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现在发的誓都不灵了,你就当没这回事。”一个男人苦口婆心地说得口干舌燥。
“做人不能虚伪得连自己也骗,我说不要就是不要。”她依然执着已见,脑袋瓜比水泥还硬。
“你不是常说不信神明,自诩是撒旦后裔,魔鬼一向不重信诺的。”他仍卖力地想说服她。
“有时候信一下也不会少块肉,恶魔的心是无常的,但绝不会投降。”说什么她都不可能答应。
他哄道:“只去一下就好,露个脸我们马上就走。”天呀!劝说她的工作比在十万英尺下的深海采珠更困难。
“我没有脸,不用露。”她干脆把狐狸面具戴上,表示狐狸不想与人类有交集。
“慧……维丝娜,不要为难我好不好?”周恩杰快疯了,他真想学山顶洞人的老方法,敲晕再拖着对方的头发入山洞。
“是谁在为难谁?你根本是强人所难嘛!硬要秃子长头发。”想要她答应,下辈子再说。
“用生发剂。”隐狼拿了瓶冰啤酒,酷酷地丢下一句话。
“多话。”她恨恨地瞪着他的背影。
伯爵鸦从屋外巡视回来,接过隐狼抛过来的冰啤酒仰头就饮。“怎么?战争还没结束呀!”
“闭嘴,想当有史以来第一只被割掉舌头的鸟鸦吗?”维丝娜瞪着这一群没感情只会帮倒忙的冷血伙伴。
“喂!狐狸老大,我是中立国,请不要对我开炮。”伯爵鸦忙高举双手表示无辜。
“你们已经‘沟通’了快——嗯!五个小时喽!台湾不知又出生了几个Baby。”寻鼠塞了一块臭豆腐在口中,赞叹台湾真是老饕的天堂,除了汇集各国的美食,地方上的小吃更是一绝,吃过后就像吸毒者一样的会上瘾。
“这不是我的问题,有人不讲理硬要猛灌水,看蟋蟀会不会从蛇洞钻出来。”固执的笨蛋。维丝娜暗骂周恩杰。
“明明是有人把头藏在玻璃镜片后,以为没人看得见。”周恩杰说道。
“我高兴当藏镜人怎么样,你这个黑白郎君,别人的‘痛苦’是你的快乐。”维丝娜修改了黑白郎君的名
“什么是藏镜人,什么是黑白郎君?”伯爵鸦他这个“外国人”不懂。
“中国民间艺术布袋戏的主角。”周恩杰好心的为他解答,然后对着维丝娜咆哮,“你到底要不要去?”
哈!敢吼她,“大声说话就有比较多的‘赢面’吗?我坦——维丝娜可不是被吓大的。”她直接搬了张高脚椅站上去俯视周恩杰。
“那!给你退火用,”隐狼勇敢地递上一包冰块。
维丝娜不假思索地接下。“谢谢。”随即冰愧的低温冻醒了她的脑子。“臭狼、你给我冰块干什么?”
“咻!”一个快速平飞球,冰块在隐狼头上爆开,一团碎冰浙沥哗啦地往下淋,隐狼立刻成了跳跳狼,急得甩开自己造成的后果。
“盛怒中的女人是没有理智可言。”伯爵鸦自以为是的说出大道理,被突来的臭豆腐渣正中面部。
“盛怒中的男人才没有大脑。”寻鼠不服气地说。
抹抹臭味熏天的豆腐渣,伯爵鸦也有些动气。“死老鼠,不在墙角挖洞,你打算单挑呀!”
