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宋义仁打来电话,说他病了,在省肿瘤医院住院,要刘安定来一趟。
    刘安定感到很突然,想细问,岳父已经挂了电话。
    在西台那边住了几天,回来又忙学校的工作,岳父什么时候病了住院都不知道。刘安定放下手里的工作,急急忙忙往医院赶。
    岳母和宋小雅都在医院,看来不是小病,再想想肿瘤医院这个名字,就让人感到情况不妙。看着一脸庄重的岳父,刘安定想问又不敢问。岳父却开了口,他要别人出去,要和刘安定单独谈谈。
    从岳父的外表虽然看不出有什么病,但可以看出岳父的内心是沉重的。因为住的是小病房,整个病房还算干净整齐。岳父坐在病床上,示意刘安定坐下,刘安定便在小凳子上坐了。
    要开口时,岳父的眼圈红了。他努力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说:"我这一阵老感到胃不舒服,前几天来看了一下,也做了活检,今天结果出来了,是胃癌,让住院治疗。我知道我可能活到头了,死也没什么可怕,但想想还是有很多牵挂。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雅,放心不下你们两个人的事,想在活的时候看到个结果。面对一个将死的人,我想听听你心里的话。你知道,我当然希望你们能和和美美地过下去,但我也清楚,爱情决不是勉强的东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一点都不爱小雅了,是不是觉得她很讨厌。如果是这样,你给我点个头,我去劝她早点分手,你们两个都早点解脱,我也想看到小雅新的生活。如果你还对她有一点爱,或者觉得不离也可以过,你也给我点个头,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们重归于好,再好好过日子。"
    岳父已经泪流满面,刘安定也鼻子发酸。面对此时的岳父加恩师,刘安定当然不能说不,但也无法答应。岳父当然不知道他和何秋思的感情,更不知道已经在计划结婚,这些更无法告诉岳父。望着一脸期待的岳父,刘安定说:"爸,你的病肯定没有事,你先安心治病,我和小雅的事,我先和她商量商量,听听她的意见再说。"
    宋义仁摇摇头说:"你直接回答我,我想知道你心里怎么想。"
    刘安定说:"她现在对我也意见很大,我感觉她也想和我离。但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把她的工作安排好了,即使真的离了,我会更加热心地照顾她,决不会让她有任何困难。"
    岳父不再说什么,然后闭了眼靠在被子上躺了。刘安定看着岳父呆坐一阵,见岳父既不睁眼,也不说话。刘安定便悄悄起身,走出病房。
    刘安定来到护士室,要求看看病历。护士先不同意,在刘安定的一再请求下,护士才勉强同意,只准他快快看一看。
    几个重要的检验化验结果都明确地写明是占位性癌肿,肿块面积也不小。刘安定的眼泪模糊了双眼。
    这样的事实让人无法接受,命运为什么如此要和岳父作对。"文革"期间,因为出身地主,高傲而很有抱负的岳父不得不隐其锋芒沉默示弱,"文革"后的岳父拼命工作,终于有了点成绩,但终逃不了吃苦受累的命运:婚姻风波,飘飘吸毒,这一连串变故如飞扬的皮鞭,催他拼命奋蹄向前,使他身心疲惫,终于有了今日。
    合上病历,呆站一阵,刘安定回到病房。
    岳母和宋小雅都回到了病房。岳母知道刘安定去看病历了,便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他,好像要刘安定说些什么。是呀,现在他已经成了这个家的主心骨,得拿个主意才行。刘安定示意一下岳母,便往外走。
    岳父说:"不用出去说,所有的检查结果我都看了,我什么都知道,有话就在这里说吧。"
