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照诺言行事 堂主保老命
金龙堂主接喝道:“哪一个退缩,胡来就是榜样。”双手再一挥,旁边潘玉贵妃双双抢出,双剑指向沈胜衣。
潘玉左手叉腰,蜂尾剑抖开来,寒芒闪烁,目的似乎是首先扰乱沈胜衣的视线,贵妃用的却是一柄长长的软剑,一抖便是一阵惊心动魄的“飒飒”声响,毒蛇般寻隙抵瑕,在抓沈胜衣的破绽与要害。
这两个人用的剑都与一般有异,此刻用在剑上的也全都是虚招,可是以他们的修为,由虚变实亦不过刹那间的事情。
金龙堂主没有动,只是盯着沈胜衣,真正怕的也是这个人。
要抓到沈胜衣剑上的破绽并不是一件易事,但在贵妃潘玉这样的两个高手攻击下,沈胜衣的剑上亦不难露出破绽来,那潘玉贵妃也许都未必能够抓得住,金龙堂主却绝无疑问能够。
他要抓住的也当然是一击必杀,必死无救的刹那。
潘玉贵妃完全明白他的心意,也明白他能够抓住那刹那,他们二人必须付出相当的代价,可是他们已无选择的余地,对金龙堂主,他们事实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也明白若是不服从他的指示,他要对付的第一个人极有可能就是他们中的一个。
这个人的行事作风本来就有些疯狂。
现在他们只希望那一击之后他们都能够活下来,伤得不会太重。
沈胜衣同样明白真正的威胁所在,只是他也已没有选择的余地,他的右手已扣住那三枚得自黑狗接近透明的暗器。
那些大汉看见潘玉贵妃动手,如何敢再怠慢,呼喝着从四方八面一齐杀奔前来,这些人的武功虽然有限,但任何一个现在对沈胜衣都足能构成致命的危险。
却就在这时候,一阵呼喝声远远传来,竟然将那些大汉的呼喝声完全压下。
所有人齐皆一呆,连金龙堂主也不例外,循声望去,只见数十名大汉呼喝着从那边树林中涌出,挥动着兵器向这边杀奔过来。
那绝不是金龙堂的人,金龙堂主一眼便瞧出来,再看清楚,一张脸不由发青。
走在最前的赫然是当年他的四个宠妾之一,郭宽!
跟着郭宽的也就是盘桓在郭庄的英雄豪杰,小六在,湘江三杰也都在。
以郭宽对金龙堂的熟悉,要截下消息,找到这儿来并不是一件难事,只是,到底是什么令他改变初衷?
金龙堂主猜不透,也没有再猜,那刹那他已经看见了一个破绽。
沈胜衣的情绪到方才,在看见郭宽之前依然很平静,一直到看见郭宽才一下震惊,剑上也因此出现了空隙,潘玉贵妃都没有在意,只见双剑已因此封住了沈胜衣的剑。
他们也许只能够封住片刻,但已经足够,金龙堂主一声长啸,立即扑出。
在他旁边的查四一直在留心着,同时暴喝一声,连人带柱子硬硬从地上拔起来,凌空撞向金龙堂主,他所有的气力都用在这一撞之中。
金龙堂主应声回头,身形半空中一翻,踢出了一脚,正踢在柱子上,那条柱子迎脚一断为二,查四的身子虽然没有断,却已连着半截柱子倒飞出三四丈之外,口里鲜血狂喷。
看他直撞下地面的样子,那一脚绝无疑问已伤得很重。
金龙堂主这一脚踢出,身形亦落下,一声冷笑,接又拔起来,再扑向沈胜衣。
沈胜衣的剑仍然给潘玉贵妃双剑封住,将脱未脱,红绫被几个大汉远远隔开,有谁能够再替他阻止金龙堂主扑击?
有!天残门那个蝙蝠老瞎子,人动竹杖动,插向金龙堂主!
这实在大出金龙堂主意料之外,他的反应却也实在敏锐,半空中勉强转身,“嘣”的一声,竹杖刺穿了他胸前的龙袍,却是伤不到他的肌肉。
他探手立即抓住了那根竹杖,丘长老同时手一抖,竹杖中断,断杖再刺向金龙堂主。
贵妃目光及处,厉声大喝道:“丘长老!”
沈胜衣那刹那剑已经脱出,在贵妃疏神旁顾同时,一枚暗器疾射了出去,其余两枚接射向金龙堂主。
贵妃已在小心沈胜衣的剑,却不防沈胜衣用暗器,而且是这种暗器!
他出身天残门,却不是瞎子,听觉并没有瞎子的敏锐,听得破空声侧首不见暗器,一怔间,那枚接近透明的暗器已射进了他的眉心!
在他的眉心上立时出现了一个圆圆的血洞,一个身子亦被暗器上的力道撞得倒飞了出去。
金龙堂主再探手,又将那断杖抓住,一掌便要向丘长老拍下,突然转身,将丘长老连人带杖疾挥了出去,迎向那射向自己的暗器。
丘长老耳听破空声响,半空中身子勉强一弓,虽然避开了要害,那两枚暗器仍然打进了他的两腿,他毫不在乎,手弃杖,身形再一翻,双掌插向金龙堂主的咽喉。
金龙堂主也只是一探手,便将他双掌抓在手中,厉声道:“你竟敢背叛金龙堂,以下犯上!”
