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如云大师忽然若不胜情地目中泪光乱转,合掌当胸,低下头去,分明想极力矜持,但仍语音微颤问道:“元朗道兄,那……‘九尾玄狐’段香芸死……死……死在何人手内?”
元朗真人见如云大师听得“九尾玄孤”段香芸死讯之后,神情竟如此激动.不由好生诧异,暗想对方已七情齐淡,四大皆空地皈依三宝,却为何又对一个淫恶妖妇,这等抛撇不下?
他正自疑思莫解,如云大师又复以同样的微颤语音,重复同道:“道兄,你怎不告我?难道段香芸竟……竟……竟是你杀死的吗?”
元朗真人见他猜疑到自己身上,急忙摇手说道:“不是,不是,段香芸既不是死在贫道手内,也不是被‘北令南幡’除去,而是被‘血帝子’赫连风下令推上断头台,活活绞断人头而死!”
这几句话儿,不但把如云大师听得圆睁双目,连“紫衣魔叟”骆长明也怪叫一声,诧然问道:“‘血帝子’赫连风与段香芸曾有私情,他怎么会忍心下令把段香芸推上‘断头台’呢?”
元朗真人无可奈何,只好把“青幡仙客”卫涵秋施展神功妙计,摧毁“血影教”,大破“断头台”的经过,向“紫衣魔叟”骆长明及如云大师,详细说了一遍。骆长明听完经过,一翘右手拇指,扬眉笑道:“妙极,妙极,难怪卫涵秋的‘青幡仙客’四字,得享盛名,他这大破‘血影教’之举.确实令人可佩。”如云大师干笑几声说道:”贫僧也觉得这位,‘青幡仙客’,能够借刀杀人.促狭到了极点!若有机缘?真想一亲教益。”元朗真人听这如云大师的口气,愈来愈觉不对.遂赶紧岔开话题,向他微轩双眉,含笑说道:“大师,逝者已矣,你不必再念及那‘九尾玄孤’段香芸,可知道你还有一位红妆旧友,也在这祁连山内?”如云大师好似并未感觉多大兴趣,闻言之下,只是淡淡问道:“元朗道兄,贫僧未忏情孽之前,在江湖上所结交的红妆旧友,委实如云,不知你所指的,却是谁呢?”元朗真人含笑说道:“‘无情红线’柳无尘”
如云大师听了“无情红线柳无尘”七字,不禁全身一震,目闪奇光,但旋即垂头丧气地愧然说道:“贫僧一生所结红妆密友,不下数十,其中仅仅问心生疚,愧对这‘无情红线’柳无尘一人.故而她虽在‘祁连山’中,我却不去见她也罢”元朗真人叹道:“大师不想去见她最好,因为即令你想见这‘无情红线’柳无尘,也未必见得着呢?”如云大师皱眉问道:“道兄此话怎讲?”
元朗真人摇头叹道:“根据‘青幡仙客’卫涵秋所告讯息,‘无情红线’柳无尘身有烦忧,只知人在‘祁连山’,却不知失陷何处?”如云大师听得大吃一惊说道:“柳无尘竟会失陷在‘祁连山’内?元朗道兄对于此事,有没有什么确切讯息?”元朗真人苦笑答道:“卫涵秋大概也是偶而听到,才会这等知而不详;如今贫道与我结盟三妹‘红叶令主’虞心影,正自为了此事,分头探察,企图对柳无尘加以援救。”如云大师沉思片刻,向“紫衣魔叟”骆长明问道:“骆大哥,据你所知,这‘祁连山’中,到底盘据了多少武林人物?”骆长明微笑答道:“祁连山脉,绵亘极长,地势极广,其中究竟隐居了多少武林人物.我哪里弄得清楚?”如云大师眉头深蹙,忧形于色说道:“庸俗之辈,莫去管他,但‘血影教主’赫连威那等佼佼不群之人,骆大哥虽末目见,也会有些耳闻,不至于毫无所悉吧”?骆长明笑道:“最近这‘祁连山’中,不知为何异常热闹起来,‘擎天峰参天壁’内,被赫连威、赫连风兄弟的‘血影教’盘据!‘玄冰凹’内,住了位‘玄阴枭母’百里妖婆,比较远一些的‘阎罗峡’内,又是‘燕尾阎罗’申屠爵的‘阎罗别府’所在。”
元朗真人好生惊奇,讶然问道:“申屠爵居然也在这‘祁连山’中,设了一座‘阎罗别府’吗?足见他们定有什么特殊目的!”
骆长明哈哈大笑说道:“道长猜得对了,连我也还不是为这特殊目的而来?”元朗真人问道:“是不是‘祁连山’中,出了什么天材地宝?”
骆长明点头说道:“传闻中有人在此见过一朵‘朱红雪莲’,一只‘成形雪参’,一匹‘雪白芝马’。”
元朗真人“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说道:“这三样灵药,全是起死回生,驻颜不老的罕世珍奇,难怪竟引得武林群雄.纷纷瞩目。”
如云大师寻思了好大一会,又向“紫衣魔叟”骆长明问道:“‘血影教’赫连兄弟,‘玄冰凹’百里妖婆,及‘阎罗别府’中的‘燕尾阎罗’申尾爵,好像都与‘无情红线’柳无尘无甚关涉,骆大哥且想想看,还有什么值得注意人物?”骆长明摇头说道:“其他我就不晓得了,但因‘朱红雪莲’,‘成形雪参’及‘雪白芝马’,全是可遇难求之物,我自居‘祁连’,便经常四出寻视,仿佛曾在此山的西北角上,遇见过几个扎眼怪人。”元朗真人微笑说道:“既称扎眼,又称怪人,则对方必不简单,骆兄不妨把他们形貌衣着说出,我们各就所知,推敲一下。”骆长明笑道:“我一共遇见两次,对方每次都是三人同行,他们只有衣着,却无形貌。”如云大师愕然问道:“骆大哥此话怎讲?世上哪里会有不见形貌之人?”骆长明含笑说道:“对方不是没有形貌,却是均身着一种连头罩没的雪白长衣.只在眼部开了两个小小窟窿,使人无从看见他们的年龄貌相,甚至是男是女而已。”如云大师听了骆长明所说的这番话儿,脸上神色忽变,眉头深蹙得两相交连,仿佛又加深了不少忧虑。元朗真人见状,遂向如云大师笑道:“大师为何有点愁上加愁?莫非你知道这种白衣怪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来历?”如云大师默然片刻,苦笑答道:“我想起一位昔日故交,便是如此装束,只不知为何会有装束相同的三人之多?”骆长明笑道:“大师的这位昔日故交是谁?”
如云大师欲言又止,双颊上突然微现愧色。
骆长明摇了摇头,失笑说道:“两字凭人呼辣手,一生误尔是多情。大师这位故交,大概又是你以‘辣手潘安’姚梦楼身份,潇洒江湖之时所结红妆密友。”如云大师脸上愧色如霞,点头说道:“此人不但是个女子,其身名的狼藉程度,曾令整个江湖,为之侧目鄙视。”骆长明目光如电地闪了几闪,冷然说道:“我明白了,是不是‘雪衣艳鬼’贝亭亭?”
如云大师咬牙答道:“不是这无耻淫婢,还有哪个?”
元朗真人也自恍然说道:“大师,我也想起来了,‘无情红线’便是为了这位‘雪衣艳鬼’,才和你拂然绝交。”
如云大师苦笑几声,点头答道:“昔年我与柳无尘两情相洽之后,本已决心不再风流,和她结为伴侣。谁知风波难靖,魔孽又临,竟遇上‘雪衣艳鬼’贝亭亭.误服媚药,中了她所布圈套,双双跌入欲海。”
元朗真人叹道:“贝亭亭秽迹无数,人所不齿,大师竟与她有了苟且,难怪柳无尘要立斩情丝,芳心尽碎。”
如云大师长叹一声道:“此事令我含愧至今,并因而出家学佛,却哪里还会怪她?当时我正与‘雪衣艳鬼’贝亭亭,身无寸缕、胡帝胡天.便被柳无尘撞破,她羞愤万端,绝裾而去,我也从无边欲海中,猛然醒来,点倒贝亭亭,持剑在她迷人双颊之上,各刺了一个深深十字。”
骆长明皱眉问道:“大师在贝亭亭颊上刺两个十字,却是有何用处?你当时若一剑疾落,提了这妖妇人头,去寻柳无尘忏悔认罪,也许她会对你宽恕,良缘早谐,不至于弄到这样孤孤单单地,作起只把头发剃光,不会念经拜佛的假和尚呢?”
