祟病

同里朱翁元亮,侨居郡城。岁初,其媳往郡拜贺其舅,舟过娄门,见城上蛇王庙,俗云烧香能免生疮肿,因往谒焉。归即狂言昏冒,舌动如蛇,称蛇王使二女仆一男仆来迎。延余诊视,以至宝丹一丸遣老岖灌之,病者言此系毒药,必不可服,含药喷妪,妪亦仆,不省人事,舌伸颈转,亦作蛇形。另易一人灌药讫,病者言一女使被烧死矣。凡鬼皆以朱砂为火也。次日煎药,内用鬼箭羽,病者又言一男使又被射死矣,鬼以鬼箭为矢也。从此渐安,调以消痰安神之品,月余而愈。此亦客许之类也,非金石及通灵之药,不能奏效。

林家巷周宅看门人之妻缢死,遇救得苏,余适寓周氏,随众往看,急以紫金锭捣烂,水灌之而醒。明日又缢亦遇救,余仍以前药灌之。因询其求死之故,则曰:我患心疼甚,有老妪劝我将绳系颈,则痛除矣,故从之,非求死也。余曰:此妪今安在?则曰:在里床。视之无有。则曰:相公来,已去矣。余曰:此缢死鬼,汝痛亦由彼作祟,今后若来,汝即嚼余药喷之。妇依余言,妪至,曰:尔口中何物,欲害我耶?詈骂而去。其自述如此,盖紫金锭之辟邪神效若此。

同学李鸣古,性诚笃而能文,八分书为一时冠,家贫不得志,遂得奇疾。日夜有人骂之,闻声而不见其形,其骂语恶毒不堪,遂恼恨终日,不寝不食,多方晓之不喻也。其世叔何小山先生甚怜之,同同余往诊。李曰:我无病,惟有人骂我耳。余曰:此即病也。不信,小山喻之曰:子之学问人品,人人钦服,岂有骂汝之人耶。李变色泣下曰:他人劝我犹可,世叔亦来劝我,则不情甚矣。昨日在间壁骂我一日,即世叔也,何今日反来面谀耶?小山云:我昨在某处竟日,安得来此?且汝间壁是谁家,我何从入?愈辨愈疑,惟垂首浩叹而已,卒以忧死。

《洄溪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