“单挑就单挑.谁怕你呀!有本事把马放过来。”把吃剩的台湾小吃小心地放好,寻鼠摆出一副想打就来的姿势。
“我还把猪放过去呢?”伯爵鸦心想,这没知识的女人想跟我斗、门都没有。
“脏死了,猪跟乌鸦一样黑。”寻鼠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夸张的挥着,好像他很臭的模样。
“你最臭了,吃了满口的臭臭豆腐。”伯爵鸦觉得那味道才教人受不了。
“是臭豆腐,不是臭臭豆腐,你这只笨乌鸦。”寻鼠一手又着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原本在争吵的周恩杰与维丝娜安静下来,好奇又好玩地看着客厅平另一场男女大战,两人乖乖地并排坐。
“你想谁会赢?”周恩杰开始觉得有点趣味,
“寻鼠。”维丝娜回答的是绝对肯定句。“是吗?你不会是女人护着女人吧!伯爵鸦的块头比她大。”他身为男人,当然为男人说话。
“比力气,鸟鸦略胜一筹;比口舌,寻鼠牙尖。”她有把握乌鸦不会出手。
“我赌寻鼠赢。”冷不防一个声音插进来。
喝!吓人也不是用这一套,臭隐狼。维丝娜心中骂道。
“你们三个是否过分了点,我们俩是为谁开战?”寻鼠暗骂自己真是笨,平白当了一次小丑供人观赏。
“吵出结果吗?去还不去?”隔岸观火,非扯他们两个下水不可。伯爵鸦坏心地想着。
对哦!差点忘了。周恩杰和维丝娜猛然一惊,两人动作一致地互瞄着。
蓝蛇打了个哈火从楼上下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两只上拨鼠还在对峙呀!其实一人退一步不就结了,不过是参加一场宴会,又不是上断头台。”她真搞不懂这两个人是怎么想的。
“你不是我,不会懂啦!”维丝娜觉得讨厌死了,都没人站她那一边。
“随便啦!我才不管,反正随身保护他是你的工作。”蓝蛇随口的一句,大大地改变一切局面。
众人吁了口气,一副深表遗憾的同情,瞅着某个人。
寻鼠佩服地说:“蓝蛇,你真睿智。”
“聪明。”隐狼赞道。
“终于开窍了。”伯爵鸦深感欣慰。
周恩杰也感激地说声谢谢。
“我说了什么吗?”蓝蛇还是睡眼惺松,满头捉个着的星星直飞舞。
“一、句、混、话。”维丝娜咬着牙,一字一字地将话从齿间挤出。如果眼光能杀人,蓝蛇的蛇身已被切成一段一段的。
“好了,问题解决了,再来就是门面问题。”伯爵鸦左手抱胸右手摸鼻子,自认为是审美大师。
“我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谁敢批评我的长相不好。”维丝娜扬着头,用眼神—一点名,看谁敢说她的不是。
“你的长相没话说,但是你打算穿黑色劲装去赴宴吗?另类哦!小姐。”伯爵鸦难得有机会消遣她。
“我……我……啐!该死,你们就是吃定我了是不是。”她赌气地猛击沙发椅。
“岂敢,我们可没强迫你一定要穿晚礼服、化妆或是什么的,丢脸的又不是我们。”寻鼠一句话撇得干干净净,明摆着看笑话。
“我……我没有……晚礼服。”维丝娜吞吞吐吐地越说越小声。
大家都竖直了耳朵聆听,生怕听漏了一个字。听完,大家的眼神由她身上移到周恩杰脸上,知道答案不用问就会自动跳出来。
“我立刻请国内最负盛名的服装师,负责打理你的仪容,不需要你多费心。”周恩杰马上热切的安排,生怕她反海。
维丝娜无奈地朝天一翻限,烦躁地扯着头发。“反正我是当定了金丝雀,随你们摆布。”
“那!万岁。”四个伙伴兴奋地击手互庆。
“喂喂喂!高兴什么?宴会人多混杂最易滋事,相对的危险性也高,表示你们责什重大,所以……”她不忘提醒伙伴们。
“小心一点。”他们同喊耳熟能详的老词。
维丝娜摇头转叹:“我看错你们,一个个都是没肝没肺的水母.枉我痴心一片。”
她活没说完,已经有人开始做鬼脸。
