手,便是制造攻击机会,看谁的经验与技巧,能成功制造切入防卫网的就是胜家。
双方都敞开中宫诱敌深入,难怪称魔称邪。
侧方人影候现,再次有人干预。
“南无阿弥陀佛:“来人是普照寺的主持慧光上人,手中有一根沉重的紫金禅杖:
“杜檀越,贫僧缠住他,降妖伏魔,贫僧责无旁贷。请退,贫僧超度这妖魔……”
激光破空,黄自然受不了大和尚胡说八道,立即出手扑上,发起猛烈的攻击。
大和尚上次一时大意,太过依赖禅功和金刚拳力,毫无顾忌地强攻猛压,结果劲道被引偏灰头土脸。
这次,大和尚有备而来,不再大意,八尺长的紫金禅杖,也是防卫力最强劲绵密的兵刃。
杖影飞腾,真有泼水不入的威力,点打挑扫步步为营,把连续进射而来的激光一一加以封锁。
铮铮铮三声狂震,以静制动的技巧发挥得淋漓尽致,禅杖的威力圈稳当地不外张,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还真能有效地阻止激光钻隙而入,三道几乎切入近身的激光,皆能在险之又险中被掸杖所挡住。
禅杖的威力图不敢外张,外张空隙必定随之加宽,无孔不入的溅光,很可能获得贯入的机会,不外张,表示缺乏攻击力。
被动的防守,获胜的机会不多,攻击是制胜的不二法门,大和尚等于是放弃获胜的机会。
大和尚一开始就表明所采的手段,所以说要缠住黄自然,要耗掉黄自然的精力,超度这个称魔的人。
佛门弟子的“超度”有多种含义与解释,佛门众弟子通常接受两种用意:救助死了的鬼魂出地狱,以及度化或杀死罪孽满身的妖魔鬼怪。
杜老邪看出大和尚的心意,有点不以为然,同时也已经看出,大和尚有计划消耗对方精力的妙计并不妙,黄自然年轻力壮,精力旺盛,久拖下去,防守的人很可能失手暴露破绽,受到致命的一击。
“上人退!”杜老邪在旁大叫:“你支撑不了多久,这小子精力旺盛,以静制动功效有限,交给我,以动制动才能送他下地狱,我上了!”
黄自然一跃三丈,脱出禅杖的威力图。
“车轮战吗?不要脸。”他收了剑冷笑:“我晚上来,见一个杀一个,你们好好准备,晚上见。”
“小子慢走!”
杜老邪冲上大叫。
黄自然去势如电射星飞,谁也休想追及。
晚上在房舍内搏斗,势必下毒手你死我活。
聚奎园的防卫力极为单薄,根本没没有机关埋伏,比起东河村拔山举鼎的家,差了十万八千里。
桃花三娘子见识过东河村黄家的布置,黄自然在东河村如入无人之境,聚奎园哪挡得住黄自然?黄自然撂下的狠话,令她坐立不安,第一个念头是找机会溜之大吉。她是罪魁祸首,黄自然怎肯饶她?
可是,她不能现在就走,即使杜家让她自寻生路,她也害怕黄自然在外面等她,显然黄自然已经监视聚奎园,出入的人皆无所遁形。
她没和黄自然交过手,还不至于胆怯心寒,但从杜老邪与慧光大师的表现估计,她绝难逃过黄自然的掌心。
她不但要留心聚奎园的动静,还得注意外面黄自然的行动。
一旦情势不利,她必须准备自全之道,未雨绸缪,以免事发措手不及。
黄自然要在晚上进来,她心中一宽,晚上何处不可藏身?大乱一起,连主人也休想找得到她,如果黄自然白天进来,她悄然溜走的机会就不多了。
心中一定,便专心留意袖手旁观。
她看到杜彩凤换穿了劲装,翠蓝色的紧身,把曲线玲残的胴体衬得凹凸分明,甚至有点近乎夸张,保证可以让男人看一眼,便心跳加快一倍。
“唔!她将有所行动了。”她心中暗忖:“难道说,她的武功比杜老邪更高明?”
