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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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梅花最终能答应叶莎丽近乎苛刻的条件,与海南来的那个小伙子有一定的关系。
  海南来的小伙子姓熊,叫熊伟业。就是要建立一番丰功伟业的意思。名字不错,只可惜姓不好。当然,也不是完全不好,其实听上去音还是不错的,像“英雄建立丰功伟业”一样,但是不能写,一写出来,英雄就变成狗熊了。上初中的时候,熊伟业曾经为此苦恼过,因为熊伟业从小志向是当总统,一想到将来被人民称作“熊总统”,就想改姓。上高中的时候,现实了一点,知道中国根本就没有总统你,而且在有限的时间之内这个状况也不会改变,就是逃离祖国,跑到美国,美国那么民主,也有严重的本位主义思想和小农经济意识,只允许美国本土出生的人参加总统竞选,中国出生的人去了美国之后,连竞选资格都不具备,更不要说成为“熊总统”了,所以,高中之后熊伟业对自己的姓不是很在意了。并且自我安慰地想,一个人姓什么甚至叫什么都无所谓,姓名无非就是一个代号而已,只要能做出一番大事业。姓什么或叫什么无所谓。如果不是出了一个毛主席,谁能认为鸟毛的“毛”是一个好姓?
  因为想当总统的缘故,熊伟业一直严格要求自己。特别是上初中的时候,是个标准的积极向上的乖孩子。比如对异性,熊伟业曾经充满了好奇心,对班上的漂亮女生甚至是年轻漂亮的女老师,也有过想入非非,可一想到自己将来是要当总统的,怎么能“流氓”呢,于是,曾拿出极大的克制力,把一切幻想扼杀在萌芽状态,强迫自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但凡事都有例外,有一次和邻居家大姐姐打闹,不知道为什么打闹,反正是很开心地开玩笑,非常开心,非常疯,最后竟然把大姐姐压在了床上,他心里一惊,怕大姐姐翻脸,可大姐姐不但没有翻脸,相反,还立刻停止了“反抗”,顿时变得顺从起来。是那种熊伟业从俩没有感受过的顺从,明显是希望他就那么压着不起来的样子。那一刻,熊伟业像忽然明白了许多,却又似乎突然糊涂起来。要不是大人正好回来,接下来发生什么很难预测。事后回想起来,熊伟业既害怕又兴奋,所以至今记忆犹新,估计将要记忆终生。
  上高中之后情况发生了变化。一是因为当总统的理想彻底破灭了,二是开始梦遗,并且梦遗这种事情是在晚上睡着之后发生的,熊伟业想克制也克制不住,不得不容忍自己“流氓”。好在学校已开设生理卫生课,知道这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不一定是“流氓”,减轻了熊伟业的罪恶感。
  不用说,第一次导致梦遗的梦仍然与邻居家大姐姐有关。梦见又和大姐姐打闹,仍然闹到床上,但梦毕竟是梦,有些地方不合逻辑。明明两个人是穿着衣服在床上打闹的,却突然发现两个人都没了裤子,于是,熊伟业梦见自己的器官和大姐姐的那地方碰在了一起,熊伟业感到自己那地方一热,就一弹一跳地喷射出来了。可此时的大姐姐家已经搬走了,他们不是邻居了,并且大姐姐已经上了大学,是真正的大人了,熊伟业不要说和大姐姐打闹了,就是想见到她都比较难,除非自己也考上大学。
  虽然不指望当总统了,但良好的习惯已经养成。包括想做一番事业的习惯,以及认真看书学习的习惯。所以,虽然受到成长问题的困扰,却也还是顺利地考上大学。不但顺利地考上大学,而且还考上比邻居大姐姐更好的一所大学。两所大学都在省城。熊伟业一到学校就跑去找大姐姐,一共去过两次。第一次去没有找到,第二次仍然没有找打,却打听到大姐姐的去向,熊伟业知道大姐姐去外地实习去了。春节回家,熊伟业感觉自己是大学生了,是大人了,追女朋友不能算“流氓”了,终于鼓足勇气找到大姐姐家。这次他终于如愿地见到了大姐姐,大姐姐变得更加漂亮和有气质了,可是,大姐姐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人,一个男人。熊伟业非常不情愿地发现,大姐姐已经有男朋友了。
  这件事情给熊伟业的打击很大。他为此伤心,还不能对人说,只能默默地承受心中流血,暗暗地发狠,将来一定要做一番事业,不能当总统,起码要当省长。等当上省长了,再把一切告诉她,让她后悔吧!