丘长老双掌已被他握碎,居然面不改容,而且笑应:“我这把年纪,有什么不敢做的?”
金龙堂主喝问:“又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也许我活腻了。”
金龙堂主怒吼,反手将丘长老掷在地上,手中断杖接掷出,空透丘长老胸膛,将他活活地钉在地上。
沈胜衣暗器出手,也知道救不了丘长老,随即掠前去,却给潘玉截下。
潘玉蜂尾剑截下了沈胜衣,冷笑道:“好一个侠客,也会用暗器暗算。”
沈胜衣道:“对付你们这种卑鄙小人,难道还要讲江湖规矩。”
沈胜衣道:“暗器是黑狗的,可惜伤你不着,否则他也不知如何感激。”
金龙堂主冷笑:“你胡说什么?”
沈胜衣道:“你知道他可能有危险,却不赶去援助他,只等在这里。”
金龙堂主道:“他的命是我的,你懂得什么。”
沈胜衣道:“任何人的生命你都不在乎?”
金龙堂主道:“最重要的是金龙堂的命运。”
沈胜衣道:“人若是都死光了,还有什么金龙堂?”
金龙堂主道:“只要我一天不死,金龙堂就-天存在。”霍地转身暴喝道:“住手!”
郭宽等人已经与那些大汉厮杀起来,闻声都停下,那一声事实有如霹雳一样震动每个人的心弦。
金龙堂主目光转落在郭宽面上,缓缓接道:“连你也背叛我了。”
郭宽道:“我早已不属于金龙堂。”
“你的命是我救的,不是我,你早已给抓回去砍头,活不到现在。”
郭宽道:“不错,可是前后我已经替你做了很多事。”
“还替我毁了方刚,将查四交给我,是不是?”金龙堂主目光一扫:“你听到了?”
小六应声道:“不管他做过什么事,只要他真心悔改,就是我们的好朋友。”
湘江三杰的老大接道:“若不是他,我们也不会找到这里来。”
“方刚也不是他杀的。”另一个接着道:“我们完全明白他当时的处境,也完全明白当时的心情。”
小六随又道:“他告诉我们一切的时候已准备给我们杀掉的了,我们当时事实也非常激动。”
金龙堂主冷笑道:“奇怪你们居然没有将他杀掉,是不是因为他还有利用的价值,可以替你们引路?”
小六说道:“只是因为我们明白他真的改邪归正,连死他都已不害怕,你这个金龙堂主还能够怎样?”
金龙堂主目光回到郭宽面上:“你真的已连死都不怕了?”
郭宽一面走向查四,一面道:“死得有意义总比白活好得多。”
金龙堂主笑道:“想不到你也会说这种话。”
郭宽道:“这个生死的问题事实已困扰了我很多年,没有这一次的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看得透。”
他随即在查四身旁蹲下来,查四双足支地,好容易爬起身子,吐着血道:“小郭,有你的,干得好。”
声已破,查四的伤实在很重,郭宽看着他,道:“我不知道应该怎样说,不是我,你……”
查四笑道:“你还这样说,是不将我当做朋友了。”
郭宽颤声道:“我们还是朋友?”
查四大笑道:“你这个臭小子,莫非以我是一个穷捕头,高攀不起?”
语声甫落,他突然一头栽倒地上,面上的笑容却仍然留着,没有随同他的生命消逝。
小六奔过来,看了看,突然大喝一声,挥刀斩向旁边一个金龙堂的大汉,与之同时,郭宽一声长啸,亦拔起身来,冲向金龙堂主。
其他的人也动了,一齐向金龙堂的人扑击,一个个势如疯虎,奋不顾身。
沈胜衣同时发动,连人带剑飞射金龙堂主,潘玉剑不及,而后追上。
金龙堂主呆了呆,身形才动,迎向郭宽,一面大笑道:“你这个嬲种,竟然敢与我动手?”
两柄短剑也就在这时候从郭宽袖中出现,双剑在手一齐扎向金龙堂主的要害,沈胜衣的剑也到了。
金龙堂主大喝挥袖,狂风疾起,左袖削向沈胜衣,右袖切向郭宽的双臂。
衣袖贯上内力,有如利刀,迎上沈胜衣的剑,裂帛一声,在剑锋上断飞。
沈胜衣的内力也许不如他,可是沈胜衣的内力用在剑上,总强过他的衣袖。
郭宽却被金龙堂主一袖掷得打了一个旋子,金龙堂主紧接扑上,郭宽身形未稳,双剑又刺出,狠而劲,这一次,双剑都刺在金龙堂主手上。
金龙堂主双手已从袖中伸出来,不知何时已戴上了一双金光闪闪的手套,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织成,那么锐利的剑尖竟然刺不进去。
郭宽目光及处,撤剑已不及,金龙堂主已然将他的双剑抓在手中。
“你可知道这是偷自大内宝库的东西,水火不侵,刀剑不入?”金龙堂主问道。
郭宽双手青筋蚓突,就是不能将剑抽出来,那边沈胜衣被衣袖一阻,潘玉已赶上,蜂尾剑截住去路,一冲再冲,都被潘玉拚命截下,目光及处,急道一声:“弃剑!”