“你的痴心一片还是留给我吧!他们无福消受。”周恩杰勾着她的肩,大笑地搂进怀里。
“小姐的肤质美好,肌理细腻如雪,摸起来滑似锦缎,教人好生羡慕,”男化妆帅有些女态地为维丝娜调理肌肤。
“瞧瞧这头乌丝,又直又黑又亮,好像黑色瀑布般动人亮丽。”美发师傅羡慕的洗头、弄发。吹整。
“好脸蛋配上好身材,再加上我这双巧手缝制的晚礼服,保证全场的男人忙得没时间捡眼珠子。”服装师拿着针线,为这件礼服做最后的修饰。
“王大姊在服装界的名声,可是人人咋舌,如果再画龙点睛的配上敝公司的珠宝,一定更加出色。”珠宝设计师也忙着搭配她身上的首饰。
男男女女,七嘴八舌地动手又动脚,为的不只是大捞一笔,最主要的是有维丝娜这样好的模特儿,可以将他们的作品完美的表现出来,使他们的声望往上推一层,所以他们无不费心地大展长才。
可怜的女主角维丝娜却任其糟蹋,一下子拍脸、敷脸、上妆,一下子头发被扯来拉去。那边修改衣服缝须带,这边捧着钻石宝玉猛往身上挂,偏偏她只能干瞪眼。
被折腾了老半天,外面那群痞子不断敲门询问,颇有再延迟就要冲进来自已动手之意。
“狐……维丝娜你好了没有?月亮要西沉,太阳都东升了。”有外人在场,蓝蛇不好直呼她的代号。
“催什么催,好作品要慢慢精雕细琢,才能显露其内在的光华。”化妆师用莲花指轻轻地点了蓝蛇一下。
蓝蛇顿时起鸡皮疙瘩。“大……大师说得对。”摸摸鼻子,恶心的走出去。
又过了一会儿。
“师傅们,我们只是去参加一般性的晚宴,不是选中国小姐.可不可以请……”“砰!”伯爵鸦被一群助手推出去,理由是扰得大师们没心情。
十分钟后,有人火大了。
“三分钟内没有完成手上工作者,一律拒付酬劳。”这次隐狼不用人赶,冷眼一瞪自动消失。
也许是被大块头凶狠模样的隐狼吓到,大师们加快手上的作业,三分钟内创造一个举世无双的俪人。
“好了没……哇!中国娃娃,你是真的吗?”伯爵鸦的怒气立消,摸摸眼前的人看是不是幻影。
“死乌鸦,你摸够没有,当我是实身的妹妹还是阻街女郎?”维丝娜憋久的怒气终于可以找人炮轰。
“我的中国情人梦……”好短的美梦。“一开口就把粗鲁的本性表现得淋漓尽致,你就不能大雅一点吗?”伯爵鸦一脸哀怨地摇头叹气。她的口气真教人失望,不过光看表相还是值得的,十分的赏心悦目,美得足以发生暴动。
“少打屁,时间上不是已经慢了吗?还杵在这当门神呀!”维丝娜拉起裙摆,大步地就要往外走。
伯爵鸦迷醉的眼在看到她赤裸的脚踝时,倏然的瞠大,继而爆笑地拎着红色高跟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小姐,请容许本王子为你穿上玻璃鞋。”伯爵鸦做作的行三个宫廷礼,起伏的胸膛隐忍着笑。
“弄臣。”她不耐地惊高下摆抬起小腿。“把你脸上的贼笑给我收起来。”想着想着又冒起火,见他的头顶高度正好,于是她毫不留情地往他头上一踢。
“哎哟!”伯爵鸦抚着头,无言以对。“幸好你不是灰姑娘,不然王子的下辈子只能倚被饮泣。”
“因为我是邪恶的后母皇后。”偷袭的一拐肘。
“我!”他只能抱着肚子闷哼。
在楼下苦等的众人频频仰起头,然后低头看看手上的表。这样的动作一直持续着反复再反复……
“怎么回事,化个妆比世纪大战还久。”隐狼感到不解。
“早跟你们提过由我负责,你们偏要弄些噱头整整狐狸,现在自食恶果了吧!”蓝蛇一口柔柔的法国腔煞是迷人。
“拜托,你擅派的是易容本不是化妆术,想把她变玛丽莲梦露还是奥黛丽赫本?”寻鼠真是受不了她。若不是对她的技术有所怀疑,他们何必冒着风险从外面请来一堆“大师”,特地来为血狐狸装扮,而且还是“高薪”。
“你们——嗯——可不可以……嗯!再上去……”周恩杰不太好意思再麻烦她们,可是自己又不敢上去。
