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分生死剑龙飞
群峰拱卫,此处参天!
这是“太行山”脉中的主峰绝顶!
“太行山”主峰,在山西晋城县甫,雄奇峭拔,顶端素少人踪,但近些日来,每逢月白风清之夕,却时现幢幢魅影!
这些幢幢魅影,既非妖魔鬼怪,也非异兽山魈,只是一些功力不凡的武林人物,故从远远望去,仿佛举止轻捷,飘忽如魅!是“太行绝顶”之上,有甚么重要的武林集会么?
不是!是以前偶在“太行绝顶”现出的淡宝气,如今不仅经常出现,且光气越来越浓,象征着有如甚异宝奇珍,即将出土。
于是,这“太行绝顶”,便不寂寞了,四海群豪,均不辞千里地,纷纷赶至!
这一夜,夜色初笼,“太行绝顶”之上,仿佛尚保持静寂,未出现那些飘忽人踪!
但这只是远望,其实绝顶之巅,却早已有了两个人儿,在一片峰壁上,执笔作画!
边两个人,仿佛一般高矮,一般胖瘦,并一般地身着黑色长袍!但年龄貌相,却有分别。一个是高颧削颚,五下来岁的微须老叟,另一个则是白净百皮,四十才过的中年汉子!
如今,在壁间作画执笔的,是那中年汉子,他用一瓶色似人血的朱红液汁,在石壁上面了一个圆圈,圆圈中并画了一双五指箕张的血手!
中年汉子刚把圆圈及圈中血手画完,那削颚老叟便向峰下倾耳一听,低声叫道:“四弟,峰下又有人来,我们且藏在一旁,看看来的是甚么人物?以及我兄妹的‘血手表记’,有无惊世之力?”
中年汉子闻言,轻灵无比地微一飘身,便与老皇一同藏入大堆乱石之后!
两盏热茶时分过后,“太行绝顶”又现人踪,跟上三条黑影!
这三条黑影,是两僧一道,道人身量特商,约莫六尺有余,身着青色长袍,肩露剑柄!两位僧人则身量奇矮,仅有五尺左右,各披一件土黄僧衣,与那道人站在一处,恰好相映成趣!
石后老叟及中年汉子,一看便知这两僧一道,是近年崛起江湖的黑道凶人,名叫“神力双僧”、“掣天一道”。
道人从登“太行绝顶”,念了一声“无量佛”号,向站在自己身左的奇矮僧人笑道:“降龙大师,我们适才分明看到峰头宝气冲霄,奇光大盛,怎地人到此处,反而看不出任何进象了呢?”
那法号降龙的奇矮僧人,扬眉怪笑说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至宝奇珍,决不会轻易到手,我与掣天道兄及伏虎师弟三人,且分头仔细搜索一番,看看有何值得注意之处……”
他话犹未毕,那法号伏虎的奇矮僧人,突然发现了石壁以上所画的血圈血手表记,不禁失声叫道:“降龙师兄,掣天真人请看,这石壁上所画的赤红血圈,是不是‘五毒盟,中那五个怪物所留表记?”
降龙大师及掣天真人循声注目,均不禁微吃一惊,眉头深蹙!
伏虎大师道:“五毒盟兄妹,名头虽然极大,但究竟有多厉害,却未会过!这‘太行绝顶’藏宝,属于无主之物,人人均可搜寻,难道他们仅仅画了一个血圈,及一只血手,便不许其他人物插手了么?”
降龙大师及掣天真人,听完伏虎大师所说,互相看了一眼,尚未答盲,忽然听得有人怪声问道:“你们难道不服?”
这怪声并非来自那老叟及中年汉子所藏身的乱石堆中,面是来自“太行绝顶”另一面的绝壁之下!
降龙、伏虎二僧及掣天真人,因自觉功力不弱,颇想试会扛湖上平时轻易难见、享有大名的人物,遂互相略一示意,由掣天真人发话答道:“江湖闯荡,各凭艺业争雄,尊驾何人?请出一见!”
绝壁以下之人,哼了一声,哈哈笑道:“好一个‘江湖闯荡,各凭艺业争雄’,你们这些坐井观天的孤陋寡闻之辈,也配说这两句话么?”
伏虎大师性情较暴,闻言之下,厉声叫道:“尊驾怎的只敢说话,不敢出头?神力双僧及掣天一道在此等待赐教!”
绝壁之下,语音转厉地,又突然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狞笑说道:“不识死话的小毛贼,你佛爷就等你这句话儿才好现身!如今,‘神力双僧’四字既已出口,若不赶紧叩头服输,改名易号,全身上下便连根整骨都保不住了!”
语音未了,又是一声“阿弥陀佛”,佛号起处,便由绝壁之下,纵上一位身量中等,但却枯瘦不堪,手拉一根细细长杖的灰衣老僧!
这灰衣老僧的身形一现,降龙、伏虎双僧,及掣天真人,不禁均觉愕然!
因为一来从未听说:“五毒盟’兄妹之中,有这样一种老僧,二来弄不懂“神力双僧”四字,究竟犯了甚么莫大忌讳?
灰衣老僧巍然卓立“太行绝顶”,并未理会面前的双僧一道,却目光微注石壁上的血圈血手,含笑问道:“五毒盟兄妹既留表记,不知是哪位来此?”
老叟自石后率领中年汉子,一面缓步走出,一面向灰衣老僧,抱拳含笑道:“是老二‘毒鹫’龙化及老四‘毒狼’徐嘉,想不到多年未见的达空大师,也由‘仙霞岭九盘峰’远来这‘太行绝顶’!”
“达空大师”四字入耳,降龙伏虎双僧,及那掣天真人,方自恍然大悟,井心头狂跳,脸色如土!
他们恍然大悟的这看来毫不起眼的灰衣枯瘦老僧,竟是占据“仙霞岭九盘峰”的南七省绿林道总瓢把子,号称“不坏金刚神力活佛”的达空大师,怪不得他嫌降龙大师及伏虎大师的“神力双僧”外号,犯了忌讳!
他们心头狂跳,是因为不仅“五毒盟”兄妹以内,来了“毒鹫”龙化,及“毒狼”徐嘉,再加上达空大师这样一位威震天南的绿林魁首!双方人数相等,以三对三,则自己所处形势,便成了极端不利!
达空大师又念了一声佛号,指着降龙、伏虎双僧及掣天真人,向“毒鹫”龙化,含笑问道:“龙二兄,这三个东西,轻视‘五毒盟’兄妹所留血圈、血手表记,应该怎样处置?”
“毒鹫“龙化向双僧一道,看了两眼,冷然答道:“死!死后化尸成血,配制毒药!”
达空大师笑道:“贫僧因同是佛门弟子,想替这降龙大师及伏虎大师,同龙二兄讨个人情,不知龙二兄可否赏我一个薄面?”
“毒鹫”龙化早就知道达空大师心意,遂点头笑道:“大师何必客气?这两个秃……东西,但由大师处置便了!”
达空大师闻言,遂向降龙大师伏虎大师笑道:“你们听见没有?你们沾了三宝弟子便宜,还有一条活路!这位三清门下的掣天真人,却是死定了呢!”
掣天真人听对方所说言语过分骄狂,根本来把自己看在眼内,不禁怒吭一声,狂笑说道:“死的未必是我?难道你们就不许死么?”
一面发话,一面发动突袭,左手道袍大袖抖处,飞起一片黑雾,罩向达空大师,右手则凝足自己颇为得意的“巨灵掌”力,照准“毒鹫”龙化、“毒狼’徐嘉,劈空击去!
在他以为降龙,伏虎双僧,与自己交称莫逆,定然随同出耳,合力夹攻,或许会于出人意料之下,有所救护,倘若能就此除去这当世武林中的三位恶煞凶神,岂不轰动江湖,声威大振?
哪知降龙、伏虎双僧,估于情势不妙及敌方声势太高,竟来了个袖手旁蔑,坐看成败!
首先是达空大师张口一吹,罡风拂处,拂散了那片以“黑药毒砂”所化成的漫天黑雾!
继面是“毒鹫”龙化神出一只直虹右手,用奇热掌风,硬接他宛若骇浪惊涛般的“巨灵掌”力!
“毒狼”徐嘉,面色阴沉地,向他悄然弹指,所发何物?竟难看清,只见三缕极细银芒,一闪即没!
