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晚云收敛后-天空显现黑丝绒般的质感-圆圆满满的银盘从树梢间升起-洒落一地清辉。世界浸浴在娟好的月色里-晶莹得没有一毫杂尘。
    王鑫的步伐抵达吴氏公寓大门-下意识地停顿几秒。恐怖电影最钟爱的建筑物-不外乎其它-正是眼前这款阴森的中古公寓。难怪繁红的性子希奇古怪得紧-原来她栖住的地域本身就很阴阳怪气。
    不过-今夜他前来作客的缘由与萧美人无关-而是应拜把子难弟之邀-所以还是将她逐出脑子为妙。
    按照沈楚天告诉他的地址-王鑫推开楼下大门-脚丫子踏上二楼时-俨然生出主控意识-自动顿住。
    摇摇欲坠的「A」字半隐藏在铁门的绣斑里。
    繁红就住在里头-与他相隔一堵薄薄的石灰墙。今天适逢周日-不用上班-他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没见到她……
    王鑫-你这是在干什么-他猛地清醒过来-低咒着迈开步伐直奔第五层的目的地。
    「唷-」沈公子灿烂的阳光笑靥在门后迎接他。「王鑫-你来得正好-等娃娃把空心菜炒一炒就可以开动了。」
    一张玲珑可爱的圆脸蛋从厨房探出来。「坐呀-不用客气。」
    「谢谢。」他绽出礼貌性的微笑。
    这位可爱的小女人便是繁红常常提到的房东小姐了。
    慢着-又是繁红-他究竟有什么毛病-好歹沈楚天与他有过命的交情-他起码应该将吴语凝视为「难友的暴君老婆」-而非「繁红的房东小姐」。
    「老大-再等两分钟就可以用餐了。」沈楚天冲来一杯热腾腾的香茗。
    王鑫脑中立刻浮现繁红永远不离手的红茶瓷杯。
    要命-又来了-他烦躁地沉入沙发椅中。最好尽快转移自己的思绪-否则这栋公寓内充满了繁红的气息-太危险了。
    「小沉-有一件事情想请你顺便帮个忙。」
    「唷-怎么忽然客气起来了-我会折寿的。」沈楚天分明很享受他浮躁不安的样子。
    「你的寿数早快折光了。」王鑫白他一眼。「我老哥的好友孟影倩-你应该听过吧-」
    「那个超级美艳的电影明星-当然。」沈公子立刻换上垂涎的馋相。
    「她堂妹打算回台湾暂住一段时间-短期内需要租用一间公寓栖身-不晓得你们这儿有没有方便的空房屋-」
    「她单身吗-」语凝的圆头顿忽尔冒出厨房门框。
    「是的-不过孟小姐的私生活很检点。」他满心打算解释人家不至于常带异性朋友归营。
    「太好了。她的为人端正吧-长得漂不漂亮-大不大方-对科学家有没有兴趣-需不需要我们帮忙介绍男朋友-」语凝兴致勃勃的。「如果需要的话-公寓里头正好有一位未婚男士-前途无可限量。」
    王鑫登时哭笑不得。
    「这点我就不太清楚了-最好问过孟小姐本人再说。」原来「我爱红娘」一直在这栋公寓内上演-
    「成交-麻烦你转告她尽快搬进来-租金可免-水电费我付。」语凝开开心心地钻回庖厨内。
    王鑫头一遭瞧见有人为了牵成姻缘而宁愿不惜代价-显然吴氏公寓搜罗的人种远比他想像中更诡谲。
    「别怀疑-我老婆是本公寓的总管。」沈楚天好心地告诉他。「大至婚姻之事-小至马桶不通-找她谈-准没错。」
    「原来如此。」他除了呆笑-不晓得还能做什么反应。
    「饭菜准备得差不多了。麻烦你到二楼叫繁红上来吃饭好不好-」沈楚天终于善心大发-钦赐他一个正当理由会见吴氏公寓的头号美女。
