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否有孕的搜证工作。
钱不是万能,但有钱真的能使鬼推磨,重金一砸,不到四十八小时就有确切消息传来。
当年那辆VK4321BMW K5运动型奔驰休旅车,驾驶者确实是童凯芝,保养车子的佣人说那一天大小姐一早就开出去,一个礼拜后才由修车场送回来。
而当他上门质问时,她坚决否认,还一脸高傲地要他拿出证据来,一副我不承认,能奈我何的张狂模样。直到罗劭然拿出一迭肇事相片,她才花容失色的跌坐沙发上,直嚷着她不是要撞他,该死的是沈舒晨。
原来案发后,她担心事情会查到她头上,便私下塞钱给当时做笔录的警察,将这批足以将她定罪的相片扣下来,不往上呈,以肇事逃逸,查无车主为由结案。
因为被撞的当事人失去车祸前的记忆,所以并未深入追查,以为只是单纯的交通事故,故而此事到了最后不了了之。
「舒晨,妳骂我吧!都是我太胡涂了,居然把人人一个人留下,让歹徒有机可趁,妳用力地骂,狠狠地骂,打我出气也没关系,我没尽到老师的责任,罪有应得,妳不打我、骂我,我会很难过……」周茉青万分自责。
六神无主的沈舒晨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两眼泪汪汪,肿得像泡在水里似的,抽抽噎噎地抚着儿子的蓝色书包,泪珠如雨纷纷滴落。
孩子在身边时,觉得他吵、太好动,一刻不停歇地让她想把他送到失物招领处,看有没有人把他领回家当小菩萨供着。可一没听见甜甜嗓音喊着「妈妈」,顽皮又淘气地腻在她怀中撒娇,她才知道硬生生割掉一块肉有多痛。多可怕呀!要是她生命中少了儿子……不敢往下想的沈舒晨红着眼眶,抓着身边男人的手,她看不见自己的脸色有多苍白,只感到心很空,凉飕飕的,什么也温暖不了她。
「说清楚事情的经过,不许有一丝隐瞒。」同样心急如焚的罗劭然面容疲惫,他沉稳地强打起精神询问。
快要被自责压垮的周茉青娓娓道来―
「快午休的时候,有一对穿得很体面,六十岁上下的老夫妇走进幼儿园,他们说从台北远道而来,要看从没见过面的孙子。」
「而妳就让他们看?!」什么老师,居然毫无防范。
她赶紧摇头,担心被误会。「当然不成,我又不认识他们,怎么可能随便让小朋友和陌生人相处。」
「那人人为什么不见了,如果妳没有收受他们的好处。」他会怀疑也是正常。门口警卫虽老得一脚快跨进棺材里,可仍有他的功能在,适时的一拦或大声呼喊,起码能稍微吓阻。再不然,闻声而出的师长们也能及时追赶,就算最后被逃脱还有可辨识的车型及逃走路线,不至于毫无头绪,坐困愁城。
「劭然……」沈舒晨红着眼扯扯他的袖口,要他别对好友太严厉。茉青心直口快,常得罪人,但品性不恶,值得信任。她知道他也很急,跟她一样痛心,可是仍要明辨是非,同伙的帽子一扣,叫茉青以后怎么做人。
「冤枉呀!天地良心,我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敢收,那两人自称姓罗,谈吐有物,是你罗大总裁的爸妈,你告诉他们有个孙子叫沈人人,目前就读我们这间幼儿园。」好友未来的公婆耶!她怎能怠慢。
周茉青懊恼地想着,亏她还客客气气地搬来两张椅子请人坐,还倒了两杯咖啡,就想让二老留下好印象,善待未过门的媳妇。谁晓得衣冠禽兽就长得那个样子,表面和善,骨子里肮脏龌龊,卑鄙下流。
「这回我回台北并未告知此事,只说给他们一个惊喜。」原本他处理完公事就要提早揭晓,谁知报急的电话抢先一步响起。「我是半信半疑,想说打个电话问问舒晨,看看她知不知道那件事,但是你爸妈……」
「绑匪。」罗劭然声冷如冰的提醒。