郭宽没有弃剑,双脚疾起,踢向金龙堂主的小腹,金龙堂主这时候才松手,一抛,郭宽整个身子便倒飞出去。
金龙堂主身形紧接暴长,离弦箭也似射前,一拳接着击出,郭宽双剑急回,左手剑总算挡住了那一拳,未着地的身子受震再飞出。
金龙堂主接一声长啸,身形翻滚在半空,抢在郭宽之前,当头一手抓下。
金龙堂主闷哼一声,手一翻,抄住来刀,接一拳击向小六面门,小六急忙弃刀,翻身跃下,金龙堂主抓住手的刀同时脱手,掷向小六后心。
小六耳听破空声响,半空中身形勉强再翻,居然给他避过了那一刀,他半空落下,惊魂未定,金龙堂主已落在他面前,他双拳击出,打向金龙堂主胸膛。
他出拳很快,可是金龙堂主已落在他面前,他双拳劈出,打向金龙堂主胸膛。
他出拳很快,可是金龙堂主更快,他打出的双拳刹那竟变了打进金龙堂主双手内。
金龙堂主双手立即一紧,一阵骨碎声响,小六双拳飞碎,惨叫声中,一个身子接被金龙堂主抡得飞起来,迎向那刺来的双剑。
郭宽急心收剑,金龙堂主同时松手,双拳接出,一齐打在小六胸膛上,小六的胸膛立即塌下,一个身子却倒飞了出去,撞向郭宽。
郭宽不由伸手接去,一接之下,双臂竟被震回,小六的尸体又再撞上郭宽的胸膛。
郭宽连吐七口鲜血滚倒地上,双剑支地勉强站起来,金龙堂主等他站起来才再出拳,一连十多拳都打在郭宽的小腹上。
郭宽没有闪避,也不能闪避,他的一条左臂已给金龙堂主抓着。
这十多拳下来,他胸腹的衣衫尽碎,到金龙堂主松手,便一堆烂泥也似倒下。
金龙堂主这才吁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潘玉也就在这个时候倒向他身上。
蜂尾剑仍在潘玉的手上,他握剑的右臂却只差一点儿没有齐肘断去,身上十多个剑洞鲜血狂喷,一般衣衫已被鲜血染红。
金龙堂主没有伸手接,反而一拳痛击在他背后,将他打飞,撞向沈胜衣,潘玉本来还有气,这一拳却将他仅存的气都打尽。
他是要活命才逃向这边,那知道金龙堂主非独没有救助他,反而将他杀掉,那刹那他才后悔。
后悔为啥要阻挡沈胜衣,为什么不乘沈胜衣冲向金龙堂主,要救郭宽小六等人的时候逃命。
他也实在尽了全力阻挡沈胜衣,也本来自信可以支持到金龙堂主回到这边,那知道沈胜衣一急之下,攻击竟然是那么凌厉。
一个不在乎生死,一个在乎,不在乎的一个武功又是在乎的那个之上,当然是不在乎的那个占尽优势。
沈胜衣非独攻势凌厉,而且用的都是险招,潘玉的剑路一被看破,根本就已接不住他的攻势,中了第一剑,很快便第二剑第三剑。
中第一剑潘玉的斗志便已经崩溃,然后突然发现对死亡是那么恐惧,也不用沈胜衣怎样追,自行向金龙堂主这边退来。
沈胜衣其实并不希望这样,潘玉的斗志虽然崩溃,仍然能够阻止他的行动,使他不能够迅速接近金龙堂主。
潘玉当然无意再阻止沈胜衣,可是沈胜衣向金龙堂主迫近,便等如向他迫来,那片刻他竟然想不到,只要他将路让开,便反而能够逃命,只知道最安全就是在金龙堂主身边。
沈胜衣没有想到这许多,潘玉在他来说是一个障碍,他必须清除这个障碍,到潘玉退到金龙堂主身边,他却是很自然地考虑到借助潘玉,击倒金龙堂主。
金龙堂主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立即将潘玉击飞,虽然是很少出手,金龙堂主到现在仍然没有改变原则,不惜杀掉任何人以保障自己的安全。
他没有跟着出击,这当然是因为也看出沈胜衣不比其他人,潘玉也不是沈胜衣的朋友,很难以潘玉来杀一个措手不及。
事实沈胜衣根本不理会潘玉的生死,一剑迎出,将潘玉的尸体挑过一旁,他也没有扑前去,一看金龙堂主的神态他亦已知道潘玉对他的攻势一些作用也没有,索性由金龙堂主清除他们之间这个障碍。
然后他们所有的动作都停下来,所有目光,剑一样在半空交击。
周围的恶性战没有停下,金龙堂一伙却显然已处于下风,一个个都是无心恋战的样子,他们原是士气高涨,但看见胡来及贵妃先后败在沈胜衣手下,天残门的老瞎子临阵倒戈,郭宽率领群雄杀到来,信心亦为之动摇,再看见潘玉也倒下,更就大受打击。
湘西三剑已到了红绫的身旁,三柄剑组成三才剑阵,非独护住了红绫,也展开了前所未有的威力,将迫近来的金龙堂的人一一刺杀。
金龙堂主一看便知道大势已去,唯一的机会就是将沈胜衣击杀,沈胜衣一倒,其他人纵然死战不退,要解决也不会太困难。
金龙堂主的人还有那么多,只要他们恢复信心同心合力,应该可以将来人杀尽。
要将沈胜衣击倒,当然是金龙堂主的事情,他也是金龙堂灵魂,事实金龙堂一伙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二人的身上,群雄也一样,二人才对峙,他们的动作不觉便缓下,然后各向各靠拢,不过片刻,便分成了两组,仿佛有默契的,随即退开。
恶战也随着停止,周围一刹那变成一片死寂,受伤倒在地上的,也不觉停了呻吟。
沈胜衣金龙堂主仿如未觉,仍然是那样对峙,不发一声,也无动作,只有目光继续交击,突然都凝结,相抵在半空。
那就像是四柄长剑剑尖对剑尖相抵在半空,能够看到他们目光的锐利的人,也会同时发现他们的处境是如何的险恶,偶一失误,剑尖滑开,便会丧生。
金龙堂主第一个开口:“好,别人说你是年轻一辈最强的一个,我一直都有些怀疑,现在却是不能不相信这个事实。”他虽然说话,目光并没有变动,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相信并不多。
沈胜衣绝无疑问是其中的一个,冷应道:“阁下也是我平生所遇的有数的几个高手之一。”
金龙堂主道:“武功练到我这个地步的人相信不会太多。”
沈胜衣道:“不是没有。”
金龙堂主道:“你以为你能够将我击倒?”