从小到大,维丝娜最最厌恶抹红擦绿,再穿上一些高贵不便的“戏服”,还要在身上披挂“腐蚀”人心的珍珠链链——她的最恨。所以他不能去催她,为了怕她后悔,更怕她一气之下真的穿一身黑色的劲装赴宴——以她的个性极可能发生。
“不干,找不想气死自己。”蓝蛇立刻回绝。那群大师个个喊得要命,气死人还验不到伤。
“别看我,老鼠只适合躲在角落里偷窥,不能见光。”寻鼠想,打死她也不要踏进香水间,而且是万家口味。
“隐狼,那你……”周恩杰一脸的寄望。
隐狼无力地抬抬眼皮半躺在沙发上,一只脚横挂在地。“抱歉、极限。”
“好极了,大家一起当傻子吧!”蓝蛇还在为他们的不信任记恨。
“还在生气呀?做人不要那么小气嘛!”又不是故意,真的是不得已。寻鼠在一旁劝道。
“我是蓝蛇不是人。”反正他们也没当她是人。蓝蛇仍在赌气。
周恩杰再也坐不住了,等待是一种折磨。“我自己上去催催看。”
“祝你幸运。”寻鼠摇着手帕视福。
一阶、两阶、三阶、四阶,当一脚踩上第五阶,淡淡兰芷馨香袭来,周恩杰抬头一望,不禁呆了、愣了、傻了、僵了。
他无法开口形容眼前美景,一朵火红莲花降生人间,迷惑众生的媚眼,炫目得令人移不开眼,自愿将纯净的灵魂奉上,跟随着她火红的身影。
“你到底要不要赴宴,如果想改变本意请趁早。”维丝娜不耐烦地说,她好想将这一身累赘脱掉。
“我已经劝过她少开口,可是你能改变她的决定吗?”伯爵鸦在一旁哀叹,表示他已尽力为她的形象努力过。
“天啊!你真美。”周恩杰接住她的手,痴迷地注视着。
“事实不需要开口,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她心想,被凌迟了七个小时,要不美还真难。
随着一步步走下楼梯,周恩杰的眉头愈皱愈紧。
“没有披肩或是小外套什么的?”
“去问服装设计师。”原则上,她还能接受这样的打扮。
“我的天呀!衣服是不是破了?”他宁可相信衣服有瑕疵,也不愿相信裙子那几乎是开到大腿上方的衩。
“这样才方便我取枪。”维丝娜指指另一边末开衩的大腿内侧,层层红纱遮盖住重点。
她特别要求设计师做这样的设计,设计师也乐于勾画出她修长的曲线,进而缝制这套融合中西特色的晚礼服。
“可是不用开得这么高,背部几乎……全裸。”哦!他不想带她赴宴了,维丝娜几乎……令人喷鼻血。
“我的头发够长,只要不吹起强风就没人占得到便宜。”她秀发的长度刚好到腰际。
“今晚我绝对不离计你半步,太危险了。”这模样教他怎么放得下心,会场披着绵羊皮的野狼,绝不会放过这道上好佳肴。
“的确危险,不过对象是你。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我是没资格离开你。”为了这个烂借口,她受了一天活罪。
“维丝娜,我……”
维丝娜用手止住他的口。“该走了,除非你想去送客。”
“好吧!”周恩杰口中一句“我爱你”就这样硬生生地被拦劫。
充满喜气的大红寿字高挂在正厅中央,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名媛贵妇都带着一张笑容前来祝贺,礼品多到下人都来不及收妥。
在这热闹欢喜的气氛下,有位全身着黑色晚礼服的出色佳人,在男人环伺下显得有些强颜欢笑,郁郁寡欢,眼神不断地往外飘。
“音庭呀!恩杰怎么还没回来。”
“周妈妈,周恩杰的公事忙,可能一会儿就到了。”杨音庭胡乱的为他找籍口。
“这孩子真是的,就算忘了去接你,也该早点回来给奶奶拜寿。”到底在忙些什么?大半个月不见人影。周夫人心中一阵埋怨。
“没关系啦!周妈妈。男人为事业忙碌是应该的,你不要怪罪他。”在周夫人面前,杨音庭一向扮演温柔娴淑的好女孩形象。
“还是你懂事,我们恩杰上辈子一定烧了好香。你们打算几时结婚呀!奶奶可催得急。”周夫人宠溺地看着她。
杨音庭故作娇羞地低下头。“恩杰说这阵子比较忙,等有空闲时再正式办个婚礼。”