「是,绑匪。他们拿出你们一家人的合照,你站在中间,男绑匪在你右手边,女绑匪的手搭在你胸口,笑得好不慈祥。」所以她信了,有相片为证。
「合成照?我母亲从不笑。」至少在面对她儿子时,鲜有笑容。
他的父母也是所谓的政策联姻,一个是世家子弟,一个是书香世家,感情虽不深厚却也和睦,算是典型的模范夫妻。
「咦!不笑?」这不是重点。「我让他们陪人人在秋千旁玩了一会儿,刚好有个小朋友尿裤子,我赶回教室帮他换干净短裤,等我再回头要人人吃午餐,人全消失了,只剩下一辆玩具火车。」
前后不到三分钟,快得叫人讶异,照理说人人那小捣蛋还算有点小聪明,怎会喊都不喊一声地就跟人走了呢?门口的老警卫坚持没人从大门口进出,当时他在扫铁栅门旁的狗屎,要有人打他跟前过,不可能没瞧见。
问题是,两大一小是怎么离开的,幼儿园里九架监视器,没一架能给他们答案。
「劭然,小肉丸会不会有事?」她好怕歹徒会对孩子不利。
「我不会让他有事的,妳别担心。」他说得肯定,但心里仍难以安心。
现在他只希望儿子别太好问,激怒了歹徒,让自己身处险境之中。
「怎能不担心,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谁这么狠心,连个天真的孩子也不放过。
沈助本夫妇动员全村找孩子,即使机会渺茫,却没人推拖,红线村里外不时传来呼唤人人的声音,大人小孩全部出动。
这就是小地方的珍贵,虽然平常爱说些有的没的闲言闲语,可一有事情发生,每个人义无反顾地当是自家事。
「晨,别哭了,绑匪带走他为的是赎金,伤害肉票是最愚蠢的行为,妳要相信儿子平安无事。」他们必须如此坚信才不会自乱阵脚。
「万一他们要的不是钱呢?」她能接受打击吗?
沈舒晨的话说中大家的恐惧,一般绑架案绑匪会很快的来电要求赎金数目,谈妥交易地点再一手收钱,一手放人。
可是距事发时间已经过去十个小时了,沈家的电话连一声也不曾响过,让守候一旁的众人越来越焦虑。
「不要钱要什么,大费周章弄走五岁的孩子,总不会自己养吧!」周茉青快嘴的脱口而出,所有人为之一僵。
是呀!如果不要钱要什么?他们似乎没想过这一点。
除了掳人勒索外,是不是该朝别的线索调查?人人是罗劭然亲生子一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红线村村民外,只有……
「劭然,会不会是童小姐?」她之前曾说过,任何敢挡在她前面的阻碍,她会一一清除。泪眼迷蒙的沈舒晨全身颤抖,唇淡得没有一丝血色。「她没那个胆。」他嘴上说得笃定,可心底浮起一层隐忧。是他做得太绝了吗?让她退无可退,挺而走险,绑走他的儿子以做报复。
童凯芝怀孕一事全是谎言,她声泪俱下的恳求不过是演戏,利用晨的善良逼她退让,彻彻底底的断绝所有往来。
征信人员的办事效率极高,从她就诊的妇产科中查到就近的病历资料,报告中并未有妊娠迹象,只不过是阴道发炎,频繁性行为的后遗症而已。
因此不甘遭到设计的他反过来将了她一军,当征信人员来电告诉他童凯芝和个牛郎去开房间,他要秘书匿名打给报社,就说有名媛在那汽车旅馆偷情,在两人翻云覆雨之际,狗仔记者破门而入,对着赤裸的两人猛拍。
荒淫的照片没流入坊间是因为童大发事先得知此事,花了天价将所有相片买下,封住记者的口,不让丢人现眼的家丑公诸于世。
童凯芝事后才知道她被设计了,即使消息被压下来,但是仍有口风不紧的记者传了出去,一夜之间她成了社交圈笑柄。以她的骄纵,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近亲好友嘲弄与取笑的眼神,里子和面子都丢尽了,连将她宠上天的父亲也大发雷霆,收回她的信用卡,冻结账户,要她自力更生。