  为了当省长,熊伟业大学毕业之后又一口气考上了硕士研究生,并且在报考硕士研究生的时候,他改了专业,由工科改报社会科学。本以为跨学科报考很难,因此复习格外用功,没想到考了个高分。他忽然发现,上工科的人吃亏了,学的课程比社科多,难度大,将来出来还只能从最基层做起,不要说当省长了,就是做个工段长都很费劲。熊伟业硕士研究生都毕业了,他的那些大学同学还没有一个混上车间主任,这要是熬上省长,猴年马月?
  熊伟业读社科类硕士研究生的目的就是想一步进入国家机关。大学四年,由于一心想当省长,熊伟业把当官的路子琢磨个透。他发现,要想做官,必须进入大机关。大机关根本就没有“科”,更没有“股”,好好干,只要稍微一提拔,就是“处长”,相当于下面的县太爷。可如果不是进大机关,而是从基层做起,比如像他的大学同学那样分到县机械厂,要想熬到县长,估计一辈子都没指望,比从大机关熬到部长都难。而部长就是省长啊。所以,熊伟业跨学科报考了社科类硕士研究生。但是,研究生毕业之后,他却没有被分到国家机关,而是留在了研究所。要说这事,其实怪他自己。
  熊伟业的导师是个非常实在的人,一开始就问熊伟业:你到底是想来混一个硕士文凭,还是想做真正的学问?
  熊伟业明明是想来混文凭找出路将来想做官的,但是他却对导师说谎,说自己是真正想做学问的。
  “是不是真的?”导师问。
  “是真的。”熊伟业说。
  “好,”导师说,“那我就按真正做学问的标准来要求你。”
  熊伟业说好。谢谢!
  结果,熊伟业果然顺利地拿到硕士学位,却没有被分配到中央机关,而是被留在研究所继续做学问。
  导师说:我最喜欢你这样跨学科的学生,将来做宏观经济学研究的,离不开研究企业呀。你本科是学工的,有基础,最合适。
  熊伟业有苦说不出,后悔当初不应该对导师说谎,而应该说实话,说自己其实就是想混一个硕士文凭的,并不打算真的做学问。如果那样,说不定现在就进入国家机关了。可是,再一想,自己能对导师这样说吗?如果这样说了,不但不能保证能进入国家机关,说不定连硕士学位都拿不到。
  熊伟业有一种被命运捉弄的感觉。
  咬牙在研究所呆了半年,熊伟业借口调查研究,来到海南,并且一来就不走了,在一家股份有限公司做了投资部经理,随后与叶莎丽结识,并接过了叶莎丽手上的那个房地产项目。
  熊伟业和叶莎丽确实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不是装的。上高中的时候,虽然中国已经有中学生谈恋爱,但熊伟业没有。熊伟业他们是重点中学的重点班,大家都暗暗较劲,争取考一个好大学,所以整个班级风气很正,好像一对谈恋爱的都没有。再说,即便有,也不会是熊伟业。熊伟业当时心思还在邻居家那个大姐姐那里,一心想着赶快考上大学去找她,哪里还有心思谈恋爱。熊伟业上大学的时候,学的是重型机械,全班39个人,女生只有6个,并且这6个女上长相非常一般,比邻居家大姐姐差远了,熊伟业根本就没有瞧得上,再说就算熊伟业降低标准,也不不一定能竞争得上。物以稀为贵。班上的6个女生虽然长得不敢恭维,却也引得男生之间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熊伟业即使偶然冒出贼心,也不想为此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至于读研究生的时候,倒是有人介绍过,可不是对方嫌弃他是小地方人,就是他嫌弃人家不如邻居家大姐姐,关键是他心气很高,将来是打算当省长或部长的,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条件稍微好点并且对方也有意思的,熊伟业拿出“省长夫人”或“部长夫人”的尺子一量,自然仍然差一截,积极性顿时大减,而熊伟业瞧得上的女孩自然条件不错,还不至于嫁不出去,所以,还没的等俩人的关系从地上发展到床上,就拜拜了。