杜老邪也奈何不了黄自然,杜彩凤行吗?本来已经是被黄自然擒住的俘虏。凭什么敢换劲装准备一拼?未免有点反常了。
黄自然晚上来,早着呢!
任何反常的事,她都得留意。
她不知道杜彩凤的武功,到底修至何种境界,依常倩推断,应该不比杜老邪高明。
果然不出所料,杜彩凤携了剑从园侧走了。
翠蓝色很抢眼,但在草木丛生中活动,依然有隐形的作用,蛇行鹭伏更是无形影可寻。
耐心与体力,是秘密接近的最可靠凭藉。
杜彩凤耐心与体力皆超人一等,在草木中缓缓移动像是妖魅。
前面一处小坡,长了几株牛腰粗的大白杨,树下正是纳凉睡午觉的好地方,也是坡下那座小村的顽童们,玩耍嬉戏的游乐场。
只有一个人在睡大头觉,用树枝作枕睡得正香甜。
这里已是金雀山的西麓,距银雀山的聚奎园已在四五里外。
满山蝉鸣震耳,好在大白杨树上没有蝉,不至于打拢睡眠,也不会乱了听觉。附近三十步内,只生长短草而无矮树,要接近白杨树下沉睡的人,这二十步真不易隐身。人如果真的沉睡,当然接近非常容易。
杜彩凤并不认为这人已经沉沉入睡了,不想直接走近赌运气,她极有耐心地蛇行,爬几步即停下观察睡的入有何变化。
运气真不错,这人一直就丝纹不动,显然睡死了,或者喝醉了,酒醉当然睡得沉。
身侧搁了一个酒葫芦,葫芦内的可能已涓滴不剩啦!
二十步、十步……这人突然挪了挪身躯。
她本能地向下一伏,但也作势暴起。
片刻,毫无动静。
机会太好了,对付熟睡的人易如反掌,她不敢大意,轻灵地跃起,脚不沾地,无声无息向下飘落,双手先下,一沉一震,十个纤纤五指,已经同时制住了八处要穴,双脚随即向下沾地。
胸部四穴:鸠尾、左期门、左神封、璇玑。
腹部四穴:神阙、中极、右天抠、右腹结。
运气来了,连泰山也挡不住。
这人如果不是天气太热,怎会把皮护腰解开睡觉?皮护腰解开,外面加缠的作工具腰带,也一起解开了,所以才暴露颇为重要的神阙穴,指一下封死了整个任脉。
神阙穴在肚脐中央,漂亮的大闺女,要制大男人的肚脐,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皮护腰平时不但护住了肚脐,也护住最重要的关元(丹田)和中极穴。
敞开门户让人制穴制脉,命该如此。
可是,双脚刚沾那人左侧的地面,她便知道不妙了,双手收不回来,连手带腰被人一把抱得牢牢地,像是被铁条箍住了。
一声惊叫,没有任何挣扎的机会,变化太快太意外,一眨眼便被抱得死死地,那人身躯疾转,把她压在身下,双腿也把她的腿夹牢。
像八爪蜘蛛抓住了猎物,沉重的男人身躯压得她浑身骨头都要散了,男人奇异的体气,也让她呼吸困难,抱的力道也让她动弹不得。
鼾声大作,这人竟然睡着了。
她魂飞魄散,拼命扭动作绝望的挣扎。
“放开我!放……开……我……”
她惊怖地尖叫,想抽出手却无空隙可抽。
“呼噜噜……”鼾声像地震。