如云大师合掌当胸,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骆大哥说得极是,但当时我对‘雪衣艳鬼’贝亭亭,也下不了那样狠手……”
骆长明听得失笑说道:“你号称‘辣手潘安’,怎么难下狠手?”
如云大师被这位“紫衣魔叟”问得好不赧然,无言可答。
元朗真入见如云大师满面窘色,遂替他解围,向骆长明皱眉说道:“骆兄,我们对于当年旧事,不必多谈,还是讨论目前形势为要,‘雪衣艳鬼’贝亭亭既与‘无情红线’柳无尘结有前仇,则这条线索,倒值得追查一下。”骆长明苦笑说道:“道长话虽不错,但一来我所见三位白衣怪人之中,究竟有没有‘雪衣艳鬼’贝亭亭,尚未可知?二来我只是在这‘祁连山’的西北角上,无意相遇,尚不知他们住在何处?”如云大师目光一转,忽似想起什么,向骆长明扬眉问道:“骆大哥,你所见的那三位白衣怪人,其中是否有一人足穿淡红皮履?”骆长明微一寻思,点头说道:“不仅一人如此,那三位白衣怪人足下,全是穿了一双淡红色的双梁皮履。”如云大师闻言,瞿然说道:“这就不会错了,‘雪衣艳鬼’贝亭亭便是常年穿着这种名叫‘勾魂靴’的淡红色双粱皮履。”元朗真人笑道:“既称‘勾魂靴’,莫非这种淡红皮履以内,尚有什么厉害之处?”如云大师点头答道:“那皮履双粱以内,暗藏着两管寒铁所制的淬毒牛毛细针,若遇强敌硬手,取胜艰难之际,只消猛一顿足,履尖微扬.便可使对方防不胜防,死在从下往上斜飞四散的大蓬毒针之下。”
骆长明听完话后,向如云大师扬眉笑道:“大师,我对那三位白衣怪人.为何彼此衣鞋穿着完全相同之故,倒有了一种设想。”
如云大师说道:“骆大师请抒高见,贫僧与元朗遭兄,洗耳恭听。”
骆长明饮了半杯酒,含笑说道:“那位‘雪衣艳鬼’贝亭亭,是不甘寂寞的荡妇淫娃,她会不会自行创立一种邪淫帮派?”
元朗真人“呀”了一声,点头说道:“骆兄这话有理,倘若‘雪衣艳鬼’贝亭亭,身为什么淫邪帮派的主持人物,便可能命令她手下徒众,与她作同一装束。”如云大师对于这种猜测,也颇深以为然,站起身形,向骆长明皱眉说道:“骆大哥,我同意你这种看法.但觉空谈无益.我们应该到你发现白衣怪人踪迹的西北角上走走。”骆长明自然赞同,倒是元朗真人心中,有些为难起来。
因为他与“红叶令主”虞心影业已约定,一查西北,一访东南,如今两人才分手未久,自己难道便放弃搜寻东南,而与搜寻西北的虞心影,走了同一路线;他正在皱眉寻思之际.突然发现西北的远远天空以内,冲起了一线红光。虽然距离甚远,但在元朗真人这等功力深厚的内家高手眼中,却已看出那线红光,冲射到相当高空之后,爆散成一片红叶形状.然后渐渐闪灭。“紫衣魔叟”骆长明的功力,比起元朗真人,原在伯仲之间,他自也看见这种情形,遂向他含笑问道:“道长看见没有?那线红光,好像是什么武林人物所用的表记暗号?”元朗真人点头笑道:“骆兄看得不错,那就是我结盟三妹‘红叶令主’,虞心影所发的‘通天红叶箭’呢!”如云大师问道:“虞令主发出这种‘通天红叶箭’则甚?莫非她对于‘无情虹线’柳无尘失陷之事,已获讯息,邀请道兄前往相会。”元朗真人笑道:“应该是这样解释,我们且去一探,便知究竟。”
如今他因见虞心影发箭相招,心内为难之处,业已消失,并添了“紫衣魔叟”骆长明,如云大师等这样两位绝好的帮手,自然越发高兴地同往“祁连山”的西北角上赶去。
由骆长明所居之处,去往“祁连山”的西北角上,必经“玄冰凹”,元朗真人曾在“白骨沟”,见识过“玄阴枭母”,“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厉害,遂暗告“紫衣魔叟”骆长明及如云大师,谨慎小心,暗加防卫。谁知直等越过“玄冰凹”,除了白雪如银,玄冰若海以外.根本不曾见有那位百里妖婆的丝毫动静。元朗真人驻足回身,目注垠垠雪海,摇了摇头,失声一叹。
如云大师愕然问道:“‘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未曾出面惹厌,使我们得能安然度过玄冰凹,岂非佳事?怎么元朗道兄,反倒有些愁眉不展的呢?”元朗真人叹道:“大师哪里知道,百里妖婆不曾现身惹厌之故.定是在专心参研‘九绝真经’,此人的一身功力,本已高得可怕,再若被她参透‘九绝真经’精微,岂不更是如虎添翼了吗?“紫衣魔叟”骆长明听得微笑说道:“道长不必担忧,若在‘玄冰凹大会’之上,卫涵秋与虞心影等‘北令南幡’,当真制不了‘蛇发妖婆’百里夫人.我愿前任‘青海积石山’中.把我那久已不问世事的兄长请来,为武林除此妖孽。”元朗真人深知骆长明之兄,是位由魔证道,归入佛门的世外高僧,卓立“青诲积石山”,法名“化石大师”.功力通玄,其高难测,闻言以下,自然喜出望外地连声称谢不已。他们度过“玄冰凹”.再往北行,翻越一座小峰,气候便逐渐回暖,恢复了正常状态。
蓦然间,如云大师手指左前方,变色说道:“骆大哥与元朗道兄请看,那是什么东西?”
骆长明与元朗真人顺着如云大师的手指看去,只见远远一座峰壁半腰的古松蘑蔓之间,吊着一件形状奇异之物。
这件东西,远远看去,是具细腰丰臀的裸体无头女尸,但却全身血红,好像被人涂上了一层朱漆似的。
元朗真人讶然说道:“那件东西.看来颇像人尸,但……”
“紫衣魔叟”骆长明毕竟出身魔道,对于这些花样,比较见多识广.遂接口微笑说道:“道长怎地认不出来?那是一具身遭惨死,被人剥去人皮的无头裸女尸体。”这两句话儿,把元朗真人及如云大师,均听得大吃一惊。
因为.他们两人各自为义妹“红叶令主”虞心影及昔年情场旧侣“无情红线”柳无尘,悬念颇深,一听骆长明“剥皮女尸”之语,便双双提气飘身,赶去看个究竟:等他们赶到峭壁之前,方知骆长明所说,果然不错,正是一具被人剥去皮的无头裸女尸体,高吊在离地七八丈高的一株古松之上。如云大师首先一式“幽壑腾龙”.飞身纵起,左壁上点足借力.跃登女尸切近,仔细观察。元朗真人叫道:“大师看出什么蹊跷了吗?这具无头剥皮女尸与我们有什么关连?”如云大师默然不答,忽从壁上再度腾身,纵向悬尸古松上端,似在松上取了什么东西,方自飘落地面。元朗真人正欲再问,如云大师业已伸手递来了两件东西,神色沉重地向他皱眉说道:“元朗道兄请看,你认不认得这两件东西?”元朗真人见如云大师所递过的两件东西,是一片红叶及半段剑尖,不禁“噫”了一声,愁眉答道:“那半段剑尖,我不认识,但这片红叶,却是我虞心影三妹随身所带之物,难道她……”如云大师长叹声,摇头说道:“道兄不必担忧,‘红叶令主’虞心影是何等功力?她怎会这样轻易地身遭惨死,被人剥去了人皮。但‘无情红线’柳无尘的命运,却多半不妙的了。”这位虽已削发出家,皈依三宝,但仍七情不绝,四大难空的如云大师,说到后来,业已目中泪光隐现,凄然欲落。元朗真人骇然问道:“大师为何判断得如此肯定?”