掣天真人挨了“毒鹫”龙化的一记“五毒血手”,胳膊间已受极重内伤,哪里还能闪避“毒狼”徐嘉所发,几近无声无形的“化骨狼毛?”
他被这三根“化骨狼毛”打中以后,仿佛竟是见血封喉,喊不出声,只是老面涨出凶厉神色,紧咬牙关,全身颤抖!
抖了仅约半盏茶时,便即“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从眼、耳、口、鼻等七窍之中,大量流出黑血,把个硕大身躯,缩成十一二岁的孩童大小!
降龙、伏虎双僧看得好不胆战心惊!方自暗念“阿弥陀佛”之际,“毒鹫”龙化忽从身边取出一只玉瓶,及一根特制吸管!
厩来就在这展眼之间,掣天真人业已骨肉全消,变作了一堆衣服,一些毛发,及浸泡着衣服毛发的一摊紫黑血水!
龙化用吸管取黑水,装入瓶中,等玉瓶满后,便塞好瓶塞,揣入怀内,向达空大师含笑说道:“达空大师,一道已除,双僧犹在,我弟兄献丑已毕,要看你的了!”
达空大师转头,向降龙、伏虎双僧,缓缓问道:“你们用的是甚么兵刃?”
降龙大师不得不答,只好应声说道:“贫僧用‘降龙圈”,我师弟用‘伏虎环’!”
达空大师笑道:“如今有两个办法,我都说将出来,由你们随意选上一个,来解决今夜之事!”
降龙大师点头说道:“大师请讲,我弟兄愿闻高论!”
达空大师演淡笑道:“第一个办法是,你们只要把‘降龙圈’及‘伏虎环’,放在地上,并跪下三拜,宣誓从此不称‘神力双僧’,便可安然离开这‘太行绝顶’,我保证绝不动手,连‘五毒盟’中的龙老二及徐老四,也不会伤损你们半点皮肉!”
降龙、伏虎是最近崛起的黑道恶僧,更因横行东西,不属南北绿林总寨统辖,哪里肯去尽颜面?
达空大师见状笑道:“你们既然不同意这第一项和平解决的办法,则第二项办法;祈有一战!但我总会给你们相当便宜就是!”
伏虎大师厉声问道:“甚么便宜?”
达空大师笑道:“我们只打一招,我以这根神杖,旌展‘泰山压顶’下击,你们分用‘降龙圈’及‘伏虎环’,施展‘日月双擎’,合力上迎……”
话犹未了,降龙大师便接口冷笑道:“你用甚么招术?随你自己!但我们用甚么招术?却怎能由你规定?”
达空大师笑嘻嘻地答道:“规定有规定的好处,我们均以神力自负,这一招‘泰山压顶’对‘日月双擎’,便是双方较力!
何况只要你们能合力接得住我这当头一击,我不仅立即折断禅杖,脱去袈裟,把‘不坏金刚神力活佛’名号,分送给你们两位,并连南七省绿林道的总瓢把子,也让给你们做呢!”
伏虎大师一来见达空大师人既枯瘦,所用禅杖又不粗巨,二来自恃勇力,暗忖自己与降龙大师两人,合力施为,哪里会接不住这瘦和尚细细禅杖的当头一击?遂在闻言之后,狞笑连声说道:“这个法儿倒好,但不知你是否说话算数?”
达空大师双目一翻,纵声狂笑说道:“无知鼠辈,竟连你家佛爷一向金口玉言,都不知道,足见是井蛙之类,哪堪一击?为了使你们有个想点,及死得心安起见,我便先给你们一个凭证也好!”
话完,取出一面上烙七个紫黑圆圈的方形竹牌,凌空抛与“毒鹫”龙化,并朗声笑道:“龙老二,请你作个见证,他们只要合力接我一杖,你便把这面‘七环竹令’交给他们,让他们统率南七省的绿林人物!”
“毒鹫”龙化脸上现出一丝一闪即逝的奇异笑容,接过那面“七环竹令”,仔细看了两眼,便自举在手内!
事到如今,降龙、伏虎双僧只有各探僧袍,撤取兵刃!“呛啷啷”一阵生铁交鸣,降龙大师手执一只上铸龙头龙尾龙爪龙鳞,看来极为粗巨沉重的“降龙圈”,伏虎大师手执一只上铸虎头虎尾虎爪虎牙的“伏虎环’并肩巍立,足下站稳子午桩,凝神待敌!
达空大师则举起手中那根细细禅杖,似乎漫不经意地,向降龙、伏虎双僧,当头击下!
招式虽是“泰山压顶’,但禅杖既细,来势又极缓慢轻飘,哪里有丝毫岳颓山崩的威势?
但降龙、伏虎双僧,自从目睹掣天真人惨死之后,业已深知对方这几位黑道魔煞,绝非浪得虚名,心中早存戒意!
如今,虽觉两个合力,足可硬接一招!虽觉对方杖细势缓,远非意料之威!但仍丝毫不敢怠慢,各自全力施为:“降龙圈”、“伏虎环”交叉井举,一式“日月双擎”往上迎去!
达空大师不愧身为南七省绿林道的总瓢把子,有“不坏金刚神力活佛”之称,竟能劲道随隐,力从念生!他发招之初,虽然轻缓,但在降龙、伏虎双僧,兵刃才举之际,便化一座泰山地,禅杖空然转快转重,快得如神攫物,重压五岳,当头挟着一片慑人心魂时的锐啸罡风,雷疾劈落!
又是一阵震天价的金铁交鸣起处,跟着便是星雨横飞,光华乱闪!
震天价的金铁交鸣,是禅杖与降龙圈、伏虎环等三样兵刃的撞击之声!
星雨横飞、光华乱闪,是降龙圈与伏虎环,硬被那根看来毫不起眼,其实是“万年寒铁”所铸的细细禅杖,砸成寸寸碎片!
降龙圈与伏虎环,既被砸碎,则那因号称“神力双僧”而惹祸的降龙大师及伏虎大师,又便如何?
“毒鹫”龙化一阵哈哈大笑,把手中“七环竹令”,交给达空大师,并向他双翘拇指,扬眉赞道:“大师果然神威盖世,‘寒铁杖’一击之下,便把这两个无知鼠辈的全身骨节,一齐震散!他们如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真比中了我的‘五毒血手’,及我徐四弟的‘化骨狼毛’,还要惨呢!”
达空大师目中精芒电射地,怪笑说道:“龙二兄……”
三字刚出,忽然脸色一变,闭口不言,向降龙、伏虎双僧身前急急走去!
原来本在全身颤动,惨哼不绝的降龙,伏虎双僧,此时竟既不再哼,也不再动。
这种事情,不仅使达空大师惊诧万分,就是“毒鹫”龙化与“毒狼”徐嘉,也颇为错愕。
等到他们走到近首,方知那全身骨节皆被震散,痛苦万分,求死不能的降龙,伏虎双僧,业已脱离苦海,双双委化!
达空大师与龙化、徐嘉,见情之下,均自眉头暗蹙!
因为降龙、伏虎双僧,功力已散,不能自行解脱,定是有人在暗中出手!但此人何时首来?身在何处?竟能使自己等毫无觉察,岂非可怕?并令人惭愧无比!
达空大师与“毒鹫”龙化,方自相视苦笑,那位“毒狼”徐嘉却似有所知地,冷笑说道:“我明白了,这两个鼠辈,是死在‘弹指神通无形罡气’之下!”
达空大师闻言瞿然,细一住目,果见降龙、伏虎双僧的眉心部位,均仅有如芝麻大小一个小小红点!
由于“弹指神通无形罡气”之技,他已知道来者何人。由于双僧仰卧,伤在眉心,他已知道来者何在,遂抬头目注一株参天古木的浓枝密叶之中,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佛号,然后怪笑叫道:“游大坤,你这穷不死的老花子,也来凑这场热闹了么?”
达空大师的语音刚了,那株参天古木的枝叶丛中,果然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纵下一位鹑衣百结,手持探碧竹杖的年老花儿。
“毒鹫”龙化因认得这位老花儿,就是一向游戏风尘,以“弹指神通无形罡气”、“天威七掌”,及“降魔九九杖法”等三种绝技,名震武林的“四海穷神”游大坤,即以“五毒盟”兄妹的特有隐语,向四弟“毒狼”徐嘉,暗打招呼,要他切莫轻举妄动,除非万不得已之下,不必树此强敌!