这人的脸就贴在她的右领旁,打呼吐出的男人气息,猛往她的鼻内钻,灼热的嘴唇,紧压在她的耳下软弱的敏感部位,而且不时嚅动。
“不……不要,求……求你……”她快要崩溃了,惊惶地讨饶。
这人是黄自然,对她的哀求不加理睬。
她愈挣扎,抱得愈紧,压得愈重,夹得更牢。
她受不了啦!突然放声大哭,一个女强人哭泣,表示她的精神与肉体皆到达崩馈边缘。
“抱着一个香喷喷大美人的感觉真好。”黄自然总算醒了,抬起头盯着她梨花带雨,反而更动人的面庞邪笑;“你投怀送抱,我一点也没感到意外,艳福不浅,该我好好快活。你与艳名满江湖的浪女走在一起,投怀送抱理所当然……”
“你……你闭嘴!”她不哭了,羞怒地尖叫:“我……我……”
“喝!你这么凶,和桃花三娘子走在一起鬼混,会吃亏的,混不出什么局面来。”
黄自然抽出右手,在她的双肩捏了几下,她的一双手就失去挣扎力道:“她喜欢找比她强的人快活,比她强的人才能对她的快活生涯有帮助。你凶巴巴像个泼妇,只能找一些比你弱的人,拜在你的裙下听你使唤,你能混出什么局面来?她用媚力驾驭比她强的男人,你用剑降伏男人;今后她的身价逐渐提高,你却每下愈况……”
“闭嘴!”她尖叫:“我在返家途中,碰上她结伴同行,在此之前,我根本不认识她。你……你把我看……看成……”
黄自然一征,按在她沾满泪水脸蛋的手僵住了。
“你……你还是……还是大闺女?”
黄自然站起,盯着她曲线玲残的动人胴体紧锁双眉。
也许,他在怀疑这个身材喷火的女人,到底是不是未经人道的大闺女吧!
头上梳了三丫髻,没开脸,应该是大闺女,但并不能保证外观与内涵一致。
桃花三娘子梳了盘龙髻,开了脸,打扮得人见人迷,绰号也称馆子,但众所周知,这浪女还没有婆家,本质上仍是未出嫁的闺女,她也从没表示过要嫁人。
杜彩风恢复了自由,至少黄自然已离开了她,只是双手暂时仍无法自由活动而已,她反而怔住了。
上次黄自然并没侮辱她,这次其实也不能算侮辱,江湖男女大多数具有叛逆性,对礼教不怎么计较。重视礼教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男人触及身躯就该去跳河上吊,以保持名节清白,怎敢奢言闯荡江湖?
黄自然竟然不再欺负她,她大感意外,目下四野无人,被压在地下动弹不得,像是虎爪下的羔羊,任由对方生吞活啃,她曾经谋害黄自然,黄自然有权任意凌辱她。
“在沂州谁敢娶我?”她脸红耳赤,被黄自然瞪视她的目光窘得浑身不自在:“我是没……没有人敢娶的闺……闺女……”
“唔!我想到一个妙主意。”
黄自然脸上又出现恶作剧的邪笑。
“你……你什么意思?”
“你父女设计谋害我,我死过一次了,对不对?”
“这……”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你……你平安无事……”
“债仍然是债,你敢否认?”