如云大师指着那半段剑尖,悲声问道:“元朗道兄,骆大哥,你们是否看出这半段剑尖,与寻常宝剑,有些不同之处?”骆长明点头说道:“对了,这半段剑尖,似乎比寻常宝剑的剑身宽度要窄上一些:”如云大师举袖拭去即将滚落的目中泪水,叹息说道:“这就是‘无情红线’柳无尘,闯荡江湖,仗以成名的那柄‘无情剑’。”元朗真人见如云大师仿佛悲痛颇甚,遂加以安慰劝解说道:“大师不能这样武断,譬如那片红叶,也是我虞心影三妹……”如云大师摇头叹道:“元朗道兄,你说错了,这片红叶与这段剑尖的性质,截然不同,红叶只是用来作为表记暗号,‘无情剑’却是柳无尘的成名兵刃,兵刃既毁,显见柳无尘必有不测。但红叶留踪之举.却可能只是令盟妹虞心影有意所为,表示她曾经此处,并已看见这具剥皮女尸而已。”元朗真人听他解释得颇有道理,不禁把心中关注三妹虞心影的悬虑,淡了几分,指着虚悬壁腰的剥皮女尸,向如云大师说道:“大师,你如此说法,是否把这具剥皮女尸,认定为‘无情红线’柳无尘了”,如云大师苦笑答道:“人皮被剥.人头又失,委实无法相识,但即令此尸不是柳无尘,柳无尘如今也必险厄无边,性命危险。”骆长明一旁笑道:“大师不必过分悲观,‘白发隐娘’黄拂素,‘无情红线’柳无尘等‘昆仑双剑’,在当世武林之中,享名不小,功力不弱。”如云大师又对那具剥皮女尸,看了两眼,摇头说道:“这不是功力问题,论到功力方面.听说‘雪衣艳鬼’贝亭亭新近获识一位残废多年的绝世凶邪,得传秘学,武功大进.何况她还炼有一种无形无色。发时使人毫无所觉,但鼻中微嗅异味,心神便被其所制的‘罗汉荡魂香’.着实厉害无比!加上彼此狭路相遇,柳无尘认不出白衣罩体,只留两只眼孔的贝亭亭,贝亭亭却认得出柳无尘.一个有心歼旧恨,一个无意遇情仇,请问骆大哥及元朗道兄,柳无尘虽名列‘昆仑双剑’.武功极高.又怎能逃得过‘雪衣艳鬼’处亭亭含沙射影的鬼蜮毒手?”骆长明笑道:“贝亭亭所炼的‘罗汉荡魂香’,不过能蛊媚男人心神,难道对于女子,也具有相当效用?”如云大师点头答道:“这就是贝亭亭比一般江湖淫女厉害多多之处,她所炼‘罗汉荡魂香’,无论对男对女,灵智昏昧,均有奇效,贫僧昔年便是受了此香之害.才与柳无尘波生孽海,障起情天……”说至此处,如云大师怅然住口,又自感慨无穷地失声一叹。
这一道一僧一俗等三位武林奇客的彼此功力深浅,互相伯仲.原差不多,但如云大师感念前尘,专心发话,则耳目之灵,自较“紫衣魔叟”骆长明及元朗真人.略为减弱。他失声一叹后,因见元朗真人等人神色有异,遂讶然问道:“元朗道兄及骆大哥,你们有何发现?怎的……”元朗真人连连摇手,截断如云大师话头,向他低声说道:“大师且静心凝神,运用天通耳功力,听听这是什么歌声?及来自何处。”
如云大师闻言,遂立即静心凝神,摒除杂念。内家妙诀,太不寻常,如云大师心静慧生,耳目聪明,果然听得-丝若有若无,极其微细的曼妙歌声。这歌声唱的是:
才才才.貌貌貌.人生极乐销魂教。男男女女尽收容,爱海情天多欢笑忠忠忠.孝孝孝,仁仁义义唱高调。百年一瞬莫轻过,劝君且睡销魂觉如云大师反反复复地把这歌声听了几遍,向元朗真人及“紫衣魔叟”骆长明,瞿然说道:“元朗道兄和骆大哥,我先前猜得丝毫不差,这歌声正是:“‘雪衣艳鬼’贝亭亭所发,大概也广开欢喜门,招收旷女怨男,作了什么‘销魂教主’?”元朗真人手指峭壁顶端,向骆长明笑道:“骆兄,这歌声仿佛既似来自壁顶.又似来自壁中,令人有些摸不透拿不稳。”骆长明点头笑道:“我因也对‘朱红雪莲’、成形雪参’、‘银白芝马’等三件稀世灵药.起了觊觎之念,故在移居‘祁连山’前,曾花了相当工夫,对此山的地理方面详作考证。结果查出山中除了气候奇异,酷热奇寒,并行不悖以外,尚有五处天然秘洞,只是不知确实所在.譬如赫连兄弟的‘血影魔宫’,便是一处!这歌声来踪飘渺,不易捉摸,或许‘雪衣艳鬼’贝亭亭的‘销魂教’,也是占据了另一处造化奇巧,鬼斧神功的天然秘穴。”元朗真人叹道:“赫连威、赫连风兄弟的‘血影教’,刚刚破灭,‘雪衣艳鬼’贝亭亭的‘销魂教’,又复兴风作浪,无怪煞气深笼西北,看来这‘祁连山’内,果真成了多事之秋……”骆长明哈哈笑道:“岂但‘血影’、‘销魂’,二教,跟着还有:玄阴枭母,蛇发妖婆,百里夫人,在‘玄冰凹’中,邀斗:‘青幡仙客’卫涵秋,‘红叶令主’虞心影,那位住在‘阎罗别府’中的‘燕尾阎罗’申屠爵,也未必能甘寂寞?倘若后世小说名家,摭拾这段武林秘闻,以之表诸笔墨,真是一本二本三本四本,写不完描不尽,荡魄惊心的精彩好戏。”元朗真人也颇为凑趣地指着如云大师及他犹在手中抚弄的半段“无情剑”尖,含笑说道:”今日之事,真若被后世小说名家,表诸笔墨,则男主角定是如云大师莫属,而这一回的回目,也可称之为:‘无情宝剑有情人’了。”骆长明看了如云大师一眼.失笑说道:“男主角是他,女主角又是谁呢?道长能否把这段故事的结果,试加推测推测?”元朗真人笑道:“女主角自然是‘无情红线’柳无尘,及‘雪衣艳鬼’贝亭亭。任何故事逃不出‘悲欢离合’四字,至于这段‘无情宝剑有情人’的刹尾收场.究竟是悲?是欢?是离?是合?则要看我们这些主配角的处理手段,是否妥当了?”两位武林奇侠略作讽嘲,把位如云大师弄得双颊发烧,奇窘无比地苦笑说道:“骆大哥与元朗道兄,莫要再对贫僧取笑,这段故事,看来悲多欢少.尚不知是何等收场?我们且尽力而为,前往壁顶,探查探查适才所闻‘雪衣艳鬼’贝亭亭的歌声来处可好?”骆长明点头微笑.紫衣一飘,首先腾身丈四有余,向壁上揉升而去;元朗真人及如云大师,双双各提真气.随后飘身,一面巧纵轻登,一面却目光四扫,察看有无什么值得注意之处。约莫攀登了二十来丈,便在一大堆虬结浓密的藤蔓之中,发现了一个洞穴,如云大师向元朗真人低声问道:“元朗道兄,我们要不要进洞一探?还是到了壁顶,看看有无其他异处再说?”元朗真人尚未答言,骆长明却在一旁笑道:“两位且在洞外稍待.让我先进洞看看,有没有探查价值?”话完,便自揭开覆洞藤蔓.恍如一缕紫烟般地闪身窜进洞内。
骆长明进洞未久,即行退了出来,元朗真人低声笑道:“骆兄怎么回来得这样快法?莫非这洞穴是个死洞?”骆长明脸色沉重地,摇头答道:“道长完全猜错,我是来叫你们一齐进洞,仔细探看究竟。这洞穴异常深邃,我并发现了一样东西。”如云大师皱眉问道:“骆大哥,你怎地卖起关子来了,你到底发现了什么东西?”骆长明苦笑答道:“我所发现的这件东西,是元朗道长会见了皱眉之物。”他一面说话,一面又取出了一片红叶,元朗真人目光微注,扬眉问道:“骆兄是怎样发现这片红叶?”