    「这个嘛……」王鑫犹自装模作样地咳嗽一下。「好吧-反正二楼也满近的。」
    他想瞧瞧繁红的住处。这样一个迷离诡异的女子-不晓得居处会布置成什么德行。
    结果-他先在二、三楼交界的平台遇见一位小男生。
    泛着晶光的瞳仁首先攫获他的注意力。
    好明亮的一双眼眸-几乎像暮夜中的猫眼-能洞悉埋藏在黑暗处的事物。第二样引他好奇的-是小男孩捏握的米老鼠布偶。
    他不晓得十岁的男孩子仍会喜爱玩布娃娃。
    「你是谁-」小男生瞧上去十二万分的伶俐可爱。
    「我姓王。」听说吴氏公寓的房客们彼此都相当熟稔。他马上再补充一句-「我是繁红的上司。」
    「你来开除繁红姊姊的-」小男孩精明地瞠视着他。
    王鑫极度渴望小男孩的猜测可以成为事实-但是自己如果回以肯定的答复-小男生恐怕会拒绝让他跨越雷池一步。
    「不是。」
    「真的吗-」小男孩的狐疑心很重。
    「真的。」他强调。
    「你发誓不会开除繁红姊姊-」
    「我发誓。」他按着胸口保证。
    「那你一定是个笨蛋。」小男孩吐出清脆爽辣的结论。
    王鑫当场气结。
    这算什么-住在这栋公寓内的每个人都想占他口头便宜-难道他当真这么好奚落-
    罢了-与三尺小娃娃斗嘴-有违他男子汉大丈夫的本色。他不答话-绷着酷酷的脸挤过小男孩身旁。
    「繁红姊姊身体不太舒服-你最好别去找她。」小男孩居高临下地警告他。
    他的胸腔重重地怦动一下。
    「小朋友-我进去查看繁红的情况-你上楼通知沈先生。」不等小男孩回话-王鑫匆匆推开二A的铁门。
    「我叫小路-不叫『小朋友』。」小男孩的语音追着他进门。
    吴氏公寓显然极为向往孔子夜不闭户的哲学-铁门的喇叭把手并不备锁。
    生锈的榫头冒出令人牙龈发酸的嘎吱响-王鑫环颈四顾-公寓内并未开灯-从落地玻璃门透进来的月芒形成唯一的光源-只能让人描绘出朦胧的光景。
    「嗯……」细微的呻吟声钻出卧室房门。
    「繁红-」他暂时收起参观的心情-整颗心贯注在她不适的轻喃上。
    繁红颓倒在绣帐里-已经辗转了数十分钟。
    月圆。
    翻搅的血气在她四肢百骸内奔窜-几乎将她的血管寸寸撑涨开来。体内的异样反应告诉她-今夜-又逢月圆时分。
    「啊……」她眩乱地翻了个身-锦被纠缠住柔润的玉腿。好难受……
    冲撞着肢体细胞的感觉并非疼痛-而是远超乎痛楚、燥热和烦闷的异感。过滤掉体内纷杂的冲击-残留下来的-其实是狐类精灵最原始的情绪-一种根源于她的远古血脉、永远无法除却的知觉──欲。
    她的骨血彷佛快被焚烧的烈焰烘干了-灰化成烟尘-昏沉沉的脑海深处寻求着解脱-然她却不晓得这种「解脱」是以什么型态出现-又将如何帮助她的能量释放出来。
    「繁红-」掀开笼罩床铺的白帐子-纱慢间出现的影像全然出乎王鑫的意料之外。
    「王……鑫……」她娇喘细细-蜷在被帐里难耐地扭动着。
    坦白说-他被震慑了好一会儿。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繁红。当纱帐撩开的瞬间-一双流动着黄褐色水光的瞳仁闪了过去。
    繁红的眼睛竟然像动物一样-迸射出晶亮粲然的光泽。他用力眨了眨眼睑-却发现她的眸色回复到正常的深黑-只是灼热的光度依旧。
    月牙白的纱质睡衣显露出她完美的曲线-及膝的裙摆已经缩高到玉腿的起始处。