游大坤身形落地,伸手指着达空大师,怪笑说道:“你这不守清规的酒肉和尚,自从仗恃几斤蛮力,作了南七省的强盗头子后,果然更添了一身强横霸道气味!这‘太行绝顶’,又不是你家的假山石,难道只许你来?我老花子就来不得么?”
达空大师皱眉问道:“老花子不要口没遮拦,你是何时来的?”
游大坤猜出达空大师的问话用意,遂摇了摇手,怪笑连声说道:“瘦和尚,你不必向,我老花子若是刚来,无论手脚如何轻巧,也会被你和‘五毒盟’中的龙老二及徐老四,听见一些声息!”
“毒鹫’龙化“哦”了一声,向游大坤抱拳笑道:“这样说来,莫非游兄比我弟兄,到得还早?”
游大坤点头笑道:“我因饮酒过多,于黄昏以前,便跑来寻了株高大树木,准备在枝叶丛中,痛痛快快地睡场大觉,谁知竟被你们吵醒!”
达空大师听了,目中微闪精芒,凝注在“四海穷神”游大坤的脸上,沉声正色问道:“老花子,说老实话,你到底是睡觉来的,还是寻宝来的?”
游大坤双眼一翻,纵声狂笑答道:“五毒盟兄妹,富甲娄山!你这身为南七省强盗头儿的瘦和尚,更是大碗吃酒肉,大秤分金银地,快活得要命!连你们都动了贪念,赶来太行寻宝,老花子整日乞讨,早已穷疯了心,难道还不想找点便宜,捞点油水?”
达空大师“哼”了一声,扬眉说道:“宝物尚未出土,眼前已有四人,少时若不得手,自然作罢!但万一得手,彼此又将怎样分配?确属极费斟酌……”
游大坤怪笑说道:“你是专门分赃的强盗头儿,不妨就由你想个办法,不论文分也好,武分也好,反正我老花子既不想占人便宜,也决不吃亏就是!’达空大师听游大坤如此说法,正自皱眉寻思,那位在“五毒盟”兄妹之中,排行第四的“毒狼”徐嘉,忽然含笑叫道:“游兄、达空大师,小弟徐嘉对于此事,有点浅见!”
游大坤一扬眉,怪笑叫道:“浅见?徐老四未免太客气了,谁不知道黄鼠狼急智多端,连放个屁儿都有相当妙用!你既有‘毒狼’之称,所谓‘浅见’定极高明,老花子愿意听听你是怎样放屁?”
徐嘉被他调谑得心中冒火,但因向知老花子太难斗,刚才又曾听二哥龙化暗中警告,遂也就强自忍耐地,依然微笑说道:“小弟认为目前只宜合力寻宝,不宜争论分宝方法!因为若不得宝,自然不谈,万一宝物竟有四件之多?岂不就可皆大欢喜?故一切问题,须到宝物出土,不敷分配,或是价值有异,分配难匀之际,才会发生!倘若此刻彼此即起了争斗,可能将鹬蚌相争,而使渔人得利了!”
游大坤点头说道:“徐老四说得对,我老花子赞同这先寻宝物,然后再谈分配的高明意见!”
达空大师念了一声佛号说道:“老花子既然赞同,贫僧也不反对!”
徐嘉大喜说道:“游兄与达空大师,既然赞同小弟拙见,我们便应及早南北东西地,赶紧发掘,免得再有甚么江湖人物赶来,多生许多周折!”
达空大师点头笑道:“开始发掘也好,贫僧担任东面,老花子担任西面,尤徐两兄则担任南北两端!”
游大坤见他这样分配,不禁暗想这位达空大师,能统率南七省的绿林群寇,身为渠魁,果然处事有力,头脑冷静!
因为“太行绝顶”既非圆形,也非正方,地势是东西略狭,南北较长!如今把“毒鹫”龙化及“毒狼”徐嘉等盟兄弟南北一分,便可使他们相距较远,不易在骤然发现宝物之下,互相呼应,施展甚么令人猝不及防的阴谋毒计!
四人分头在东西南北的土石山壁之内,挖掘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蓦然听得“毒狼”徐嘉发出一声欢悦惊呼!
这声欢悦性的惊呼中,虽然未有任何语言,但已说明了他有所发现!
达空大师、游大坤及“毒鹫”龙化等人,闻声之下,一起停手赶来,只见“毒狼”徐嘉是在一片山壁之上,挖出了一角黑色铁匣!
徐嘉见一角既现,遂用一柄锋利匕首,慢慢剔那些业已被自己掌力震酥的散裂山石,现出了整个铁匣平面!
这只铁匣长约四尺,宽约一尺,厚度则因铁匣尚还深嵌在壁内,无法猜测。
“毒鹫”龙化、“毒猿”徐嘉、达空大师及游大坤等四人,初见铁匣一角之时,俱大为欣喜!
但及至看见整只铁匣表面之后,却又都大为惊愕了!
原来这只恢匣,虽然深嵌壁中,外有山石遮护,但不知怎地,匣面上竟巳被人作丁记号!
这记号是一张散发披头的可怖人脸!
在场四人,谁不认识这散发披头的人脸表记?
他们都是当世武林响当当的一流角色,但这张散发披头的可怖人脸的名头和威势,却比他们还要高大响亮,是第一流以上的特殊人物!
“毒鹫”龙化首先失声叫道:“九幽妖魂宇文悲!”
达空大师也眉峰深皱地,向游大坤笑说道:“老花子,真想不到,‘九幽妖魂’宇文悲这老怪物也对此事伸手?并早在宝匣之上,书下了表记!”
游大坤抬手在那花白头发上,搔了几搔,目光连转地,惑然说道:“宇文悲既已来了这‘太行绝顶’,并已寻出宝匣,却为何不把宝匣取走?面仅将他那副尊容,画在匣上?”
达空大师摇头失笑道:“这桩怪事,着实令人难解!”
游大坤扬眉笑道:“原因既然难解,便可不必理它!我们四人且商议一下,动不动这只宝匣,买不买‘九幽妖魂’宇文悲在匣上画脸留凭的这本帐儿?”
达空大师闻言,正在沉吟,“毒狼”徐嘉业已冷笑连声,扬眉叫道:“你们惧怕宇文悲,我们‘五毒盟’兄妹,却敢斗斗‘九幽妖魂’!既已发现铁匣,却哪有不开之理?”
徐嘉话音方了,忽然听得这“太行绝顶’的半峰腰处,响起一种慑魂厉啸,好似有人正飞也似地,扑向峰顶!
“毒鹫”龙化,入耳惊心,急急叫道:“四弟,下手要快,‘九幽妖魂’宇文悲,业已赶来,这是他名震江湖的‘勾魂啸’呢!”
徐嘉浓眉挑处,右臂猛挥,童欲利用手中匕首的切金洞石锋芒,划开铁匣,攫取匣中宝物!
“四海穷神”游大坤,及“不坏金刚神力活佛”达空大师见状,互相对看一眼,不但不加拦阻,反面双双身飘,退出了一丈六尺!
匕首寒芒一落,宝匣突作龙吟!
一道青蛇似的精光闪起,首先纹碎了那柄锋芒绝利的森森匕首,以及“毒狼”徐嘉的两根手指,然后便化作一道夺目精虹,飞投入“太行绝顶”下的千丈幽壑!
徐嘉满手鲜血,忙哼了一声,兀自顿足痛惜。一条捷于鬼物,形若幽灵的长长人影业已出现在“太行绝顶”!
这人身着一件雪白长袍,又高又瘦,散发披垂,长及二尺,脸色冷若寒冰,眉目貌相更奇丑不堪,那模样好似一具陈年死尸,忽然复活,刚自棺中钻出!
不问可知,这白衣怪人,定是在宝匣以上,留下表记,名列“武林四绝”之一的“九幽妖魂”宇文悲!
宇文悲人到峰顶,那条青色精虹,正好从另一面飞坠绝壑!
宇文悲向那飞坠青虹,看了一眼,便即闪动两道冷冰冰的目光,电扫峰顶四人,沉声说道:“你们各自报名,以及江湖外号!”
达空大师合掌当胸,念了一声佛号,首先答道:“贫僧达空,人称‘不坏金刚神力活佛’!”
宇文悲哦了一声,点头说道:“原来是甫七省绿林道的总“瓢把子,我宇文悲倒是有点失敬!”
他一面说话,一面已把目光移注到游大坤身上,扬眉问道:“你这副形相好认,是不是‘四海穷神’游大坤?”