    岳父是兽医,和人医也差不多,当然瞒不过他。刘安定折回来,想想说:"其实现代医学对肿瘤已经有了许多的治疗手段,肿瘤的生存率已经很高了。但这种病不能耽搁,我的意思是咱们尽快准备一下,或者到北京,或者到上海。大医院治疗手段先进一些,经验也丰富一些,咱们抓紧治,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岳母立即表示赞同。岳父却摇头反对,说:"这些我清楚,治疗手段哪里都差不多,能不能治好,治疗本身是一个因素,但更主要的是看自身的免疫系统,免疫系统不行,到哪里也没用。"
    刘安定和许慧都坚持说大医院肯定要好一些,宋义仁就是不答应。刘安定知道岳父是怕花钱多,并且要出省治疗,还得特批后才行,回来才能报销医药费。刘安定说:"你是有突出贡献的老教授,学校肯定会批准外出治疗,如果不批,我可以和校领导说,这事由我来办。"
    岳父说:"还不是钱的问题,去外面人生地不熟,会有很多麻烦。这不说,关键是效果未必好。医院的情况我知道,如果没有熟人,好一点的大夫你根本就见不到,给你治病的一般都是那些进修或实习的大夫,即使能请到那些名医给你主刀,手术方法也都差不了多少。我的意思是与其到那里受罪,还不如就在这里请个好大夫,这样我住在这里不受罪,你们侍候起来也方便。"
    岳父的话也有道理,看来他已经考虑好了。看来岳父的主意很难改变。也好,这里请几个最好的专家会诊一下,再听听专家的意见再说。
    刘安定决定求一下刘部长,要他出面给医院的院长说说,让院长组织几个名大夫会诊一下,制定一个治疗方案。
    给刘部长打电话,刘部长在外地,但刘部长答应打电话让别人去找院长说,结果怎么样他再回电话。
    后天要在西台县开会,讨论一些工程的问题,刘安定要汇报工程技术情况。因这次会议省里也要派领导来参加,大家对这次会都很重视,刘安定决定先向朱校长汇报一下,看朱校长还有什么意见,同时也把岳父的病说一说,看学校能不能出面来看一看岳父。
    朱校长发现刘安定脸色不好,问怎么了。刘安定便说了岳父生病的事。朱校长也感到吃惊。问了一些情况,朱校长说:"这得赶快治,肿瘤医院不行,还是医学院好,医学院有几个肿瘤方面的权威专家,我和他们院长说一声,让他们派最好的专家来治。"
    朱校长查了电话号码后便打电话。因院长不在,又找了党委书记。朱校长说宋教授是学术上很有造诣的专家,还不到六十岁,要他们一定要派最好的专家来治疗。对方答应尽力帮忙,并要病人立即转过来。放了电话,朱校长要刘安定先去找他们,把住院的事安排好再汇报工作。
    并不一定非要转院,但朱校长的盛情难却。岳父也是这个意思,便决定转到医学院。
    学会开车后刘安定一般都自己开车。将岳父送到医学院住好,天已经黑尽。因医学院附院第二天才能会诊,刘安定便决定晚上陪岳父住一晚。
    岳父住了高干高知病房,单人单间,还有陪护人员睡的小床。两人躺下,岳父却显得有点高兴,精神也一下好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岳父讲起了他的身世。许多事刘安定都是第一次听说。岳父讲到他的婚姻,刘安定就有点怕,怕岳父再提他和宋小雅的婚姻。好在岳父只说自己,但刘安定明显听出是有所用心,是让他吸取教训。特别是说到和许慧的婚后生活,岳父谈得更细,感受更加深刻,声音也更加低沉。岳父说:"在别人看来,我是幸福的。有个教授头衔,有个年轻漂亮的妻子,而我却感到很累,累得我无处诉说。为什么,旁人很难理解,我却结婚后就很快感受到了,那是一种巨大的无形的压力。感受最深的就是我处处不如她,不如她年轻,不如她充满活力,连笑声也显得比她苍老。这让你很快就产生愧疚,产生要弥补的心理:我没有年轻,但我有才华,但我有本领,甚至我有地位,我能使你物质生活富裕。这样你就像套在犁上的牛,只有负重前行。但这样也丝毫不可能改变你处的地位,也丝毫不能减轻你的自卑。为什么?在跳舞时,只要你细看她的眼神,你就能很快看到答案。她和同龄的男人跳舞时,她就浑身充满激情,眼里透出兴奋的光芒。我知道她是爱我的,但这种爱是理智的爱,是理智的产物,而和她的同龄人,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本能,是一种身体内部的东西,这种东西理智无法改变,感情也无法控制。这样的感情我能理解,就像我年轻时也不会对一个老年异性有什么兴趣。