沈胜衣道:“好像你这样不怕死的人倒是很少见。”
金龙堂主道:“我堂堂金龙堂主怎么会怕死。”
沈胜衣道:“堂主这话大概还没有考虑清楚便说出来,今天到这里来的英雄豪杰,又有哪一个是怕死的。”
金龙堂主道:“那都是笨蛋。”
沈胜衣:“正如我一样。”
金龙堂主沉声道:“这个帐金龙堂一定会算清楚。”
沈胜衣:“那我们现在就一决高低。”
金龙堂主道:“好爽快的人。”他的目光仍然不支,双手却动了,一阵指节声响,目光仿佛更闪亮。
沈胜衣道:“但你却是不算,要走,我们还是会让你走。”
湘西三剑等人一个都没有作声,显然无论沈胜衣怎样决定,他们都会绝对地服从,他们信任沈胜衣就正好他们信任郭宽一样。
江湖人的豪情侠气有时也的确不能够以常理来推测。
金龙堂主大笑道:“我这么一走,在金龙堂中以后还有人信服?”
沈胜衣道:“不管怎样,金龙堂的人今天都绝对阻止不了我们将花名册送走,此地金龙堂的人虽然多。我们的人也不少,而且每一个都准备拚命,拚到底,而前行不远便是大城,你们不能够追进去。”
金龙堂主道:“你们进了大城难道就能够将花名册交到白玉楼手上?”
沈胜衣道:“我知道金龙堂在附近官府都有认识约人,但我却绝不以为有人敢欺瞒白玉楼,甘冒抄家灭族之险,我也绝不以为金钱收卖来的人会有我们这种不顾一切,视死如归的豪气。”
湘西三剑的老大忍不住插口道:“我们也不以为金龙堂的人会有这种决心。”
金龙堂主冷笑道:“我只知道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属下怀疑我的话。”
沈胜衣摇头:“你总不成终此一生去报复,即使如此也未必能将他们杀尽。”
金龙堂主道:“他们无论如何都绝不敢不尽力。”
沈胜衣道:“这你又错了,他们应该都知道我们无意将他们赶尽杀绝,只要他们改过自新,不再为非作歹,事实他们没有你们的支持,亦不会坏到哪里去。”
金龙堂主道:“我们不惜一直支持包庇他们,也要他们绝对的服从,否则——”他冷笑,恶毒的冷笑。
沈胜衣淡然道:“你们现在还剩下多少人?”
金龙堂主一怔,胡来已死,贵妃潘玉亦丧生,天残门最高辈份的丘长老倒戈,他能够用的好像胡来这一级的人现在也已没有。
沈胜衣语声陡高,接道:“花名册一定能够送离这里,只要送离这里金龙堂便会消失,对我们迫得太紧,后果便越严重,有哪一个金龙堂弟子不愿将兵器放下来,有哪一个金龙堂的人不愿意活下去?”
没有人作声,几个金龙堂弟子不觉将兵器垂下来,沈胜衣接道:“要走的,现在可以走了。”
金龙堂的人有些在面面相觑,金龙堂主目光终于动摇,一闪,厉声道:“没有我的许可,谁要走,谁便得丧命!”
湘西三剑的老大截道:“你应付我们都已心有余,力不足,哪还有余力去杀别的人?”
金龙堂主厉声道:“你不妨看看,他们会不会听你们的离开。”
湘西三剑的老大接道:“我跟他们又不认识,怎知道他们的心意,只是看他们也不是这么愚蠢的人,这么好的机会也不懂得离开。”
金龙堂主道:“这算什么机会,只有同心合力,杀掉敌人,取回花名册才是办法。”
“你当然希望他们拚命取回花名册,但他们应该想到拚命与否结果都是一样,再想清楚便知道如何取舍。”
金龙堂主道:“少废话,他们绝不会听从你们,上你们的当。”
湘西三剑的老大身子一转,大叫道:“你们还不走还等什么?”
金龙堂主接一声断喝:“上!”一顿又喝道:“哪一个不要命的只管走!”
没有人上,一个个面面相觑,湘西三剑的老大忍不住笑道:“哪有这么笨的,四方八面离开,我们就是阻止不住,他又能杀得你们多少人?”