游大坤点了点头,怪笑说道:“老花子正是游大坤,那两位是‘五毒盟’兄弟中的老二‘毒鹫’龙化,及老四‘毒狼’徐嘉!”
宇文悲鼻中微哼,轩眉狂笑说道:“原来是些名震乾坤的武林高手,难怪会不把我宇文悲‘九幽妖魂’四字微名看在眼内!但不知你们太行寻宝之举,是合力进行,还是……”
游大坤不等宇文悲话完,便自接口笑道:“我们是各自为政,老花子与南七省绿林遭的贼头和尚,是单人匹马,‘五毒盟’的老二、老四,是弟兄合力!”
宇文悲静静听完眉中精芒转厉地,又复狞笑问道:“我来迟一步,剑化龙飞,这笔帐儿应该找谁算?”
“毒狼”徐嘉不得不答地,扬眉叫道:“算甚么帐?难道匣中藏剑,天生是你的么!”
宇文悲阴森森地笑了笑,目注徐嘉问道:“这样说来,是你下手破匣的了?”
徐嘉愤然伸出那只小指及无名均告断失的血琳淋右掌,厉声叫道:“是我便又怎样?我为了此事,已经付出了相当代价!”
宇文悲见了他那只血淋淋的右掌,不由皱眉说道:“你的运气真好,只断了两根手指,却暂时保存了一条小命!”
徐嘉一面取药敷伤,一面讶然问道:“此话怎么讲?”
宇文悲不答所问,反向他冷然问道:“你在开匣之前,可曾见到我所留表记?”
徐嘉虽然久闻这“九幽妖魂”厉害,但倚仗可与盟兄“毒鹫”龙化联手,以二对一,或可一拚,遂就毫不胆怯地,狂笑答道:“我又不是瞎子,怎会看不见你所留表记?”
宇文悲哼了一声,又自问道:“既然看见表记,为何还妄自开匣,弄成如今这种损人而不利己的局面?”
“毒鹫”龙化阴恻恻地笑了一笑说道:“我弟兄认为,不能仅仅面上一个表记,便把无主之物的天财地宝,占为已有!”
宇文悲冷然一笑,扬眉说道:“你说得太客气,大婉转了,应该说是‘九幽妖魂’的名头,只唬得住一般武林之人,却唬不住你们‘五毒盟’中人物!”
“毒鹫”龙化见对方连遭顶撞,并未发作,还非所闻的那样凶残可怕!遂以为宇文悲是怵于众寡悬殊,索性一挑双眉,狂笑说道:“你倒有自知之明,说得丝毫不错!”
谁知语音才落,“九幽妖魂”宇文悲忽然身形电闪,右手疾伸,向他胸前胼指点到!
“五毒盟”兄弟,个个均有一身奇绝武功,“毒鹫”龙化虽非其中翘手,但也算得是上中人物,微一缩胸吸气,便自退出八尺!
“毒狼”徐嘉见“九幽妖魂”宇文悲,已向二哥“毒鹫”龙化发动袭击,不禁怒啸一声,左掌猛翻,对准宇文悲攻出一招“金狼现爪”!
宇文悲白袍大袖拂处,卷起一股奇劲罡风,把那“毒狼”徐嘉,撞得踉跄几步,口中并沉声叱道:“你运气太好,在见我之前,先已受伤,宇文悲向来不杀有所藉口的功力不济之人!”
一面发话,一面却纵身追扑“毒鹫”老化,向他施展了一招名叫“九幽搜魂”的秘剑绝学!
宇文悲人既凶残,又极刁恶,他早就看透了目前情况,只有速战建决,先行制住两人,方可控制全盘局面!否则若是以一敌四,由于对方个个均是一流高手,自己未必能准占优势!
他有了这种打算,故很快便施展出这一招向不轻用,几乎是仗以成名的奇绝手法,“九幽搜魂”!
“毒鹫”龙化缩胸吸气,退出八尺,脚尖刚刚点地,正待以独门煞手,还击对方之际,却见宇文悲已跟踪追到,白衣拂动,十指箕张,幻成了百十条飘飘魅影,把自己前后左右的丈许周围,一齐密密罩住!
这种招术,本已诡异无俦,再加上“九幽妖魂”宇文悲的震世威名,益发使“毒鸳”龙化,有点心寒胆怯,他厉臂一声,身形猛拔,想用“潜龙出壑”身法,先遁出对方飘飘闪闪的千重幻影之外,再作其他打算!
谁知他不纵还好,这一凌空纵起,恰好落在宇文悲的算计之中!
原来“毒鹫”龙化拔起三丈有余,仍未脱出宇文悲那招“九幽搜魂”的威力变幻范围,竟与宇文悲成了一个凌空相对之势!
宇文悲原招未变,依旧是十指箕张,当胸抓到!
龙化再难变式闪避,只好硬爱接硬架,一招“日月双悬”砰然击出!
双方以一对一,“毒鹫”龙化的功力火候,委实远非“九幽妖魂”宇文悲的对手,四只手掌才合,便被宇文悲震得惨嚎一声,狂喷鲜血地,翻跌出六七尺外!
宇文悲自知这一掌虽已使“毒鹫”龙化,身受重伤,却仍未能致其死命,遂冷笑连连地,继续飞扑下手!
龙化身形落地,便即扑倒,眼花耳鸣,已难支撑起立,宇文悲再一跟踪追扑,自是无可幸免!
“毒狼”徐嘉也因刚才被宇文悲拂袖震退,脏腑间翻腾未定,对他抢救不及!
但就在“毒鹫”龙化的性命悬于呼吸顷刻之际,救星忽来!
宇文悲追踪飞扑,欲将“毒鹫”龙化,毁于掌下,身后忽有一片蒙蒙的漫天杖影,疾攻而至!
宇文悲何等身手?他根本不用回头,一听杖风,便知来势极为凌厉!遂顾不得再杀“毒鹫”龙化,先自猛提真气,半空中变成横飘,脱出了漫天杖影!
等他脚尖点地,回身看时,方知攻击自己之人,竟是“四海穷神”游大坤!
宇文悲好惊疑地,诧声问道:“游老花子,你与‘五毒盟’兄妹,并非一路之人,却为何要管这桩闲事?”
游大坤手横深碧竹杖,一面防范这位“九幽妖魂”对己突施袭击,一面正色答道:“宇文朋友说得不惜,我老花子虽与‘五毒盟’兄妹,气味不投,但既以江湖侠士自居,总不能见死不救!”
宇文悲脸色一沉,目光移注到达空大师身上,阴森森地问道:“达空大师,你的立场如何?”
达空大师身为南七省绿林道的总瓢把子,总算识得时务,懂得利害,合十当胸,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狂笑答道:
“我们四人三路,立场不同,平时可能尚站在敌对地位!但今夜在这‘太行绝顶’,却必然各尽其力,合作无间地,应付阁下!”
宇文悲冷笑一声,缓缓说道:“你们觉得斗得过我‘九幽妖魂’宇文悲么?”
游大坤应声笑道:“我们有自知之明,倘若单打独斗,谁也不是你的对手!但若合力施为,你却未必能胜!”
宇文悲听完这话,忽然目光连闪,发出一阵慑人心魄的厉声狂笑!
游大坤冷然问道:“你笑甚么?难道你认为我们联手施为之下,依然斗不了你?”
宇文悲“哼”了一声,摇头说道:“斗得了我也好,斗不了我也罢,宇文悲平生不作吃亏之事,我今夜不向你们下手,但过了今夜,下了此峰,你们还能不分散么?”
语音至此微顿,目光中凶芒更厉地,电扫诸人,狞笑说道:
“你们听清楚一点,凡与宇文悲敌视之人,或早或晚,必入九幽!我如今且把你们死期,预报一下!”
“不坏金刚神力活佛”达空大师,“四海穷神”游大坤、“毒狼”徐嘉、以及身受重伤,业已醒转的“毒鹫”龙化等人,闻言之下,均自凝神倾听,静听这位凶名盖世的“九幽妖魂”,如何规定他们的死期!
宇文悲首先手指游大坤,冷笑说道:“游老花子,你是个贫无立锥,飘流四海之人,今宵一别以后,可能难以相寻?但必须记住,无论是海角天涯,只要再见我宇文悲之时,定将身遭惨祸,魂归地府,最少也必废去你今夜持杖向我攻击的这只右手!”
游大坤点头笑道:“妙极,妙极,我老花子又穷又老,委实活得毫无趣味,要想自求解脱,却又有些下不了手!还望宇文朋友莫要忘了今夜诺言,对我早加超度才好!”