骆长明道:“洞中黑暗,我遂扶壁前行,但才走了三四步远,便在壁上摸着这片红叶。”元朗真人继续问道:“这红叶是不是嵌在石壁之内。”
骆长明点头示意,元朗真人遂欣然微笑说道:“红叶既能人石,可见我虞三妹功力仍在,未遭凶险,这是故意留来,作为讯号了。”如云大师闻言,想了一想.眉头微蹙说道:“元朗道兄,这事仍有可疑.因为虞令主若是用这红叶作为讯号,却为何不留在洞外,而留在洞内壁上?”这两句话儿,顾虑得相当有理,不禁使元朗真人刚刚浮起的满面笑容,又为之渐渐收敛。骆长明扬眉笑道:“道长莫要发愁,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与其在洞外胡乱猜测,为何不进洞一探?”
他话方至此.蓦然似有似无的虚幻歌声又起,仍然唱的是:
才才才,貌貌貌,人生极乐销魂教;男男女女尽收容,爱海情天多欢笑。
忠忠忠,孝孝孝,仁仁义义唱高调;百年一瞬莫轻过,劝君来睡销魂觉。
歌词与上次相同,只把最后一句“劝君且睡销魂觉”,改成“劝君来睡销魂觉”、但虽然仅仅把个“且”字改成“来”字,却显得含蕴着极端挑衅意味。
这次,身临切近,故而听得清晰,歌声分明就是从这个幽暗深邃秘洞之中,隐隐传出。憎道俗等三位武林奇客,也不甘示弱,便自一齐闪身,窜入洞内。
骆长明说得丝毫不错,这洞中黑暗异常,极为深邃曲折,但洞径却还宽大.并不仄逼。七八十转折过后.问题忽来,因为山洞业已到了尽头.一座石壁,堵死去路。
如云大师低低念了一声佛号,苦笑说道:“这算是怎么回事?
歌声分明在洞中传出,怎会无路可通,是个死洞?”
语音刚了,眼前一亮,骆长明业已晃着了千里火折。
火光照耀之下,三人目光四瞥,方自恍然,原来洞势并非到了尽头,那拦路石壁的离地六七尺高处,并列有三扇虚掩石门,门上镑有字迹:左边石门之上,镌的是“迷魂之宫”。右边石门之上,镌的是“荡魂之天”。当中石门之上.镌的则是“销魂之窟”。
骆长明双眉略挑,向元朗真入及如云大师,含笑说道:“道长,大师,我们目前必须选择一条路径,究竟是入‘荡魂天’?闯‘迷魂宫’?还是进‘销魂窟’呢?”这种选择,极难决定,元朗真人沉思片刻,扬眉相询说道:“骆兄,我们不必选择,各闯一门如何?”骆长明点头笑道:“这样也好,但我这‘紫衣魔叟’,见识些春色无边的销魂阵仗,到无所谓,你们这高僧高道,万一凡心一动,定力不坚,岂不成了:‘荡魂天中无量佛’,‘迷魂宫中阿弥陀’了吗?”如云大师瞪他一眼说道:“我们业已身入重地,对方分明设网以待,骆大哥怎么还有心思,乱开玩笑,烂嚼舌头。”骆长明目注如云大师笑道:“大师也赞同元朗道长之见,分途而进,各闯一门吗?”如云大师皱眉问道:“骆大哥言中之意,仿佛这各闯一门之举.有何不妥?”骆长明怪笑道:“别的倒没有什么不妥,我只怕你这多情佛子,落了单时,禁不住‘雪衣艳鬼’贝亭亭的色相诱惑,与她旧欢重拾,睡起什么胡帝胡天的‘销魂觉‘来?则这段故事,便不能叫做:‘无情宝剑有情人’。而要改称为‘肉蒲团’,或是‘灯草和尚’的了。”如云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合掌当胸,摇头叹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贫憎是欲海情天中的回头孽子,决不会再为‘雪衣艳鬼’贝亭亭的色相所诱惑。”骆长明点头笑道:“大师能有把握最好,如此我们便分道而行,元朗真人走右边‘荡魂之天’,我走左边的‘迷魂之宫’,而把当中的‘销魂之窟’,留给你这小和尚去钻钻看了。”如云大师苦笑道:”骆大哥,你这舌头嚼不烂吗?嘴里能不能放得干净一点?”骆长明哈哈笑道:“小和尚不要替我担忧,我这‘紫衣魔叟’,嘴里虽然爱开玩笑,但心里却干干净净,坦坦荡荡,尘翳欲念,无从而生。你自己真应该先行静念澄心,多念上几声:‘阿弥陀佛’,然后再摒七情、绝六欲,仗恃那得自梵音贝叶中的一点灵光,钻进‘销魂窟’吧!”语音方了.身形立腾,紫衣微微一飘,便即推开“迷魂之宫”的虚掩石门,进入其内。
元朗真人也向如云大师微一点头.含笑说道:“大师小心一些,我们暂时为别,贫道要闯闯这‘荡魂天’了。”说完,也自飘身纵起,进入了壁上靠右的“荡魂之天”。
他们左右分途,双双一走,倒真使得如云大师心中有些忐忑起来。如云大师觉得神思不宁,不禁双眉暗蹙,当真按照“紫衣魔叟”骆长明所说,先行盘西膝静坐,合掌垂眉,口中低念佛号。佛号三宣,灵台澄朗。如云大师自觉心宁神静,杂念尽除,遂吐纳了-口长气,缓缓站了起来,飘身向那两扇上镌“销魂之窟”的石门纵去。
石门原呈虚掩.自然一推就开,但等如云大师进门以后,却突然发出-阵隆隆的声响。如云大师微吃一惊,回手再摸石门,竟发现门已闭死,无法撼动。
这种情势,分明是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在对方算计之中,显然极为不利。但归路已绝,无法回头,如云大师也只好暗咬牙关,抱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心情,依然静躁释矜地向前举步。甬道中本来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但如云大师才一举步,却眼前忽亮,点起了十来盏粉红纱灯。这些粉虹色的纱灯,均是嵌在石壁之中,约莫每隔四五步光景,便有一盏,甬道以内,毫无人踪,但灯光却不知怎的,竟会同时亮起。
如云大师目光才注.眉头便皱,心中又自暗念“阿弥陀佛”。
原来那种粉红色的纱灯之上.均用工笔绘出人体双双,妖精打架的春宫秘画:如云大师昔年以“辣手潘安”姚梦楼的身份,潇洒江湖,不知交结了多少红妆密友?见识过多少旖旎风光?但如今袈裟一着,绮念早灰,再看见这些热烘烘,火辣辣的淫秽图形,哪得不合掌低眉.暗宣佛号?纱灯照路,甬道甚长.两经转折过后,不仅灯上图形,越来越觉淫秽,连鼻中也不时闻得令人心荡神怡的氤氲异香。如云大师昔年便于“雪衣艳鬼”贝亭亭的“罗汉荡魂香”下,失足欲海,铸恨情天,如今自极有警觉地在异香才起之际,便立即暂时屏止呼吸,取出所炼“澄心教”灵药,抹在鼻孔之内。又是一道转折,甬道已尽,眼前所见的是两扇紧闭宫门。
门上横书“极乐之宫”四个大字,两边并悬着一副对联。上联是:“来客请登欢喜殿”,下联是“结缘且入妙香门”。
如云大师看了这种横楣名称,及联语含意,不禁连连摇头,知道门内情况.定然胡帝胡天,不堪入目。但事即至此,只好皱着眉头,伸手住那两扇紧闭宫门推去,手未及门,门已“呀”然而启。
开门之人,是两个身无寸缕的妙龄少女。
如云大师见所料果然不错.只得抱着且入地狱之心,对这两名全裸少女活色生香,视若无睹地缓步走进门内。足才进门,身后又是一阵隆隆微响。
