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只见大马路上,一条鬼鬼祟祟的人影像准备打劫银行似的,戴着口罩,身子压低,形迹可疑地守在某栋二十四小时保全的尊爵大厦前,打算做一次突破性的报导。
不过附近的商家早见怪不见,这阵子常有这类的「宵小」出没,他们不偷不抢,反而带动蓬勃商机,何乐而不为呢?
对着这种以为多了一顶鸭舌帽人家就认不出来的行业,社会大众给了他们一个耸动的名称,叫狗仔。
「厚!小蔡,你动作可不可以快一些?人高马大腿又长,跑起来像快断气的乌龟,你今天第一天出来混喔!忘了烧香拜佛求神明保佑你出事平安……」
有点小捉狂的女人叫苗秀慧,是「黎明日报」的资深记者,她大言不惭地自封为娱乐界的八卦女王,追起女明星、男歌手的绯闻和秘恋,比「史密斯任务」里的杀手夫妻还狠,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人。
可是,她没有安洁莉娜裘莉的美貌和利落身手,也少了深沉的算计,一古脑全凭沸腾的热情,和打死不退的小强精神,一锁定目标便全力以赴,那股吓死人的狠劲和冲劲,连红海都得为她开出一条康庄大道。
可惜她有点拚过头,挖掘太多不为人知的秘辛,引起娱乐圈高层人员的关注,因此报社总编在人情压力下,只好将手下大将暂时调往政治组,让她挖点立法委员和议员贪赃枉法、收贿、关说的肮脏事。
只是呀!她天生和八卦新闻比较有缘,本来是在追查某官员和黑道挂勾,进行工程围标一事,谁知追呀追,先追出他和有夫之妇的婚外情。
「什么出事,妳这张乌鸦嘴给我小心点,要是我真有三长两短,妳也别想太好过,我变成妳最怕的厉鬼,日日夜夜纠缠妳,让妳不得安宁。」口没遮拦的丫头。
一听到「鬼」字,原本摆出凶婆娘模样的苗秀慧瑟缩地陪笑。
「不要这样嘛!小蔡大哥,大人有大量别见怪,小妹一时口快说错了,是出门平安,出门平安啦!佛祖会保佑你一餐吃五碗饭,福福泰泰万事安。」她一怕鬼,二怕鬼,三还是怕鬼啦!一提无所不在的「好兄弟」,她的胆子就由熊胆缩为老鼠胆。
没办法,她天生是灵异体质,父亲又是天师坛的师公雷,打小就能见到不请自来的朋友,让她好生困扰。
不过也不是说真的很怕啦!只要他们死前的样貌温和点,别一脸青笋笋,青面獠牙地突然冒出来,原则上她还能接受。
偏偏大部份在人间游荡的鬼魂不是无主孤魂,便是死不瞑目,一心想讨回公道的野鬼,他们死状凄惨又十分可怖,歪脖伸舌,断手断腿的,一身是血地挡在马路中间,谁见了不生畏?
她算是还好,起码敢跟他们相处,虽然常被吓得皮皮挫,脸色白得跟鬼没两样,全无血色。
「妳要死了呀!一餐吃五碗饭想让我肥成猪公吗?」医生说他胆固醇过高,要少量多餐,一次一碗饭为限。
「看起来也差不多……」他那双腿和她的腰一样粗,再不节制点,十月的大拜拜拿他祭天刚好。
「苗大慧,妳说什么,很想死是不是?」别以为他没听见,他耳尖得很,动作迟顿不代表其它感官退化了。
因为报社里还有一位走艺文路线的温美慧,同样是耳熟能详的菜市场名字,为了区分两人,于是分别喊大慧和小慧。
「厚!我说的也是实情,你不要恼羞成怒嘛!小胖……呃,呵……小蔡,你真的要减肥了,肚子上那圈肥肉晃得很严重。」瞪她也没有用,老实人向来实话实说,她也是为了他好。
身为摄影记者要专业,扛起摄影机要能健步如飞,分分秒秒和时间竞争的新闻不等人,站在媒体前线要快狠准,才能比别家报社抢先一步抢得独家。
小蔡狠狠瞪了她一眼。「要是妳扛着重达二、三十公斤的器材跑五千公尺,我相信妳没力气注意到我的肥腰。」
「我干么跑五千公尺,我是女生,不用当兵……」哇!他好像很火,想用摄影机砸她。
「小姐,我们一路跟踪陈立委跟了快半个台北市,妳那辆破机车才过三条街就抛锚,我扛着重器材至少跑了五、六公里,妳还想要求什么?」她还敢自称女生,根本不知疲累为何物的过动儿。
要不是身材像女的,脸蛋也长得还可以,他会以为是哪来刚退伍的小兵,精力十足的只管往前冲,不管后头追得气喘如牛的人有多辛苦。
小蔡的埋怨其来有自,每回一跟她同组,不是操得累成一摊泥,便是灰头土脸地落荒而逃,没一次能正正常常的访问,总是做贼似的偷拍。
所以操过头就特别容易饿,一饿就忘了医生的嘱咐,她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
偏偏她有副令人嫉妒的吃不胖体质,又偏好高热量食物,什么汉堡、鸡排、甜不辣、盐酥鸡全不忌口,她越吃越瘦,而她该长的肉全飞到他的肚子上了。
可恨又可恶的搭档,若非她每次跑新闻都能跑出头条,让他口袋多了几袋加薪奖金,他还真不想跟她一样拚命,累得连抱老婆都没力气。
「哎呀,别生气嘛!瞧你火大的,顶多待会我请你喝一杯冰咖啡降火。」咦,人呢?怎么一眨眼又不见了?
