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篇

  脑子里乱哄哄好久,心里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这有点像被割了一刀,最初的瞬间是感觉不到痛的,只是看着皮肉翻开,血流出来,白骨显露。
  我的神经一直略有些迟钝,这个时候也不例外。
  “……”妈妈推推我,“……”
  “什么?”我茫然地看她。
  “泰萍的电话。”妈妈把话筒递给我,一脸怜悯。她怕是猜出了七分。
  我接过话筒喂了一声。
  泰萍似乎很开心,“莲姐,明天要不要来吃饭”
  我淡淡道:“无事献什么殷情?”
  泰萍的笑声像小鸽子,“才不是呢!是泰安,他要订婚了。”
  “他?和谁?”我这才算清楚,这两个孩子现在也不小了,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哎呀,是宋嘉宁啊,这么多年就她一个!”泰萍笑我记性不好。
  是,这么多年,只得她一个。
  “对了,嘉宁要我求你件事。她电视台的领导打算让她来主持新的清谈节目,叫做‘星之海洋’。她希望第一个能采访大哥。”
  我说:“这种事问你大哥比较合适,他来做决定。”
  妈妈进来问我:“你今天还吃饭吗?”
  我对我娘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她哪里是人,她早就修炼成精!我匍匐在床对她膜拜,“是,我什么都不想吃。不过你可以照往常一样在微波炉里放点剩菜,我半夜起来会去吃。”
  妈妈得意得笑,“就你那小样。”
  你女儿哪有小样,你女儿是个傻大姐。
  我躺在床上。我在想,也许我不该一个人这样胡思乱想,我该对他信任。洋鬼子见女生追他,便误会他们在交往,口无遮拦不负责任。我会错意是我苯。
  我又想,他若真的背着我吊膀子,我又该如何应对?
  是手刃负心郎,还是怒沉百宝箱?
  也许我不该这么快拒绝乔敏白,他在这时候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妈妈忽然推门进来,说:“我睡了,今天没剩菜,你要饿了自己煮面。”
  我苦笑。
  亲生老娘尚且如此落井下石。
  她又补充一句:“男人变心好比食物变质,赶紧丢掉才是。”
  我拿被子埋住头呻吟。
  泰然,你若生异心,给我当心点!
  浑噩中,做了无数个梦。一下听到楼上的人走动的声音,一下又听到客厅里的电视声。
  我掀开被子大声喊:“妈,把声音关小点!”
  妈妈置若罔闻,外面还是声音震天。
  我气急败坏,跳下床冲出去。可是客厅里并没有人。
  天已经大亮,电视正在播放早间新闻。忽然屏幕上出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影。
  一帮记者在机场门口将泰然围住。
  他瘦了些,黑了许多,笑容里充满着自信。
  他们问了些什么,他又答了些什么,我都没听清。我看到他身后站着正是杨亦敏。
  这时,门铃响了,我去开门。
  泰然正站在门外。高高大大,把光线都遮去大半。
  我一笑,泪却流了下来。我说:“你可回来了!”
  “我回来了。”他对我笑。
  我说:“我都看了新闻了。”
  他沉默半晌,“都看到了?”
  我后退一步,点点头。
  “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说:“她追着我出的国,一路都陪着我。”
  我心口一阵剧痛,像给人重重捶了一拳,弯下腰,泪流不止。
  当初是谁独自对着我低声细语:“爱,你永远是我头顶的一颗明星。”
  铃声大声响了起来。过了好久都没人去应,按铃的人也是耐心持久,不肯停下来。
  我掀开被子大声喊:“妈,去开个门吧!”
  妈妈置若罔闻,外面还是声音震天。
  我气急败坏,跳下床冲出去,一脸凶神恶煞地拉开大门。
  泰然正站在门外。半人高的行李堆在他的身后,把楼梯口堵得水泄不通。
  我倒退了一步。
  这到底哪个才是梦?
  那个人已经展开手臂,扑上来将我抱了个满怀。我闻到了风尘的味道。
  慢慢的,我恢复了理智。我一把将这个家伙推开。
  “怎么了?”他一脸惊讶,“见到我不高兴?”
  “不!”我狠狠道,“我娘已经将我许配给了马家,你来迟一步,请回吧。”
  “木莲。”他露出哀求的神色,“那不过是个玩笑。”
  我一字一顿道:“泰然,你玩我!”
  害我为他牵肠挂肚一年,居然如此回报我。他真是跟着洋人学长进了,太岁头上也动土。
  我居然为他做了那么荒唐的梦,梦里还那般悲切的痛苦。直到现在,我都还为那情景心悸不已。
  简直害我折寿。
  我想到此,满腹委屈愤恨,泪水又涌了出来。
  那人见状,顿时手忙脚乱要过来哄我。
  我丹田发力,大喝一声:“别过来!”
  “拜托!拜托!”他也快哭出来。
  “我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唉,我实在想你。还有,庄朴园找到我,问我是否想拍我爸的那部戏。现在时机对我大大有利,我应当投奔祖国的怀抱。”
  “庄朴园早就找过你?”我握拳。
  “是啊。”他说,“你猜他派谁来的?沈畅啊!那家伙现在庄氏的电影公司混得如鱼得水、人模人样的。”
  “哦。”我冷哼。
  “你别这样。”他苦丧着脸,“你怎么会信我真的沾花惹草呢?我对我爸的牌位发过誓,这一世都会好好对你。你看我,一下飞机这就奔你来了。”
  我忽然把浑身的劲都卸了下来,长长吁一口气。
  他求我:“别生气了。快放我进去,这样站门口成何体统?”
  “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我打了个呵欠。
  “什么话?我可逢人拿你照片说你是我未婚妻。”他哀求,“好人,后面有记者跟着我,你救我一命可好?”
  我又打了个呵欠,“春眠不觉晓啊。”
  “木莲!”他叫起来。
  我将门砰地关上。
  妈妈这才睡眼惺忪地从洗手间里出来,问:“谁啊?这一大早的。”
  “搞促销的。”我说,“烦死了,非要我买东西。你也别开门。”
  妈妈忽然笑了。
  我也笑了,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哗地一声把窗帘拉开。
  天色果然还早,蔚蓝天空尚可见一弯半透明的月亮。路灯还未灭,一层雾霭笼罩着城市,触眼一切都昏暗不明。
  可是东边的天空中,有一颗唯一的星,在微弱的曙光中独放光芒。
  在我耳边吟着的是谁的诗?
  只愿天空不生云,我望得见天。
  天上那颗不变的大星,那是你,
  但愿你为我多放光明,隔着夜,
  隔着天,通着恋爱的灵犀一点……

《星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