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才是布雷德!
    伪-布雷德——朗齐坦被这个消息震得头晕眼花。
    娜莉夫人,竟然是布雷德。
    风情万种的娜莉夫人,妖娇美艳的娜莉夫人,长袖善舞的娜莉夫人,与千变万化的布雷德,如风如雾的布雷德,阴阳怪气的布雷德。
    布雷德是女人。
    布雷德是美人。
    朗齐坦呆呆望著自己的「老板娘」,甚至忘了要害怕。
    「发什么呆?」
    瓦西的尸体轰然倒地那一刻,刀青梅大踏步走向里那,一具不再呼吸的躯壳对任何人都不再有意义。
    他已经沉到胸口部位。
    「还不过来帮忙?」刀青梅大喝!
    朗齐坦立刻被震醒。
    「我、我来了!」这个人是为妈咪报仇的人,他一定要把他救出来。
    「你不要施力,不然沉得更快!」她的神色紧绷,几分钟前的娇懒泼辣仿佛是另外一个时空的事。「朗齐坦,你抓右边,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施力。」
    「嗯,好!」
    一,二,三,拖——
    但,无论刀青梅的刀法再如何凌厉,身手再如何矫捷,现实里她终究是个体型娇小的女人,而朗齐坦虽然比同龄的小孩长得高大一些,实际上也终究是个十二岁的小孩。
    里那的体重近百公斤,而且他是陷在沙坑里,沙坑本身会形成一股向下的吸力,两者相加,凭他们的力量根本难以拉动半分。
    里那苦笑一下,手掌下意识伸长了摸索,沙坑的直径不广,触手所及可以摸到硬实的土地,却没有任何支力点。
    他继续往下沉到胸口的一半。
    刀青梅疾声吩咐:「你把阿尔盖、瓦西和亚哈的衣服剥下来,必要的时候连你自己的也脱,然後绑成一条布绳,我去把车子开进来,我们用拖的!」
    「是。」朗齐坦精神一振。
    可是他们立刻面临到一个问题。马厩的面积很大,四件衣服加起来的距离依然构不到门口的吉普车保险杆。而废弃的厩仓经过长年累月的风化,早就摇摇欲坠;倘若她硬开著车子冲进来,只怕来不及救人,整片木板建筑就垮了下来,大家一起被压死,也没什么救不救人的问题了。
    「四处找找看有没有绳索!」她立刻说。
    「好!」
    没有。
    弃置经年的牧场,又是位於宵小横行的叶城附近,有什么能用的东西早被搬空了,剩下来的只有乾燥脆弱的稻草与整片腐朽的木造房屋。
    刀青梅提著以衣服缠成的布索,甚至无法找个有力的支点先将里那稳住,再让她开车回叶城求救。
    生平第一次,她脸上出现茫然的神情。
    她竟救不得他……
    她呆呆望著里那,他已经沉陷到腋下了。
    两个人凝视著对方,眼神无声地交流著。
    现下,只有一件事可做了,没有其他选择……
    她慢慢走到他身前跪下,轻抚他的脸。
    「夫人,不要放弃啊!我们一定可以找到方法将里那先生拉出来的,一定可以!」朗齐坦急得流下泪来。
    两个人的神色都很平静,眼神都很温柔。
    她的手一下一下顺过他的唇角,他的鼻尖,他的眼角,他的浓眉。
    「一下子就结束了,不会太痛苦的。」她轻柔允诺。
    「我知道。」他微微一笑,轻声道,
    「我马上就来。」
    「嗯,我等你。」
    「夫人……不,布雷德,你千万不要气馁,里那先生一定不会死的!我们再试一次,这一次我们一定能把他拉出来!」朗齐坦扑在她背上放声大哭。
    两个大人仿如未觉他的存在。
    刀青梅倾身,给了他最柔情、最抚慰的一吻。分开时,她的眼神闪烁,黑眸底跳跃著深刻的意绪。
    「可以了吗?」
    「来吧。」他轻轻点头。
    刀青梅微笑,一手紧紧扣著他的掌,似乎舍不得放开,另一手缓缓从脚踝抽出那柄柳叶薄刀。
    朗齐坦呆住了。不!不要!即使到了最後都不该轻言放弃啊!
