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萨坎纳教,鸳鸯杀手
黑咖啡凉了仍在银勺的搅动下飞转着形成一个神秘莫测的漩涡。
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并且清醒地认识到只有拿到碧血灵环才能探知父母失踪的秘密。人生一世总要努力完成最有意义的一件事即使为此付出一切也是心甘情愿的。否则没有追求的人生无论外表看起来多么光华闪烁内心都是一片晦暗。
“钱——方小姐只要有钱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赵工拍打着那叠蓝图故作洒脱地大笑起来。他的话很直白不过现实就是如此。
“李工把合同给我。”他转身招呼邻桌的男人。
李工打开电脑包谨慎地取出一张白纸双手递到他手里。
“方小姐如果没什么意见请签了这份合同预付款项总额的百份之五十然后静等收货就好了。其它的一切我们会做得妥妥贴贴。”赵工把那张纸按在方星眼前眼神中满怀期待。
方星取出签字笔看都不看地在合同上龙飞凤舞地签了名。
赵工欣喜地大笑:“好好方小姐是个爽快人或者我们大家该喝一杯预祝合作愉快?”他转身向着吧台打了个响指大声叫着:“来四杯最好的马爹利——”
萨克斯音乐善解人意地一换变成了风靡中国、脍炙人口的《茉莉花》。
赵工翘着的二郎腿随着音乐节奏轻轻抖动着情绪好到了极点看来方星答应他的应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否则也不会买动他敢挑战老龙的防卫系统。
我不想扫他的兴只是到现在为止一直都没有人提起过如何破除“青龙白虎龟蛇大阵”。那种封印的阵势显而易见是针对电梯入口的我甚至怀疑一旦打乱了四件法器的排列阵法会生某种匪夷所思的怪事。
酒来了赵工殷勤地先端了两杯放在方星和我的面前然后才照顾自己的同伴。
“两位预祝合作愉快最好的酒能够见证最深厚的友谊在下先干为敬——”他高举着杯子橙黄色的液体不安地动荡着。
我没有举杯右手摸索到壁灯的开关“啪”的一声打开。突然出现的亮光让赵工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眼皮。
望着举在半空的三杯酒我摇头长叹:“如果大家还想活着拿到那件宝贝这杯酒还是免了吧里面至少下了四种毒药全部提炼于沙漠毒蝎。相信喝完酒之后的三秒钟里毒性猛烈作连叫救护车的麻烦都省却了。”
赵工一下子愣住了放低酒吧晃了两下又仔细地闻了闻。
我敢确定他根本分辨不出毒酒和好酒的区别而且江湖上的高明毒药都是无色无味的又不是刺鼻之极的杀虫剂怎么可能凭嗅觉判断。
“毒酒?怎么可能呢?”他喃喃自语。
一瞬间我感觉到了杀人过千的高手即将拔枪射击前的杀气立即跃起身抓住方星的胳膊两个人一起跌入另一张桌子下面。
“噗噗噗”三声响淹没在悠扬的萨克斯音乐里犹如低音沙锤的伴奏声几乎难以察觉。不过这种动静落在我耳朵里却能够分毫不差地低声叫出来:“改装过的短管狙击枪!又是阿拉伯人的杀手!”