陈立委、陈立委,你到底躲到哪?别跟我玩捉迷藏,我的头版还空着等你。
「只有一杯冰咖啡?」小蔡拍拍略圆的肚皮,不太满意。
「厚!跟穷人计较会下十八层地狱,你不知道我很穷吗?勒索一级贫民不会良心不安……啊!逮到你了,小蔡,快拍,那个穿白衬衫的……」嘿!还换装,太卑鄙了。
「妳确定是他?」身材是差不多,可发量稀少,西装笔挺的威挺样全不见了。
「相信我,我对新闻的直觉从没出过错。」可说是百发百中。
这倒是,她有最灵敏的狗鼻子,哪里有藏污纳垢,或龌龊下流的勾当,她朝空气里一嗅全都跑不掉。
佩服之余,小蔡又不免长吁短叹,哀怨地瞪着她钻来钻去的灵活背影,苦命地扛起重达二十几公斤的摄影器材,焦距对准尾随其后。
偷情中的陈立委倒是十分惬意跟身侧女子谈情说爱,刚从大厦走出便沿着红砖道散步,卿卿我我地又搂又亲。
不过长期被跟拍的政治生活,他很快地察觉到身后不寻常的动静,拉着外遇对象越走越快,几乎有点像在小跑步。
只见他拿起手机拨了串号码,不一会,车窗全黑的奔驰缓缓驶近。
「啊!他的司机来了,快追,不能让大新闻溜掉,我这个月的房租就靠他了。」台北居大不易,她得用力地攒些钱买间锅牛壳。
苗秀慧就像九命怪猫似的,不要命地在车阵中追逐,两条竹竿腿比她家三太子的风火轮还厉害,咻地飞到对街,没见她有一丝迟疑。
跟得气喘吁吁的小蔡累得像狗一样,不断地换气呼吸,挥汗如雨的直嚷嚷,「不……不要再追了,来……来不及,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个轮子,妳别傻了。」再跑下去,他的心脏就要罢工了。
「不行,天下没有办不到的事,只怕有心人,你加把劲,拚一拚,你儿子的奶粉钱就快到手了……」就差一点了,绝不能放弃。
不死心的苗秀慧左顾右盼,想找辆没载客的小黄。一遇到她最感兴趣的八卦,绝对死咬着不放。
「我没有儿子。」小蔡气恼地大吼,很想用摄影机的盖子丢她后脑勺。
他前辈子一定是太风流,欠下不少感情债,这辈子才会连生三个女儿,包括老婆在内一共四个情人。
「好啦!别抱怨了,回去拚一拚……哈!老天爷果然是对我宠爱有加,我遇见熟人了,咱们去搭个便车。」真幸运,王爷有保佑。
「什么便车,妳不要跟不熟的装熟,我可不想象上回一样,被人拿着武士刀追杀……」喝!这个人……这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
一心想追新闻的苗秀慧哪管他熟不熟,一把拉开后车门,便把摄影大哥往里塞,完全没知会车主一声,彷佛私家轿车用得自然。
接着,她有如身子轻盈的麻雀钻进副驾驶座,夺下驾驶正用来谈生意的蓝芽耳机,催促他Go、Go、Go。
「小姐,妳看错了,我这不是出租车。」她也太理所当然了,他车顶没装个载客专用的灯号吧!