但这样的感受却无情地要将我这个同样是男人的人击倒。这时充满我胸膛的就是自卑和自责。她可能也意识到了这些问题,便也怂恿我去和年轻的女士跳。我明白她的意思,一是她也觉察到了我的心情,二是她正好甩开我,她也好和别的年轻人跳。这也是我近来不想去跳舞的原因。但我不想跳舞,并不是她也不想去跳舞,我常常只能让她一个人去。有次我发现,她和一个中年男人很合得来,跳完舞就坐在一起喝咖啡,一起谈笑风生兴奋无比。这个男人四十多岁,身材高大,不胖不瘦,结实而持重,在这样的男人面前,一下就能将我击倒,让我感到老弱而渺小。这就让我得出一个结论,夫妻,首先是同龄人,然后才是相貌和性格。"
    岳父说了很多,但意思只有一个,前车可鉴。他和他目前有许多相似的地方:男大女小,男才女貌,男儒弱而女风骚。岳父的苦心刘安定能够理解。在岳父眼里,他这个女婿近乎完美,好像无人可替代,他要尽最大的努力把他拉住,让他和他的女儿维持原有的婚姻。岳父的话是对的,也都是事实,也都是发自内心,但岳父也说理智无法战胜感情,到现在他仍深爱着他这个年轻的妻子。话说回来,你这样的年纪了,理智无法战胜感情,我这样的年纪,又如何能够理智战胜感情?刘安定不知该说什么好。
    刘安定始终不说话,也不做任何表态,岳父终于忍不住了,问刘安定怎么看。刘安定无法正面直说,更不能联系自己,便就事论事,装作无知劝岳父说:"我觉得你和岳母过的很好,也没感到有什么不般配。人不可能把什么都占全,有得就必有失,即使年龄没差别的夫妻,也可能存在着别的问题,相比之下,我觉得你很幸福,是得大于失,只是你太敏感了,才觉得有点自卑。"
    岳父长叹口气,不再说什么。躺一阵,终于还是忍不住,说:"我想听听你对小雅和何秋思的看法,也想听听你和何秋思在一起的感受。"
    在岳父面前回答这样的问题确实困难,但不回答几句也不行。胡乱应付是对岳父的不尊重,说实话又太伤岳父的心。岳父是聪明人,感情方面的事更休想骗他,不说点真话岳父会更加伤心。刘安定斟酌再三,说:"我面临的许多情况和你当初一样,小雅也没什么错,何秋思也有许多缺点,理智明明白白告诉我,何秋思并不太适合我,但感情就是不能战胜理智。至于我们在一起,也许是年龄的原故,我并没感觉出太多的东西。"
    岳父再叹一声,闭了眼半天,然后说睡吧。
    刘安定却无法入睡,许多事情不由得涌上心头,许多过去没想过的事也不得不想想。他清楚,这都是岳父刚才的现身说法影响的结果。和何秋思结婚后会不会出现类似岳父的问题,是缠绕在他心头的一个疙瘩。直到天快亮,他才迷迷糊糊睡着。睁开眼,看到岳父已经起来洗漱好,安安静静坐在床上想心事。刘安定急忙起来。还没洗漱好,岳母便来了,并且带来了丰盛的早餐。
    早餐是给他们两人带的,除了牛奶,还有岳母自己做的素馅包子。包子还是热的。刘安定看看表,知道岳母天不亮就起来做这些了。刘安定不由得从心里感叹。对爱情,也许永远没有完全的满足,对岳父是这样,对岳母也是这样。在感情上,岳母也许在岳父身上不能得到完全的满足,但岳母对岳父的人品是满意的,所以才理智地精心照顾岳父。不由得想到何秋思。如果何秋思将来能这样,他也满足了。
    和大夫联系,大夫说今天一天只能做些检查。岳父行走没问题,检查也用不着刘安定陪,刘安定便回到了研究所。
    时间不大,何秋思过来问刘安定有没有时间。刘安定问干什么,何秋思说:"我已经和那家房地产公司联系了,他们要我们过去实地看房。"
    前天他在西台县,何秋思就给他打电话,说她看中了一处房子,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北郊,叫天绿花园。整个建筑规模不算大,有十几栋楼,但所处地段环境不错,里面绿化美化的也好,像个花园的样子。她说等他回来一起过去看看。当时刘安定愉快地答应了,现在他却心里一跳,感到事情真的来了,真的有点紧迫,不仅是钱没有准备好,离婚结婚都还有一段距离。刘安定心里莫名地有点虚。何秋思问他想什么,是不是有点不愿意。刘安定只好说没有,然后收拾了手里的工作,一起去看房。