“我……我愿意补偿,开出价码来。”她一咬牙,女光棍的气概恢复了:“但你不能狮子大开口。”
“我想到的妙主意。”’
“你……”
“沂州没有人敢要你。”黄自然故意改字,把娶字改为要:“我要。”
“什么?你……你要死……”
她大吃一惊。
“你爹杜老邪不是好东西,你和浪女桃花三娘子走在一起,也好不到哪里去,因此,我要你,但不能明媒正娶,我还得在江湖保持声誉呢!跟我一段时日,以作为偿债的条件。”
“你……该死的,你去死好了。”
媳尖叫,愤怒地鲤鱼打挺跳起来。
这一跳,恰好跳入黄自然的坏抱里,她想用腿踢已经来不及了,贴身紧抱脚便用不上劲,空间不够,腿扬不起来毫无力道可发
男人的气息一薰,她突然感到脱力。
“我是死不了的,至少近期内死不了。”黄自然强忍住亲那嫩滑粉颊一吻的冲动,将她放下顺手解了双肩的禁制:“死的将是你老爹杜老邪,他的债是赖不掉的,我要彻底破解他的邪剑,最后用那支袖箭还给他致命一击。你走吧,我对你这种……这种……”
黄自然已经远在丈外,用邪邪的目光盯着她,在她的眼中,这种眼光实在可恶,似乎她身上没穿什么,正被这可恶的男人贪婪地评头论足。
她想冲上抱对方两耳光,或者踢上两脚,可是,她一动也不动。
也许,她想拔系在背上的剑,黄自然的剑、皮护腰、百宝囊.都留在三四丈外的白杨树干下,绝对来不及拾取,正是大好的机会。
一触黄自然热烈的目光,她拔剑的念头一扫而空。
“你……你这杀胚……”
她只有用强悍的气势武装自己,动手动脚她知道绝占不了便宜。
“哈哈!你又摆出泼妇相了。”黄自然大笑:“女人喜怒哀乐过度,会老得快的,脸上很快就会有皱纹。体好美好美,有狐狸精的身材,仙女的面孔,一旦脸上有了皱纹,迷死人的本钱就不足了,那时,你求我要你,我也不见得肯要你呢!”
她快要气炸了,却又发作不起来,这些嘲弄性的话,其实并无羞辱她的成份,那种讽刺性的赞美也无多少恶意,只是乍入耳令人受不了而已。
“我……我非杀了你不可……”
她的手终于伸上,要拔剑了。
其实她心中明白,她一点也不想拔剑,而且,她正在用心打量这个可恶的男人。
“你杀不了我。”黄自然双手抱肘笑吟吟毫无火气:“你可以在家里等我,今晚我会去找你老爹,把你人集中全力悍卫聚奎园,我保证一定让你父女,有联手发挥邪剑威力的机会。”
“暗算你是我的主意,与我爹无关……”
“那是你一厢情愿,替你爹脱罪的想法。小女孩,你爹一代老邪,不是没有担当的懦夫,你这样一厢情愿替他脱罪的。作法,等于是直接打击他的声誉威望,他会被你气死,说不定和你脱离父女关系呢!”
“你……”
“你还不走?”黄自然沉喝。
“我……”她吓了一跳。
“你这迷死的人的鬼样子,你就不怕我再动抱抱你的念头?好吧,那就……”
黄自然双手一张,流里流气地向她作出要亲吻的邪相。
“啐!天杀的……”
眼一花,黄自然突然消失了。
一声娇叫,大白杨树下有人倒地。
是黄自然,把一个女人扑倒在地,女人的手中,有属于黄自然的连鞘剑。
这三四丈空间,似乎距离并不存在,黄自然身形消失的同一刹那,却出现在树下,把要偷剑的女人扑倒,简直快得匪夷所思。
听叫声,她便知道偷剑的女人,是桃花三娘子,虽然桃花三娘子已换穿了青劲装。
桃花三娘子的称呼,既不像绰号,也不像姓名,淮也弄不清来历,大概与穿桃红色的衣裙有关。久而久之,谁也不知道浪女姓甚名谁,她不说,别人也不便问,总之,爱美也是女人本钱之一,有些失败的女人,就不知道打扮自己。
桃花三娘子喜欢穿桃红色的衣裙,美而艳冠群芳,不但代表个性,也成为标志,今天居然不穿代表性的桃色衣裙,可知秘密行动时,桃色身影太过鲜明枪眼,成功的机会降低,因此这浪女的装束,并非一成不变的。
“原来是你。”
黄自然看出桃花三娘子的身份,立即擒人上绑,腰带派上了用场。
四马倒攒蹄,捆法香艳万分,桃花三娘子身材更喷火,穿劲装简直有意引人犯罪。
这位艳名满江湖的浪女,美的角度与杜彩风这些大闺女完全不同,大闺女绝不可能艳,哪能与妖而媚的成熟女人比?