「大男人不要啰啰唆唆的,快追上前头那辆黑色奔驰,你的技术OK啦!我信得过。」他要是追不上,过去的日子等于白混了。
戴着银框眼镜的斯文男子黑瞳微闪,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小姐,我很贵的,妳付不起我一个小时几十万起跳的车资。」
几十万车资闻言的小蔡吓出一身冷汗,心想着该不该跳车。
「同学,你不会跟我算这点车钱吧!日进斗金的你可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她是苦哈哈的市民小民,三餐得以温饱就很不错了。
「大人物?」他挑眉。
眼看着目标就要从眼前消失,苗秀慧紧张地抓住驾驶人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快呀!耿仲豪,不要再拖拖拉拉的,大不了我请你吃一顿满汉大餐。」
耿仲豪、耿仲豪……这名字听起来也熟,好像在哪听过……蓦地,全身僵硬的小蔡不只冒冷汗了,他连脸色都白得吓人,差点握不住摄影机的手直抖,活似快中风的老人。
他……他是那个耿仲豪,「翔鹰企业」新任的总经理,前青鹰门少门主的左右手,号称笑脸军师的耿仲豪
「一言为定。」他笑道。
耿仲豪油门一踩,车子快速地向前一冲,他嘴边挂着一抹愉快笑意,技巧高超的高速回转甩尾,再急切对方车道,将车子开上人行道,直接当他私人专用道。
想当然耳,没绑安全带的两位「乘客」被电得七荤八素,摇摇晃晃的像破布一般,几度半张脸贴上车窗,撞出可笑的印痕。
这是属于他个人的黑色幽默,让人有身历险境的真实感才够刺激,不然不是平白浪费他陪她玩的乐趣。
「前面左转,不要跟丢了……对对对,车号一六八八……哇!你这辆车的性能真好,没有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真平稳,如果她的头没往上弹撞到车顶就更好了。
叩的一声撞头声,他微笑地急速一转方向盘。「多谢赞美。」
「这辆车不便宜吧!」豪华的车椅、高级音响,还有小型冰箱和卫星导航……哇!她要赚多久才买得起四个轮子。
「不贵,八百五十七万而已。」不包含改装其它配备的费用。
「而已」她咋舌,露出想抢劫的妒恨神情。「同学,你这些年赚不少黑心钱喔!有没有捐一、两亿做善事,替自个儿积积阴德。」
耿仲豪由鼻孔轻哼两声。「信不信下一秒钟妳会躺在水沟底哀嚎?」
瞬间将一个人掷出车外并不难,若是她觉得活够了。
「信信信,你大哥说的话我哪敢不信,快一点,他又要转弯了。」大众有知的权利,陈立委的小尾巴也该被揪出来了。
苗秀慧太专注在前方车辆,一涉及跟新闻有关的事件,她总是特别专心,心无旁骛,认真地没发现身旁男人颇含深意的眸心睨了她一眼。
「我不当大哥已经很久了。」他故意自嘲,口气倒像退出江湖已久的角头老大。
她哈了一声,「很冷的笑话,退流行了啦!」
「是吗?」眸光闪了闪,他笑得有些恶意,令人心惊胆战,「那么这个呢?」
一说完,他油门踩到底,直接飞过分隔岛,落在车潮拥挤的十字路口,一辆连结车迎面驶来—
「恶!恶……恶……恶……」
一阵阵呕吐声从阴凉的树荫底下传来,难闻的气味随混浊的空气一飘开,令人恶心捂鼻,巴不得逃离现场。
「蔡鼎文,你也未免太没用了,才十分钟不到你就给我腿软,你是不是男人呀!」丢死人了,怎么会这么不耐操。
「我……我当然是男人……妳没见识过我床上的勇猛……恶……」噢!不行了,他又要吐了。
「我不是你老婆,干么晓得你那方面强不强,赶快给我提起精神,别装死。」有那么难受吗?脸都发青了。
家里是开师公坛的,本身又容易见到不属于同一世界的「人」,所以苗秀慧对生死看得很淡。反正该来的总会来,逃也逃不过。
不过算命的说她天生福厚命长,一生少有挫折,除了一、两个大关卡要度之外,就顺畅得遭人嫉妒,因此她不太能体会小蔡死里逃生的惶恐心情。
「妳要是我……我老婆,我宁可跳淡水河自杀!」她……她太恐怖了,居然一点事也没有。
小蔡并不晓得苗秀慧有几个与众不同的好朋友,她们是拿命开玩笑的高手,飚车算什么,还有人跳悬崖,把危险当成白开水,一渴就饮。
「呿!自己没种还牵拖别人,你到底是不是新闻从业人员,一点点飞车追逐就脸色发白,吐得快断气似的。」非常逊耶!