这次,如云大师根本不必回头,便知是那两扇宫门,又被机括封死。他潜心静气,举目一扫,只见当面是间广大石室,但中央罗幔深垂,除了替自己开门的两名全裸少女以外,静悄悄地,别无人踪。身后那两名少女,摆动着臀波乳浪,走到如云大师面前,向他莺声呖呖地恭身问道:“大师请赐告法号,以便婢子转禀我家教主,升殿见客。”如云大师眼观鼻、鼻观心,合掌当胸问道:“你家教主,是不是‘雪衣艳鬼’贝亭亭?”左边一名赤裸少女,娇笑答道:“‘销魂教’,共有三位教主掌教,贝教主排行第二。”如云大师闻言,颇感意外地“哦”了一声说道:“你们的大教主及三教主是准?”那名赤裸少女不肯再答.摇头笑道:“大师何必多问?且请赐告法号。婢子转禀以后,三位教主均将升殿相见。”如云大师只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贫僧如云,是你家贝二救主的武林旧友。”那名赤裸少女.听如云大师报了法号,遂立即走向左壁,把壁上的一具金轮,略加转动。金轮才转,罗幔便开,幔中作“品”字形地,陈设着三具金色宝座,宝座之后,置有八扇高约六尺的白玉屏风。
屏风两旁,各自垂手侍立着四名极为艳美的妙龄少女,也是袒裼裸裎。肉光细致地半丝不挂。
与如云大师答话的那名赤裸少女,肃立恭身,向那八扇白玉屏风之后,朗声禀报说道:“欢喜殿值勤弟子何秀,禀报三位教主,有位贝二教主的武林旧友如云大师,已到殿中求见。”话完不久,白玉屏风之后,便自缓缓走出三位身穿连头罩没白缎长衣,只在眼部开了两个窟窿,令人看不出年龄相貌,甚至是男是女之人,坐上金色宝。坐在靠东面的那位白衣人,向如云大师仔细看了两眼,不禁“呀”了一声.如银铃般娇笑道:“我生平以欢喜结缘.阅人虽多,但和尚情人.却还没有几位。闻报之下,正觉得惊奇,谁知所谓‘如云大师’.竟就是我贝亭亭怀念最深的‘辣手潘安’姚梦楼二哥呢?”说至此处,转头向那名叫何秀的值勤赤裸少女笑道:“我姚二哥如今虽然身着袈裟.但他昔日风仪极美,到处留香,除了‘辣手潘安’,以外,还有‘武林情圣’之称,所吃过的女儿脂粉,简直可以沦斤计数,对于这等曾经沧诲难为水,陈却巫山不是云的大行家,何必摆甚销魂阵仗?贻笑大方!你们赶紧穿上衣裳,并替我这位佛门贵客,和尚哥哥,看个舒服坐位。”何秀恭身领命,“嘤咛”一声,殿中十名赤裸少女,便全都把那种连头罩没的白色长衫穿起,并取了一只上绣百对交欢男女的锦缎软墩.放在“雪衣艳鬼”贝亭亭的肩下。如云大师一看那软墩上所绣各种恶形恶心的男女交欢图像.便眉头深蹙,念了声“阿弥陀佛”不肯就座。贝亭亭“呀”了一声,娇笑说道:“姚二哥,和你结过露水姻缘娇娃美女,比这锦缎上所绣的双双对对,多得多了。你若已得禅门真髓,应该深明菩提无树,明镜非台,身外各物,均为幻相之旨!你若只是位披了袈裟的假和尚,则这些花样,哪里当得起你经多见广的行家一笑?却为何自管合掌低眉,满口‘阿弥陀佛’,连个头儿都不敢抬,墩儿都不敢坐呢?”无论多么高明的武林人物,最难克制的便是“傲气豪情”四字,如云大师何独不然?他听完贝亭亭的话儿以后,霍地双眉一挑,岸然抬头目光朗朗四扫。在那锦缎软墩之上坐了下去。贝亭亭点头笑道:“你这样便还有一点昔年‘辣手潘安’姚梦楼的侠骨英风.否则当真像位又想偷嘴,又怕沾油,窝窝囊囊的小和尚了,我这个‘销魂教’的贝二教主,就不愿意招待你了。”如云大师朗声说道:“贝二教主不必多提那些如云如烟的无聊往事,贫道还有两位同行友好.一闯‘迷魂之宫’,一走‘荡魂之天’不知是否可请来一并相见?”贝亭亭闻言.侧顾身边的一名侍女,笑声问道:“李莉,你从‘万景晶球’之中,传声发今,查查另外两位贵客,如今到了什么所在?”李莉恭身领命.伸手拉起壁上一块布幔.对深嵌石中的一只巨大晶球,看了几眼,又开启了另一具铁筒筒盖,向筒中发话说道:“‘迷魂之宫’及‘荡魂之天’的值勤弟子听真,贝二教主有令,速报来客行踪.现在何处?”李莉话完片刻,铁筒中先响起一个男子口音说道:“迷魂宫值勤弟子韩丹阳遵报,来宫是位紫衣老叟,正在‘逍遥池’前徘徊,尚未寻出前进路径。”这自称“韩丹阳”之人的语音方落,另一男子的语音又起,朗声说道:“荡魂天值勤弟子西门马遵报,来客是位道长,如今正困在‘和合氤氲阵’中,但阵法妙理已被参透,似乎即将冲出。”贝亭亭闻言,向如云大师笑道:“姚二哥,那位道长及紫衣老叟,是何等人物?”如云大师毫不隐瞒地应声答道:“道长是‘红叶七人盟’中的元朗真人.紫衣老叟则是青海积石山‘化石大师’的俗家胞弟‘紫衣魔叟’骆长明。”贝亭亭根本不曾把那“红叶七人盟”五字,放在心上,但听了“化石大师”之名,似悚然一惊,在略作沉吟以后,方对李莉叫道:“李莉替我传令.命他们停止阵法,开放门户.把来客元朗真人及‘紫衣魔叟’骆老爷子,一齐请到这‘欢喜殿’内。”李莉恭身领命.向传音筒,转述贝亭亭之语。
如云大师心内暗惊这“销魂教”所居古洞的机关埋伏之多,竟似比“血影教”的“血影神宫”尤有过之,足见“雪衣艳鬼”贝亭亭等,必然居此已久,费尽心血地在天生奇境以上,又加添了不少人为妙用;他想至此处.遂向贝亭亭合十问道:“贝二教主,可否请把贵教的大教主及三教主,替贫僧引见一下。”贝亭亭娇声笑道:“姚二哥别急,元朗真人与‘紫衣魔叟’骆长明,马上便可到达这‘欢喜殿’内,等他们来了以后,我再把我大哥三妹,向你们一齐引介。”如云大师闻言,只好忍耐等待,但却已从贝亭亭“大哥三妹”的一语之中.知道这“销魂教”大教主是个男人,三教主是个女子。
约莫过了顿饭光阴,一阵隆隆石响,在这“欢喜殿”的左右石壁上,各现出一个门户、元朗真人与“紫衣魔叟”骆长明,分从两个门户之中,走入“欢喜殿”内。但他们均似经过了相当劳累,脸上微有疲惫神色。骆长明见如云大师神态颇为安详,并与自己先前所见的三位白衣怪人.同坐一处,遂扬眉怪笑说道:“大师,你倒好轻松,我却在‘迷魂宫’各种机关阵法之中,累了一头大汗。我来问你,这‘销魂教’的主持人,到底是不是你的老相好呢?”如云大师脸上微红.尚未及答,贝亭亭便已格格荡笑,发话说道:“骆兄说得不错,姚二哥正是我的武林旧识。”骆长明“哦”了一声,目注贝亭亭扬眉问道:“这样说来,姑娘便是那昔年名噪江湖的‘雪衣艳鬼’贝亭亭了?”贝亭亭点头笑道:“我就是贝亭亭,但不知你们三位,闯进我们这‘蚀骨消魂小洞天’中,却是为了何事?”如云大师念了一声佛号说道:“贝二教主,请你先把贵教中的另两位教主,替我们引见一下.然后贫僧等自当奉陈来意。”贝亭亭手指中座白衣怪人,缓缓笑道:“这位是首创‘销魂教’的大教主.也就是我傅大哥,他那‘哑口毒心玉仙郎’之号,虽已被武林人物淡忘,但像你们三位这等见识之人.可能还会知道他一些来历。”骆长明瞿然一惊,向那被称为“哑口毒心玉仙郎”的中座白衣怪人,微抱双拳.皱眉说道:“尊驾便是昔日在‘贺兰山中’,建‘赏花楼’,准备觅取百位绝代艳妹,充为侍妾的傅文朝吗?”中座白衣怪人点了点头,未曾答话,却向“雪衣艳鬼”贝亭亭略比手式,贝亭亭见状,恍然说道:“不是傅大哥提醒,我倒忘了命人为骆兄及元朗真人设座.真是有点慢客了。”说完.遂命值勤弟子何秀.又替骆长明及元朗真人,加设了两具上绣销魂秘戏的软缎锦墩。