“你……你不能如此虐待她。”
杜彩凤在一旁跳脚尖叫,桃花三娘子玲成透凸的光景,她也感到浑身发热,感到自叹不如。
黄自然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大丈夫气概,不理会她的抗议。捆妥人往树下一丢,开始整装。
“虐待她?她还唆使你要我的命呢!”黄自然踢了桃花三娘子一脚悻悻地说:“这鬼女人恩将仇报,简直岂有此理,如不好好整治她,她将像个缠身的冤鬼,不断躲在一旁玩弄阴谋诡计、早晚会遭了她的毒手。”
“你这天杀的混蛋。”桃花三娘子泼野地大骂:“为了要证明你是不是妙手灵官,我必须用各种手段以达到目的。我要求杜园主活捉你,不然你早就死了,你如果不是妙手灵官,我愿意追随你……”
“你在作梦。你这种女人,跟在身边早晚会出大纰漏。”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你要怎样?”
“我要把你送给某一位土霸,好好让你安份守己一段时日,喂!小女孩,贵地哪一位土霸最骄横?你老爹杜老邪固然也是一霸,但还不配称无法无天,我要找……”
“你……定要放了她。”杜彩风咬牙大叫。
‘免谈。”
“我……”
“你自身难保.是不是希望我依样葫芦把你捆上?”
杖彩凤哼了一声,大踏步像男人一样,走近桃花三娘子,俯身解绑。
黄自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肘,向后一拖。
“我不怕你。”她凤目怒睁:“三娘子计算你理直气壮,她也没有参予动手,你冲我来好了,与她无关。”
“我当然会冲你来。你是债务人之。”黄自然放了她:“今天戏弄你已经够了,不再为难你,回去叫你爹好好准备,晚上我去和你们算帐。”
“你……你到底想怎样?”她绝望地尖叫。
不必如何刻意想象,她也知道晚上黄自然进入聚奎园,可能发生的结果,这结果她不寒而栗。
“你知道我想怎样。”黄自然掀起桃花三娘子扛上肩:“把这么美丽艳媚的女人送给土霸,的确有点舍不得,但非送不可……”
“我答应体的条件。”她爆发似的大叫:“你必须勾销一切债务。”
“我的什么条件?”
“你这天杀的混……”她学桃花三娘子的泼野学得并不像,勇气不够:“你说你要我……”
“唔!你很了不起。”黄自然苦笑:“有一天,你会成为了不起的风云人物,我算是服了你。”
“你给我记住……”
“好了,我这人做得很,而且善忘,不想记住愉快或痛苦的事。”他放下桃花三娘子,解绑收回腰带:“我与你杜家的是非,到此为止。好在我没受到大伤害,也没有人指证社老邪丧尽天良。人活在世间麻烦事很多、每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也大张旗鼓搅得天翻地覆,兴风作浪放不下丢不开,日子是很难过的,我的事不能被耽误,不再追究你们的事了,走也!”
他扭头大踏步离去,一直不曾回头。
他这次的损失并不大,丢了坐骑和简单的行囊,这次意外他并不真的介意。
杜老邪人并不坏,爪牙们办事出了差错,杜老邪有责任,但幸好没对他造成大伤害,如果他心存报复,聚奎园恐怕早已鬼哭神嚎了。
杜老邪人并不坏,邪与坏是有别的。
如果真是丧尽天良的恶霸。岂会下令活捉而不下令格杀?