我脑子里又涌起一股疑团从麦义登门求医开始我的生活算是跟阿拉伯人拉扯不断了刚刚在老龙庄园里看到过阿拉伯风格的书房、弯刀来到仙迷林酒吧这里转眼间又跟阿拉伯狙击手搅在了一起。
“噗通”一声赵工的身子倒地暗红色的血从他脑后、前额的两个枪眼里汩汩地淌出来。从子弹射击的角度看杀手就是曾经坐在柜台前喝酒的男女只是他们的衣着装束百分之百是华人打扮。
酒吧里的灯突然全部灭了大厅里一片漆黑。
“你猜会是谁的人马?”方星贴着我的耳朵声音细如蚊蚋。
我无法回答但我心里有三个答案——老龙、麦义的同党、萨坎纳教的喽啰。从误杀赵工的射击方向看对方要杀的目标是角落里的方星而不是我那么这三个答案似乎都变得有些牵强附会了。
那对男女的身材很瘦随身又没带大的旅行包所以我断定他们携带的武器不会太强悍。那种只有阿拉伯杀手喜欢使用的锯短了枪管的狙击枪唯一的好处是易于随身携带不引人注目但弊端极多容弹量只有三射击精度更是难以控制。
至少我们两个暂时是安全的假如对方胆敢凭借手枪向我和方星动攻击的话简直是送上门来找死了。
“会不会又是萨坎纳教?这群人既然现身港岛不会随随便便就离去的。”方星嘴里的热气呵进了我的耳朵痒痒的却又无比舒服。
先可以确信一点我、方星都跟萨坎纳教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这批邪教人马一在港岛出现马上就找到了我这根本是无法解释清楚的一件事。
我刚想否定方星的说法正前方七步之外突然出现了食指扣动扳机前的关节轻响。没有丝毫的思索余地我的飞刀急啸着电射而出切在响声传来的地方。我不愿轻易杀生即使最危险的时刻也只是破坏对方的杀招削掉对方的食指。
黑暗中有人出一声闷哼随即左前方十五步之外也有无声手枪激时的火焰一闪不过在射出飞刀时我已经抱着方星就地一滚横向挪开了半米。同时踢倒了两张桌子挡在我们面前。
子弹射中了地面上铺砌的花岗岩就在我们刚刚离开的位置溅出一道灿烂的火光。
“对方戴着夜视仪——”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灯光熄灭之后我们都没有意识到杀手正在夜视仪的帮助下悄然接近。这场刺杀应该是早有预谋的对方更是聪明地预见到灭掉灯光的酒吧里必定一片漆黑所以才随身携带着夜视仪。
“与这种聪明的杀手对抗是件很有趣的事。”方星又在低语把一件冷冰冰的东西塞进我掌心里。那是一个Zippo火机这种小玩意儿的性能极其优良随手能够保证一打即着、抛在半空里都不会熄灭。
她捏了捏我的拇指我也及时地弯曲手指与她做了个“勾手”的动作表示完全理解对方的作战意图。
开盖、打火、向左侧弹出火机几个动作一气呵成耗费了半秒钟时间同时我的身子已经凌空翻向右侧。无声手枪又响起来连续三声准确地打中了那只燃烧着的火机此时我的第二柄刀已经准确无误地射中了对方手腕。
我听到短枪落地的声音头顶的强力聚光灯也“唰”的亮了起来。短暂的失明过后我再次抬头方星手里一长一短的两柄转轮手枪已经分别指在那对男女的额头上。
削掉手指的是男人枪已经换入了左手但他已经没有了举枪的机会。
那个被射中手腕的女人正在俯身捡枪身子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原来方星也不是个嗜杀的人我以为她让我掷出火机吸引对方火力是为了果断地射杀他们现在才知道即使是在最危急的情况下她也会把开枪杀人的权力保留到最后。
“不要乱动慢慢站起来。”在方星的枪口下两个落魄的年轻人老老实实地起身。
小贤带着一队人马涌过来迅完成了搜身、捆绑的动作不过除了纸币、香烟、药瓶、简易夜视仪之外唯一能暴露他们身份的就是藏在男人腋下的那支精心改造过的狙击枪。
“沈先生谢谢你救了我。”方星举起玻璃药瓶迎着灯光审视着那些深褐色的药末。
这场小小的骚乱以赵工被误杀而告终不过幸好他的助手还在方星的挖掘计划并没有完全失败。
“带他们下去一定得问出指使者的身份。”方星显得有些疲倦心事重重地摩挲着已经被枪弹击穿的火机。
我捡回了飞刀蹲在赵工旁边再一次感叹生命真是无常。前一分钟他还举着酒杯为拿到大额的合约而欢欣鼓舞;后一分钟他已经伏尸血泊之中很快就会在焚尸炉的青烟里告别这个完美的世界。
“方小姐、沈先生我先告辞回去准备两位再见。”李工把合同放进自己的电脑包里跨过赵工的尸体兴冲冲地向外走毫无留恋哀伤之情。玻璃门晃动了一下他便从门口消失了。
“看来他可能是一个值得别人尊敬的工作狂一旦谈及工作连同伴的死都视若无睹了。”方星替他自我解嘲。