元朗真人看得微皱双眉,但因见“紫衣魔叟”骆长明已毫不犹疑地夷然就坐.遂也只好随同坐下。贝亭亭见他们均已坐好,遂手指坐在自己对面白衣怪人,向如云大师格格荡笑说道:“姚二哥,在我未曾引介我们‘销魂教’三教主以前,却想先请你运用智慧,猜猜她的身份。”如云大师因自己只从贝亭亭曾经说过的“三妹”称呼之上,知道这位“销魂教”三教主,是个女子,遂微蹙眉头,发话问道:“贝二教主,听你言中之意,莫非贵教中的这位三教主,还是我的昔年旧伴吗?”贝亭亭娇笑说道:“鬓影衣香留绮债,娇娃谁不识潘安?我这位三妹,不但是姚二哥的熟人.并还和你熟得很呢。”如云大师闻言,遂根据“熏莸难共器,冰炭不同炉”,以及“狼与狈合,鼠与狐谋”等理,向昔年曾与自己相识的一些荡妇淫娃方面.试加推想。想了片刻.扬眉问道:“是不是‘玉娘子’李盈?
贝亭亭摇头笑道:“不对,不对,差得太远,‘玉娘子’,李盈于四五年前,因一夜间连御七男,而偏在最后一个.遇见了仇家化装的采补能手,以致惨遭暗算,元阴尽失而死。”如云大师继续问道:“是不是‘桃花妖后’方菁?”
贝亭亭又复摇头笑道:“姚二哥袈裟一着,当真孤陋寡闻,你难道不曾听得‘桃花妖后’方菁因误服过量媚药,发了花癫,终于死在痨疾沉疴之下。”如云大师合掌当胸,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瓦缸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以及善射者死于箭,善泳者死于溺等语,真是至理名言!‘玉娘子’李盈与‘桃花妖后’方菁,均属花中魔鬼.欲诲妖姬,她们果然都死在一个‘色’字之上。”身为“销魂教”大教主的“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因天生喑哑,无法发话,闻言之下,只向如云大师看了两眼。贝亭亭格格连声,笑得前仰后台地接口叫道:“姚二哥,你不要白费心了.常言道得好:‘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我们都是些沉迷欲海的无缘魑魅,慢说是你旁敲侧击的几句话儿,就是如来佛亲翻贝叶。口诵真经,也不会使‘雪衣艳鬼’贝亭亭这等人物,有听觉悟”话至此处,又自指着那位“销魂救”三教主,笑声说道:“姚二哥,你为何尽向‘玉娘子’,‘桃花妖后’,那些声名狼藉的荡妇淫娃等头上设想?难道就不会从玉洁冰清的红妆女杰之中,猜上一个。”如云大师失惊问道:“贝二教主,你这‘劝人且睡销魂觉’的‘销魂教’中,还会有玉洁冰清的红妆女杰?”贝亭亭“哼”了一声,得意笑道:“若使狼狈为合,狐鼠一窝,根本不算稀奇.能教熏莸共器,冰炭同炉,才是我贝亭亭足以自傲的通天彻地能为.旋乾转坤手段。”如云大师意存不信地扬眉说道:”贝二教主,照你言中之意,对于贵教这位三教主的身份,岂非已有两点揭示?第一点是,她是与我交情颇深的极熟之人,第二点是,她是一位玉洁冰清的红妆女杰?”贝亭亭点头笑道:“姚二哥开了窍了,你就从这两点揭示之上,再加推测,便应该恍然大悟地不难猜中。”如云大师苦笑说道:”我不仅不恍然大悟地有所开窍,反而像钻进闷葫芦中,越发糊涂了呢!因为我昔日浪漫荒唐,所结交的荡妇淫娃,虽不在少,但够得上说是有深交的玉洁冰清的红妆女杰,却只有一位。”贝亭亭笑道:“只有一位何妨,她是谁呢?”
如云大师脸上忽布惘然神色,低声答道:“她就是你视如誓不两立之仇的‘昆仑双剑’之一‘无情红线’柳无尘。”贝亭亭点了点头,声音异常平静地淡然笑道:“姚二哥,你猜对了。”
如云大师惊奇得从墩中站了起来,失声问道:“你……你……你说……什么?”贝亭亭摆手笑道:“姚二哥,且请安静一点,我是说你猜对如云大师手指那位“销魂教”三教主.”颤声问道:“你说她是:昆仑双剑’中的‘无……无情红线’柳……柳……柳无尘吗?”贝亭亭娇笑说道:“对了!我这位柳三妹,如今业已折断‘无情剑’,变作‘有情人’,成了‘销魂教’的三教主了。”如云大师目光凝注在对面那位“销魂教”三教身上,颓然坐下,念了一声佛号,摇头说道:“我不相信。”贝亭亭看了如云大师一眼,向那“销魂救”的三教主,点了点头,便自伸手去解套在头上的白缎头罩暗扣。如云大师见对方未加否认,已觉惊奇,再见那位“销魂教”三教主从袖中伸出的那双欺霜赛雪的纤纤玉手之后,果然像是昔日情人,为了“雪衣艳鬼”贝亭亭,互相反目,自己并因此出家的“无情红线”柳无尘所有,不禁更觉胸头怦怦,像要把颗心儿跳出腔子以外。等到对方解开暗扣,取下头罩,如云大师委实几乎晕倒,因为头罩以内,赫然是“无情红线”柳无尘那副冷艳刚毅的绝代姿容。除了如云大师以外,元朗真人也认识“无情红线”柳无尘,遂暗运“蚁语传音”功力,向如云大师说道:“大师请镇静一些,此事必有蹊跷,我看柳无尘目光微带茫然呆滞之状,莫非她误服了‘雪衣艳鬼’贝亭亭的什么迷性的独门药物?”如云大师深觉元朗真人所言有理,遂合掌当胸,异常缓慢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这声佛号,凝聚神光,用以振聋发聩的“天龙掸唱”融会在佛号之中,择人专注地向“无情红线”柳无尘的耳边传去,期使她被迷神智有所警觉。照理说来,如云大师有意施为的“阿弥陀佛”四字,听在旁人耳内.只是一声寻常佛号,听在“无情红线”柳无尘的耳内,却宛如发人深省的暮鼓晨钟、但柳无尘竟毫无感应地只向如云大师,嘴角微披,哂然一笑,又复缓缓戴上那种仅露双目的白色头罩。贝亭亭一阵银铃荡笑,笑声中显出异常得意,目注如云大师说道:“姚二哥,‘无情红线’柳无尘,居然会与‘雪衣艳鬼’贝亭亭.结为姊妹,并作了‘销魂教’的三教主。这件事儿,定出你意料之外,算得上是我引以为傲的生平杰作。”如云大师暗咬钢牙,沉声说道:“贝二教主,我知道你的伎俩,柳无尘定是误服了什么迷神乱性的药?”贝亭亭摇头笑道:”姚二哥.你只猜对一半,我贝亭亭虽炼有一些荡魂迷神独门妙药,但一来只能专对男性施为,二来均系暂时有效而已.哪里能使我柳三妹永远变性地与我化仇为友,共参销魂妙旨?”如云大师摇头说道:“柳无尘艳如桃李,冷若冰霜,一生孤傲无俦.我绝不相信,她会自动自发地与你沆瀣一气。”贝亭亭点头笑道:“常言道:‘江山好改,本性难移’,要想使人自动自发,委实太难,但你忘了我那位身为‘销魂教’大教主的‘哑口毒心玉仙郎’傅大哥了,他炼有一种妙夺造化之功的神奇药物。”骆长明叹息一声,目注“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一旁接口说道:“我知道,这位傅大教主,炼有一种极厉害的永远迷性药物,叫做:石女荡心丸‘。”贝亭亭笑道:“骆兄果然不愧是魔教长老之’,毕竟见多识广,我傅大哥倘若没有这种:‘石女荡心丸’,他当年在‘贺兰山赏花楼’中,又怎能有‘百姝驸马’美称,享尽无边风月。”如云大师听得方一咬牙,贝亭亭又向他笑声问道:“姚二哥,你向我盘问半天,好像该由我来盘问盘问你了。”如云大师冷然说道:“你要问我什么?”