    但是,活生生被沙闷死,会是更仁慈的选择吗?
    一天之内,他见过太多死亡,包括自己的至亲……他颓然坐倒在地上,已经无力再要求两个大人坚持下去了。
    刀青梅回头对朗齐坦也笑了一下,然後——
    手起刀落,硬生生将里那的手掌钉在泥土地上!
    能够同时惹怒白道之首齐磊-麦地尼克拉那,以及「灰道」之首韩伟格的人不多,能够同时承受他们两人怒火的更少。
    不过在场的两名炮灰已经有太多次经验,所以她们实在很难装出忏悔的表情。
    而且,拜托,请搞清楚情况,她们这次可是为了调查某个人的外遇事件而离家的,认真追究起来,应该是男人那一边要向她们道歉才是。
    「又见面了。」五官美丽得连女人都要自愧弗如的齐磊,僵硬地向韩氏首脑点了点头。
    「幸会。」同样俊美得让人类都要自惭形秽的韩伟格,淡淡回麦氏族长一个笑。
    「嗨,美人儿!」齐磊那个到处吃得开的好哥哥麦达也跟上来凑热闹了,一进场便不由分说地给两位美眉一个拥抱。
    随之而来的拳头让他稍微有点後悔自己没先相准逃走路线,不过软玉温香在怀,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果不计较四周诡谲的气氛,其实这个场面还挺壮观的。叶城外的一处残破牧场,竟然引来了两位在中东地区脚一震而山石动的巨头。
    韩氏人马包围了牧场的一半,齐氏人马包围了另一半,马厩外面的小广场上,两个男人互相对望著,同样充满霸气,同样器宇轩昂。
    「我不得不注意到一项事实,拙荆与尊夫人每每相遇时,都会极巧合地发生一些灾难。」韩伟格的黑色袍角被凛风刮动,隐隐有超凡之姿。
    「贱内平时深居简出,如果不是有朋友来访,自己是绝对没有任意离家远行的习惯。」齐磊巧妙地点出这次是某人的老婆跑来拐人的。
    两双黑眸意味深长地对望一眼,终於转回场中央两个女人身上。
    哼!
    「你哼我?」欧阳宁馨杏眼微眯。
    「你有意见?」董青萝盘起手臂。
    两个男人视线回到彼此身上,都看到和自己脸上相同的无奈感。
    唉——各自带开。
    最好後会无期!
    「当我们抵达叶城的时候,爆炸案还没有发生,一切都非常安全。」董青萝坐在汽车後座,吹著凉凉的冷气,抢先在丈夫发难之前提出解释。
    齐磊没有回应。
    「……欧阳是我在这里第一个认识的女性朋友,也是我最好的手帕交,她心情那么不好,我不能弃她於不顾。」
    齐磊偏眸望著她,眼底的神情让人瞧不出端倪。
    「你真的要打冷战吗?」她沉下俏颜。
    齐磊终於有其他反应了。
    他叹了口气,将爱妻拥到自己的腿上,埋进她的发间深呼吸。
    她闻起来有火药与灰尘的味道,在他心里却胜过世上最名贵的香水。
    「我不喜欢你和她在一起。」低沉的声音在她的发问散开。
    「欧阳不是那种惹是生非的人……」她埋进丈夫的颈窝里,极度思念的体温让她泫然欲泣。
    「不是她。」他低语。
    董青萝微後退一些抬起头,水柔的眼眸里漾著不解。
    「……你妹妹。」
    这次,连董青萝都沉默了。
    「欧阳常跟我提起她的事,青梅不是坏人,她只是……不像我们正常理解的那种好人而已。」半晌,她轻声说。
    齐磊脑中浮现两大派援兵杀至野放场时的情景。
    马厩内,里那一只手被钉在硬实地上,镇静地等待刀青梅领帮手来救他。
    他全身只靠贯穿手掌的那柄小刀撑住,当他们赶到时,他只剩下一颗仰起的脑袋露在沙面上。
    由於流沙有拉力,於是钉得牢丰的手掌被一点一滴往下扯,等於刀刃一分一分割锯他的掌心。
    暗红色的血流了一地,他黝黑的脸庞因失血而显得苍白,但是他从头到尾没有哼一声痛。当众人赶到时,他甚至神色自若地向大家打招呼。
    齐磊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可以如此一刀钉穿同伴的手掌,即使是为了救他一命。
    倘若换成他,而落入流沙的人是青萝,他要犹豫心痛多久才舍得刺下这一刀?