基于同事情谊,看他吐了一地,神色憔悴地没法站稳,没多想的苗秀慧大剌剌的在他背上拍了几下,顺手想搀扶。
谁知另一只粗臂快了一步的攫住蜜色细腕,一拉。
「既然已经顺利拍到照片,妳这位朋友应该可以回去休息了。」天空带点忧郁的蓝,适合狩猎。
耿仲豪那句「应该」说得非常轻,轻到小蔡背脊发凉、寒毛直竖,有些惊悚。
「好吧!那你顺便送我们回报社,我打篇文章就能交给总编审核了。」她说得顺口,毫不忸怩,没想过人家有没有急事待办。
「顺便?」他瞇起眼笑了笑。「有种交通工具叫公车,我想妳同事不会介意多走两步当作瘦身运动。」
他都说得这么白,再听不懂,那就得先跟阎王爷打声招呼了。小蔡识相地追公车去,假装没听见身后不快的叫喊。
「他跑那么快干什么,好像后头有迅猛龙追似的。」太不够意思了,居然把她一人扔下,她也要回报社撰写明天出刊的劲爆新闻。
耿仲豪轻笑地点点她肩头,「妳不会忘记妳欠了我什么吧!」
「欠了你……」她偏过头想了下,飞扬的短发俏丽得如春天飞柳。
「满汉大餐。」他提醒。
「喔!」她恍然大悟。
「喔的意思是?」看她一脸心虚的样子,准是想赖掉。
他果真料事如神,眉头一皱的苗秀慧过河拆桥地板起脸,用很无赖的口吻说道:「喂,这位先生,我们很熟吗?随随便便开口敲竹杠是件非常不道德的行为,我建议我们把这件事忘掉,再见。」开什么玩笑,她看起来很凯的样子吗?全身行头加起来搞不好没他一块鞋皮值钱。
「如果妳不想我上贵报社喝茶聊天的话,最好履行承诺。」瞧她气得活蹦乱跳的模样满可爱的,像一只被惹毛的虾子。
走了两步的苗秀慧气急败坏地往回走。「青鹰门不是解散了,你怎么改不掉动不动威胁人的毛病?我很穷耶!穷到衰鬼找上门,哪请得起开名牌跑车的你。」
「真酸,我开好车碍了妳的眼?」那一口酸溜溜的暗讽,让人听得莞尔。
「我只是想到战火下的孤儿,还有成千上万流离失所的难民,他们等一口饭吃等得望眼欲穿。」而他招摇过市,存心炫耀财力,实在要不得。
「第一,战争不是我发起的;第二,我努力工作,尽心在公事上,小小的回馈是我应得的;第三,言出必行,妳家的王爷、三太子可睁大眼睛看着,让神明失望并非好的示范。」
耿仲豪笑语晏晏地盯着她,神色轻松自在,宛若张着网,等小虫子飞入的蜘蛛一般。
「哇!你太恶毒了,竟然搬出我家的王爷,你是去过火,还是上香,连三太子也认识。」上不欺星辰,下不欺鬼神。这是她老爸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
他但笑不语。
当她同学的时间虽不长,可对「排外」的学生会,他知之甚详,包含她那几位大有来头的姊妹淘,他早在入学前就打探得一清二楚。
既然被称之为军师,凡事谨慎小心算是他的个人特色,尤其当年正是青鹰门的全盛时期,不多留点心很容易挨闷棍,遭人暗算。
而就他所知,她父亲是镇上小有名气的师公苗天雷,专门驱邪、捉妖问事、镇家宅平安,平时也替丧家办法事。
「厚!你明明比我有钱,赚的也比我多,讹诈穷人能让你多点财富吗?」果然是黑帮出身的,心狠手辣。
挪了挪银边镜框,耿仲豪笑得人畜无害。「是不能,但是看到妳痛苦挣扎的神色,我觉得还满开心的。」
「你……」她把那句「变态」含在口里,不甘心的一瞪,「好啦!好啦!一言既出,死马难拉,我认了就是,你最好吃得下。」
「是驷马难追才对。」亏她还是跑新闻的,文学素养低得教人叹气。
她哼了哼,不甩他。「还不走,我请客啦!」
「不用开车?」他疑惑地扬起眉。以服饰、珠宝为主的精品街少有高级餐馆,顶多一、两间咖啡厅供人歇脚。
陈立委太白目了,以为摆脱了紧追不舍的狗仔,才带比老婆年轻漂亮的情妇逛街,在购买珍珠项链时被拍个正着。
苗秀慧回他一记没知识的轻蔑眼神。「三、两步路而已还开车,你想笑死人呀!」
「妳真有诚意请客?」为什么他有种感觉,她正等着看他出糗?