贝亭亭娇笑说道:“我要问问你的来意如何,是想与我重拾旧欢?是误入桃源?还是倚仗功力,要想替天行道地来荡平我这‘销魂邪教’?”如云大师冷笑几声.伸手一指“无情红线”柳无尘,扬眉答道:“你所猜的三点理由,可全不算对,我们主要来意,便是为了贫僧这位红妆旧友。”贝亭亭“哦”了一声,继续问道:“你想要把我柳三妹怎样?”
如云大师应声答道:“我要把她带走,不能让她留在这淫秽不堪的人间地狱之内。”贝亭亭一阵娇笑,语意中满含榆揶意味,目注如云大师问道:“姚二哥,你说什么?你要把我们‘销魂教’的柳三教主带走?”如云大师点头答道:“不错,假若你想加以阻挠,我们不惜一战。”
贝亭亭摇头笑道:“姚二哥,你虽然不念我们的昔日友好,但贝亭亭却还是有点故人之情,你既想带走柳三妹,我不仅不会加以阻挠,还会帮你劝劝她呢!”说至此处.转过头来.向“无情红线”柳无尘笑道:“柳三妹,你听见没有?姚二哥要叫你跟他走呢!”柳无尘摇了摇头,冷然答道:“此间甚乐,不思‘昆仑’,何况我与‘辣手潘安’姚梦楼情义早绝,谁愿意跟他走呢?”贝亭亭两道刁凶艳冶目光,从头罩中电射而出,方自注向如云大师,如云大师便合十念一声佛号说道:“贝二教主,贫憎想与你化点善缘。”贝亭亭几声荡笑,目注如云大师问道:“姚二哥要化什么善缘?莫非是不耐空门久旷,要我这老相好布雨兴云地,打发打发?”如云大师俊脸通红,冷然说道:“贝二教主,请莫对出家人乱作秽语。贫僧所谓善缘,是想请你转向傅大教主,索赐一粒‘石女荡心丸’的解药。”坐在正中金色宝座上的“销魂教”大教主,“哑口毒心玉仙郎”傅文朝,听了如云大师的话儿以后,不禁发出一阵“嘿嘿嘿嘿”地慑人心魂阴笑;贝亭亭等傅文朝笑声收歇以后,又向如云大师说道:“姚二哥.我傅大哥虽然天生暗哑,不能发话,但你也可以从这阵笑声之中,听得出他究竟肯不肯把‘石女荡心丸’的解药给你的了。”如云大师叹道:“你们既然不肯结此善缘,便只好按照扛湖规矩行事。”贝亭亭佯作不懂问道:”姚二哥.你这句‘按照江湖规矩行事’之语,应该怎样解释?”元朗真人一旁朗声答道:”贝二教主何必明知故问?自然就是彼此各凭艺业,一分胜负地解决此事。”贝亭亭看了傅文朝一眼.那位“销魂教”教主傅文朝却神态异常骄傲,向她比了一个手式:贝亭亭会意点头.向如云大师笑道:“姚二哥,我傅大哥同意你按照扛湖规矩行事之语,但认为不必彼此过手,那样麻烦,他要考验你们一桩功夫.三位中只要有一位能够作到,便可把那:‘石女荡心’,的解药,双手奉上。”骆长明微笑说道:“这样倒也干脆,但不知傅大教主是要考验我们什么功力?软硬轻功,兵刃暗器等等,自当遵命施为,若是玉房秘诀.采补秘方之类,则属问道于盲,敬谢不敏了。”贝亭亭连摇双手笑道:“骆兄放心,我命人把应用物件.安排妥当以后,你们便知道只是武功方面的雕虫小技,决不是什么邪淫之道。”说完.叫过值勤弟子何秀,向她耳边低低吩咐几句。
何秀恭身领命,退人屏风之后,取来了三枝粗如儿臂的巨大红烛。
贝亭亭命她把这三枝红色巨烛.安放在如云大师,元朗真人,及骆长明等身前七八尺处。然后.她略凝功力,屈指连弹,“嘶嘶嘶”三声低啸,划空响处,那三枝巨烛.立即燃起了熊熊火焰。骆长明大吃一惊,失声赞道:“贝二教主能把内家三味真火,练到这等弹指即发地步,真是傲世无双的神功绝艺。”如云大师一旁念了声“阿弥陀佛”说道:“骆大哥看走眼了,这不是贝二教主所练的‘内家三味真火’,只是她一种名叫:‘无形焰芒’的独门暗器。”贝亭亭看了如云大师一眼,格格荡笑说道:“姚二哥,我这点微薄技俩,哪里瞒得过你这位老相好的法眼?但如今熊熊红烛,业已高烧,却要看你们三位,怎样表演的了?”骆长明微笑说道:“表演什么?贝二教主这高烧红烛之举,难道要和你那位老相好的风流和尚,拜天地,入洞房吗?”贝亭亭摇头笑道:“我贝亭亭一生专爱违反世俗礼教,这三枝高烧红烛,有个名堂,叫做‘灭烛不留髡’。”骆长明闻言笑道:“世人是:灯阑酒弛,灭烛留髡’,贝二教主却来个,‘灭烛不留髡’,委实别具妙趣,但其中细节,还要请你详加解释一下。”贝亭亭笑道:“灭烛不留髡的反面意义,便是‘不灭烛必须留髡’!换句话说,只要三位能提聚一口内家真气,把这三枝高烧红烛,隔空吹灭,便合了‘灭烛不留髡’的条件,贝亭亭毫不留难,任凭姚二哥把我柳无尘三妹带走,并赠以我傅大哥所炼‘石女荡心丸’的独门解药。但万一三位无法吹灭这高烧红烛,便成了‘不灭烛必须留髡’,只好请高僧高道等小开色戒,和我们这种荡妇淫娃,睡睡销魂觉.参参欢喜禅了。”元朗真人讶然问道:“这也算是考验武功?人烛之间,共只相隔了七八尺的距离……”贝亭亭不等元朗真人话完.便即笑道:“道长不要小视了我这三枝高烧红烛,我先问你们敢不敢接受这种考验?”如云大师,元朗真人,骆长明等,互一商议,齐觉纵令这三枝红烛.是上好鲸油所制,烛芯中并含大量硫硝松香,也决禁不起内家罡气的猛力一吹,遂向贝亭亭点头示意,接受了这种考验条件;贝亭亭见他们均已同意,遂向如云大师娇笑说道:“姚二哥,你们既已同意我这种办法,便请立即施为,好让贝亭亭,和傅大哥,柳三妹等,开开眼界。”如云大师等闻言,遵各自暗提真气,准备把那三枝火焰熊熊的高烧红烛,张口一吹而灭。那知他们不提真气还好,这一提真气之下,方发现全身软绵绵地,竟在不知不觉之间,丧失了所有功力。骆长明想不出自己等人,在何时中了暗算?但功力既失,情势必将极为不堪,遂长叹一声,向“雪衣艳鬼”贝亭亭,厉声叫道:“贝亭亭,你好阴险的心机,好狠辣的手段!如今我们虽已中计,却对‘生死’二字,看得极淡,你究竟要把我们怎样?”贝亭亭摇手笑道:”骆兄不要着急,我早已决定,对于你们三人,要予以三种截然不同的区别待遇。”骆长明皱眉问道:“什么叫‘截然不同的区别待遇’?”