语声甫落,金龙堂的人已然有反应,突然齐呼一声,已然四散离开。
金龙堂主怔在那里,那的确是事实,他总不能一个个追上去杀掉,何况他一动,沈胜衣他们亦会发动,将他截下来。
他的目光更冷酷,一声也不发,那些金龙堂的人跑得很快,大都往树林里闯,群雄没有作声,只是等在那里,看着金龙堂主,只有红绫,眼瞳中不觉露出了伤感的神色来。
打破默沉的也还是沈胜衣,道:“堂主现在可以离开了。”
金龙堂主冷笑道:“我要离开随时都可以离开,用得着你来说话?”
沈胜衣道:“我只是提醒堂主,现在是时候了。”
金龙堂主冷笑道:“你就是不怕我赶上去,将金龙堂的叛徒杀掉。”
沈胜衣淡然道:“那是金龙堂的事情,我们管不着。”
金龙堂主道:“好一个沈胜衣,也懂得用这种卑鄙的离间之计。”
沈胜衣只是道:“无论我们怎样卑鄙,都不及金龙堂中人万一,他们就是死也死有余辜,我们的人何必理会?”
金龙堂主道:“这是说我若是动手,反而遂了你们的心愿。”
沈胜衣道:“我们若是有顾虑,担心报复,根本就不会做这件事情。”
湘西三剑的老大紧接道:“跟他说他也不会明白的,好像他这种人,又怎会明白侠义中的人的心情。”
金龙堂主道:“我只知道你们也是人,也有人的弱点,有机会我倒要看看,在孤立无援下,你是否也是这般豪气。”
湘西三剑的老大道:“不管怎样,我们明知道要跟金龙堂的人拚命,但到现在仍然没有一个人退出。”
金龙堂主道:“只是因为沈胜衣。”
沈胜衣截道:“错了,他们赶来的时候根本不能够肯定我是仍然生存。”
一个大汉应道:“我们却相信你绝不会这么容易被击倒,而不管怎样,我们都会赶来尽力完成这件事。”
沈胜衣道:“这到底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金龙堂主大笑起来:“天下间真的有这么多傻瓜?”
他的眼中却一丝笑意也没有,沈胜衣看在眼内,也看出了他的心意,回头看看红绫,道:“我们都已经尽了力。”
红绫摇头道:“你们不能够改变的事情,我当然也不能够,无论你们决定了怎样做,我都会同意,站在你们那边儿。”
“畜牲——”金龙堂主一张脸板起来:“你立即给我滚过来,我或者考虑饶你一命。”
红绫一些反应也没有,金龙堂主接道:“连孝道你也不懂,还说什么?”
红绫凄然一笑,仍没有回答,沈胜衣道:“这个时候阁下又何必说这些话,要走便走是了。”
金龙堂主道:“哪走得这么容易,我也绝不以为你们会这么仁慈,只怕我还未回到家,官兵便会蜂拥而至。”
沈胜衣道:“你这样也是不足为怪,要一个不讲信用的人相信别人的承诺,原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金龙堂主接问道:“那又怎样?你说说?”
沈胜衣道:“阁下喜欢怎样便怎样是了。”
“小狐狸到底露出尾巴来了。”金龙堂主放声大笑。
沈胜衣无言叹息,红绫那边道:“沈大哥不要再多说了,我和其他人都很明白,你是不要我难受,可是在决定这件事之前我已经考虑清楚,绝不会后悔,也准备接受任何打击。”
沈胜衣道:“我只是本着查捕头的主意,希望能够将这件事以比较和平的方法解决,现在怎样便怎样,也实在无话可说的了。”
金龙堂主也没有再说话,吸气,再握拳,骨节响声更急烈,就像是鞭炮也似的。
沈胜衣似乎无动于衷,衣衫却无风自动,袖扬处,右手露出来,扣着的两枚接近透明的暗器寒光一闪。
金龙堂主的目光同时一闪,忍不住又道:“你还有这种暗器。”
沈胜衣道:“这是黑狗用的暗器。”
金龙堂主道:“黑狗用的暗器你当然也能够用,只是你与黑狗好像是同一类人。”
沈胜衣道:“我已经说过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决斗,任何有助解决这一场决斗的兵器暗器办法我都会使用,以击倒敌人为原则。”
金龙堂主大笑道:“好一个名侠,我总算见识到了。”
沈胜衣道:“你大概还没有忘记我就是以这种暗器射杀贵妃。”
金龙堂主道:“这笔帐也本该由我来算的。”
沈胜衣说道:“那你小心这种暗器好了。”
金龙堂主冷笑道:“你若是以为我恐惧这种暗器你可就错了。”
沈胜衣道:“我只知道这种暗器比一般的更难防备,对这一战很有帮助。”
金龙堂主一张脸猛地沉下来,道:“难怪你能够活到现在,这些年来你到底做过多少不择手段的事情?”
沈胜衣道:“我也是只记得那是有此需要,而事后我也绝不会为此难过。”
“也正如这一次,只要你能将我击倒,别人只会大声叫好,绝不会计较你用的是什么手段。”金龙堂主咬牙道。
沈胜衣道:“应该就是了,而我也绝不会计较这些。”
金龙堂主道:“你现在可以动手了,还不施用你的暗器?”
