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可可确定她和南根本没有所谓“在一起”的机会,那天他只是一时好意接她去医院看朋友,后来他送她回家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联络了,甚至连交换电话都没有。
    即使如此,听见瑶光说她不应该跟他在一起,依然让她下意识产生抗拒感。
    “那不一样,”瑶光走到她面前,抓看她的手臂,急促地说:“可可,我在这个圈子打滚多年,我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但你不同,相信我,南先生是个危险的男人,他身边有太多敌人,如果你太靠近他,那些人可能会想藉由你来伤害他,像迈斯·詹宁一样!下次不见得还有一个天权在那里帮你!”
    “我知道你为了天权的事对我很不谅解……”
    “我不是为了天权!”瑶光恳切地看着她,“可可,答应我一件事,答应我你会和南先生保持距离。”
    可可看着她的眼睛。
    瑶光对她是非常重要的人,甚至比其他亲人还亲,远在瑶光对德睿还不假辞色的时候,她们之间就有一种姊妹般的深深牵系,南也不是一个她说想见就能见到的男人,要答应这件事其实并不困难。
    在这个世界上,她最不想做的就是让瑶光失望。
    可是,由她亲口说出来她并不想见到他?
    她做不到。
    她真的做不到。
    “对不起……”可可低下头。
    瑶光深吸一口气,松开她的双臂,转身扶住流理台,德睿不知何时已站在厨房门口,静静看着她们。
    可可知道,这时候再说什么都没有用,她默默地对二哥点点头,转身离开他们的家。
    “可可。”德睿追了出来,在走廊上叫住她。
    可可颓唐地停下脚步,没有说话。
    “别担心,瑶光向来对你气不久,过两天她就想通了。”德睿安慰地拍拍她。
    “对不起……”可可眼眶微红,难过地看着最近的哥哥。
    “没事的。”他抱住她轻轻摇晃。
    一股冲动让她想把满腹的心事告诉哥哥。
    “我知道听起来很诡异,德睿,我已经梦到那个男人六年了。”
    德睿稍微退开一步,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因为我觉得很尴尬,只有小女孩才会对一个英俊的陌生人发花痴,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嗯。”德睿只是揉揉她的背心。
    “我对他并没有任何企图心,无论梦里的他对我多温柔,现实中,他只是一个我嫂嫂的老板,我们永远不会超越这层关系。”尤其昨天和他短短相处的那几个小时,她已经完全接受事实。
    一滴眼泪掉下来,德睿掏出手帕给她擦擦鼻子。
    “我要说的是,我并不指望未来会有任何改变,我只是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情,亲口说我不想见他。”可可轻声地告诉他。
    “我明白。”德睿拍拍她的背心。
    “如果瑶光觉得我和她老板有任何牵扯会让她将来立场很尴尬,你可以和她保证,绝对不可能走到那个地步。”
    “别担心瑶光的事,等她平静一点,我会和她谈。”德睿低沉地道:“她不是一个怕尴尬或怕麻烦的女人,如果她有理由阻止你和南先生在一起,我也想听听看。”
    可可叹了口气,再抱二哥一下,垂头丧气地离开。
    “嗨,陌生人。”可可先探头进病房。
    “嗨!”荻荻灿烂而笑。
    可可一走进去就发现满坑满谷的花,住了七天的加护病房,今天荻荻终于可以换到普通病房了。
    “你的人缘会不会太好了一点?”她叹为观止,将自己带来的礼物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荻荻的脸色依然苍白,精神却好了许多。
    “医生说我有『跟蜥蜴一样的复原力』。”她扮了个鬼脸。
    以一个一星期前才被打破头的人来说,荻荻的气色确实算很好。
    “好吧!那就赏你一点甜头——点心时间。”她拿过自己带来的巧克力冰淇淋,开始找容器和她分享。
    这间VIP病房豪华得像五星级饭店的房间,可可打开一个抽屉,发现的不是一般病房常见的塑胶餐具,而是货真价实的瓷瓶和银器。
    她一回身,窗台上一只极尽招摇之能事的花篮马上映入眼帘。
    是谁这么大手笔?这只花篮已经大到可以称之为“花圃”了,起码要两个人才搬得进来。
    “别告诉我你中了乐透,所以亲朋好友开始冒出来巴结了。”
    花篮的主角是一大束香水百合,外面一层长茎现的不是玫瑰,第三层是昂贵的蝴蝶兰,底座是满天星、薰衣草等细碎的小花当点缀,间中插看绿色阔叶植物,整盆花张牙舞爪,非把其他人的花比下去不可。
    “别看!荻荻连忙阻止。
    太迟了,可可已经把夹在上面的纸卡拿了起来。
    “萝莎?”她的眼睛差点掉出来,“萝莎送花给你?她神经打结了?”
    荻荻哼哼两声,“你相信吗?她竟然跑来告诉我,她要当我秋装系列的代言人。
    “啊?什么时候的事?”可可的下巴掉下来。
    “五分钟前,她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到了。”
    可可需要坐下来,她拉过一张椅子摆在荻荻的病床旁。
    “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她说,那天你发现我昏迷不醒的时候,她也在场。”她望向可可,可可点头确认,“虽然这整件事情不是她的责任,可是她觉得我『很可怜』,对我感到『很同情』,于是她决定『帮我一个忙』,免费帮担任我第一个系列的代言人,条件是要提供她整个秋季的衣物。”
    “那你怎么说?”
