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皇甫靳第一次看到夜楚袖时,他十三岁,而她十二岁。
    那年,父皇病重,不惜千辛万苦,请来江湖神医夜平风。为了获得更好的治疗,神医带著父皇去太白山顶隐居,将瀛国政务暂交给身为太子的皇甫靳。
    夜楚袖就是神医的独生女,因为她爹要照顾父皇,所以她便暂时住在皇宫内院。
    当今皇上虽体弱多病,但却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
    夜楚袖自幼便和父亲在山上生活,绝少见过这等奢华场面,只是宫内虽有绫罗绸缎、奇珍异宝无数,但人与人之间却是疏离淡漠。
    冬日,阳光虽充足,却仍止不住寒意。
    后花园的池塘今年尚未结上厚厚的冰,但刺骨的水温,却足以将人冻死。
    只见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太监,瑟瑟缩缩的站在水里不知在寻找什么,身上的袍子已经湿透,瘦小的身子早已冻得失去了知觉。
    岸上,几个身著雪白狐裘的少年望著水中景象,哈哈大笑。
    其中为首的男孩,约八、九岁,一脸尊贵荣华,像是众人之中的主子,他伸出细嫩手指,指著池塘的水面。
    “还磨磨蹭蹭的站在那里干什么?快点给本王把东西捡出来,否则你今天就别想爬上来,冻死你这个奴才!”
    太监早冻得浑身发抖。“八、八皇子,奴才……奴才好冷,腿已经……冻得不听使唤了,求八皇子饶了奴才。”
    “哼!你这奴才冻死与我何干?若你今天不把掉在水中的玉如意捡出来,就罚你站在这里三天三夜!”
    太监一听,吓得脸色惨白。冬日的池塘,水位虽然不高,却也到了他的腰,池里一片混浊,哪能见到玉如意的影子。
    但为了活命,他苦著脸,弯腰四处摸索玉如意的踪影,冻僵的身子根本不听使唤,只片刻工夫,他已摔倒在池子里,想要挣扎但却浑身无力。
    岸上的皇子、陪读却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见太监跌在水里,个个还露出兴奋模样。
    “八皇子,不知道这奴才会不会冻死在里面?”
    “他真是笨死了!下去这么久,还找不到玉如意,冻死是他活该。”
    “该死的小安子,你在水里磨蹭什么?快点把玉如意给我找出来!”
    八皇子见太监摔入水中,半天没起来,气得大吼大叫。
    一旁实在看不下去的夜楚袖走前。“这么冷的天,想必那太监淹死了吧。”
    循著望去,八皇子打量眼前小丫头,白嫩粉颊透著诱人红晕,细眉大眼,精致红唇,谈笑间,气质超凡脱俗,宛如仙子下凡。
    “你是何人?见了我,为何不跪?”
    楚袖盈盈一笑,淡淡施礼。“初来乍到,并不懂得宫里规矩,不过刚刚看到八皇子惹了祸事,想过来好言相劝一番。”
    “祸事?我惹了什么祸事?不过就是淹死一个奴才罢了。”他说得绝情阴狠,一点愧疚也没有。
    “在这宫里死个奴才的确没什么大不了,但不知八皇子有没有听说,凡淹死的人,灵魂都不能转生,还会变成厉鬼,向凶手讨命,若是害他的凶手不死,那厉鬼便会一生追着对方不放。”
    “你……你胡说!”
    八皇子毕竟是个孩童,听到厉鬼这两字,吓得浑身打颤。
    “我是不是胡说,等那太监真的死了,化为厉鬼,夜夜去找八皇子索命时,你就知道了。”她故意说得云淡风轻,一副等着看热闹的模样。
    八皇子只犹豫片刻,急忙唤人过来。“快!快把那奴才给我捞上来,看他还有没有气。”
    两旁内侍不敢怠慢,正要跳进池里,夜楚袖却淡淡一笑。
    “这节令还需系铃人,那太监是被你逼下水的,得您亲自去捞,若他还活着,你性命无忧,若他不幸死了……”
    夜楚袖故意不将话说完,但言下之意的威胁,却是吓得八皇子两脚发抖。
    “八皇子,时间宝贵,那太监摔在池子里也有段时间,莫非你真想让他就此丧命?”