沈胜衣道:“我知道在什么时候用的,你小心了。”
金龙堂主冷笑道:“天残门对暗器一向有研究,尚且逃不过你的暗器一击,我当然非要小心不可了。”
话声一落,他的脚步开始了移动,不太快,却是一定的距离,骨节又响动起来,令人听来魄动心惊。
沈胜衣没有随着移动,只是目光随着转,到金龙堂主走出了七步他才走一步,那一步之间,全身上下呼应得非常紧密,简直就无懈可击。
金龙堂主当然看得出,沈胜衣也一样看得出金龙堂主就像是一只刺猬,已作好准备,应付任何突然的出击。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也齐皆凝神静气,这一战,绝无疑问是惊天动地的一战,对练功之人当然有很大的诱惑。
只有红绫,抱着花名册颓然坐了下来,头亦垂下,眼睛虽然也是望着那边,眼神却是那么的呆滞,眼珠子仿佛已凝结成两颗石珠子。
看到这样的一双眼睛,实在不难令人怀疑这双眼睛是否还能够看见东西。
她的心情也绝不难明白。
风急吹,金龙堂主终于在风中飞舞,有如神龙经天,“金龙探爪”,伸手往沈胜衣头上折下,这一动声势并不怎样惊人,而动作之美妙却是很少见。
沈胜衣的动作一样美妙,也同时飞舞在半空中,金龙堂主一抓再抓都抓他不着,他的剑随即到了眼前。
金龙堂主双掌立时一拍,在他拍实之前,沈胜衣的剑已经撤回,他双掌也没有拍实,刹那一变,抓着沈胜衣的剑,沈胜衣一面闪避一面还击,身形兵器混成一体,毫无破绽,用剑用到他这个境界的人实在不多,但内功练到金龙堂主那个地步的人亦一样少有。
金龙堂主吸气吐气,也不见怎样动,一个身子便翻腾在空,出手十七招攻势。
沈胜衣应付得并不易,但仍然能够保持三成攻势,两个人的动作看来虽然很平淡,却已看得旁边的人捏了一把冷汗。
他们的攻击非独出人意料,速度、角度亦是在他们意料之外,不过片刻,彼此身上几乎每一寸都已会被对方攻击,但都没有被击中。
汗从沈胜衣的额上淌下来,金龙堂主亦没有例外,这是他从来没有的情况,他没有在意,这下子信心不由得动摇起来。
沈胜衣内功虽然没有他的好,但胜在年轻,而且生活也非常正常,这许多优点已足以弥补他的缺点,再说他终年在江湖上奔走,在刀锋下打滚,临敌经验的丰富只怕没有多少人能够及得上。
这些年来金龙堂主却是一直在养尊处优,已很少出手,以金龙堂高手之多,势力之大,组织之秘密,能够闯到总坛的人可以说一个也没有,他虽然没有一天歇下来,不停的苦练,到底只是死功夫,沈胜衣的却是活的,这死与活之间又已有一段距离,两人的武功也因此而更加接近。
沈胜衣交手下来,立即便发现了金龙堂主的弱点在缺乏实际经验,可是他并没有因此而轻视金龙堂主,出手反而更加小心。
金龙堂主看出沈胜衣的小心,也因此更觉得这个人的可怕,这种可怕的感觉也已不知多少年没有出现过,这时候突然出现,在他的感觉,当然是既突然而又陌生,他的信心也因此而更动摇。
沈胜衣仿佛并无所觉,虽然能够争取更多的攻势,却仍然保持三成攻势,也因此他有足够的时间来观察,金龙堂主的招式变化,他是一个聪明的人,也是一个武学的天才,任何招式,尽管变化怎样快都难以逃过他的眼睛,而任何招式只要用上第一遍他便能够抓住其中的破绽,予以破解,除非他根本没有出手的时间。
好像金龙堂主这种高手当然不能够与一般人相提并论,他所用的招式尽管变化不多,也比较简单,却已是化腐朽为神奇,没有足够的时间观察,根本不能够找到其中的破绽所在,沈胜衣很明白一般高手与金龙堂主这种高手的分别,所以他不急着抢攻,将时间用在观察上。
金龙堂主看出他的心意,也看出这样下去只要招式重复,沈胜衣致命的一击便立即会攻进来,可是他怎能肯定自己的攻势不会有重复的招式。
他忽然发觉原来自己的记忆力早已衰退,那种可怕的感觉又深了几分,但他的攻势仍然没有停下,只是缓下来,也变得更加完整,他当然知道这虽然有助他的记忆,却也有害处,沈胜衣将会因此而看得更清楚,领悟得更多,除非不发现破绽,否则,攻击也一定更加凌厉。
他也当然想用几下子重击,将沈胜衣击倒,省得麻烦,沈胜衣却避重就轻,尽量避免与他拚命,这除了沈胜衣已掌握这一战的必胜之道,也没有其他解释的了。
这样下去,到底能够维持到什么时候?金龙堂主实在有些怀疑,他其实已无意与沈胜衣拚命,他就是那种人。要拚必须有相当把握,拚下来也必须不要伤得太重,否则便一些意思也没有,而且他还要应付其他那么多人。
他绝不肯妥协,也绝不想死,这是他最矛盾的地方,也是他最为难的地方,他原先要几下子诱沈胜衣一露出破绽,以雷霆万钧之势将之解决,再对付其他的人。
其他的人在他的眼中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他有绝对的把握将之一一迅速解决,就像解决查四,解决小六,天残门那个老瞎子丘长老。
在他眼中就只有一个沈胜衣可以一战,可是他要解决这个沈胜衣已经成问题。
然后他突然有了主意。展开前所未有的猛烈攻击,由缓而快在他来说实在是最简单不过的事,也转变得非常突然,有如一阵狂风骤然吹至,与之同时他舌绽春雷,发出了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咆哮声,沈胜衣被他迫退,一下子倒退了三丈,这一阵攻击的猛烈非言语所能形容,也不是沈胜衣所能够一一化解。
旁观的人齐皆动容,在他们眼中,金龙堂主的攻势雷霆万钧,将沈胜衣迫得完全没有抵挡还击的余地。