    不,他根本下不了手。他会用尽各种方法,即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但他绝对做不出将爱人活生生钉在地上的举动。
    而刀青梅可以。
    即使她和里那交换的眼神清楚表现出她对这个男人的在乎,她仍然可以。
    那样的决绝狠冽,让他不寒而栗。
    「答应我,以後少跟她来往好吗?」他紧搂著妻子低声要求。「我知道她是你唯一的妹妹,这个要求太过分,但是……」
    但是韩氏那些人的生活方式,远非他们循规蹈矩的白道人士所能想像的。
    他不敢想像一旦「布雷德」的长相曝了光,拥有同一张脸的妻子将暴露在何种危险之下;他不敢想像自己是不是有一天也必须面对「刺那一刀」的惊心动魄。
    董青萝埋进丈夫的怀里。良久,轻轻点了下头。
    其实,布雷德的生活里,早已没了她的空间,她很久很久以前便明白的……
    对於这一个孪生妹妹,青萝只愿她永远平安喜乐,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她轻声对自己说。
    书房内的氛围极端静谧。
    纤纤素手提起热水浇在红泥茶壶外,等半晌,把金黄色的茶汁倾入杯中,再冲入热水。
    茶一杯给丈夫,一杯给自己。
    她深深闻一下清冽的包种茶香,再浅啜一口,感受圆润的茶汁在齿舌间留下余香。
    「当我们抵达叶城的时候,爆炸案还没有发生,一切都非常安全。」欧阳宁馨吹著凉凉的冷气,安然提出解释。
    韩伟格没有回应。
    「青萝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看我心情不好,才陪我出门散散心;我相信阁下完全明了我心情不好的原因。」
    韩伟格和她隔著茶几相对,眼底的神情让人瞧不出端倪。
    「你真的要打冷战吗?」她扬了一下柳眉。
    他终於开口,低沉的嗓音如丝般和顺——如暗雷般危险。
    「我一直以为我还算一个可以信任的丈夫。」
    欧阳宁馨凝视他半晌,主动绕过茶几,移进丈夫的怀里。
    熟悉的温暖体热让她泫然欲泣。
    「你是一个很强的男人,我却是一个很平凡的女人。」她埋进丈夫的颈窝,嗅著他好闻的男性气息。「我跟所有女人一样,会担心自己是不是越来越老了,不再美丽了,是不是渐渐对丈夫失去吸引力,不再是一个诱人的妻子。」
    她仰起螓首凝视他。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眸底的冷意敛去,韩伟格将妻子紧紧拥在怀里。
    「别胡思乱想。」他轻啄她的唇。
    她昂起鼻尖触碰他的鼻尖,和他耳鬓厮磨,交颈温存。
    不管全世界的人如何评断韩伟格,再不会有另一个男人如此爱她,她也再无法如此深爱其他男人。
    「这是不是表示我们停战了?」
    「从头到尾都不是我主动兴战,」他吮著她的耳垂。
    「这是不是表示你不再计较我离家出走期间所发生的一切了?」欧阳宁馨低下头在他胸膛画圈圈。
    「嗯。」韩伟格不置可否。
    「那就好。」她抬起头灿然而笑。「那我就可以放心告诉你,我把朗齐坦带回绿洲了。」
    啃耳垂的动作停住。
    「我也已经请律师准备文件,将他合法收养为你的儿子。」
    笔直的背挺得更直。
    「而且我已经交代青梅,以後你安排的那些替身如果出了任何意外,所有的孩子都要接回绿洲来扶养。」
    眸心再度变得冰冷。
    「所以如果你不想变成全沙乌地阿拉伯拥有最多小孩的『父亲』,我建议你们以後最好收敛一点。」她拍拍老公的脸颊,赏他一个甜吻,含著满意的笑容离去。
    随便扬个手就可以吓死一堆政要官员的韩伟格,却完全吓不倒他的老婆。
    他深呼吸一下,闭著眼揉揉太阳穴。
    离经叛道的大魔头,为什么会爱上一个人道主义者?