    话音刚落,就见刚刚颐指气使的八皇子跳入池中,四处寻找那太监的身影。
    夜楚袖抿嘴忍受,但眼中闪现恶作剧的光芒。
    好个调皮的小丫头!
    伫立在不远处,将这一幕全看在眼中的皇甫靳淡然一笑,那张细嫩精致的面孔,竟让他久久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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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八皇子怕厉鬼缠身,亲自跳进冰冷的池塘救人,结果被捞上来时,两人皆冻得不省人事。事后,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受到惊吓,八皇子病了,整整在床上躺三天。
    这件事惊动了八皇子的生母虞贵妃,当今皇上最受宠的妃子。
    因为当朝皇后,也就是太子皇甫靳的生母在三年前去世了,由于皇上未再立后,她自然成了后宫之首。
    皇甫靳五岁便被立为瀛国太子,随着皇上处理国事,现在皇上不在,她的宝贝儿子被人捉弄,她当然找太子,为儿子讨公道。
    皇甫靳看着虞贵妃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儿子受罪的过程,当然最后,要求他秉公处理此事。
    八皇子刚明偎在坐着的母亲膝前,一双眼恨恨瞪着罪魁祸首——夜楚袖。事后,他才知道自己被她给耍了。
    想他从小受尽万千宠爱,却被这丫头捉弄得差点丢掉小命,还在他那些伴读公子的面前出丑,他怎能不气!
    夜楚袖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听着虞贵妃将自己数落得一无是处,什么不守纲纪,不学宫里规矩,陷害皇子,胆大妄为,仿佛恨不能生出一双利爪,将她活活掐死。
    只有皇甫靳从头到尾都保持聆听的姿态,威仪万千的坐在高位上,一双深邃黑眸里,闪着她看不懂的光芒。
    “殿下,如今皇儿受了委屈,身为他的皇兄,你可要为你弟弟做主啊。”
    只见皇甫靳优雅的抚弄着戴在尾指上的玉扳指,轻扬眼眸,带着几分淡淡笑意。“母妃放心,本太子自然会秉公处理。”
    说着,他看向站在殿前,一脸从容的夜楚袖。“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这丫头好定力,从头到尾,不但面不改色,而且还应对得宜。
    “话都让贵妃娘娘说尽了,我还有什么话好说的?捉弄八皇子,又害他大病一场的确是我不对。只是,我不认为八皇子的行为就可以饶恕,他身为瀛国皇子,身份虽尊贵,但也不能视别人性命如草芥,若那天再晚一步,那太监恐怕已一命呜呼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虞贵妃气得发抖。“明儿乃是千金之躯,那太监算什么东西,你岂能拿我皇儿和那种低贱的奴才相提并论?”
    “哦?难道皇子犯法,便不算犯法吗?他可是草菅人命。”夜楚袖不畏强权,直言不讳。
    “你胡说八道!我哪有草菅人命?我只不过是让那奴才帮我去捡玉如意。”皇刚明气得大吼。“母妃您可要替孩儿做主啊,孩儿这次差点被冻死,都是拜她所赐,把她关进牢里,打她板子,抽她鞭子,毁她容……”
    他自小被宠坏了,受了委屈,自然不肯罢休。他使劲哭、使劲闹,反正有母亲给他撑腰,定要让她受到严厉惩罚。
    “啪!”地一声,只见许久未吭声的皇甫靳俊容一沉,一手用力拍桌。“还懂不懂规矩,这里岂是你撒泼任性的地方!”
    皇刚明吓得缩了脖子,他自小虽然有母亲宠着,父皇爱着,唯独怕太子,见对方阴沉了脸,此刻的他不敢再造次,只敢小声呜鸣哭着,两眼仍不死心的用力瞪着夜楚袖。
    虞贵妃见状,很不开心,斜睨了皇甫靳一眼。“殿下,明儿就算做得再不对,您何苦当着一个外人的面前如此训斥他?”