「童小姐的个性很刚强,对她想要的东西一向有着惊人的偏执,就算她不要了,若是未经她同意就取用,她一定会让拿的人深刻体会到她有多么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非显性的毁灭性性格,在别人踩在她头上时发作。
沈舒晨真的不愿意幕后主使者是昔日好友,大人的事不该牵扯上孩子。
「晨,休息一下,喝口水,吃点东西,不要想太多,我会一直在妳身边,天塌下来有我扛着。」她眼下的阴影深得吓人,再撑下去身体会出状况。
她苦笑着。「我吃不下,也睡不着,一想到人人不知在哪里,有没有饭吃,穿得暖不暖和,我的胸口就绞得难受。」
这个时候她怎么有心思做其它事。
「妳不保重自己,怎么跟歹徒周旋,要是儿子回来了,妳连抱他力气都没有。」罗劭然将一双筷子塞入她手中,放凉的炒饭早已失去味道。噙着泪,她勉强吃了两口。「那你呢?我没见你动过筷子。」
「我是男人,我撑得住。」守护妻小是男人的责任,他不会倒下。即使眉头深锁,眼中有着倦色,罗劭然仍俊美得叫人惊叹,他喝着咖啡提神,不时和他派出的人手连络,刀凿的侧脸散发坚毅卓然的王者霸气。
「劭然,怎么办?我好害怕,我怕见不到小肉丸,他还那么小,他说要看毛毛虫羽化成蝴蝶,他……」还有好多好多事没做。
泣不成声的沈舒晨哭倒在罗劭然怀中,不能自己的抽泣,母亲的心是跟孩子连在一起,她没办法不去为他的安危忧心。
「会的,妳一定见得到他,要有信心,咱们的小淘气是个有福气的人,会化险为夷……」他的眼眶红了,哽咽地侧过头,一滴泪由眼角滑落。
他也怕呀!好不容易才相认的儿子,相处时间不到一个月,他怎能忍心放手让他离开,如片柳絮般飘向远方。
「晨晨呀!妳来看看这是不是人人挂在身上的香火袋?」急呀!急死人了。
「秋旺婶……」她起身欲接,体力不支的身子摇晃一下,幸好身后的男人及时扶住她。
「香火袋上绑了一条白金手炼,看起来很贵重,村长太太说拿来让妳瞧一瞧,说不定知道这条链子的主人是谁。」
「这条链子……」好眼熟。
为母则强,一看到儿子打出生戴到现在的香火袋,沈舒晨坚强地抹去眼底泪水,端看似曾相识的白金手炼,指腹摸着玫瑰花饰下的一行细字。
蓦地,她脸色大变。
「是芝芝!芝芝带走小肉丸……」
底下刻着字,童凯芝英文名字的缩写。
「想要换回儿子,叫沈舒晨一个人来,不许有警察,否则你们一辈子也休想再见到他。」
一条白金链子追查到掳童真凶童凯芝,不知是谁将这消息走漏出去,电视媒体二十四小时不停重复播放相同画面,呼吁她尽早出面投案。本来只是一件小小的,个人行为偏差的报复举动,用意是让男童的父母痛不欲生,感受到心如刀割的非人折磨,以宣怨恨。
没想到竟演变成举国皆知的绑架掳人案,上千名警察同时出动,将穷途末路的童凯芝逼得更无处容身,萌生同归于尽的念头。
一个小孩的绑票案会闹得这么大吗?劳师动众的连警察署长都亲上火线,出面说明案件。
原因无他,被绑的男童是商界巨头天霸集团总裁罗劭然的儿子,五年不曾传出绯闻的他突然冒出一名私生子,岂能不受重视。
不过不让心爱女子涉险的罗总裁经过手机和童凯芝一番交涉,两人谈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同意他能陪同在侧,但是不准泄漏她的行踪。
为了摆脱媒体的跟踪,他们也煞费苦心了,一路换车、抄小路、改变装扮,东绕西绕保持通路,在将近五个多小时的疲劳驾驶后,终于依着指一不驶进一条隐密的山路。
「咦!这里是……」高耸入云的原始红桧林,棻类丛生的腐木,山羊留下的排泄物,少有阳光照射的巨大羊齿蕨。
「妳来过?」看起来很荒凉,人烟少至。
沈舒晨认真地瞧瞧四周的山势,不确定地上前走了一百公尺。「应该来过。」
「应该?」他们不会儿子没找着,却先迷失在这一片广大山林里吧!