宇文悲蹬了他一眼,又伸手指着达空大师,及“毒狼”徐嘉,“毒鹫”龙化等三人,厉声说道:“明年或后年的‘中元鬼节’,就是你们拿命、献给我以了断今夜之事的吉日良辰,务必在‘仙霞岭’及‘伏牛山’中,多作准备,迎接我这勾魂使者!”
最后一个“者”字,刚刚出口,雪白长袍飘处,已自捷如电闪风飘般地,纵下了“太行绝顶”!
游大坤见这“九幽妖魂”来得也快,去得也快,不禁长叹一声,指着地下降龙、伏虎双僧遗尸,及掣天一道所化黄水,向达空大师及龙化、徐嘉等人,苦笑说道:“世间多少烦恼,多半都是为了一个‘贪’字而起!如今人生死,剑化龙飞,又与那难缠难惹的‘九幽妖魂’宇文悲,结下梁子,真所谓‘偷鸡不着蚀把米’,可以传为世戒的了!”
“毒鹫”龙化,固服下了几粒灵丹,又得略为静气调息,内伤已无大碍,遂向游大坤抱拳笑道:“多谢游兄今夜相救之德,龙化必有后报!”
游大坤怪眼双翻,哈哈笑道:“龙老二,你不必对我老花子有所答报,但望今后能把手下的阴损狠辣,灭却几分,莫使我心中常存救虎伤人之愧,也就是了!”
说完,含笑挥手,竹杖点地,人化烟飘,也自纵往峰下!
第三个走的是南七省绿林魁首达空大师,只剩下“五毒盟”中的“毒鹫”龙化及“毒狼”徐嘉,仍留在“太行绝顶”!
“毒狼”徐嘉,满面关切神色地,向“毒鹫”龙化说道:“二哥是否能提气下峰?我们也该走……”
话犹未了,“毒鹫”龙化忽然眉头双挑,发一阵哈哈大笑。
徐嘉见他不但发笑,笑声中还满含得意意味,不禁好生惊讶地,皱眉叫道:“二哥你为何这样高兴?难道你适才所受内伤,竟是假的不成?”
龙化摇头答道:“宇文悲功力之高,出人意料之外,我所受内伤,丝毫不假,只是调治及时,无甚大碍而已!”
徐嘉苦笑问道:“小弟断去两指,二哥又受内伤,今已把‘五毒盟’兄妹威誉,折在此间,二哥还发笑作甚?”
龙化扬眉笑道:“我笑那‘九幽妖魂’宇文悲、‘四海穷神’游大坤,南七省绿林盟主‘不坏金刚神力活佛’达空大师,都是些见闻浅陋的酒囊饭袋!”
徐嘉不解问道:“二哥何出此言?”
龙化满脸得意神色,笑道:“我有件事,因恐泄露机密,至今尚未告诉贤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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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嘉“哦”了一声,摊手苦笑说道:“如今人伤剑失,所望成空,已无秘密需守,二哥有甚事儿,可以告知小弟了吧?”
龙化笑道:“我在来此之前,曾对‘太行藏宝’大下功夫,搜寻各种有关传说,及昔年武林轶闻,加以综合考证……”
徐嘉连连点头,接口说道:“二哥便是因为考证出这‘太行绝顶’确有藏宝,才约小弟同来?”
龙化哈哈笑道:“我不仅考证出‘太行绝顶’确有藏宝,并也考证出何人所藏,及所藏何物。”
徐嘉目注龙化,方将问话,龙化已又复笑道:“在太行藏宝的人,是约莫百余年前,名满武林的‘逍遥剑客’齐千里……”
徐嘉插口说道:“齐千里的故事,我听说过!他不是被他徒儿所杀,激起了当时武林人物公愤,遍地追擒那杀师逆天之徒,在‘泰山南天门’当众问罪,白刃分尸的么?”
龙化点头笑道:“四弟说得不错,但‘逍遥剑客’齐千里,因早看出他徒儿心如枭狼,遂预作提防,乘着到处游历之便,把一柄‘青玄剑’,一册‘七珍图’,及一件‘天孙软甲’一起埋藏在‘太行绝顶’,果然埋宝不久,便被他那逆使用毒害死!”
徐嘉恍然大悟,惊喜叫道:“照二哥这样说来,这‘太行绝顶’的所藏宝物,不止仅有那业已飞坠绝壑的‘青玄剑’了?”
龙化笑说道:“当然不止,‘青玄剑’虽已化龙飞去,但‘七珍图’,及‘天孙软甲’,极可能仍在铁匣之中!宇文悲、游大坤及达空大师等人,居然无一动念搜寻,怎叫我不笑他们是群见闻浅陋的酒囊饭袋呢?”
徐嘉问道:“一听‘天孙软甲’之名,便知其可避刀剑掌力,甚或能入水不沉,入火不焚,但‘七珍图’却是何物?是拳经?是剑谱?还是……”
龙化摇头笑道:“四弟不曾说对,这‘七珍图’并非剑谱拳经等武林秘笈,而是七种罕世的地形绘图!”
徐嘉大喜说道:“我去看看,这两件东西,是否真的也藏在那贮剑铁匣以内?”
他一面说话,一面走到石壁间所嵌的铁匣前面,伸手向匣中摸去!
这只铁匣匣盖,已被剑光冲毁,但“毒狼”徐嘉手方伸到匣盖裂口,却又双眉微蹙,缩手不前!
龙化看出他畏缩之意,遂含笑叫道:“四弟不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青玄剑’巳化龙飞,所剩下那‘天孙软甲’及‘七珍图’是不会伤人的了!”
徐嘉脸上一红,毅然伸手匣内,果然有所接触,遂惊喜万分地,向“毒鹫”龙化扬眉叫道:“二哥,你所说果然不差,那两件东西,在这里了!”
龙化闻言,自也颇为欢喜,目光凝注徐嘉,见他自匣中取出一叠白色轻纱,及一本小绢册!
镣嘉异宝入手,方是眉飞色舞,却忽然听得龙化失声叫道:“四弟小心!”
随着这“四弟小心”四宇语音,一条绿衣人影,向“毒狼”徐嘉,电扑而至!
徐嘉本来毫无所觉,经龙化这一提醒,连忙提气飘身,一式“柳残摇青”,向左方闪出丈许!
但来人身法太快,就在徐嘉刚刚飘身纵起之时,业已凌空伸手,把那叠白色轻纱,及小绢册抓住!
“毒狼”徐嘉双眉猛挑,冷哼一声,左掌凝劲疾发,拍向来人臂下!
来人是位长发垂腰,风华绝代的极美绿衣少女。
徐嘉左掌才发,她已右掌猛翻,一招“拒虎当门”迎着来势击去!
“五毒盟”兄妹,久享盛名,今夜却在“太行绝顶”之上,一再受挫,徐嘉心中,充满了愤怒不服意味!何况来人是位年岁轻轻的绿衣少女,纵令轻功神妙,来势不凡,也决不会在内力方面,再复胜过自己!
徐嘉有了这种想法,遂不收势变招,双掌当胸迎出!
“砰”然巨声起处,徐嘉闷哼一声,竟被震得向后方连退几步,胸腑翻腾,面色如土!
人既震退,手上那叠白色轻纱,及小书的一半,也就到了绿衣少女的手内!
“毒鹫”龙化见分明业已到了手的至宝奇珍,竟又被人趁火打劫,中途抢去!不禁痛惜万分,凶心大起,探手腰间,迅即无俦地,解开腰带上所悬的豹皮囊口!
绿衣少女妙目微翻,双目中现出两道碧光闪射的慑人眼神,向“毒鹫”龙化,沉声说道:“你莫要找死,难道你不认识我是谁么?”
龙化从对方那两道精芒如电的微碧眼神之上,猛然想起一人,不禁心神生慑地,苦笑问道:“姑娘莫非是‘碧目魔女’淳于琬?”
绿衣少女微一点头,沉声说道:“我是淳于琬,看你们这身打扮,像是‘五毒盟’中的人物?”
“毒鹫”龙化听说对方果是名列“武林四绝”之一的“碧目魔女”淳于琬,赶紧一面暗以目光制止“毒狼”徐嘉,不得有所妄动,一面向淳于琬抱拳赔笑说道:“淳于姑娘慧眼无差,老朽龙化,在‘五毒盟’兄妹之中,排行第二,那是我四弟徐嘉!”