    荻荻白她一眼,“那还用怎么说?我当然拒绝了。”
    可可差点跌到椅子底下。
    “拒绝?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叫。
    荻荻不敢置信地瞪她一眼,“那还用说吗?她是我最好朋友的敌人耶!我怎么可能跟她合作?而且她如果当我的代言人,你是我的摄影师,你就要跟她合作了!我当然不会这样对你。”
    “天哪!”可可一拍脑袋,差点昏倒,“荻荻?加勒伯,你给我立刻打电话给她,说你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荻荻叫。
    “你在开玩笑吗?萝莎·法娜是现在最炙手可热的名模,而且她该死的很擅长这份工作,所以她穿过的设计师都会在最短时间内成为各种时尚杂志的焦点,你竟然还把这样的机会往外推!”
    荻荻一顿,“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我绝对不许你为了我把这么好的机会往外推。”可可对她甜牙咧嘴,“告诉我你会打电话给她!立刻!”
    “好啦好啦……”荻荻咕咤。
    其实她知道,可可心中最重视的是她身为设计师的前途,即使这代表可可必须跟最讨厌的模特儿合作。
    荻荻的心中流过一层暖意。
    “可可,你是全世界最棒的朋友。”
    她伸出手,可可凑过来和她抱了一抱,“好了,少肉麻兮兮,吃冰淇淋吧!”
    可可替两人各挖了一大碗冰淇淋,两个女生津津有味的舔了起来。
    “对了,看着这里,你相信吗?我竟然住在唐纳·川普才住得起的豪华病房里。”荻荻兴冲冲地道。
    可可打量了一下她的病房。
    独立的小厨房,吧台,一个小型的办公区域,有网路和电脑设备,即使旅游杂志来这里拍照,说是五星级饭店都不会有人怀疑。
    “不是唐纳·川普,是某位N先生……”讲到N先生,可可蓦然想起一事:“对了,荻荻,你之前和纳坦斯见面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说他想请你去詹宁集团为他工作,是真的吗?”
    “纳坦斯?”荻荻的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你是说,是纳坦斯让我住进这间豪华病房?”
    可可翻个白眼。
    “让你边养病度假的是南先生,我嫂子的老板,同时也算你的老板,纳坦斯是另一件不相干的事,拜托你专心一点。”
    “不要指责一个刚离开加护病房的脑伤病人不专心好吗?”荻荻啐她,“他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不晓得,他八成以为你在找工作吧!”
    “我已经替他工作了啊!”
    “你已经替纳坦斯工作了?”可可大惊讶。
    现在轮到荻荻翻白眼,“我是在说南集团的那个大老板啦!拜托你专心一点,我的借口是脑伤,你呢?”
    可可突然觉得头好痛。
    “重来重来。”她挥挥手,把刚才的对话擦掉,“我们现在来讲纳坦斯,他为什么会突然跑去找你?”
    荻荻必须回想一下,这几天她的记忆已大有改善,除了离事发当天太近的时间点以外,稍早的记忆都回复了。
    “我也不晓得,大约两个星期前,有一天我接到他的电话,就和他见面了,他说他现在加入詹宁集团掌管他们最新的服装线,需要一些有天分的设计师,而他对我很感兴趣。”
    “然后,他有个以后的客户,正好要替一个位交的女儿做一袭手工订制服,做为送给她的二十四岁生日礼物,如果我有兴趣的话,这个案子正好可以做为一个考核的标准。”
    “其实,他如果早一个月邀约,我说不定会答应。”荻荻耸耸肩,“当时我穷得苦哈哈的,已经靠你接济很久了,不过他晚来了一个月,我已经接到『时尚风云』的工作,所以就拒绝他了。”
    可可皱眉,“那他为什么还要见你第二次?”
    “第二次还是为了同样的那个客户,他说,不帮他工作他也不勉强,不过那个客户真的很喜欢我的作品,好像是某一集Vogue有我一件小絆装登上去,他客户看了很喜欢,所以想问我愿不愿意接这个订制服的工作。”作品为人所赏识,又是纳坦斯那样的行家,荻荻当然很有成就感。
    “那你为什么在行事历上只写个N而已?”
    荻荻看她一眼,“他是纳坦斯耶!纽约最有名的手工订制服设计师,我怎么可能记不住跟他的约会?那个N就是做个记号而已。”
    可可哑然。
    “……就这样?你不需要更多细节,所以写个N就好?”
    “我又不是天天都有这种名家来找我,你一定要我说得这么白吗?”荻荻气恼地道。
    “天!”可可一拍额头呻吟道:“你害我和罗伯森想破了脑袋,我们一直以为你那个简单俐落的『N』有什么玄机!”
    荻荻啼笑皆非,“是你们自己想太多了吧?”
    “好吧!纳坦斯的话题就此结束。”可可希望罗伯森听到这个解释之后,不会有想昏倒的冲动。
    “那我们来谈另一个N先生。”荻荻起劲地看着她,“说吧,神秘英俊帅气挺拔富有多金到令人发指地步的南先生,为什么要关心我住哪间病房?我听护士说,那天你们是一起来医院的,给我说!你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才昏迷几天,你们两个就走在一起了?”
    “我和他没有走在一起。”可可低下头专心地吃冰淇淋。
    “少来。”荻荻越看越可疑,“如果你连这么重要的大事都瞒着我,我可不原谅你。”
    可可放下冰淇淋,突然食欲全无。
    算了,连德睿都知道了,也不差荻荻一个。
    “你记得……”即使想开口,她依然吐了好几口气,又烦躁又茫然地拍拍自己的脸颊,“你记得我告诉过你的那个男人吗?在我梦里的那个男人?”

《主上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