    他沉稳一笑。“母妃,明儿年纪小不懂事,您怎么也跟着糊涂了?如今咱们皇家的确是有把柄落在这位所谓的外人手上——虐待太监,视人命如草芥——这事若传出宫去,自然有辱皇家颜面。”
    一顿,他又继续道:“听奴才们说了些关于明儿平日的所作所为,他仗着自己是皇子身份,背地里不知干了多少坏事,他若孝顺,便不该在父皇养病期间胡作非为,乱了纲纪。”
    话至此,当下虞贵妃脸色一白,眼神犀利了起来。
    他却不怕,反而淡定的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啜着。“瀛国礼数众多,以孝为先,明儿如此不知进退,倒是辜负了父皇的疼爱,念在他是皇弟,本太子也不忍多罚,他就去外面罚跪三个时辰吧。”
    “太子——”
    “皇兄——”
    母子两人皆不满的大叫,本来是向东宫告状,不料没出到气,皇甫靳竟然将罚酒赐到他们头上!
    虞贵妃哪肯让步,气得站起身。“殿下,明儿还是个孩子,而且现在外面天寒地冻的,您竟然要罚他跪,这不是折辱了皇家尊严?”
    皇甫靳原本温和的面孔,渐渐冷了下来。“母贵妃,既然怕有辱皇家尊严,就该好好教导明儿成材。他才八岁就如此玩劣成性,我这么做也是在替父皇管教他,怎么?莫非母妃对这番处理有什么不满?”
    他年仅十三岁,即使还是个弱冠少年,但与生俱来的威仪气势,令人望而生畏。
    虞贵妃被训得一张俏脸一阵红、一阵白,见夜楚袖还在地下偷笑,顿时怒意横生。
    在皇宫内院,他虽尊称她一声母贵妃,她却无法驾驭得住他。
    觉得自己受了气,失了颜面,索性甩袖离去,皇刚明见自己失势,又惧于皇兄的威严,不敢再多吭半声,乖乖出门罚跪去。
    偌大的东宫,只剩下皇甫靳和夜楚袖。他冷着眼,睨着那胆大妄为又有些调皮刁钻的小人儿。“笑什么?别以为本太子会饶了你,既然当初你父亲将你暂住在皇宫里,就该遵守宫里的规矩,如今你戏弄皇子,虽是事出有因,却也是礼法不合,理当受训。”
    闻言,夜楚袖睁大眼,无畏的与之对视,俏丽的脸蛋上,全是轻盈笑意。
    眼前这太子,第一眼,觉得温柔有礼;第二眼,觉得霸气威严;第三眼,却觉得异常亲切。
    他刚刚教学虞贵妃那几句,着实让她觉得爽快,又见他罚了八皇子,深知他也是个公正之人。
    心底原本的那份顾忌,慢慢变成了欣赏,却听到对方要罚她,虽然心底有一瞬间的害怕,但随即想想,自己抱打不平,惹了皇子,肯定是要吃些苦头的。
    她从小性格刚烈,容不得被人看扁,且爹爹教导她,敢做敢当,她不屑做缩头乌龟。
    这样一想,从容的盈盈一拜。“若殿下觉得楚袖该罚,楚袖认罚便是。”
    她的敢于面对,倒是令皇甫靳按吃一惊。
    第一眼看到她时,只觉得她调皮可爱,整人时,小脸上尽是得意光彩。
    当虞贵妃一状告上来,他便命人将她传来东宫审问,她有问必答,没有半分遮掩,这样的女孩,倒是少见。
    心底的那份兴味,慢慢变成欣赏,皇甫靳忍不住笑了笑走近她。白皙粉嫩梳着包包头的她,身着一袭翠绿色袍子,领口还镶着兔绒,衬得她一张俏脸更加娇媚可爱。
    “没想到你这丫头倒是爽快,这样好了,陪我下盘围棋,若你赢了,罚责便面了;但若输了,就出门陪着八皇子罚跪,怎样,敢赌吗?”