淳于琬见龙化对自己词色颇恭,遂低头向手中夺来的一叠白色轻纱,及半本娟册,看了两眼,扬眉含笑说道:“据我适才查出,太行宝物,乃是昔年‘逍遥剑客’所藏,则我手中之物,该是所讲的‘天孙软甲’,以及半册‘七珍图’了!”
龙化点了点头,尚未答话,淳于琬又复问道:“你们寻得宝物,并似曾受到相当伤损,仅仅到手半册‘七珍图’,是不是有些心中不服?”
龙化老奸巨猾,酌情度势,知道慢说自己身带内伤,徐嘉新断两指,便算兄弟二人在毫无损伤的情况之下,也决非这来自‘雪山’,威名盖世的‘碧目魔女’淳于琬之敌,故而一听她语气以内,似已对徐嘉手中的半册‘七珍图’不再觊觎,赶紧装出满脸笑容,抱拳说道:“这等无主之物,本系各凭福缘争取,我兄弟能护得半册‘七珍图’,聊胜于无,已算不虚此行,哪里还会对淳于姑娘,有甚不服之念?”
徐嘉听得龙化这般说话,也就异常机警地,把手中半册“七珍图”,揣进怀内!
淳于琬收起一叠“天孙软甲”,及半册“七珍图”,目注“毒鹫”龙化,含笑问道:“逍遥剑客齐千里的太行藏宝之中,‘天孙软甲’与‘七珍图’既在,则应该还有一柄‘青玄剑’呢?”
龙化听出碧目魔女淳于琬是刚刚赶到,对于先前之事,茫无所知!灵机动处,忙赔笑道:“那柄‘青玄剑’,已被‘九幽妖魂’宇文悲,恃强夺走!”
“碧目魔女”听得颇感意外地,讶声问道:“宇文悲的踪迹,也在这‘太行绝顶’,出现过么?”
龙化指着“九幽妖魂”宇文悲所去的方向,点头答道:
“宇文悲在淳于姑娘赶到之前,刚去不远!”
淳于琬秀眉微挑,忽然提足真气,向宇文悲所去方向,高声叫道:“宇文悲,你敢不敢再回‘太行绝顶’?”
她把这两句话连叫三遍,峰壑之间,一片回声,传送极远!
龙化心知只要“九幽妖魂”宇文悲听得“碧目魔女”淳于琬这两句指名挑斗的话儿,定然立即赶回“太行绝顶’,遂心中暗觉得意地,向淳于琬含笑说道:“淳于姑娘,你若无其他指教,我弟兄就此告退!”
淳于琬虽觉“五毒盟”兄妹的阴狠毒辣,一向名满江湖,今日忽对自己神色甚恭,其中必有花样,但也不顾深思,不屑多问地,点头微笑说道:“我要在此等候‘九幽妖魂’宇文悲,龙朋友和徐朋友若是有事,尽管请便!”
龙化、徐嘉双双退下“太行绝顶”,而“九幽妖魂”宇文悲所去方向,已传来一声悠长厉啸!
淳于琬虽知这啸声定是“九幽妖魂”宇文悲所发,但所距路途尚远,最快也要半个时辰以上,才能赶到,遂转身踱向一边,安心等待!
如今这“太行绝顶”之上,只有“碧目魔女”淳于琬一人,她独自负手徘徊,思潮起伏不止!
第一件想起的事儿,自然是误中“黑煞真人”朝元子的毒计,在“碧城道观”的西厢配殿之中,身遭奇险!
第二件想起的事儿,是与“金手书生”司空奇,同卧一棺,被他偎颊亲唇,便宜占足!
第三件想起的事儿,是自己设法制住“金手书生”司空奇,宣称要打他十记耳光,以警轻薄!但只打了两记,便因“太行绝顶”的宝光又盛,匆匆赶来,还留下未打的八记耳光,记在司空奇的帐上!
第四件想起的事儿,是自己与“玉面哪吒”岳吟风,虽然毫无感情,但既经指腹为婚,总有夫妻名份,应该替他报却身遭惨死之仇!如今,“中州三煞”以内,“黑煞真人”朝元子业已伏诛,“飞天蜈蚣”尤洪及“铁笔黄巢”鲍玉书在逃,等这“太行”寻宝事了,自己便走趟北六省绿林道的泰山总寨,拜会“天香公主”杨白萍,搏杀尤洪,然后再海角天涯,追寻鲍玉书的踪迹!
她所想起的四件事儿之中,第一件事她惊,第二件事她羞,第三件事她津津有味,第四件事使她豪情勃发!
淳于琬想来想去,渐渐地,惊止、羞消、豪情暂遏,心头上只剩下那第三件津津有味之事!
她又在想了!
她想“金手书生”司空奇是否也会赶到这“太行绝顶”来夺宝?
她想司空奇若是赶来,自己要不要向估索那八记耳光的欠债?
若想向他索讨这八记耳光的欠债,必须有特殊下手妙策才行……
碧目魔女正在深思之中忽听宇文悲怪笑说道:“是哪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姑娘,敢向我‘九幽妖魂’挑战?我倒要看看你是王母侍儿?还是阎罗爱女?”
淳于琬脆笑几声,说道:“宇文悲,你全说错了,我就是我,对于天宫王母,及地狱阎罗,有何关系?只要一意所至,我或许还会闯闯‘瑶池’、闹闹‘森罗殿’呢?”
语音方落,一条白色人影,业已从峭壁之下,飘飘然地飞登上“太行绝顶”!
这两位绝世奇客,虽然一同名列“武林四绝”之中,但还是初次见面!
宇文悲一来因服装怪异,形相特殊,二来事先曾报名发话,淳于琬自能想到眼前便知他是“九幽妖魂”!但淳于琬的目内碧光,隐而未现,却使宇文悲无法猜出这位风范绝美,疑为天人的绿衣少女,就是与自己齐名震世的“碧目魔女”。
淳于琬见他目注自己,满面惊奇神色,不禁失声笑道:“宇文悲,你这样看我则甚?”
宇文悲既惊于淳于琬的出尘仪容,又惊于她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侧而目不瞬的沉稳气度,知道这陌生绿衣少女,决非寻常!遂冷笑一声问道:“姑娘怎样称谓?你杷我叫回这“太行绝顶”为了何事?”
淳于琬娇笑说道:“宇文悲,你是名震乾坤的当世高手,心眼却怎会如此笨拙?你怎不想想四海八荒,三山五岳以内,胆敢指名找你麻烦之人,能有几个?还用得我来向你报来历不成么?’她说话之际,微运独门“天寒冰魄神功”,使一双妙目之中,闪烁碧芒,俨如森森冰电!
宇文悲这才恍然顿悟地,“哦”了一声,扬眉怪笑道:“莫非姑娘便是‘碧目魔女’淳于琬么?”
淳于琬嫣然一笑,曼声说道:“雪山有魔女,南海有书生、江心有毒妇、地下有妖魂!除了我这绿眼睛的雪山女魔以外,还有哪个女娃儿,敢向你这宇文妖魂叫阵?”
宇文悲听得对方果是“碧目魔女’淳于琬,不禁又复向她打量几眼,皱眉说道:“淳于姑娘,我与你齐名当世,既无一天两地之仇,更无三江四海之恨,你为何传声相呼?把我叫回‘太行绝顶’来?”
淳于琬微笑答道:“这道理极为简单,你我及海北天南的武林人物,无非均是被剑气宝光,引来这‘太行绝顶’!淳于琬来迟一步,宇文朋友业已得手离去,故才特地出声相呼,想见识见识你新到手的那柄‘青玄剑’,究竟是怎么样的神物利器!”
宇文悲怪啸一声,摇手说道:“淳于姑娘,你切莫再提起来,否则真会把我气个半死!”
淳于琬诧然问故?宇文悲指着石壁的铁匣,苦笑说道:“这‘太行绝顶’的藏剑铁匣,原是我最先发现,但因看出匣中宝剑的锋芒过利,一旦破匣而出,不易控制,或将被其所伤,乃在匣上盖了表记后暂时离开,去向友好求借一面‘灵蛛网’作为拦截剑光之用!”
淳于琬目光凝注,看出藏宝铁匣虽毁,但宇文悲所书表记,仍有残留,知道他所言是实!