    活色生香。
    她的每寸肌肤都散发着撩人的韵味-几乎让他失控。
    「繁红-我送你去医院-」他微微撑抱起她的娇躯-两人的脸庞隔得那么近……
    王鑫-你万万不可在人家病恙的时刻生出色欲心。他润了润忽然发干的唇。
    突兀地-繁红也吐出嫣红的舌光-和他的舌在涩唇上相遇。
    一串古怪的咕哝声从他喉咙逸出来-粗重的喘息再也压抑不了。
    而她并不就此停住-妖娆的纤臂悄悄爬上他的颈背-在他尚未回魂之前-软绵绵的舌顺着度进他口中。
    今夜的繁红-不像繁红-而像甜腻入骨的心妖精-眼波顾盼之间-简直冶艳得令人惊心动魄-在在挑逗着他的原始本性。
    就是这种感觉-繁红迷茫地品味着。每与他亲近一分-体内的燥热就稍减-他恍如化身成解放她脱离苦楚的良药……她已经无暇探究其中的奥妙-只能跟随着最原始的知觉-盼望每寸体肤都能紧紧的与王鑫贴合-享受那份飘飘然的舒畅。
    他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她的纤躯不知何时已横陈在自己身下-肌肤贴着肌肤。
    迷迷糊糊中-他察觉身下的女体并非全然的光滑-相反的-犹如覆着一层细细的绒毛-非常短-也非常密-与他印象中隔着衣物抚触过的繁红大为相异。
    细绒的感觉-对于敏感的皮肤而吉-反而倍加刺激-形成截然不同的体验。
    「繁红……」他轻吟-游移的唇恣意吻噬她诱人的酥胸。
    繁红难耐地蠕动着、细喘着-似乎想推开他-又想揽紧他。末了-只能无助地任他洗礼──
    「喂-」平地爆起震怒的响雷。
    日光灯闪了两下-辉耀出交缠在被单下的人影。
    「天……」王鑫呻吟着埋进枕头里。
    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他便能得到繁红……
    「你你你你你-」吴氏公寓头号大总管跳进香艳火辣的现场-狂怒的食指已经开始颤抖。「好呀-王总经理-我瞧在你是我老公的好友兼老板、同时是繁红上司的份上-礼貌地邀请你前来作客-没想到你对我苦心煮出来的好菜不屑一顾-反而溜下二楼来偷吃-」
    「王老大-」随后闯进来的沈楚天也张口结舌-几乎瞪凸了眼珠子。「你──你──不必这么『急』吧-」
    现下只怕也很难解释清楚了-王鑫索性谁也不理-先查看身下的玉人儿要紧。
    繁红明显地恢复了许多-星眸半闭半睁的-波光横溢-容颊染渍着盈润健康的绯红。
    而且-她玉体上绒毛般的触感-已经消失无踪-暴露在外的粉肤回复成原本的柔嫩光滑。
    「你还好吧-」他稍微放下心。
    「嗯。」繁红慵懒地应了一声-鼻音依然含着旖旎风情。
    「她当然还好。」语凝气势逼人地分开两腿-活像只保护幼子的母狮子。「多亏我们及时赶过来-否则繁红的豆腐早被你吞吃入腹。」
    王鑫尽量在被窝内拉拢衣物-重整访客应有的尊严。
    「我对繁红决计没存着坏心眼。」他力图阐述己身的清白。
    「对-这个叔叔不是坏人。」小路从沈楚天的长腿后头探出脑袋。「他只是很笨而已。」
    「谢啦-」他翻个白眼-离开繁红引人犯罪的温「床」。
    「哼-」语凝彻底否决他的人格。
    「我若是对繁红有歹意-早就眼睁睁地有着她跳楼了。」他总觉得有必要在死党老婆的面前维持正人君子的形象。
    「跳楼-」语凝刺耳的嗤叫声几乎没震聋他。「我们家繁红才不会做这种傻事呢-」