    天绿花园建得确实不错,一式的白楼红顶,彩色阳台,给人的感觉是素雅洁白而又不单调。大门口站了两个保安,保安是不折不扣的彪形大汉,穿了制服,扎了武装带,吊了警棍,更显得威武庄严,让人感到安全可靠。房子有不少已经卖出,里面的生活秩序已经正常。小区确实美化的不错,有假山有喷泉,还有一个半地下停车场。如果是夏天,将会是满眼绿色。将车停好出来,何秋思已经有点激动,她满脸兴奋问刘安定:"怎么样,这辈子想过没想过住在这里,想过没想过搂着娇妻,住在这天堂一般的地方。"
    这样的环境房价肯定不菲,看来何秋思确实是个浪漫主义者,好像对居住环境特别有兴趣。记得设计良种繁育场时,她就提出了许多浪漫的设计,说建好后她就住在那里,过田园牧歌的生活。刘安定说:"繁育场那边明年就能建好,你不是要去那里住吗,等那里建成,环境要比这里还美。"
    何秋思说:"那里毕竟是荒郊野外,幽静是幽静,长住就太单调太寂寞了,再说那里多好,自己也得有个家。反正我父母也要买房,我想一次到位,让他们也享受享受,你是个孝子,考虑考虑我的父母,你该不会反对了吧。"
    售房小姐领了看房。房子是复式结构,有大中小三种样式。大套当然买不起了,中套有二百二十平方米,售价四十三万左右。小套有一百六十平方米,售价三十万左右。
    房子里面没有装修,基本是毛坯房。房屋结构也不错,充分考虑了休闲和美观。但这样一个价格刘安定有点不敢想象,何秋思却要实心实意地买。刘安定说:"如果买,也只能买个小套。"
    再看一遍小套,何秋思皱了眉,然后一脸忧愁,说:"小套下面还可以,二层就只剩了两个小格,像个小阁楼,让人感到压迫。我觉得咱们两代人买一套房子,就应该买个像样点的,不然刚住进来就后悔。"
    按首付百分之三十算,买一个中套第一次就得付十三万。她的父母只能拿出六七万,而她也没有积蓄,她说她能凑两三万。她当然觉得他拿三四万没一点问题,她也许早算过账了。在她看来,年终学校岗位津贴他拿了两万多,西台那边再给三万补助,有这些也就够了。但她没站在他的角度想想。岳母也向宋小雅说了,离婚可一次给她十万,还可以照顾她和女儿以后的生活。现在即使不给十万,三五万总得给吧。如果不给,又怎么能将婚离掉。这些他好像和她说过,不说她也应该考虑到。她现在不管这些,可见她是不想给宋小雅这笔钱。还有,贷款是要利息的,不说要还本,每年一万多的利息就让他心疼。刘安定不免有些生气。他态度坚决了说:"要买只能买个小套,如果是买中套,就再等两年再说。"
    何秋思说:"你真是个土财主,就没有一点雄心大志。你怕什么,一个大教授,干着几份工作,畜牧所那边的兼职也定了,一年拿近十万块钱,你还怕什么。至于还贷,更是不用怕,每年还两三万,随便哪里都能拿出,如果遇上通货膨胀,说不定咱们的工资会涨到年薪十万,那时的钱就像纸,咱们就占了大便宜,一两年就能把贷款还上。"
    净想好事,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姑娘一样天真。再说自己也是领导干部,一下住如此豪华的房子,再清白人家也说你不廉洁。刘安定说:"我是管工程的领导,这是个敏感的职位,一下住这么豪华的别墅,我怎么向人解释。如果是真有钱也罢了,咱们是勒紧了裤带,吃不敢吃喝不敢喝,空住这么一个房子有什么用。"
    何秋思说:"你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怕,就用我父母的名义先买房,到时我把你娶过来,别人还有什么话说。你说住豪宅没用,是因为你没住上豪宅,当然想象不到豪宅的妙处。住上了,当你一进门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自豪,心旷神怡,腰缠万贯,底气十足。想想吧,吃饱了喝足了,你能不能有这样的感觉。"
    豪宅当然是好,问题是现在确实不具备购买条件,这样大的一件事,凭一时的心血来潮就决定,未免天真了点。刘安定决心已定,他要劝说她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谁知刚劝几句,何秋思就火了,她连说几个土财主小农民,然后说:"想不到你是这样没有气魄的小男人可怜虫,你不想买我自己买。"说完,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这脾气也太犟太任性了,这样下去以后怎么了得。岳父说得对,有个娇妻小女人,男人这辈子就别想轻松。刘安定气不打一处来,他决定不理她,决不惯她这种任性的坏脾气。