    真是天谴!
    难得的平静午後,刚做完爱的慵懒舒畅,她昏昏然的,几乎快睡著了。
    床尾的电风扇懒洋洋转动著,其实韩氏绿洲的每个角落都自动调节成最适宜的温度,不需要藉助电风扇,但某位仁兄喜欢风吹在皮肤上的感觉。
    慵懒的轻哼断断续续地响起,哼完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什么歌?」他躺在床上,仍闭著眼,大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著她光滑的粉背。
    刀青梅趴在他身旁,手懒洋洋地溜转在他的腹肌上。他们身上唯一掩体的衣物,是横盖在他胯间与她玉臀上的薄床单。
    「不知道。小时候听人唱过,就记住了。」这是她少数仍保留的童年回忆。
    他轻嗯了一声,继续打盹。
    刀青梅将他受伤的那只手抓过来看。撕裂的伤口缝合好了,绷带也包扎得妥妥当当,她下手时特地避开筋脉,所以这些只是皮肉伤,不会留下永远的影响。
    「我还是不懂雅朵拉为什么会让朗齐坦寄那张照片给我们。」
    这件事是朗齐坦吐露的。他只知道母亲有一日曾叫他拿一封信投到邮筒里,信封上的地址是韩伟格在利雅德的办事处。内容,自然就是最後收到韩伟格手中的那张照片。
    雅朵拉不是最怕韩伟格,难道不怕他知道她帮走私客藏货的事大为震怒?
    「她只是害怕,并不是恨我们。」他蠕动庞大的体型,找一个舒服的角度,让她窝进他臂间。
    因为害怕而想把儿子送走,却在与瓦西等人接触後明白兹事体大。
    雅朵拉必然有过一番激烈的心里挣扎,最後,她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於是悄悄到货品现场拍了照片,寄到韩伟格手中。
    目前那些武器已经在他们的安排下,运往韩氏某个秘密基地储存。相信美国人现在应该获悉东西落入韩伟格手里了。就让他们去紧张一阵子吧!
    接下来少不得又是一阵尔虞我诈的攻防战。但是,那些都是以後的事。
    在今天,在这个下午,虫鸣声如音乐,缱绻男女情热如火,一切纷扰暂时显得遥远。
    「我们这样会不会太快了?」她翻身仰躺,闲聊似地说。
    「什么事太快?」他已经快睡著了。
    「我们认识没多久就跳上床。」
    「我们认识二十年了。」
    「也对。」她想了想。「可是我们甚至称不上喜欢对方。」
    「我依然不喜欢你。」他轻哼。
    「我也是呢!」她皱了皱眉。
    说真的,她还是觉得他很讨厌。大男人主义,暴躁,没幽默感,缺乏审美观——想到最後一点,她忍不住翻身趴在他胸前,对他大皱其眉。
    「你为什么不喜欢娜莉?『她』不美吗?」虽然这个问题她曾经问过,但是答案让刀青梅极不满意。
    「娜莉夫人」可是她苦心孤诣塑造了三、四年的身分,在她所有分身里,娜莉可是她自认扮得最活灵活现的一个。
    「……太骚。」他闭眼假寐。
    「她是个老鸨,她本来就应该卖骚!」
    其实团员中真正的男妓只有三名,其他全是她一手训练出来的侦察兵,第一波先潜入叶城探消息的人就是从舞团里派出去的。平时为了掩人耳目,这三名正牌男妓负责接客,其他人则负责从事渗透活动。
    她之所以选择以男性团员为主,是因为回教国家规矩甚多,仍然有许多地方只容许男性涉足,组个男人帮比女人帮实用多了。
    「对每一个人都骚。」他从嘴角里丢出一句。
    刀青梅又沉默了。
    「……请问,」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可以假定这是吃醋吗?」
    「哼——」他发出极其不屑的长嗤,眼睛仍然坚持闭上。
    刀青梅翻坐到他腰际,瞪著他脸颊上那股越来越深的奇特暗泽。
    噢,老天爷,他「又」害羞了!