红绫看着忍不住亦站了起来,金龙堂主继续抢攻,一个个巨浪也似向沈胜衣撞击,一次比一次凌厉。
沈胜衣继续倒退,这一次已退得没有那么急那么远,虽然退,并没有倒下,能够不倒,也就是说能够反击了。
金龙堂主随即第三次抢攻,这一次显然更凌厉,咆哮声动地惊天,就是这种声势已没有多少人能够发出来。
他咆哮声中迅速地击出了一百零八拳,一拳比一拳威猛,那一双戴上金手套的双手有如一片金网向沈胜衣罩去,再一变仿佛变成了一道金墙。
沈胜衣再退,金龙堂主再一声咆哮,似乎就要将那一道金墙压下去,连沈胜衣也有这种感觉,哪知道一吼之下,那道金墙反而消失与无形,金龙堂主的人也仿佛消失,变成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反扑向红绫那边。
没有人想到他会有此一着,连沈胜衣也没有,事实上那道金墙对他的威胁的确大得很,只要金龙堂主再加一把劲,将那道金墙推下去,他若是硬挡,不难变成互较内功之局,以他的内力修为,不难被金龙堂主硬硬震成重伤,若不硬挡,而后退,则不免先机顿失,形成一面倒之势。
也所以沈胜衣那刹那只是考虑如何应付金墙的压力突然消失,难免以为头一刹那茫然,他所有的反应都在金龙堂主意料这中,连他发暗器的一着也不例外。
他一怔暗器先出手,身形接展开,扑向金龙堂主。
那枚暗器接近透明,若是能够在适当的机会射出,不容易应付,但现在这样用来,与一般的暗器并无分别。
沈胜衣当然不是一般的高手,暗器在他用来也不是一般暗器高手所能够比得上,可是金龙堂主,也不是一般的高手,耳听风声,一袖狎然反挥,将射来的暗器拂落,这一拂落虽然影响到他的身形,但不足以影响到沈胜衣追上。
沈胜衣身形已放尽,但高手相击,快一步就是快一步,很难追回。
一拂同时金龙堂主身形业已落下,保护在红绫身外的湘西三剑的反应也绝不慢,人剑当中,天地两剑左右齐来,却也是一怔之下慢了那半分,不能够再在金龙堂主动手之前组成一个完整的三才剑阵。
那虽然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的空隙,一般高手即使能够看得见,未必能够抓得稳,金龙堂主便不同了,立即抢着,抓住了天剑的剑尖,在天人二剑之间一欺而入,地剑立时为人剑所阻,完全起不了作用。
人剑立即刺金龙堂主,一口气七剑,连刺七处大穴,天剑在左掌同印出。
他们快,金龙堂主更快,身形往天剑一迫,让开人剑,一掌接印在天剑胸膛上。
这一掌比天剑那一掌只快了半寸,但半寸已经足够,天剑一个身子立时飞出,飞撞向扑来的沈胜衣,手中剑同时断为两截。
金龙堂主随即转身,以捏着的半截断剑接下了人剑的剑,一掌又夺隙而入,切在人剑咽喉上。
只一掌他便切断了人剑的咽喉,反手接抓着人剑的脖子,抓鸡也似地一把抓起来迎向沈胜衣的剑,手中断剑接着弹向地剑。
地剑身形转过来,一剑抢救不及,那截断剑便射进了他的心窝,他大叫一声,一个身子飞摔开去,倒地不起。
以金龙堂主的内功,那截断剑就是不射正心窝,亦足以震碎他的尺脉,取他性命。
沈胜衣的反应不能说不快的了,手一抄天剑,将他送到一旁,身形同时从那个方向转入,剑刺金龙堂主,哪知道金龙堂主竟然以人剑的尸体快速迎来,那虽然是尸体,沈胜衣的剑还是不忍刺进去,而即使刺进去亦只能够阻止尸体的去势,对金龙堂主的行动并无影响,所以他再闪开,然后再一次转入。
金龙堂主意料之中,手一松,尸体飞出,撞向沈胜衣,身形再次扑向红绫,才一动,他突然怪叫一声,整个人呆住。
一柄剑已抵在金龙堂主的咽喉上,这一剑来得很突然,尤其是在金龙堂主,他看见这支剑,却并未考虑到这支剑会向自己进攻。
这当然就是红绫的剑,红绫看着金龙堂主扑来,也看着天剑重伤在金龙堂主掌下,人地双剑丧命,那刹那,她简直就像个傻瓜,怔在那儿。
虽想她已经背叛金龙堂,与她的父亲作对,但面对面还是现在。
到底是他的父亲,她的剑如何能够刺出去。
也许她的剑刺出能够阻止金龙堂主的攻势,救回地剑人剑的性命,可是那片刻她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一怔之后她才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终于出剑,这一剑的确在金龙堂主意料之外,金龙堂主原就是有一种自信,这个女儿虽然背叛了自己,在自己面前怎也不敢动手。
红绫的反应一如他所料,所以她在红绫出剑那刹那之前,还是以为花名册手到拿来,再抓住红绫开路,然后立即离开这地方。
哪知道红绫的剑还是动了,快而准,他虽然及时让开,还是不免给剑抵在咽喉上,森寒的剑气直侵肌骨,也就像一盆冷水当头倒下。
他怪叫,呆住,那刹那,沈胜衣任何的一击都足以将他击倒,但沈胜衣并没有出手,剑只是暴长,抵在金龙堂主后心的要穴上。
金龙堂主没有动,他不怕红绫的剑,也绝对有把握在红绫的剑刺入咽喉之前将红绫击倒,可是他却完全没有把握让开沈胜衣的剑。
他已经感到沈胜衣那支剑的剑气,剑尖盘罩在心脏周围,只要他一动,便会一齐扎进去,他绝对相信沈胜衣能够及时刺出这一剑。
周围群豪随即发出了一声欢呼,一齐涌近来,金龙堂主虽然愤怒,那一股愤怒的火焰却被沈胜衣在剑上的寒气压下来,他的目光却仍然那么凌厉,落在红绫的剑上,再转到红绫的面上。
红绫的目光颤抖,眼神亦一样,她很想将剑移开,将视线移开,可是就像着了魔也似怔在那儿,浑身的血气仿佛都正在凝结。
金龙堂主盯着她,终于开口:“好女儿,我的好女儿!”