杜彩凤愿牺牲自己,保全聚奎园,令他大为感动,也感到心凛,这种勇敢的女人,一旦将心力投注在追求名利的野心上,成就必定极为惊人.也可能闯出大乱子。
他本来相当喜欢这个美丽的大闺女。这一来立即感到兴趣索然,他对名利不屑一顾。
对具有野心欲望的人不感兴趣。道不同不相为谋,见机回避免生是非。
结束这件意外事故,他无牵无挂地离去,在州城住了一夜,顺便购置一些行装,不再乘坐骑,用柳条筐背了全部家当,走上了西行至曲阜的官道。
沂州是鲁南的大埠,交通的枢纽,官道四通八达,至曲阜的官道最宽广,旅客也最多。
他知道有人跟踪,杜老邪不是省油灯,要证实他远离疆。界才放心,他不想被人了解他的所行所事。
跟踪的人远出百里外,满意地打道东返。
他再走了半天,悄然走小径奔目的地:莒州。
他以为摆脱盯梢的手段高明,以为处理意外事故的方法也够道义,情至义尽.应该不会有后患。
他忽略了强中更有强中手,忽略了江湖人精的心态。
莒州,也是一座历史名城,虽则城名不知改了多少次。
沂州是兖州府的府属州,莒州则是青州府的府属州,各有所属,谁也管不了谁。
这座群山中的小城,比沂州小了一倍,交通不便,地控青齐,山连兖鲁,在来自江淮的旅客心目中,在这里生活简直开玩笑,保证天天作恶。
如果是地方上的富豪,生活当然十分如意。
莒州城不但小,而且只有三座城门,高不及两丈的土城墙,倒像一座大型的土寨,实在没有“州”的气势,怎么看也不像一座州城。
他是末牌时分进城的,天色尚早,炎阳下的州城,活动的市民们,似乎欠缺一份活力,一个个提不起劲。可是,却可以感觉出一股不正常的气氛流动,这种气氛似乎是惶恐,或者是紧张,以前者的可能性大些,因为如果是后者,紧张应该显露出活力;而市民们却明显地可以看出欠缺活力。
过往的旅客本来就不多,商贸也只是一些小四方贾(小行商),商业不发达,繁荣不起来。
踏入高升客栈的店堂,店堂的两个伙计趴在案头桌上打瞌睡,静悄悄像是空店,这时候不是落店的时光,这座本城规模最大的客栈,也没有旅客上门。
店名高升,有身份的人喜欢住这种高尚的店,参加考试的士子,或过往的官员,也喜欢住进来讨个吉利。
“喂!住店的来了。”他拍着长柜大叫大嚷:“哦!住店,住店。”
趴在柜上睡觉的店伙跳起来,睡眼程松抓过旅客流水簿;“小店无任欢迎。”
他交柜验证身份的不是路引,而是一份海捕文书和铁腰牌。
“原来是一位公爷。”店伙一面登记,一面习惯性地念出重要资料:“黄自然:来自京师保定府;一等一级巡捕……”
他成了京师大府的一等一级巡捕,说的京师腔官话,还真有板有眼不含糊,有京师大地方公爷的气势,也具有大都会治安人员的懒散和精明。
“在贵地公干,得逗留一些时日。”他不住打量店堂,小地方的客栈一切简朴老旧:
“给我一间幽静些的单间上房,我不喜欢受到干扰。”
“保证公爷满意。”店伙讨好地笑笑:“小店经常招待,携眷前来游浮来山,到定林寺进香的外地达官贵客,备有清静的上房。”
“很好,我也想到浮来山走走呢!”
“这……公爷如果外出……”
“怎么啦?”
他对店伙欲言又止的神情感到诧异。
“公爷最好不要携剑在外走动。”
店伙盯着他挂在背箩旁的剑低声说。
“哦!我是办案的捕快,奉命远至各地缉捕罪犯,不带剑行吗?”
“这……”
“我明白了,贵地民风补实保守,对刀兵心存恐惧,所以……”
“不是这样的啦!总之……公爷最好不带剑在外走动。”
“多透露一些好吗?”
“公爷小心留意就是了。”
店伙不敢多说,召来懒洋洋的店伙领他至客房安顿。
他心中有数,不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