宇文悲怒气满百地,继续说道:“但等我借得‘灵蛛网’赶来,宝匣巳被‘五毒盟’中的‘毒狼’徐嘉划破,‘青玄剑’化虹飞出,不仅绞碎一柄极好匕首,割断徐嘉二指,并从这‘太行绝顶’之上,飞投入千丈绝壑!’淳于琬听完宇文悲这番话儿,知道“毒鹫”龙化、“毒狼”徐嘉所说“青玄剑”业已被他取走之语,全属虚言,遂扬眉问道:“青玄剑既化虹坠壑,你为何不下壑搜寻,竟甘心空手而归?”
宇文悲苦笑答道:“壑深千丈,谁知道剑坠何处?”
淳于琬因宇文悲未曾得剑,也就不提自己巳把一件“天孙软甲”及半册“七珍图”弄到手之事,只是秀眉微挑,向这位“九幽妖魂”含笑说道:“宇文朋友,我们彼此闻名,但始终缘悭一面,今日在这‘太行绝顶’相逢,总得留点纪念才好!”
宇文悲听出她心中之意,目内厉芒电闪,怪笑问道:“淳于姑娘你这留点纪念之语,是不是要和我切磋几招?”
淳于琬点头笑道:“碧目魔女遇着九幽妖魂,除了一较所学以外,难道还有甚么更好的纪念之举?”
宇文悲怪笑说道:“淳于姑娘打算怎样赐教?”
淳于琬微笑说道:“像我们这等名头身份之人,倘若只较一技,定必难尽所长,败者或有不服!故而最好是把兵刃、手掌、暗器、玄功,内力,轻功等等,全部加以比斗!”
宇文悲闻言,眼球微转,“哦”了一声,恍然说道:“原来淳于琬姑娘不是要为这‘太行’相逢,留点纪念,而是要与我宇文悲一决雌雄!”
淳于琬秀眉微扬,微笑说道:“我早就认为宇文朋友,‘江心毒妇’欧阳美,‘金手书生’司空奇,及我等四人,在当世武林之中,被称‘四绝’,但有些含混不清,不妨彼此略加比试,一分上下,并比量出一个‘四绝之尊’美号,岂不是‘能居四绝之尊者,便是乾坤第一人’了?’宇文悲静静听完,目注淳于琬,怪笑说道:“淳于姑娘傲骨冰心,真好雄图大志!但你根本不必和我比斗,因为如今你已是‘武林四绝之尊’名为当世第一了!根据‘雪山有魔女,南海有书生,江心有毒妇,地下有妖魂。’这传诵江湖的四句歌谣看来,你岂不是早已排名在先了?”
淳于琬失声笑道:“这四句歌谣的排名先后,是为了顺口,并非以功力高低列序!我们应该加以合理重编才对!”
宇文悲笑道:“淳于姑娘,与我们齐名于世的,共有四人,你我便是在今夜分出了上下,似乎仍不足自居‘四绝之尊’?莫如……”
淳于琬不等他说完,便自含笑说道:“无妨,无妨,我们不要错过了今夜这种难得相聚机会,败者不谈,胜者自去寻找司空奇、欧阳美,再作比斗,如此岂不便可试出究竟谁能傲视乾坤,艺冠齐辈?”
宇文悲见她再三逼迫,知道难免一战,遂暗中静气凝神,缓缓说道:“淳于姑娘既然定欲较量,我们便即开始,你打算在第一阵上,比些甚么?”
淳于琬含笑答道:“武林百技,手掌当先,我想先领教宇文朋友威震八荒的‘游魂掌法’!”
宇文悲抬头一看天时,微笑说:“我们这一场手掌之斗,恐怕要打到红日高悬……”
淳于琬摇手笑道:“我们不必持久缠战,大可各出奇招,期在三十照面之内,分出胜负,倘若到时均无失手,这第一阵手掌较技,便算平分秋色!”
宇文悲点头笑道:“这个办法甚好,淳于姑娘尽智放心施为,宇文悲自忖或许还能接得住你三十招暴雨狂风的凌厉绝学!”
淳于琬娇笑说道:“我用的是‘魔女摧心掌’,你用的是‘游魂幻影掌’,这场较技,可以称得上是‘太行魔女’绝顶斗‘游魂’!宇文朋友先接我一招‘无相降心’,试试‘雪山’秘学,是否还有点不俗威力?”
招随语发,绿衣长袖飘处,伸出一支晶莹如玉的纤纤右掌,直向“九幽妖魂”宇文悲当胸拍去!
宇文悲久闻“碧目魔女”盛名,知道淳于琬心高气傲,这第一招出手,所挟威力,必非等闲,最好不予硬接,才是上策。
他心中虽作如此想法,但实际上却因被对方用话拘住,不好意思在一开始时,便自示弱!
既不示弱,只有接架,宇文悲遂凝聚十一成左右功力,用一式“孽海逃魂”翻掌迎出!
双方掌力一交,半斤八两,轩轾难分,但“九幽妖魂”宇文悲眉头微皱,暗叫上当,觉得有片无影无色的彻骨奇寒,把自己周身包没!
他全身一颤以后,纯阳真火立提,功随意指,电布百穴,准备把适才疏神失备之下,所中寒毒,自毛孔之中逼出!
些许“天寒冰魄神功”所化寒毒,自然奈何不了这位“九幽妖魂”,但就这提聚纯阳真火,散布周身,逼出所中寒毒的瞬刻迟延,却使他尽失先机地,被淳于琬连攻八掌,虽然宇文悲的“游魂身法”诡妙无俦,但淳于琬连攻八掌之威,非同小可!直把这位大名鼎鼎的“九幽妖魂”,打得在“太行绝顶”之上,宛如豕狼奔走,到处逃窜!
宇文悲又惊又怒之下,好不容易用了一招最得意的绝学“含沙射影”,才在极度艰危中,发动逆袭,把淳于琬逼退七八尺外!
乘着这刹那良机,宇文悲正想施展生平绝技,一吐胸头恶气,静夜空山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阵风移沉吟的突声狂笑!
淳于琬与宇文悲闻声之下,同自一惊,知道对方定是乘着自己动手打斗之际,悄悄登上“太行绝顶”!
两人暂停继续动手之念,循着笑声来处,向一株参天古木看去!
只见那株参天古木的最高一根横枝上,站着一位衫袖飘飘,风神绝秀的白衣秀士!
宇文悲只知来人不俗,不知来人是谁?
淳于琬则脸上微红,心头微跳,认得这白衣秀士,正是那占尽自己便宜的“金手书生”司空奇!
司空奇飘身落地,先向淳于琬笑了一笑,然后目注宇文悲,微抱双拳说道:“宇文兄,在下久仰高明,今日幸会!”
宇文悲看出这白衣秀士,神情高华冲朗,是位绝顶奇人,遂也不敢傲慢地,一面抱拳还礼,一面又发话问道:“兄台怎样称谓?”
司空奇笑而不答,只从白色儒衫衣袖中伸出一只右手!
他这只手刚刚伸出之际,秀美已极,但转瞬间,忽然略为精涨,并又成了淡淡金色!
宇文悲大吃一惊,退了半步,目光深注司空奇,双眉微蹙地,诧声问道:“兄台莫非就是来自南海的‘金手书生’司空奇么?”
司空奇神功一收,右手肤色立即由金转白,恢复原状,向宇文悲点头笑道:“宇文兄猜得不错,‘武林四绝’之中,已有三绝同聚‘太行绝顶’,只差一位‘江心毒妇’欧阳美了!”
语音方落,三人同时愕然凝神,只觉得夜空之中,传来一阵阴森森的怪笑,说道:“你们三人都到,我欧阳美怎会不来凑凑这场热闹?但惭愧的是我竟有偏三位,独自得了甜头,这不是那柄业已化龙飞去的‘青玄剑’么?”
语音是来自“太行绝顶”,左侧一片十来丈的峭壁之上,壁顶又尖又小,极难容人,但如今却站着一位红衣红裙的中年美绝妇人,正是那住在“小孤山天刑宫”的“江心毒妇”欧阳美!
欧阳美傲立壁顶,风飘衣袂,飘飘欲仙,手持一柄青芒夺目的奇形古剑!
“金手书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于琬、“九幽妖魂”宇文悲等,听完所说,并看清这位“江心毒妇”欧阳美,心中均觉又惊又愧!
愧的是欧阳美怎样到达这“绝顶之上绝顶”,而自己等三位负有盛名之人耳目极聪,竟无一人觉察!
惊的是“青玄剑”既已化龙入壑,怎么又会被欧阳美弄到手内?