  熊伟业一眼看上叶莎丽的直接原因是叶莎丽像邻居家的那个大姐姐。不仅长得像,而且年龄也像。以至于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熊伟业还吓了一跳,以为就是邻居姐姐呢。也正因为如此,当叶莎丽带着商业目的和他发展个人情感的时候,才那么容易得手。
  在动物世界,有一个奇特的现象,小动物出生之后,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动物是什么,它就认这个它为母,而不管这个动物是不是小动物的生母。哪怕不是一种动物,甚至是人,小动物都如此。人其实也是动物,只不过是一种进化了的动物。不,应该说是一种退化了的动物,把动物身上的许多本性退化完了,就成人了。但是显然,这种退化是不彻底的,所以,现在人身上残留着许多“兽性”。比如日本由于是个岛国,活动空间有限,退化得就比较慢,日本人身上的动物本性就没有退化完,所以他们到了中国之后,就会大屠杀,就会烧杀抢掠,就会拿中国人做活体试验,就会吃美国飞行员的肉等等等等。熊伟业不是日本人,动物的本性退化得相对彻底,所以他不会干那些令人作呕的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是,他居然也没有退化彻底,多少还保留了一些。具体表现也是在“第一次”上。既然她第一次性萌动是发生在邻居家大姐姐的身上,所以他就许多年都对别的女人产生不了真正的兴趣。感谢叶莎丽,终于把熊伟业带出了阴影,让他对别的女人同样能有冲动,可是,旧的毛病克服了,新的问题又冒出来了,因为真实的性体验是和叶莎丽发生的,所以,虽然出于“事业”的考量,他对刘梅花产生了感觉,并且发生了行动,可是,新鲜劲过了之后,熊伟业又想起了叶莎丽,并且每次见到叶莎丽都冲动。
  性行动是力气活,此消彼长,由于有了叶莎丽这边的“额外付出”,熊伟业在刘梅花这边的表现就有所退步。
  刘梅花是有感觉的。
  刘梅花是做母亲的,会心疼人,买了许多补品给熊伟业吃。可毕竟不是吃的原因,这边在刘梅花这里吃饱了,那边在叶莎丽那里消耗了,所以落实到刘梅花身上的表现仍然差强人意。这一天,两个人亲热完之后,刘梅花意犹未尽,心疼地把熊伟业拥在怀中,抚摸着他的后脑勺,像是替他挠痒,并轻声地问熊伟业:“怎么了?”
  熊伟业肯定不能对她说实话。但是,现实摆在这里,不能不做出合理的解释,于是,只好寻找另外的理由。
  “我怕。”熊伟业说。
  “怕?什么?”刘梅花问。
  熊伟业回答:“怕你老公。”
  “怕我老公?”
  “怕你老公。”熊伟业说,“听说你老公是大老板,势力很大。”
  “是的,”刘梅花说,“那又怎么样?”
  “我现在已经离不你了,”熊伟业讨好卖乖地说,“一天都不能没有你。但是如果我们天天在一起,你老公不可能不知道的。”
  “知道又怎么样?”
  “他对你当然不能怎么样,”熊伟业说,“对我就不一样了,他肯定杀了我的。”
  “他敢!”刘梅花说。
  刘梅花这样说着,就把熊伟业抱得更紧,仿佛这样她就能保护熊伟业似的。
  熊伟业不说话了,依偎在刘梅花的怀里,仿佛已经获得了安全。可是刘梅花自己心里清楚,只有和陈大富离婚,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也只有离婚了,陈大富也才无权干涉她的生活,她也才可以从根本上保护熊伟业的,彻底消除熊伟业的恐惧心理,恢复熊伟业的往日雄风。
  所以,刘梅花之所以能答应叶莎丽近乎苛刻的条件,熊伟业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女人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