“这小子老是拖,等会儿我帮你说说他,事业固然重要,老婆更重要。”周夫人急着想抱孙子。
“你不要太严厉哦!我会舍不得的。”杨音庭娇嗔的双颊浮起红晕,刻意要造成假相。
“知道了,小丫头。你心姨还特别拜托我催健恩杰呢!免得误了你们小俩口。”周夫人慈爱地拍拍她的手背。
“心姨和周妈妈一样疼我。”
心姨是周夫人的妹妹,十五年前嫁给杨家做继室,由于那时两个孩子都满大的,一时改不了口,只好一直唤心姨到现在。
“不疼你疼谁,你可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周夫人满喜欢她的乖巧和柔顺。
“周妈妈——”杨音庭撒娇地撒在她怀里。
“害羞了,好、好,周妈妈不逗你。”
门口一阵骚动引起她们的注意力,纷纷转移视线。
“那个不是恩杰吗?他身边的女人是谁?”周夫人疑惑的瞧着,完全没注意杨音庭刷白的脸。
在男妒女羡的目光中,一对翩然而至的出尘壁人状似亲蔫的走向主座,迎向周老夫人探索的鹰眼。
“奶奶,孙儿来向您拜寿,视奶奶寿比南山高,福如东海深。”说完,周恩杰以唇在周老夫人颊上轻点,以示尊敬。
“嗯,好。这位小姐看起来很面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周老夫人的一双老眼如阳光一般灼烈。
维丝娜盈然一笑。“也许吧!老夫人见多识广,可能人老眼未花,专记前朝事。”她的口锋丝毫不收敛
“维丝娜,今天是奶奶的寿诞,说些吉祥话吧!”周恩杰以眼神阻止她说些惊人之语。
“人境得随俗,视老夫人寿与角鹤齐。”鸡皮鹤发的老乌龟。维丝娜在心里默念着。
“小女孩,你不怎么喜欢老人家我是不是?”周老夫人人老心不盲.见多了世面,岂会听不出她隐含的讽语。
周恩杰拉拉维丝娜的手腕,劝她少拗心,不要坏了老人家的兴致,可惜她高傲的个性从不听人劝,一意孤行。
“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凭什么要人家再欢你。”维丝邮不自觉的把心底多年的怨言托出。
周老夫人一闪而过的精光,若有所悟地问:“是你吧!小丫头。任性的脾气一如当年。”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何来当年呢?”维丝娜惊觉失言,面不改色的扯谎。
“你还在恨当年我逼你离开,造成你母亲意外身亡一事吧!这件事我一直颇为内疚,”周老大人语气中诸多遗憾。
“内疚?!有钱人也懂内疚二字吗?你该大放烟火庆祝才是。”只要一提及和母亲有关之事,维丝娜就会失去平日冷静的自制力;
罗芬雅当年偕女离开周家后,仍与周夫人有联系。一日,周老大人老毛病发作,需要一些特殊药草才能根洽,而当时周大人知道罗芬雅身边有所需的药材,所以拜托她拿至周家。
当罗芬雅抱病前往送药的回程中,因一时晕眩眼花,被急驶的大货车当场撞毙,死状甚惨,连她到殡仪馆认尸时,都因错愕及不信拒认尸首。
但母女违心的天性,经过几次强忍悲痛的昏迷后,她终于接受了这个恶耗,也彻底地击碎她的自信——让母亲永远快乐中福的自信。所以她堕落,以萎靡浮烂的生活来惩罚自己的失信。
“孩子,跟我来;老人家该说些实话了。”周老夫人枯瘪的手拉着维丝娜珠润的手,走向一旁的和室周恩杰安静地陪同。
“你想说什么?”看到她,昔日的伤痛浮上维丝娜的心口。
周老夫人宽慰地露出牙齿。“直率的个性没变,很好。只可惜当年我被恐惧蒙了心眼,不懂得体谅。”
“恐惧?!你?”维丝娜不相信地斜睨她。
“是的,恐惧。我害怕有一天,恩杰会因为爱你而离开这个家,因为你对上流社会的虚伪面孔十分不屑。”
“奶奶,我不……”周恩杰想说不会,但周老夫人举手阻止了他。
“你会的,慧儿无法在功利社会生存,勉强要她和名媛贵妇交际,只会让她不快乐,而她的不快乐会让你蒙生退意。”