「我们大学里组了个登山社,那一年我二十岁,和几名社员迷路了,被困在山里足足五天之久……」突地,她像发现什么,用手拍掉树干上的枯皮。
「五天?那你们怎么脱困?」不敢想象他们如何度过一百多小时,她真是大胆。
罗劭然心里想着,等这件事结束后,他要尽快再让她怀个孩子,免得她突发奇想,来个难忘的山岳之旅。
「你看,这是我们当初留下的记号,顺着箭头直直走,前方有个天然洞穴,洞穴上方是露天的,底下有个小水池……」靠着水池的水和小鱼,他们才不致饿死。
「我想童凯芝也是登山社一员。」不然以她的娇贵,恐怕连山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她是副社长,因为她当时喜欢上社长,山洞就是她找到的。」长脚蜘蛛爬到她脚上,她惊惶失措地拚命往前跑,不意撞进这方洞天。
陆续地瞧见长满青苔的箭头,沈舒晨更笃定了,她几乎可以确定童凯芝就在他们共同宣誓要保密的秘密洞窟里,附近没有任何住家和工寮。
在那一次后,登山社社员相约每两个月便再去一次,他们背起罐头、面粉、帐篷、雨具,所有露营必备的用品一应俱全,每次留下一、两物品,以备日后若有其他登山客误闯之不时之需。
所以洞里什么都有,连随身听、电池也一样不少,独自生活一、两个月不成问题。
「芝芝,妳在里面吗?我是沈舒晨。」
初入洞之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弯道多且杂,但全通向一个地方。
「……妈妈……妈妈……」忽远忽近,缥缈无踪……
「是小肉丸,你听见小肉丸在喊妈妈吗?他……他还活着……」沈舒晨捂着唇,喜极而泣。阵阵回音不断在洞内迥荡,让跋山涉水的两人惊喜不已,搁在心里的重担稍稍放下一半。
他们的心情是迫不及待,希望能早点将儿子抱入怀里,不再让他受到一丝威胁,但是……
「不许再前进,你们两人给我待在原地。」
童凯芝一声低喝,两道急切身影立即缓下脚步,小声地前进。
「芝芝,我们之间真的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一定要采取这么激烈的方式对峙。」她不懂,为何天之骄女的她会有如此扭曲、阴暗的心态。
「叫我童小姐,还有,妳该知道池子的深度,若你们不听警告再跨一步,我不介意拿妳儿子试水温。」她朝池子丢颗石头,扑通一声。
听到有物落水的咚声,沈舒晨抽气地拉紧罗劭然的手,「不……不要发火,我们停住了,妳要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请别伤害孩子。」此时洞里深处仍传出童声呼喊妈妈,但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后,只听见呜呜的低泣声。黑暗中的两人心都揪疼了,感觉就像有人在他们心口割上一刀,痛得紧握的手抓疼对方而不自觉,一心挂念受到错待的孩子。
「现在,我只要沈舒晨一个人进来,若有人轻举妄动,妄想当个英雄,我想我会不小心做些冲动事。」她丢出一根火柴,弯道口燃起不小的火焰。
童凯芝口中嘲讽的英雄,指的是执意前来的罗劭然。
「好,我进来了,别冲动……」咦!这是什么味道……汽油?!