世界上最不能用常理来看待的就是“工作狂”这类人他们的性格中蕴含着足够的偏执、冷血、漠视每一个都像是被眼前的胡萝卜所吸引的倔驴子一门心思只顾向前跑直到生命终结、再也跑不动了为止。
换成任何一个人都该先处理完赵工的后事再走这位外貌彪悍的李工果真不是普通人。
方星提起赵工的电脑包从开着的拉链位置向里一望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僵硬起来十几秒钟后才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心地把电脑包放回桌面上。
“怎么了?”我觉得不好。
“没怎么只是这包里放着一颗遥控炸弹电子定时器随时可以启动。”她放开双手迅环顾四周脸上倏的失去了血色。
“不仅仅是刺杀而且是有计划的一轮进攻——”我马上回到赵工身边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遍但是一无所获只找到一部电话。
“这种以色列‘焰火’炸弹近两年来经常在伊拉克汽车炸弹袭击事件中出现威力最小的一种也能毁灭一百平方米以内的所有建筑物。”方星冷静下来。没有人能预料到炸弹什么时候爆炸仙迷林酒吧也许会在下一分钟内随着“轰隆”一声飞上天成为今晚的港岛新闻焦点。
我捏着那部黑色的诺基亚电话找到通话记录“李工”这个名字至少显示了十几条之多。
“是他?”我遥望着玻璃门方向。如果知道酒吧里放着炸弹恐怕任何人都会像李工那样匆匆离去像是一只被吓坏了的兔子。
从他离开到现在已经有五分钟时间足够走出钉库道拦计程车离去了一旦汇入茫茫车流中就连神仙也没法把他再次找出来。
“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只与赵工单线联络。沈先生看他的五官肤色像不像是长期在阳光下过度曝晒的阿拉伯人?”方星的思想似乎比我更擅于跳跃性思维阿拉伯杀手、武器、炸弹背后一定会牵扯到阿拉伯人至少也能表明有阿拉伯的敌对倾轧势力参与了这场行动。
“我去追人现场你来处理。”丢掉了一切客套我迅做了分工不等方星回答我已经飞奔着撞开玻璃门跑出酒吧。
小街上静悄悄的街头到街尾仍旧不见一人一车。
我取出自己的电话拨了警局杨灿的号码等他“哈哈哈”的开场白过后立即告诉他:“请帮我追踪一个电话的具体位置号码是——”有赵工的电话在手能提供给我的有用资料实在太重要了。
港岛警方的通讯追踪系统效率极高很多穷凶极恶的抢劫犯、杀人犯都是在电话交谈中露了行藏才被合围擒拿的。我以前痛恨通讯泄密的事但这一次却不得不借助于这套系统的帮助了。
我的另一只手已经按下了李工的号码当然他的身份和姓氏也许都是假冒的如果他真的来自阿拉伯的话。
“喂是哪位找我?”李工的回音来得比杨灿要快几乎是在电话振铃的一瞬间便接起来。
我走下了酒吧门口的台阶稍稍权衡了一下走向街尾。相比之下那个方向要更僻静一些我判断李工出门之后会选择悄悄撤退尽量不引起路人注意所以从这边离开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只要通话开始警方的通讯搜索系统三十到六十秒之内就会找到他的准确位置正负偏差不过直径二十米范围。
“是我酒吧里见过的我就坐在方小姐对面。”阳光射在身上暖洋洋的十分惬意黑暗的酒吧中那一轮搏命对决已经恍如隔世。
“哦什么事?”李工的声音很镇定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丢下了赵工的电脑包方小姐要我送还给你那些计划资料绝对不能落在警察手里是不是?”我的口气委婉温和没有丝毫火气。
“好我会回去取请转告方小姐请在酒吧等我半小时后回去。”他答应得很干脆用心也很歹毒说不定半小时后我们能够看到的只是变成遍地瓦砾的酒吧那才是遂他所愿的结果。
我已经走到了小街尽头前面是一条南北方向的大街向南三公里之内能够到达我的住所向北则可以通向老杜的停车场。满街都是车流时刻提醒我这是一个繁荣向上的国际化大都市一切社会秩序井然有条。
“他会向哪边去呢?”我皱着眉停下来无意中向对面的一条斜巷里望了一眼有家冷饮店的玻璃窗里映着一个黑色的电脑包旁边坐着的人正在侧着身子打电话。
“沈先生搜索结果出来了目标是在钉库道西面出口附近信号相当清晰听到了吗?”杨灿那边传来了消息与我看到的不谋而合。