“你的作法很残忍。”维丝娜无法认同她的行为。
“的确残忍,对一个正值十七岁豆寇年华的少女而言。但是我只是个自私的老人而已。”为这件事,周老夫人自责了十年。
“想要我离开只要一句话即可,为何要诬陷我?”罪恶的烙印深深牵引着维丝娜,她无法摆脱。
“那是巧合,我知道音庭十分迷恋恩杰,所以做了个顺水人情给她,拉拢两家在商界的关系。”
“你牺牲我们的爱情?”周恩杰难以置信地看着周
老夫人,没想到事实的真相竟是如此丑陋。
“这是其一。”周老夫人眼眶微湿。“其二是你父亲
当年爱上了芬雅,若不把她们逼走,我将失去儿子有孙子。”
“你说谎,我母亲深爱着父亲,不可能接受别的男人,成为破坏好友婚姻的第二者。”对维丝娜而言,母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女人。
“性子还是那么急,听我说完。”周老夫人陷入回忆中,缓缓地道出当年事。
周仲言,也就是周恩杰的父亲,在农学时代就认识罗芬雅,并深深地为她着迷,两人平淡地交往一阵子,然后出现了第三者——周恩杰的母亲林如月。
林如月是罗芬难的室友,在周仲人频繁邀约罗芬雅之际,意外地爱上他。在一次同学会醉酒时,林如月自愿送两人回去,却在错误中被周仲方误认为是罗芬雅而发生关系。
隔日两人衣衫不整的丑态被罗芬雅当场撞见,她只是淡淡的笑着退出这场三角关系。不久后,林如月怀孕了,休学嫁人周家。
原本故事到此告一结束,谁知十一年后林如月在夜市发现摆着小摊子维生的罗芬雅带着她聪明伶俐的六岁女儿,故而善意的安排她进人周家当保姆。
从未对罗芬雅忘情的周仲言,得知她住进周家之后,一反中日夜不归营的奢靡生活,变成中规中矩的好好先生,林如月误以为丈夫收心改性大为欣慰,殊不知他是为旧情人而改。
周仲言相当不满两人形问陌路的交情,多次私卜向周芬雅求爱被拒后,他甚至兴起离婚之意以娶得心中所爱,逼得周老大人小得不出此下策。
“这件事连月儿都不知情,你母亲过世的消息传来,我大为震惊的想把你找回来,可是仲言得此消息后却一病不起。你母亲的死带走了我唯一的儿子,我悔悟想弥补,却再也找不到你。”周老夫人说到此,老泪已纵横。
维丝娜将一截红纱丝帕递到周老夫人眼前。“知道吗?你好可恶,教我怎么恨得起你。”她没想到故事的背后,还带着酸涩的记忆。
“慧儿,我爱你。”周恩杰感动地抱紧维丝娜,他知道此刻的她已放下仇恨。
“少说肉麻话,你不怕羞我还怕没脸见人呢!”虽然如此,但她多年的怨怼,不是一时半到能释怀。
“呵呵呵!全天下只有制得了这个傻小子,当年找错得太离谱了。”周老夫人欣慰地想,如今总算有改正的机会。
“奶奶,您不反对我和慧儿交往?”周恩杰希望能得到老人家的应允及祝福。
“反对有用吗?你的个性和仲言一样,都是死心眼的孩子,错误一生一次已经过重了。”
“奶奶,谢谢您。我和慧儿一定会好好地孝顺您。”周恩杰耳旁已传出幻想中的结婚进行曲。
“孝顺长辈是你的事,不用拖我下水。”工作可是维丝娜目前的最爱,不可能为谁而放弃。
“我们的奶奶,当然由我们孝顺。”他特别强调“我们”。
她挑挑眼,不屑地嘟嘟嘴,“你的奶奶是你的责任。我只是来自瑞士的维丝娜。”她故意提醒他,她目前身份是联合国的干员。
“恩杰,这丫头从小就很难搞定,现在更是变本加厉,你要好自为之。”周老夫人在一旁鼓励道。
“我会搞定她的,奶奶。”周恩杰发下蒙语,誓在必得。
“是吗?好难哦!我可怜你。”维丝娜毫不留情地泼了他一桶冷水。
和室内,是一场和解的大团圆。
和室外,一名妇人含着哀怨酸楚的泪眼及咬破泌血的唇。她身旁的少女则是有着一对含怨带怒的恨意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