    夜楚袖蹙眉。“这下棋嘛……楚袖不才,不过既然殿下肯给一个赎罪的机会,楚袖自然不敢放过。”
    皇甫靳见她皱起小脸,心底竟产生疼惜之情,如今外面天寒地冻,别说是跪三个时辰,即便是跪上半个时辰,也是极受罪的事。
    况且他是下棋高手,就连父皇也是他的手下败将。
    刚刚提到此棋艺,只是一时兴起,若赢了她,显然以强欺弱;装做输给她,又会坏了自己名声……
    一时间,皇甫靳倒觉得两难。
    也不知怎地,竟舍不得真的罚她,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他只能硬着头皮,传内侍搬来棋盘。
    罢了,就装输给她一次,最多不告诉别人就好。
    这样想着,两人纷纷上了暖炕,就连伺候他多年的太监德喜,也被他斥退出去。
    白棋黑棋,珠圆玉润,在棋盘上散发着闪亮的光芒,皇甫靳恰然自得,夜楚袖却秀眉深锁。
    他轻轻一笑。“若是怕了,认输也可。”
    她回他一笑。“爹爹自幼可没教过楚袖认输两字。”
    “哦?好狂妄的小丫头,到时候输了受罚,可不要哭哭啼啼。”
    夜楚袖细长指尖拈起洁白棋子,轻轻放在棋盘上,状似漫不经心的设计着自己的棋局。“殿下真爱说笑,哭哭啼啼这种事,可不是楚袖拿手的事。”
    “你真有自信。”这丫头越来越有意思了。他也拿起黑子,围堵她的棋局。
    不知过了多久,皇甫靳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他低估了敌人的能力。
    不知是她棋艺太高,还是演技太高竿,她一开始的棋阵设得很简单,让人以为她只是个生手。
    但下着下着,掠夺本性便显露出来,并且不着痕迹的杀光了他的黑子。
    她笑容依旧,步步为营,静心算计着他仅剩的筹码,直到最后一颗黑子被她捡走,那张明媚小脸依然闪着谦虚的神采。
    “殿下承让了。”
    皇甫靳看着自己输得奇惨无比,是有史以来最狼狈的一次,但他脸上仍维持着高傲的浅笑。
    “哪里,是你棋艺精深。”这次他真的没有放水。
    看着眼前那张柔美的笑脸,内心深处,砰然一跳。
    这个小丫头,颦笑之间,竟将他耍得这般狼狈,这让他的人生,难得的添上了一道失败的痕迹。
    可皇甫靳不但不生气,反而越发欣赏她。
    十三岁的少年,心头产生了细微的变化,对于未来将会如何,他竟开始期盼。
    时光飞快流逝,自幼体弱多病的皇上,在神医夜平风的悉心调养下,龙体渐渐恢复健康,保住了性命。
    其实皇上本人倒是看得开,在位二十载,享尽了帝王的尊贵和荣耀,娇妻美儿,即便有朝一日蒙主召唤,也心满意足了。
    待皇上回宫后不久,瀛国大权便重新回到他手中,但太子皇甫靳仍是他身边的得力助手,备受重用。
    自那日与夜楚袖比过棋艺之后,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倒渐渐熟稔起来。
    只要有空,皇甫靳便会宣她入东宫伴陪他,多半是下棋吟诗,写字画画。
    事后,他才知道,夜楚袖不但棋艺高深,更是写得一手绝世好字,笔下生风,字迹华美,就算是书法大家,也不过如此。
    越相处下去,他从她身上挖掘到的优点便越多。
    聪明伶俐,不骄不躁,言谈举止从容大方,丝毫没有女孩子的矫揉造作,明明漂亮得如仙女下凡,谈吐间却显露出几分男儿之气。
    皇甫靳虽是个十来岁的少年郎,但却成熟懂事,对夜楚袖的欣赏与爱慕,也是一天比一天深。
    宫里上上下下,全都知道太子喜欢神医之女,而回宫后的皇上知道了,只是微微一笑,儿子大了,懂得情事,为人父自然也是乐见其成。
    而且与夜楚袖见过几次面,也深深发现这小丫头才高八斗,又深得人心,宫里上下,除了虞贵妃和八皇子外,哪个人见了她,不是宠着爱着,宫里的奴仆们则把她主子似的伺候着。
    只是,在宫里已经住了一年有余的夜楚袖,今天却绷着小脸,手中虽握着笔,却毫无章法的在纸上乱涂乱画。
    “袖儿可是在发脾气吗?”