    一股强烈的笑意在她体内冒泡泡。为什么天下有这么可爱的男人呢?
    她轻笑著吻上他的唇角。「喂,姓里的……」
    「小姐,我不姓里!」他终於睁开一只眼,为了瞪她。
    「说真格的,认识你二十年了,我还不知道你贵姓。」
    「里那-宾-卡帝兹。」
    宾卡帝兹……她喃喃念了几遍。
    「喂,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你当初是怎么来到韩先生的身旁?」下颚好奇地顶在他胸口。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们两个人就是一起长大的。」里那将她按回身侧。
    韩伟格与他是由五位曾权倾一时的政治首脑从众多孤儿中挑选出来的,意欲培植成未来独裁霸权的傀儡,但最後这群老家伙被扳倒,韩伟格占了上风,顺利接收雄厚的政治与经济资产,造就了中东地区一代地下霸主。
    这中间当然经过许多恶斗,但,那也是遥远以前的事了。
    他就是当年被选为辅佐的人。
    她怎么不说话了?身畔长长的沉默让他好奇地睁开眼。
    刀青梅猛地坐起来,震惊地望著他,「你是跟韩先生『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他面无表情。
    「骗人!韩先生今年才不到四十岁!」她激动的大叫。
    里那缓缓坐起身。什么意思叫做「才」不到四十岁?在刀小姐的心里,她究竟以为他几岁?
    「我这个人最讨厌人家说谎了,所以你老实招出实际年龄没关系。」她鼻子对著鼻子向他保证。「我向来不在意数字这种鸟事,只要差距二十岁以内我都能接受。」
    二十岁以内?他的额角又开始暴青筋了。
    刀青梅今年二十八岁,她,到底以为他几岁?
    「四岁。」
    「你大韩先生四岁?」她在心里算了一下,那差不多是四十三岁左右,还好还好,比她大十五岁而已,起码她不用叫他叔叔。
    「小。」里那从齿缝里进出来。
    「我是比你小,但这又不是我的错,而且我比你小应该是很显而易见的事实吧,你现在才来嫌会不会太晚了?」人都被他睡过了。
    「我比较小!」他大吼。
    刀家青梅姑娘再度呆住。
    他……是小的那一方?
    他,小韩伟格四岁?
    所以他,今年才,三十五岁?
    「你骗人!」她尖叫。
    里那决定他受够了这女人的无理取闹。他翻身一躺,将她压在身体底下。
    愤怒的三十五岁「年轻人」决定用实际能力向她证明,他,绝对不是个「垂垂老矣」的欧吉桑。
    「你真的不骗人?你是不是没在保养?告诉你,沙漠的风沙大,最容易让人显得苍老了,即使是男人都不要轻-保养的重要。娜莉夫人的舞团里有一个舞者超级了解护肤之道,改天我召他回来帮你……唔。」
    该是重整男性雄威的时刻了,或许体力劳动可以让她安静一点。
    低低的娇笑声与轻吟声,再度响起。
    她从他身下钻出来,一把将他推回床上,再跨坐到他身上,采取主动权。
    啊!这才是刀青梅。
    他想像不出来她婉转承欢是什么样,至於像一般中东女人那样以父亲为天、以丈夫为神,更是连想都想不出来。
    刀青梅比较可能会做的事,是看上一个男人之後,一把将他打昏,然後推回山洞里压寨。
    她跨坐在他身上起伏,望著那双黑眸里深沉的满足与笑意……
    「我们接下来会怎样?」她突然问。
    「嗯?」
    他的大掌握住她的柳腰,慵懒地随著她的步调挺动。两人都不急著攀山越岭,登峰造极。
    「我们算不算在谈恋爱?」她好奇道。
    「恋爱」这种肉麻的词汇换来他一个痛苦的皱眉。
    「我甚至不喜欢你!」隆隆的男低音强调。
    「我也觉得你很讨厌!」她重复。
    深邃的眼与灵动的眸撞上,她蓦地咯一声,笑了出来。
    那,就这样讨厌下去好了!
    一直、一直讨厌下去——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那天你到底是怎么跟一群男人洗澡而没被人发现你是女人?」
    「……秘密。」
    【全书完】

《沙漠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