贝亭亭娇笑答道:“我要使高道破戒,高僧销魂,至于骆兄这位高人,则仅仅请你充作顾曲周郎而已。”骆长明愕然不解地,又复问道:“我们业已生杀听便,不必再弄玄虚,且请把所谓‘破戒’,‘销魂’及‘顾曲周郎’等语,解释一下”贝亭亭手指元朗真人,格格笑道:“所谓‘破戒’,就是要替这位元朗真人,选名美貌伴侣,使他们在这:‘欢喜殿’中,举行一场公开表演的敦伦大典。”元朗真人听得不禁愁皱双眉,念了几声“无量佛”号。
贝亭亭再复手指如云大师,笑声忽转拧厉说道:“所谓:‘销魂’,就是我要这位昔日狠心薄情,毁我容貌的‘辣手潘安’姚梦楼,摆布得淋漓尽致,使他骨髓齐干销魂而死。”如云大师闻言之下,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但苦于功力已失,毫无善策应付,也只好与元朗真人一样,合掌当胸,猛念“阿弥陀佛”。贝亭亭自鼻中“哼”了一声,转面向骆长明笑道:“至于要请骆兄充任‘顾曲周郎’之意,就是等骆兄亲眼目睹,看完这高道破戒,高僧销魂等两场连台好戏以后,便由贝亭亭兄妹三人,恭送出‘销魂古洞’,保证你毫发无损,岂不是‘截然不同的区别待遇’吗?”骆长明受宠若惊地诧声问道:-你为何对我特别客气?”
贝亭亭笑道:“一来骆兄号称‘紫衣魔叟,,昔年也是我们魔道同源二来令兄化石大师,更是由魔成佛的先辈长老。故而贝亭亭不得不对骆兄特别尊敬地另眼看待。”骆长明“哦”了一声,含笑道:-贝二教主既然对我这等友善.骆长明却要向你略进忠言。贝亭亭笑道:“骆兄有话请讲。”
骆长明指着如云大师及元朗真人,微笑说道:“我奉劝贝二教主,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对于如云大师、元朗真人也不必过分,免得后患无穷-”贝亭亭目注骆长明.沉声道:“骆兄这‘后患无穷’,是不是指他们身后还有什么厉害人物?”骆长明点头笑道:“贝二教主果然聪明,他们是名震当今的‘北令南幡’至友,‘红叶令主’虞心影与‘青幡仙客’卫涵秋,如今全在‘祁连山’中;倘若他们闻讯赶到,只怕傅大教主,贝二救主这苦心刨设的‘销魂教’,难免瓦解冰消,灰飞烟灭。”贝亭亭听完话后,忽然忍俊不禁地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这一笑,却把位“紫衣魔叟”骆长明,笑得好不疑惑起来,眉峰深聚地向她讶然问道:“贝二教主,骆长明决非虚言,你……”贝亭亭不等骆长明话完,便自点头笑道:“我知道骆兄所说,不是虚言,但你大概还不知道‘北令南幡’之中,有一位业已落在我的掌握以内。”元朗真人关怀虞心影甚切,闻言以下,不禁瞿然问道:-这人是谁?是不是我结盟三妹‘红叶令主’虞心影?”贝亭亭点头笑遭:“你这位高道,果然有点道行,一猜便对,你想不想看看‘红叶令主’虞心影的如今情况?”元朗真人听出虞心影似已惨遭不测,心中顿觉腾腾狂跳,向贝亭亭点了点头,表示愿观究竟。贝亭亭目注柳无尘,笑声问道:“柳三妹,虞心影如今何在?”
柳无尘应声答道:”她中了‘氰氲醉神香’后,尚未苏醒,我因她功力极高,颇为难制,遂加‘铁线蛇筋’,把她手足倒绑,并派侍女路妮,严密看守,如今正在‘围龙穴’内。”元朗真人听得失声长叹,暗想这种秘炼迷神邪药,灵效端是厉害。“无情红线”柳无尘与虞心影是手帕至交,平素感情极好,但-经服食‘石女荡心丸”后,不仅忘却本来,与贝亭亭同流合污,并对姚梦楼也毫不留情,如此辣手对付。他感叹未已,贝亭亭业已离座而起,走到壁间,启开另座暗洞,洞中也嵌着一只绝大晶球。骆长明等方对晶球注视,贝亭亭微笑说道:“你们三位请站到对墙的三个※字之下,方能从这晶球以内,看见‘困龙穴’中的虞心影情景。”骆长明等如言走向对墙三个※字花纹之前,但身才站定,三大蓬软软丝绳,业已当头撒下把他们网得紧紧。贝亭亭略一偏头,何秀、李莉便率同诸女走过,发动机关,把这三位武林奇侠,禁困在石壁上,然后撤去丝绳。如今,一位如云大师,一位元朗真人,及一位“紫衣魔叟”骆长明,变成了三个贴壁悬空十字。他们都是双手平分开,腕间肘间,各被一枚粗巨钢环束紧;双腿并直,踝间腿间,各束有两枚钢环;喉间则用一根细细钢丝.松松兜住:骆长明怒无可遏,嗔目厉声叫道:“贝亭亭,我们功力已失,并无搏斗之能.你还用这种手段,对付我们则甚?”贝亭亭闻言,忽又纵声狂笑。
骆长明咬牙叱道:“武林人物,最讲究的便是不能虐待无力反抗之人,你这万恶淫妇……”贝亭亭连摇双手,截断骆长明的话头,微笑说道:“骆兄,我已经声明对你特别优待,你为何还要骂我?谁说你们功力已失,你不妨提聚一口真气试试?”骆长明,元朗真人,如云大师闻言,均不禁将信将疑地各自试提真气。
谁知贝亭亭所说,果然不谬,三人武功根本未曾丧失,但如今却被八枚钢环,一根钢丝,锁住四肢咽喉,纵有天大本领,也自动弹不得。三位武林奇侠,正自大惑不解之际,贝亭亭又复颇为得意地娇笑说道:“你们三位如今已似落阱猛虎,失水蛟龙,我不妨揭破这桩秘密,告诉你们适才为何真气难提.而如今又为何恢复功力?”元朗真人沉思片刻,恍然有悟,向贝亭亭叫道:“是不是那三枝高烧红烛以上,有甚蹊跷?我觉得适才目注烛火之际,仿佛神志不宁,心神恍惚,以致始终不能调匀气机,聚提真力。”贝亭亭点头笑道:“你总算还有点聪明,那三枝红烛,名叫‘迷神圣烛’,任何人只要目注不住跳动的熊熊烛火.便将心神迷惘,暂时丧失功力。”语音至此略顿,在一阵格格荡笑以后,又复说道:”但你们只要目光不注烛火,略一定神,功力即复,我怎能不再略施狡狯?使你们真正失去抵抗力量,听凭贝亭亭玩弄于掌股之上。”
骆长明、如云大师、元朗真人等三位武林奇侠,听了这番话儿,简直都气得发昏地哭笑不得。贝亭亭此时把那晶球略转,又向骆长明等笑道:“你们如今不妨仔细看看,这就是‘红叶令主’虞心影被囚在困龙穴内的晶球所映景象。”
数图图档杨柳青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