    一道清冷嗓音蓦地出现在门外,夜楚袖不用回头,也听得出来人是谁。
    她扭过小脸,皱着细眉,看着如今又长高不少的俊美太子。
    见他身着黑色五爪龙袍,头戴珠冠美玉,好个俊美年,这般模样,不知令多少少女爱慕,况且他又是尊贵不比的太子。
    “靳哥哥……”
    她有气无力的低唤一声,没有想起身迎接,仍旧坐在椅内,一手托着腮,一手仍旧毫无章法的乱画着,以彰显自己现在的心情很差。
    自从两人熟稔以后,皇甫靳便不再让她唤自己太子,况且她父亲又是父皇的救命恩人。自然不会拿宫里的规矩约束率性的她。
    “怎么这般烦躁?是谁惹了袖儿,本太子提他来审便是。”
    “没人惹袖儿,是袖儿自己不开心。”她烦躁的将笔扔到一边,嘟着俏生生的红唇抱怨。“爹爹来信,说今年又不接袖儿回去了。”
    说着,眼眶一红,小女儿娇态尽显。“靳哥哥,你说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了?自从他治好皇上之后,便将袖儿一个人扔在宫里不闻不问,本来说好今年接袖儿走,如今却说他在西域和人切磋医术,恐怕三年五载不会回来。”
    皇甫靳见了不觉抿了抿唇瓣,心想,即使聪明伶俐,比那常人不知优秀多少倍的袖儿,可她到底是个需要亲人关心的孩子。
    忍不住想起夜平风初回皇宫时,他央求叔叔将夜楚袖留在皇宫,又说什么他一个大男人,带着孩子四处游走也不方便。
    父皇看出儿子流露出真情义,也明白儿子情窦初开,便从中劝说几句。
    夜平风虽是神医,凡事却粗心大意,女儿在他身边时也多半是自己照顾自己。
    看到皇上太子如此挽留,便将女儿留在宫里,他自己也方便云游四海。
    但这一切夜楚袖不知,只认为父亲喜欢做个独行侠,嫌自己是个累赘,才将她扔在这里不闻不问。
    “袖儿,你爹是去做自己的事,难道你留在宫里不开心吗?还是觉得我怠慢了你?或是,你怕你爹再娶,从今后不再疼你了?”
    “爹爹才不会再娶!”她一口认定。“今生今世,爹爹只爱娘一个人,虽然娘身子不好,去世得早,但这么多年来,爹爹却从未再有续弦的意思。”
    对于自己父母的爱情,夜楚袖知道得比谁都多。
    想当年,英俊的爹爹爱上了富商之女的娘,两人为爱私奔,隐居山林,过着清静的生活。
    可是娘身子虚弱,自生完她之后,便时好时坏。在她五岁那年,娘就去世了,爹纵然是个神医,也无法让娘起死回生。
    这些年来,爹每天都沉浸在和娘的回忆中,对于其他女子的爱慕,从不理会。
    爹娘之间凄美的爱情,在她的心上烙上深深印记,所以她相信,世间是有真情存在的。
    “爹曾对娘说,这辈子只爱娘一人,就算娘去世了,爹也不会再娶别人。”
    皇甫靳看着她的眼神充满宠溺。“袖儿可希望将来的夫君也只爱你一人?”
    “那是自然。”
    “那以后我若娶了你,也只爱你一人,可好?”
    夜楚袖原本白皙的小脸顿时一红。“靳哥哥又拿袖儿开玩笑了,谁要嫁你,我可是还要与爹爹去游荡江湖呢。”
    嘴上虽这样说着,但心底竟有些甜蜜。
    这一年多来,与他朝夕相处,两人甜甜蜜蜜,心下早已认定对方。
    只是她毕竟是女孩家,什么情啊爱,哪好意思挂在嘴边。
    皇甫靳又怎会看不出她害羞的模样,心底自是爱得紧。
    只是,不急于一时,早晚有一天,她会成为他皇甫靳的女人!早在一年前,他输给她第一盘棋之后,便已下定决心。

《驭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