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水海洋一直等着刑警队副队长何志强给他打电话,可已经等了几天,还是没有什么动静。一天上午,水海洋又一次去了刑警队。在刑警队里,他还是没有见到何志强。此刻,他得到的回答已经不是几天前的答案,何志强出差已经回到了银海市。而何志强之所以不在单位,是因为他出事了。
    这让水海洋感到异常突然。
    "到底出了什么事?他能出什么事?"水海洋着急地问道。
    何志强的同事辛骁军气愤地说道:"他让人给抓进了看守所,还关在那里呢。"
    "水海洋更是震惊了,他犯了什么事?会被人抓了起来?他这个人能干什么坏事?"
    三十多岁的辛骁军还是有几分激动,他根本就没有回答水海洋的问话。
    水海洋接着说道:"我是了解他的,他是不是真的变了?他这个人如果真的变了,那这个社会就没有什么不能变的了。"
    "他倒是还没有变,也许是世道变了,变得没有一点儿章法了。一个刑警队的副队长,在外面执行任务时,竟然让检察院的检察长带人给抓走了。说起来,谁能相信?可这件事就这么发生了。你说是不是天方夜谭?"辛骁军一脸的情绪。
    "这是为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都说了些什么。"水海洋的两只眼睛瞪的大大的。
    "听不懂是吧?听不懂就对了,没有人能听得懂。那天晚上,玫瑰酒吧门前发生了一起群殴事件,险些出了人命。正赶上何队刚下飞机,想到队里看一看,可我们队的一个同事的妈妈得了癌症,那天晚上就有可能不行了。何队就临时替他值了个班,就是替他值的这个班,就出了麻烦。"
    "这和值班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如果他不替他值这个班,被抓走的人可能就不是他了。"
    "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水海洋有点儿沉不住气了。
    "群殴事件发生后,本来是不用刑警队到场的,可事态发展的越来越严重。当天晚上的事又比较多,警力不怎么够用。为了防止事态扩大,刑警队就介入了。何队赶到了现场,他到场时,已经有不少警察在那里,打斗还是照样持续着。何队一看局面没法控制,就对天鸣了枪。这一鸣枪不要紧,不仅没起任何作用,而且还上来了一个人,冲着何队的枪去了,他显然是想抢夺何队的枪。何队哪能容忍了这些!可他又不能对着那个人开枪。何队在他面前虚晃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一个扫荡腿,把他轻而易举地放倒在了地上。这时,局面才勉强得到了控制。后来,又来了不少警察增援,这些增援的警察把闹事的人和何队等人一起带走了。何队到现在也没有被放出来。"说到这里,辛骁军停了下来。
    "是谁把他带走的?凭什么?"水海洋还是着急地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要不我怎么说变了呢?变得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了。我他妈的干刑警时间不算太长,可也快够十年了,还从来就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这几天,我们东方局长也发火了,他为这件事到处奔波,人还是没有放出来。原来,何队是让市检察院的人带走的。说是何队当时打了那个抢枪的小伙子,而那个小伙子,不是别人,正是市检察院检察长唐鸣的儿子唐小朋。"
    听到这里,水海洋气愤地说道:"到底还有没有一点儿王法?他们凭什么把人带走?这不是践踏法律吗?"
    "怎么能说人家践踏法律呢,人家现在就说你武力执法,本身就是违法的,是一种渎职行为。现在检察院非要求被抓的几名警察写出承认错误的书面材料不可,不然,就决不放人。我们何队哪吃那一套。听说还有两名警察知道检察院要追究参与执法警察的责任,当时就吓跑了。到现在也没回来,不过,那不是我们刑警队的,我们刑警队没那种刑警。"
    水海洋走出刑警队,想返回宾馆,可又觉得路途太远,回去太耽误时间。他想了想,便打通了杜雨萌的手机。杜雨萌告诉他,她正在离刑警队不远的地方。十几分钟后,他们就在离刑警队不足百米的地方见面了。
    "我还没吃饭呢,就在这附近对付一点儿吧。"杜雨萌说道。
    水海洋答应了。他们一起走进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饭店,两个人在靠近窗边的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还好,周围没有几个顾客。他们俩说起话来也没有太受约束。杜雨萌开口问道:"怎么样?见到你的战友了吧?"