    「相信我-她非但自己想轻生-还怂恿别人陪着她勇敢跳下去。」王鑫试图以残酷的事实唤醒沈家大人的良心。
    「繁红-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语凝认为她必须好生教育房客。「以后你叫别人跳下去就好了-自己没必要跟着死-知道吗-」
    「知道。」繁红柔柔地颔首-整理好敞开的胸领。
    现在轮到王鑫想跳楼。
    「小沉-」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栋公寓里究竟有没有正常一点的人-」
    「有呀-」
    「谁-」他非常怀疑。
    「你呀-」沈楚天笑咪咪地指着他鼻子。
    ◇◇◇
    繁红究竟是什么人-
    是夜-王鑫回到自己的住处-迎着无声的冷月-独自寻思着。
    他一直知晓繁红与平常人有所差异-因为她的逻辑观实在可爱得令人发指。话说回来-这个「她异于常人」的想法仅针对繁红的抽象性格而已。
    直到今夜-他明明白白地接触到她的变异-无论在体肤上抑或是行为上-他终于怔忡地领悟到一个事实繁红「确实」与平凡的世俗人不同。
    即使经过四个小时的反复思索-他依然无法解释-自己在暗室中抚触到的细密绒毛到底从何而生、消失何处。
    繁红究竟是什么-
    ◇◇◇
    大胜利。
    职棒球季顺利在十月底闭幕-今年「森尧豹」不愧为武林盟主-再度刷新四连霸的历史性纪录。尤其是闭幕前的最后一场赛事-豹队英雄们更是痛宰了「森尧企业」死对头的所属球队-几位股东龙心大悦-立时吩咐助理摆设超级庆功宴-将棒球武士与各自的家眷齐聚一堂-共享公司福利。
    庆功宴的举办地点相当别出心裁-选定于「森尧企业」私有的棒球练习场-拣露天自助餐方式。时值八点半-重量级的股东们已纷纷现身-庆祝气氛逐步趋向热络。
    吴氏公寓的房东贵为「黄金投手」沈楚天的妻室-以及总教练吴泗桥的独生女-自然荣列受邀者名单-而几位房客也就乐于冒充「家眷」的身分-一起跟过来凑凑热闹。
    繁红立在饮料吧前面-犹疑着应该先试试阿萨姆红茶-或是中式的文山包种。
    「茶水富含咖啡因-喝多了有碍皮肤健康。」吴氏公寓的头号书呆子兼科学家──尹承治-严肃地提供她美容信息。
    「这是红茶-不是咖啡。」只有咖啡里头的东西才能称之为「咖啡因」。
    「咖啡因又叫茶碱。」
    「『碱』的味道应该咸咸的。」繁红提出如是的见解。因为「碱」和「咸」的字型很相像-两者理当有直接的关联。
    「不-『碱族』尝起来苦苦的。」承治否定她的看法。
    「可是红茶是甜的。」
    「哦-」他被难倒了。「嗯……这个问题很值得研究。」
    于是-呆头科学家整个晚上陷入苦思中。
    繁红顺利铲除第一项阻碍-回首继续考量她的人生抉择──喝包种好-还是阿萨姆好-
    「哈罗-」温情款款的招呼从她身后传过来-而且距离颇为贴近。
    「谁……」她的专注受到轻微的惊扰。
    「还记得我吗-」二垒手高鹰人咧着大众情人的笑靥-等待她发射「啊-是你呀-」的惊喜讯息。
    最能博得女性球迷专爱的「森尧豹」球员-第一把交椅由「黄金投手」沈楚天占据-第二号人物则非让高鹰人窃据不可。尤其沈大公子成亲之后-身价难免受到影响-高鹰人更是理所当然地接收他的变节崇拜者。