刺鼻的呛味直冲面部而来,沈舒晨惊恐得心脏一窒,她绕过地上燃烧的火堆,只一个弯道,眼前豁然开明,直射而下的太阳光照亮眼前景物。
山洞的最深处是朝天的,上头是不规则形状的缺口,高约十层楼,宽度约五米,是个天然凿成的火山口洞形。
「呜!妈妈……我肚子饿……」好想吃面包和冰淇淋。
小小的身躯吊在凸出石壁的石柱,虽然两脚着地,但上半身是被拉长的,双手缚绑高过头顶,看得沈舒晨好不心疼。
「小肉丸……」
「怎么,舍不得吗?妳抢走我的男人时,我的心就是这么的痛,妳感受到了吧!」看到她越痛苦,她的心才会越平静。
「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真的试过离开他,可是我控制不住爱他的心。」
好难、好难,情难自持,想逃走的双足总是情不自禁地走向他。
「妳这是在炫耀吗?好个情比金坚,妳让我觉得自己是阻断别人姻缘的恶婆婆。」她的道歉太廉价了,可笑,而且可悲。
沈舒晨忍住冲喉的哽咽,强做镇定。「让孩子走吧!我代替他,不管妳有多少不满我都愿意承受。」
洞里的罗劭然闻言,双拳握得死紧,指甲刺入肉里不知痛楚。
「伟大的母爱呀!叫我这个冷血的女人听了都动容,就不晓得那位罗先生同不同意以妳做为交换。」她倒要瞧瞧他们的感情有多深厚。
「不行。」
「我同意。」童凯芝话一说完,同时扬起一男一女相左的声浪。
「啧!意见不合,我到底要听谁的才好呢?」她故做思索,左手提着装了类似汽油的桶子。
她在考验人性,让人面对痛苦的抉择,并且以此为乐,享受受人心哀嚎的过程。
「劭然,你先带小肉丸离开,我求你。」她先是一个母亲,而后才是女人。
「晨……」罗劭然的低唤中,听得出取舍两难的压抑。
「求你了,劲然,孩子在受苦。」她将唇紧紧捂住,不让自己哭出声。
粗哑的呼吸声急迫而低沉,时间像流动的沙子,过得极其缓慢,彷佛过了一世纪,叫人听不见古老的心跳声。
「好吧!让孩子过来。」晨,坚强住,别怕,我会在妳身后。
罗劭然心底的声音似传到心爱女子胸口,坪!坪!坪的心脏强而有力,勇气倍增。
「童小姐,我可以进行交换了吗?」为了孩子的安全,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像是在看一场戏,童凯芝做出请的手势,她神色漠然地看着沈舒晨戒慎惶恐地走向小男孩,因紧张而手滑地解不开绳子,试了好几回才松开。
但是她的双手已布满石柱锐角切磨的伤痕,流着血的掌心顾不得疼痛,紧紧搂抱挚爱的小身躯,欢喜的眼泪顺颊而下。
不过,她知道孩子并未脱离险境,短暂的拥抱后,她急忙的催促儿子走向山洞的另一端,与他父亲相会。
「妈妈……」沈人人伸长小手,想拉母亲一起走。
「快走,别回头,乖,要听话。」温柔的手心推动着,她必须先确定他不会受到伤害。
左脸颊明显红肿的沈人人不舍地频频回首,盈满泪泡的圆亮大眼只有母亲立于水池旁的身影,在黑暗中,他撞上一具宽厚的肉躯。
那是他的父亲,他很清楚。
只是,父亲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将具有卫星定位的手机塞入他手中,往他屁股用力一拍,让他快步朝洞口跑去,自个却反身走入洞内。他最后听到的是―
童凯芝,妳在干什么?
沈人人取出口袋的糖果,放入口中一含,甜甜的味道化解他独自一人的恐惧,也离山洞越来越远,沙沙的风声吹过树梢,带来冷意。
等到他想起父亲的话时,日头已落到西方,斜阳的余晖被夜幕笼罩,远方的野兽叫声正在靠近。
「呜!阿嬷,我是人人,我要回家……呜……呜……爸爸妈妈在山洞里……好久好久……呜……好黑喔!阿嬷,妳快点来,人人好怕……呜……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呜……」
沈人人含着糖果,哭到睡着,浑然不知有个白胡子老公公一脸慈祥的在身旁守候,替他赶走饥饿的野狗群。
风很轻。
月光稀微。
月老庙的香烟袅绕,高坐堂上的月下老人似在闭目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