    "见到什么?杜检,你可能连想都想不到,那天晚上玫瑰酒吧门前发生的那场殴斗,把我的战友给卷了进去。"水海洋开门见山。"
    "怎么会把他卷进去?"杜雨萌不解地问道。
    水海洋便一口气把在刑警队刚刚了解到的情况,向杜雨萌说了一遍。
    杜雨萌呆呆地坐在那里,沉默了半天,才慢慢地开口说道:"都是司法机关,检察院怎么就可以轻易地把几个正在执行任务的警察抓走呢?凭什么?"
    "凭什么?这年头,还用凭什么吗?凭手里的权力,凭没有监督的权力,就已经足够了。还用得着别的吗?"水海洋显得异常地气愤。
    "那他也得为点儿什么呀?"
    "我不是说过了吗?他认为我的那个战友打了他的儿子。"
    "这都是哪跟哪呀?那天晚上,事发现场,已经有了那么多警察,即便是执法机关,那种案子也不是检察院的事呀。他们不仅管了,而且还能那么快就赶到了现场。这说什么也没法让人理解。这里面怕是一定有什么蹊跷,如果有条件,我们也应该想办法把这件事搞清楚。尽管这与我们要办的案子可能没有多大关系。但至少我们可以看一看我们这位检察院同行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或许我们还会意外地发现张晓峰为什么不向银海市检察院举报,而直接向省检察院举报金色阳光花园存在问题的原因呢。"
    正在这时,一个服务员走了过来,问道:"你们二位想吃点儿什么?"
    "噢,我们还没点菜呢。杜检,我想喝一杯,借这个机会宰你一刀,给我来两瓶啤酒。"水海洋说道。
    "行,标准不高。两瓶啤酒就能把你打发了,代价不大。"
    饭菜都点完了,服务员准备去了。
    "杜检,刚才你说应该看一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也是这样想。那我们从哪下手呢?我看,我们要想知道那天晚上的内幕,就必须与那天晚上的当事人接触。否则,怕是根本就没有别的办法。"
    "如果去找那天晚上参与殴斗的当事人,难度就太大了。再说,如果我们去找他们,那就会更加把我们自己暴露出来。我看,最好还是在你的战友身上下功夫。"
    "怎么下功夫?他现在还在里面。"
    "你刚才不是说非要让他们这些被抓起来的人写一个检查,承认自己犯了错误才行。那就让你的战友承认错了,先让他出来再说。"杜雨萌说道。
    "这对他来说,太难了,他很难低下他那高贵的头。"
    "我并不了解你的这位战友,我就从你与我说的他的过去和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当中,下意识地感觉他对于我们来说或许是有用的,他也许能帮上我们的忙。"
    "这也是我急于想找到他的原因。可怎么与他联系呢?又怎么能把这个意思传递给他呢?"
    "还去找你刚才见到的那个辛骁军,就凭他对他们副队长的那份信赖,就可以让他想办法把意思传递给他的队长。"杜雨萌像是胸有成竹。
    "那好,我下午就把辛骁军约出来,在外面谈一谈。我们先吃饭吧。"说完,水海洋就与杜雨萌一起吃了起来。水海洋自己一个人频频举着酒杯。
    半个小时后,他们走出了饭店。
    晚上九点多钟,杜雨萌早已回到了宾馆。她一个人呆在了房间里,手机响了起来。杜雨萌没有想到电话会是吕东打来的,开始,她以为会是江天的电话。当她听出来是吕东的声音时,便说道:"吕检,是你呀。这么晚了,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是为了你的事,也是为了让你早点儿放心。"吕东平静地说道。
    "怎么?有我儿子的消息了?"杜雨萌着急地问道。
    "准确消息倒不敢说,不过,我做了一些工作。你与我说完之后,我考虑再三,最后与外交部取得了联系。请他们通过我国驻加拿大使馆帮忙,了解一下那边的情况。信息很快就反馈回来了,我国驻加使馆已经证实,最近在加拿大境内根本就没有鳄鱼咬伤人的事件发生。甚至是连游客掉进鳄鱼池的事都没有发生过。杜雨萌,我告诉你,肯定地说,你的儿子被鳄鱼咬伤正在抢救的事是假的。你听到了吗?"