红绫的眼泪不觉流下,金龙堂主反而笑起来,接道:“你现在心满意足了,金龙堂主完了,爹完了。”
红绫嘴唇颤动,整张脸都颤动起来,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金龙堂主又道:“你的剑怎么不刺进来,爹死了你大可以放心去做你的官家小姐,下手嘛,怎么还不下手?”
红绞仍然不作声,沈胜衣后来终于开口:“红绫不会出手的,她只是阻止你拿花名册。”
金龙堂主冷笑道:“你这个臭小子神气什么,不是我这个不肖女儿你能够干出什么来,连查四你也救不了!”
沈胜衣道:“一个人的力量当然有限,我也不否认武功,我不是你的对手。”
“你承认打不过我就好了,你们这群所谓侠义中人,除了众殴还懂得干什么?”金龙堂主大笑道:“我今天虽然要倒了,还是瞧不起你们。”
沈胜衣道:“瞧得起与瞧不起翻随尊便。”
金龙堂主道:“那你可以下手了,还等什么。”
沈胜衣的剑应声而动,顺脊而下,连点金龙堂主左右十二处穴道,他的剑一动金龙堂主便已察觉,第一个偏差便是反击,沈胜衣只封他的穴道却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他原是准备沈胜衣剑击他的要害,他也有绝对的信心,在沈胜衣剑刺到要害,在死亡之前,反击沈胜衣,将沈胜衣击伤,哪知道沈胜衣用剑,只封穴道。
在别人来说,这当然不是一件易事,可是在沈胜衣这种内外功兼修的高手,却是很简单,剑在他用来,要利可以穿金裂石,要钝则可以虽中而不伤人,而剑气不透过剑尖射出,直透穴道,较之以指点穴,成有过之。
距离这当然缩短了很多,金龙堂主念头方动,穴道已然被封住,浑身不由一震,其他的穴道亦迅速被封上,血气停止了运行,动作亦停顿。
红绞的剑这才从金龙堂主咽喉上移开,“呛呛”堕地,一个身子随又颤抖起来,有如秋风中的芦苇。
沈胜衣的剑也垂下,一个大汉即时嚷起来:“我们将他拿到官府里。”
其他人哗然相和,沈胜衣等他们静下去才道:“金龙堂主可以没有信用,查捕头不能。”
各人更静,沈胜衣接道:“查捕头答应的也不是别人,就是她。”他的手轻拥着红绫的肩膀。“大家……”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个大汉已嚷道:“沈兄弟不必说,我们若是乘人之危动金龙堂主就是畜牲,天诛地灭。”
其他人也哗然应诺,红绫的眼泪再汩汩流下,沈胜衣接道:“大家收拾好一切,我们尽快离开这里,将花名册送进官衙去。”
众人应声散开,金龙堂主干瞪着一双眼,若说目光能够杀人,沈胜衣红绫只怕早已碎尸万段。
红绫没有望金龙堂主,一直垂下头,到要离开的时候她才跪下,向金龙堂主叩了三个头。
金龙堂主反而闭上眼睛,看也不看,他听着各人脚步声去远,才把眼睛张开,他已看不到沈胜衣他们,也看不到一个活人,只是金龙堂属下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他没有动弹,随即抑压住激动的心情,运行体内的真气,暗里将穴道冲开,这当然不是一件易事,可是他并不放弃,失败了一次,再来,一次又一次的运行真气冲向被封的穴道。
沈胜衣那样封住了金龙堂主的穴道,其实已等于封住了他的真气,但那刹那他仍然能够将两股真气运行到双臂上,也就是利用这两股真气加迫向被封住的穴道。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金龙堂主的内功修为事实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若非沈胜衣那种高手,只怕连他的穴道也封不住。
那两股真气虽然不怎样强劲,仍然能够震动被封住的穴道,也在他的驾驭下,运行不息,一次震不开,再一次,循环不绝。
荒原上一直是静悄悄的,没有活人再到来,连鸟兽也仿佛被那一场血战惊散,风吹过,血腥味仍然那么浓重,使人欲呕,这景象也不难令人有进了阿鼻地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