「废话,我连钱包都掏出来,还能作假吗?」少瞧不起人了。
一脸狐疑的耿仲豪看她从樱桃小丸子图案的钱包中,取出一张印有凯蒂猫的卡,依他对信用卡的了解,居然认不出那是哪家银行发行的磁卡。
更怪异的是,她笔直地走入路旁一间便利商店。是要领钱吗?
其实,他只是逗弄她罢了,并无意要她破费,男人与女人一道用餐,自是由男方买单,岂有让女人请客的道理,以他偏大男人的心态,决计做不出来。
因此他正想入店解释,谁知结完帐的苗秀慧已臭脸走出,将手中的「大餐」塞入他双手。
「喏,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呵!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佛祖还有五指山压住不听教化的泼猴。
「这是……」他瞠目结舌,有些哭笑不得。
「泡面呀!你不要告诉我你好命到没吃过这种平民食物。」简单,美味,不需要耗费时间等待。
是吃过,但是……「我的满汉大餐呢?」
她神气地一扬下巴,指出包装上的大字。「看到没,满、汉、大、餐。」
「妳就用泡面打发我?」他真的傻眼了。
「不然咧!真要我典当家当,请你吃顿好料的?」别傻了,同学,本大小姐可没那么慷慨。
「至少也不是这么寒酸。」起码加颗鲁蛋的阳春面,价格不变心意足。
「别挑剔了,快吃,待会载我去我的小白那里,它抛锚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人顺手牵羊,把她的小白当破铜烂铁偷去卖掉。
「小白?」是狗吗?可抛锚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爱车。」载着她南北征战,立下大小战功无数,是她最好的伙伴。
看着温手的泡面,耿仲豪不由得摇头,把面放回她手里,「走吧!我先载妳去牵车。」
并不远,就在两条街外,若以走路的时间来论,大约二十分钟,而他一个左拐右弯,刚好一分钟整,那碗泡面恰恰熟成。
「妳确定这是一辆车?」两个轮子还在,可照后镜少了一个,脚踏垫不见了,用厚纸箱切成长条状垫着,座位的布套明显有缝了又缝的痕迹,歪七扭八的针线看得出缝补的人很急躁,不太有耐心。
「喂,你顺便帮我修一修,好像火星塞堵住了。」怎么也发不动。
耿仲豪半瞇起眼一视。「妳可以再过份一点没关系。」
「男人不是很会修车子,我以前的男朋友很厉害耶!他手指碰一碰,奄奄一息的小白马上起死回生。」她没提前男友的工作是黑手,专修各类机车。
男人禁不起比较,虽然他并不乐意弄脏手,想叫她把破烂的小绵羊送回牧场,不过那一句「我以前的男朋友很厉害耶!」让人听得刺耳,他袖子一挽,低下身。
在他修理的过程中,耳边不断传来呼噜呼噜的吸面声,外加打嗝声。
「我修好了,的确是火星塞的问题,妳……咳!咳!苗同学,请问妳在吃什么?」
「泡面呀!汁甘味甜肉大块。」回味无穷。
「那是我的吧?」他双手环胸,一副准备兴师问罪的模样。
苗秀慧厚着脸皮一顶。「我以为你不吃嘛!秉着不浪费的原则替你处理垃圾,吶!何况面泡太久会烂烂糊糊的,不赶紧吃掉,要等它变成馊食吗?」
她……说得真好,好到令人心痒痒的,想看她能说出多少鬼话。耿仲豪眼中透着一抹耐人寻味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