    杜雨萌没有说话,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吕东又一次问道:"杜雨萌你听到了吗?"
    杜雨萌哽咽着说道:"听到了,我已经听到了。就是说我儿子应该还活着……"
    "对,至少他没有在这次人为制造的事件中出事。他最近来没来过电话?"
    "没有。不过,这样我就不太担心了。可能是他在外边玩野了,什么事都忘了。谢谢你,吕检,我根本就没有想到你会真把我这件事当回事。"
    "对于每一个家庭而言,哪怕是再小的事,都是大事。况且,这不仅是关系到你能不能在那里安心工作的事。更重要的是关系到你儿子是不是安全的事。你说这事还小吗?"吕东认真地说道。
    听到这里,杜雨萌眼睛里又一次湿润了:"吕检,我还真没有想到,你还这么有人情味儿。"
    "杜雨萌,事情已经清楚了,我们也没有必要再去追究是谁在那里制造的麻烦。但有一条是肯定的,很可能是有人想调虎离山。那就说明有人对你们去银海是在意的,至少是敏感的。"
    "这种伎俩也太简单了点儿,即使是把我调开,除非不想查下去,只要想查,那不照样可以再派别人来吗?"
    "所以,有时候,最聪明的人往往又是最愚蠢的。这就更说明我们有查下去的必要,这就更坚定了我们查下去的决心。杜雨萌,不管会遇到什么样的麻烦,也不管将会涉及到谁,我们都要一查到底。"
    "明白。不过,我还有话要说,不知道现在说合适不合适?"
    "说吧,怎么还吞吞吐吐的?"
    "不是吞吞吐吐,而是不知道应该从哪说起。"
    "干什么不知道从哪说起?就直接说嘛。"
    "我只是一种感觉而已,所以,才不好开口。那好吧,我就不吞吞吐吐了。吕检,我感觉上面肯定有人在为我们的调查对象秘密工作。但这个人是谁?是什么身份?我还说不好,但至少我们目前所走的每一步,都有人通风报信。而这个人肯定不会是银海市的某一个官员,目前看来,他们暂时还没有这个条件。"杜雨萌总算是把要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不要妄加猜测。这样吧,从今天开始,你们在银海市的行动,用不着轻易汇报。以避免在我这一层走露了风声,如果非需要汇报,也不要轻易在电话中汇报,明白吗?"
    "明白。吕检。"
    电话挂断之后,杜雨萌沉浸在感激之中,她根本就没有想到,吕检竟然会通过外交部帮助落实自己儿子的真实情况。此刻,她最想的就是马上把电话打给在省城的丈夫,让他也多少放心一些。她拿起手机,刚想打过去,随着一声敲门的声响,张默然走了进来。她还没有站稳,便说道:"杜检,看起来规划局的关局长是很警觉的。我们去检查过-计划生育-工作的事,他肯定是知道了。我说不好他是因为这件事而有所警觉,还是因为我要与他-见面-的事让他有所警觉。"
    "怎么知道他有所警觉了?"杜雨萌问道。
    "自从我们去检查-计划生育-工作之后,他的那个情人吴小春从第二天开始,就再也没有把孩子送到托儿所去。所以,我怀疑这是关局长的主意。"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他不仅是警觉的问题,而且还可能从根本上就怀疑-计划生育-干部都是假的。"杜雨萌说道。
    "完全有这个可能。可眼下我们不怕他通过我要与她-见面-的那件事,知道有人要找他的麻烦。我们那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的方寸紊乱,让他不知道如何是好。可我们并不希望他马上就知道我们将会从哪里下手。如果他真的怀疑检查-计划生育-工作的干部是假的,那他当然是不会轻易让我们得手的。"张默然凭感觉分析道。
    这时,张默然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通了电话,说道:"你捣什么乱呀?这么晚了,还不赶快回来?打什么电话呀?"