淳于琬首先发话,抬头叫道:“欧阳宫主,‘青玄剑’是无主之物,既已被你取得,此事便不必再提!侧是‘武林四绝’齐聚‘太行’,是桩难得的事,我们不可错过这段缘法,应该……”
欧阳美不等淳于琬话完,便在壁顶之上,向下提气高声叫道:“淳于姑娘,你是不是想由我们四人互相比划比划,依功力高低,排名定序,争夺一人‘四绝之尊’美号!”
淳于琬扬眉笑道:“欧阳宫主猜得不惜,难道会不赞成这桩建议?”
欧阳美含笑答道:“赞成,赞成,我早就有这种想法,但却不赞成在此时此地,匆促举行!”
淳于琬朗声问道:“欧阳宫主有何高见?”
欧阳美目光如电,一扫三人,轩眉微笑说道:“争夺‘四绝之尊’美号,也就是争夺‘天下第一人’之称,关系何等重要?决不可草率行事,何况以我们这种有身份功力之人,必须展尽所学,确不如人,才舍甘心认败,因而我打算在明年六月初一,奉请三位到我‘小孤山天刑宫’中小聚,以十日光阴,各尽所长地,争夺这当世武林的量高荣誉!”
淳于琬想了一道,抬头说道:“这个办法甚好,但不知他们几位是否赞同?”司空奇面含微笑地,庄声说道:“我以淳于姑娘的意见为意见,决不拒受欧阳宫主的这项邀请!”
淳于琬闻言,白了司空奇一眼,偏过头来,向宇文悲问道:
“宇文朋友,你意下如何?”
宇文悲点头狂笑道:“我同意这‘荷花开盛夏,四绝会孤山’的时间地点!”高居“太行绝顶”之岭上的“江心毒妇”欧阳美,见淳于琬,司空奇、宇文悲等均已同意所约,遂颇为高兴地,一举手中那柄精芒夺目的“青玄剑”,向他们扬眉笑道:“既然三位均已接受这桩邀约,欧阳美为了添趣助兴起见,愿意把这柄‘青玄剑’,悬为彩头,我们谁能在明年六月初一的‘四绝大会’之上,获得‘四绝之尊’的荣誉,谁便是这柄‘青玄剑’的永久主人!”
淳于琬听完话后,摇手叫道:“欧阳宫主,我对你这件悬剑为彩之事,有点修正意见!”
欧阳美含笑道:“淳于姑娘请讲!”
淳于琬又道:“凡事必须公平,要悬彩不能由你一人独悬,应该由我们四人,各携一件奇宝,作为向夺得‘四绝之尊’之人的致贺礼物!”
司空奇抚掌笑道:“淳于姑娘的这种提议极为有理,我们所带之物,并须与这柄‘青玄剑’的价值相当才对!”
宇文悲连声说道:“这样也好,我等计议既定,便不先再在这‘太行绝顶’,多作停留,各自散去,设法搜寻与‘青玄剑’价值相当的罕世青宝吧!”
欧阳美点头一笑,扬声说道:“既然如此,欧阳美必先行一步,在‘小孤山天刑宫’中,恭候各位!”
语音方落,忽然清啸一声,身形高拔六丈有余地,凌空纵起!
司空奇、淳于琬、宇文悲等三人见了欧阳美这种动作,均不禁为之愕然!
因为她这样身形一拔,必然落向千丈绝壑,纵然轻功再好,也难免粉身碎骨!
就在“碧目魔女”、“金手书生”、“九幽妖魂”等“武林三绝”,相顾惊疑之际,忽然听得夜空中又起啪啪振翼之声!
一只尾拖长长彩带,似风非风的绝大怪鸟,蓦地快如电闪一般,自绝壑冲天飞起!
鸟往上飞,人往下落,“江心毒妇”欧阳美轻飘飘地,恰好落身鸟背,回头向司空奇等人,略一拱手,隐没不见。
宇文悲“哦”了一声,怪笑说道:“原来欧阳美是收服了这样一只可供乘骑的通灵怪鸟,难怪她能及时赶下绝壑,取得‘青玄剑’,并悄悄飞上绝顶之巅,而使我们毫无所觉!”
这位“九幽妖魂”,在话完以后,向“金手书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于琬,微抱双拳,也自提气飞身,施展一种“入地飞魂”的怪异身法,袍袖拂处,化成一缕白烟射下。“太行绝顶”之上,淳于琬见已只剩下自己与“金手书生”司空奇两人,不由玉颊微红,欲言又止!
司空奇自从在“碧城道观”之内,享受了那场颇为奇妙的棺中艳福之后,对于这位“碧目魔女”,业已情苗渐茁,如今见了她这满面娇羞之状,不由地跨前几步,涎着脸儿,向淳于琬长揖为礼地,赔笑说道:“淳于姑娘,你难道还在对我生气?……”
一语未了,淳于琬便柳眉双挑,冷然叱道:“我怎么不对你生气?我还要打你八记耳光!”
司空奇因巳尝过两记脆生生的耳光滋味,见淳于琬一面发话,一面玉掌欲扬,不禁大吃一惊,赶紧吸气缩胸,以一式“急流回丹”退后丈许!
淳于琬原来当真想打他,见了司空奇这副吃惊之状,不觉为之嫣然失笑!
在有情人眼里,连嫫母都可以变作西施,何况淳于琬本就风华绝代,美似天人,她这回嗔作喜地嫣然一笑,简直百媚皆生,把个“金手书生”司空奇看得呆呆失神,不知应该向对方说些什么才好?
淳于琬得号“碧目魔女”,便是由于她曾经习练过一种旁门绝学,惑人心神的“碧目魔光”!此刘她见司空奇失神呆立之状,不由心中一动,暗想这种情势,正是自己施展“碧目魔光”的大好机会,何不对这位显然已对自己颇生爱意的“金手书生”,再复略施惩戒?
念动功凝,一双妙目中的微碧光芒,立即转变为深碧色泽!
司空奇何等武学?何等定力?本不会被淳于琬施展的“碧目魔光”,惑乱心神!但因他心中巳对淳于琬生情,这个情字的天然魔力,比“碧目魔光”的人为魔力还高,内魔既生心底,外魔再现眼前,自也就迷里迷糊地,被对方目光控制,入了魔道!
淳于琬看出他业已入魔,遂缓缓走到司空奇的面前,扬眉冷笑说道:“司空奇,我以为你有道天彻地之能,神鬼不测之机,原来你也不过只有这点能为定力?如今你所欠我的八记耳光,总该让我打个痛快了吧!”
说完,右掌一举,便向司空奇的左颊之上,狠狠掴去!
司空奇此时心神被制,欲拒无能,欲避无力,只得把两道充满真挚情意的迷茫眼神,凝注在淳于琬的玉颊之上。
并自嘴角间,浮现一丝苦笑!
他不曾练过什么“碧目魔光”,但两道眼神之中,居然也发出了一种由情而生的无形魔力!
淳于琬与他眼神一对,忽然心软起来,不忍重重打他,竟把那只狠狠掴出的玉掌,劲力一敛,只在司空奇半边俊脸之上,又似掴掌,又似抚摸地,轻轻碰了一下!
这一碰,碰得“金手书生”司空奇心中好不适意。
这一碰,碰得“碧目魔女”淳于琬脸上好不羞红。
淳于琬眼内碧光一收,微咬银牙,向司空奇扬眉说道:“司空奇,我要走了,去搜杀‘铁笔黄巢’鲍玉书,去处置‘飞天螟蚣’尤洪,并实践诺言,拜访北六省绿林道总瓢把子‘天香公主’杨白萍的泰山大寨!你最好转回南海,莫再跟来,因为淳于琬言出必行,你还欠我七记耳光,倘若再次被我制住,便没有今天这样便宜了,非把你打掉两颗大牙,以儆‘碧城道观’的棺中的轻薄之罪不可!”
说到“棺中轻薄”四宇,淳于琬霞飞两颊,红上加红,又复对面前这位风流俊逸的“金手书生”司空奇,狠狠盯了几眼,秀眉微蹙,柳腰轻旋,化成一朵碧云,飘然而去!
伊人已逝,香泽犹存,那阵萦绕在司空奇鼻中的女儿香气,竟代替了“碧目魔光”,依然发挥魔力,使得这位久经百战,初涉情场的“金手书生”,仍然迷迷惘惘地,独自呆立在这“太行绝顶”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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