    刘安定开车出了大门,看到何秋思正上出租车。刘安定故意放慢车速,和出租车拉远距离。
    回到研究所,刘安定心乱如麻,坐下来,却什么事都干不成。他明知她不会出事,也不会干出什么傻事,但心里就是不踏实,就是感到她会犟出什么事来。他扔下手里的工作,决定到她家里看看。
    他轻轻打开她的门,屋里并没有人影,也看不出回来过的迹象。她好像再没有别的去处。回到研究所,刘安定心里更急。她会不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去哭,会不会到酒吧去喝酒,喝个烂醉让人欺负。如果到没人的地方去哭,那也是很危险的,如果遇上坏人,后果不堪设想。刘安定再次来到何秋思的家里,屋里仍然不见人影。
    刘安定不知来来回回跑了多少回。中午过了,仍不见何秋思的影子。刘安定简直要哭了。他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嘴巴。他刚才就想通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买套房子吗,用得着这样去闹?况且她说的也有道理。现在存款利率低,贷款买房保值不说,如果通货膨胀,还真能占个便宜。她骂得没错,自己确实是土财主心态,思想还很保守。国外许多人就是贷款消费,国内许多大款其实也是用银行的钱来致富。不敢花钱的人注定是不可能富裕的人。刘安定真想自己打自己一顿。
    刘安定到食堂胡乱吃碗牛肉面,再来到何秋思家时,他心里默念,但愿这次开门就能见到她。打开门,仍然让他失望。
    正在不知所措时,门响了,何秋思接着走了进来。
    她的裤腿上净是泥土,鞋简直成了白色。大冷的天她却满头热汗,脸上也是一脸疲惫。刘安定急忙迎上前,急问干什么去了。何秋思强忍了眼泪,扭头独自进了卧室。
    刘安定跟进来,先连说两声对不起,然后说:"其实你的想法是对的,贷款提前消费是最聪明的人,这一点你比我想得周到,我现在也想通了。"
    何秋思有点吃惊地看着刘安定,然后说:"你真的想通了?我不信。你是一个正直的人,你不会故意讨好我拍马屁吧。"
    刘安定说:"按我的性格,本来不可能通,但爱情是个魔鬼,离开你我就急得上蹿下跳,不通也被你这爱情一逼,就逼通了。你干什么去了弄成这副样子,你差点把我急死。"
    何秋思再次眼圈红了,说:"我去看房去了。城西河滩有个住宅开发区,那里正在建,房价也便宜一些,但那里离学校太远,环境也不好。"
    刘安定心疼地说:"也真难为你了,都怪我。再不看了,就今天看中的那套,买回来就是了。"
    何秋思一下高兴了,问一声真的?便一下扑到他的怀里。她使劲亲他几口,然后说:"河滩的工地到处是地沟和井坑,没想到一堆草袋下面是个没盖的下水井,一脚踏下去,差点没摔死,腿都擦破了。"
    刘安定急忙挽起她的裤腿,都流血了。何秋思说大腿根也疼。刘安定帮她脱下裤子,果然大腿根处有一处青紫。多么要强好胜的女人,为了心中的那套房子,命都不顾了,可见这套房子对她多么重要。刘安定抚了她的伤口,直想掉泪。何秋思说:"出了天绿花园,我气得要死,心里真想算了,从此一刀两断,可还是割舍不下,回到学校了,没进门,就直接去了城西。"
    刘安定将她抱起,紧紧地抱一阵,然后放下,端来半盆水,给她洗了腿和脚,将她抱到床上躺了,又找来药水将伤处擦洗一遍,说:"你先休息一下,今天咱们就筹钱,明天就去买。"
    何秋思说:"在回来的路上我又算了算,让我父母再借点,让他们出九万,我想办法凑三万,你再出一万就行了。咱们先把房买下,装修的事,到有了钱再说。"
    刘安定说:"宋小雅和女儿现在也不需要用钱,离婚时我给她打欠条,我那里有四万块,先拿来顾这一头。"

《所谓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