    爽朗、结实、阳光般的笑脸-是两位花花公子的共同特色-但高鹰人多了几分风流味道-少了几分潇洒-所以排名一直屈居在沈楚天之下。
    繁红当然记得这位明星球员。昔日吴教练安排球员们与他的宝贝女儿相亲时-高鹰人也曾获选登录为「女婿候选人」之一。谁知这家伙好好的「亲」不「相」-居然跑到二楼吃她的嫩豆腐。既然「奉茶」乃待客之道-端庄有礼的繁红自当遵从体尚往来的规矩-回敬他的跑车油箱一杯热红茶。
    「登徒子-你好。」她微笑茗点头-完全尽释前嫌。
    「嘿嘿……」高鹰人傻笑得很尴尬。「你还记得那件小过节-」
    「车子呢-」
    「送厂保养了。」他垂涎这位绝色佳人是一回事-但打死他也不会再让她接近自己的爱车。
    「还想喝茶吗-」繁红尚未弄懂他接近餐区的原因。
    「不用了-我的车子每喝一次茶-就得亏损上万两银子。」
    「我是问你。」繁红捺着性子。
    「我-不-谢谢。」他清了清喉咙。「繁红-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不晓得。」她又没有预知能力-哪会晓得明天有没有空。
    「那么你何时有空-」高鹰人撞上第一根软钉子-再接再厉。
    「嗯……」她秀气的柳眉纠缠成为难的结。「有空的时候自然有空。」
    「这样呀-」他悻悻然地抚着鼻尖。看样子-今天的破冰举动宣告挫败。「要不然-等你空闲下来的时候-随时拨通电话给我-我请你看电影。」
    「我已经赚到钱-可以自己买票。」提到挥汗工作而获得的薪酬-繁红就很自豪了。
    「我明白-当年的错事-你一定很怨恨我……」他深情万缕地执起美人儿的柔荑-企图采取软性诉求。
    她一定仍记恨着他-才会连番找借口拒绝他的邀约-高鹰人事前已做好心理准备接受现实的打击。
    「你干了什么好事让人家憎恨你-」冷不防地-宁馨的两人小世界突然插进杀风景的第三者。
    高鹰人满拟用不耐烦的锐眼瞪退不识相的家伙。
    「老板——」他立刻将到口的诅咒吞回去。
    迟到两个小时的大头头终于出面主持正义。
    「如果你能把追求我的助理秘书的时间-专注于增进球技上面-我会非常感激。」王鑫的冷眼直直射向他们交握的十指。
    他不过晚来两个钟头-一进会场-打老远先觑见她与一位文质彬彬的男子咬耳朵-而后球队的第二号花花公子──第一号沈楚天已经阵亡了──紧接着上前向她示爱-两人还当众手牵手、心连心-更甭提其它N双吃冰淇淋的视线了-害他都开始怀疑公司养这票玩棒球的家伙究竟值不值得。
    「呃-我……这个……」高鹰人再蠢也瞧得出他眼中纯男性的敌意。「嘿-嘿嘿-嘿嘿嘿-老板-你们慢慢聊-我过去和教练喝几杯。」
    好端端的-何苦与百万年薪过不去呢-溜吧-
    王鑫放他走人-酸溜溜的指责对象顺势换个人选。「萧小姐-你很不错嘛-所到之处都能引来爱慕者的告白-厉害-真的厉害-」
    「谢谢。」做人要谦虚-此为房东小姐送给她的第二项劝告。
    「我不是在赞美你-」他低吼。
    「不是吗-」她好惊讶。「可是听起来很像。」
    王鑫合上眼-巴望能同时掐死她和吻晕她。
    「别转移话题。那个姓高的犯下什么大案子-让你记恨他到现在-」
    「相亲。」她乐意当个有问必答的下属。
    「你──你和他相过亲-」他的眼珠子险些掉出来。
    「房东小姐和他相亲。」她进一步解释。
    原来如此。王鑫稍微平静一些。
    「那么他刚刚提起你憎恨他的事-又该从何说起-」