    "嘿嘿嘿,我能捣什么乱呀。唉,张默然,我遇到了一个大学同学,在外面喝点儿酒,晚一点儿回去。你告诉杜检,我今天又到街道去检查-计划生育-工作了。关局长的情人像是已经搬走了,只是好像家中的大部分东西都没有搬走,很可能只是搬走了一些生活必须用品。"金卫东与张默然通电话时,根本就不知道张默然就呆在杜检的房间里,他只是一味地说着。
    "好了,你不用跟我说了,我就在杜检的房间里,你直接向杜检汇报吧。"说完,张默然把手机递给了杜雨萌。
    "我说金卫东,你少喝点儿啊,明天还有事呢。你刚才的话我听到了一点儿,我得听你拿个主意才行。"说完,杜雨萌就准备把电话再递给张默然,金卫东在电话中还在说着:"杜检,你就放心吧。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就有丰田车。"
    杜雨萌把手机递给了张默然,张默然说道:"你别觉得没什么事了,早点儿回来,我还等你帮忙与关局长约会呢。"
    杜雨萌听到张默然这样说,吃惊地抬头看了看张默然,然后,哈哈地笑了:"你还没忘了这个茬?张默然,如果不出意外,我一定让你与关局长-约会-上。"
    张默然也笑了,等她的笑渐渐收拢起来后,才对着手机"喂喂"了半天,那边的金卫东等得不耐烦了,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杜检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是她的爱人江天打来的。杜雨萌先是告诉江天吕东检察长了解到的情况。然后,又询问了江天前一段时间身体不舒服的事。江天告诉杜雨萌:"可能是有些疲劳而已,已经见好了。"
    也许是因为张默然在跟前的缘故,杜雨萌没有说得太多,就把电话挂断了。
    穆大勇从外边回来了,他也走进了杜雨萌的房间。张默然与金卫东向杜雨萌汇报的内容,他事先就已经知道了。那是因为穆大勇在外面还没有回来时,他们就在电话里向处长大人汇报过了。
    穆大勇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杜检,看来,我们设计的去托儿所获取孩子DNA样本的事,不大可能实现了。综合分析来看,那孩子是不可能再去托儿所了。至少是不会再去那家托儿所了。这样,我们原来的计划就难以实现了。"
    "也不用太着急,就怕他们没有问题。只要有问题,我们就不怕他们玩失踪。现在的一些贪官,你别看他们表面上硬挺着,其实都空虚得很,你不要看他们是如何地道貌岸然,就看你查不查。只要你一查他,只要你一下决心去查,他们就会败露出来,那是跑不了的。像关亚南这样的人,在问题还没有肯定一定会暴露出来之前,他是不会轻易束手就擒的。他本人能跑吗?那是不可能的。他还会很认真地与我们周旋。应该说还算不上是周旋。因为他现在还不一定把我们放在眼里。"杜雨萌说道。
    "杜检,我还没有来得急说呢。我已经与吴小春户籍所在地的公安部门联系上了,他们已反馈回来了准确信息,吴小春在本地的户籍登记中,尚未结婚。这样,就不存在他的爱人出事一说。"穆大勇说道。
    "是吗?这就说明我们的工作并没有白做。我们之前的分析都是对的。这个孩子根本不是她与她出事的已婚丈夫生的。不过,非婚生,并不一定就不是她与那个出事的男人生的孩子。我们可以怀疑,但必须找到证据。"
    "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孩子与关亚南究竟有没有什么血缘关系?这是我们所要关心的,而不是其他。我们管他婚生不婚生呢,管得过来吗?"
    "那好,既然这样,我们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杜雨萌说道。

《女检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