    「他喜欢偷摸别人。」
    「高鹰人偷摸吴小姐不关你的事。」依他来看-应该交给小沈寻情敌晦气才是。
    「那个人是我。」
    「那才好笑-你没事干嘛乱摸吴小……」王鑫蓦地住嘴。「他偷摸──你-」
    「嗯。」繁红清亮的美眸笑-成新月形。
    「他偷摸你-」他体内紧绷的神经顿时迸裂成千万个碎片。那个他妈的、该死的高鹰人居然敢轻薄繁红-
    他的脑中立时浮现繁红受到挑逗的景象──她曼妙的曲线蜷成诱人犯罪的憨态-销魂荡心的低吟交织成动人的乐章。她的冶艳-她的媚俏-竟然让除了他以外的第二个男人观赏过。
    天呀-地呀-人呀-高鹰人竟抢先他一步。他非把姓高的色狼的年薪降到两万元不可-他要惩罚那只……
    且住-猛烈的思绪在他体内缓了一缓。
    他疯了吗-
    他凭什么向其它男人声张主权-
    繁红又不是他老婆-就算被十个大男人沾过也不干他鸟事-他干嘛做出这些笑坏人家大牙的愚行-亏他还日日夜夜提醒自己-繁红的危险性高于凶禽猛兽-怎么转眼间就落入人家的爪牙之下-
    「你的脸变成红色的了。」直是惊人-虽然她也会面红耳赤-却及不上他血液循环的迅速。难怪房东小姐老爱嗔说-男人是「冲动」的生物。
    「繁红-你……」极力压抑的低喊从他两排牙齿之间迸了出来。这女人根本不了解状况-反而用一双观赏天下奇迹的亮眸打量他。他再和她瞎耗下去-除了崩溃和疯狂-不会再有第三种下场。「算了-回去喝你的红茶。」
    「可是-我比较想试试文山包种。」鬼魅般的柔音带着歉意。
    「闭嘴-」王鑫头也不回-直直飙向斜对角的小酒吧。
    他需要一剂醇劲有力的强心针。
    老天显然不肯轻易放过他。他才离开热饮区-一个稚嫩的嗓音突然黏上来。
    「你的脸为什么变成红色的-」听起来依稀是那个自称为「小路」的诡异男孩。
    王鑫的精神昂振了几分。正好-有些他来不及参与的旧事可以向繁红的幼齿邻居打听打听。小朋友嘛-比较好骗。
    「天气太热的关系。」他勉强挤出一脸生硬的笑容-瞳孔下移二十度角-对上精灵的小男生。「小路-你喜欢今天的庆功宴吗-」
    「喜欢。」小路的嘴角沾着雪白的鲜奶油。
    「在会场上-你有没有见着哪些熟识的面孔呢-需不需要王叔叔替你介绍-」试探策略开始。
    「我已经认识的熟面孔干嘛需要你的介绍-」小路觉得他很莫名其妙。
    有道理。王鑫必须承认-与繁红相处久了之后-他说话的逻辑也开始颠三倒四了。
    然而-被成熟女人弄晕头是一回事-让三尺高的小鬼头轻视又是另一回事。
    他双手盘在胸前-端着年长对方二十余载的威严。「小鬼-叔叔问你话-你乖乖回答就好。告诉我-你以前有没有见过站在那边的高叔叔-」
    「那个人呀……」小路随便瞥了一眼。「有啊。」
    「真的-」王鑫的每根神经霎时紧绷。「你在哪里见过他-公寓吗-他以前和繁红要不要好-」
    小路定定地瞠住他-忽尔不吭腔。
    王鑫给他审视得毛毛的。
    「看什么-」他有点心虚。
    「哦──我了解了。」小路慢条斯理地开口。
    「了解什么-」
    「王叔叔-向不懂事的小孩套话属于低等生物的行为。」他清脆的指控在成年男子心头荡漾出涟漪。
    「……」
    王鑫决定回头寻找那杯他迫切需要的穿肠毒药。

《月老的恶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