我轻轻说了一声:“谢谢。”马上收线快步上了过街天桥。
冷饮店里的人就是李工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提着笨重的电脑包满街走了除非里面放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枪械或者炸弹。
“李工不必麻烦你回来告诉我现在在哪里我给你送过去就好。”我保持通话状态下了天桥半分钟之内赶到冷饮店前。
这条斜巷比钉库道更冷清街上没有人空荡荡的店堂里除了靠窗坐着的李工之外只有一个无精打采的女店员靠在柜台上看肥皂剧嘴里慢吞吞地嚼着口香糖。
“我就在——”李工回头我们的视线隔着玻璃窗碰撞在一起。他的鼻梁上已经架了一副巨大的茶色太阳镜一改酒吧里唯唯诺诺的窝囊样子脸上带着从容镇定的冷笑。
我们同时放下电话他指了指电脑包双手一扬做了个“爆炸飞上天”的可笑手势。赵工是被利用或是胁迫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用自己的生命付出了代价现在我只想拿到可以引爆炸弹的遥控器。
冷饮店门口只有三层破败不堪的台阶旁边的冷柜出“嗡嗡嗡”的工作颤音。
我慢慢地走进去女店员满不在乎地瞟了我一眼根本没有起身招呼的意思。
“坐。”李工一只手压在笔记本包上另一只手指向自己对面的座位店堂里飘荡着劣质奶茶的甜腻味道。
我坐下来隔着漆皮严重脱落的桌子盯着他。这是一个图穷匕见的场面他明白我的来意我也清楚他的巨大危险性。
“谈谈?”他笑起来两条浓而乱的眉毛颤抖着像是两条恐怖的黑色毛毛虫。在阳光下看他的脸阿拉伯人的民族特征表露无遗但一口流利的国语在酒吧里适时地替他掩盖住了自己的身份。
“好谈谈。我要遥控器你要什么?”我单刀直入。解除这颗炸弹的威胁还算容易做到但我必须知道杀手的来意否则无休无止地纠缠下去说不定哪一天就真的被送上天了。早先那批萨坎纳教的喽啰们曾在住所门前转来转去引得关伯怒过假如李工与那群人是一伙的无论如何一定要解除这个难缠的大麻烦。
李工拉开电脑包最外侧的拉链掏出一只黑色的遥控器推到我面前:“这就是遥控器从现在起它属于你了。不过你得告诉我关于‘保龙计划’的全部细节——当然我的身份或许你已经猜到了萨坎纳教奥帕教主麾下的信徒。”
他眯起眼睛盯着我茶色镜片后刀锋一般的眼神冷冽而锐利。
这只简易的引爆工具改装自普普通通的电视遥控器但一次又一次疯狂的恐怖袭击就是由它们引的用每只几美元的代价毫不犹豫地令战后的城市和人民不断地陷入颤慄之中。
我双手握着遥控器轻轻一折廉价的塑料外壳立即断裂露出里面接头粗糙的电子线路板来。拔掉启动射器上的红绿连接线后我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把这团电子垃圾放进口袋里。
萨坎纳教与“红龙”是政治、军事、权力上的死敌他们对于伊拉克控制器的明争暗斗从来没有停止过所以“红龙”下台是一件足以令奥帕的教众们欢欣鼓舞的好事。
“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前提是我得知道‘保龙计划’的细节。现在我可以坦白地告诉阁下对于那件事我一无所知也永远都不想知道。”
几只苍蝇从角落里飞过来不管死活地落在李工的电脑包上。这些让人讨厌的小家伙永远都不明白自己不得宠的原因就像恐怖分子永远都不理解各国政府对他们不遗余力的清剿一样。
港岛是个全球贸易的自由港不会禁制任何人以合法身份进入所以也就间接构成了东西方恐怖分子的自由天堂。
在我眼里李工之流就像那些苍蝇一样可憎为了某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打着为“阿拉伯圣战”献身的旗号呐喊战斗他们才是最该被送上绞刑架的反而现在充当起了维护阿拉伯世界和平的英雄。
“沈先生别太冲动在你身后有五种直接致命的自动武器瞄准了你的要害部位。合不合作在你杀或不杀却在我我们既然到了港岛不清剿一切与‘保龙计划’有关的敌人是绝不会停手的因为我们是奥帕教主麾下最忠实的信徒——对不对阿夏?”
最后一句他是用阿拉伯语向着我身后的女店员说的声音响亮之极。
“毫无疑问最优秀的猎隼当然应该在最危急的时刻出动阿伦尔。”女店员的声音阴森森的像是刚刚从冬眠中苏醒的蛇。
我突然明白了这两个人的身份——“鸳鸯杀手”已经被红龙下过四次“绝杀令”的萨坎纳教最高明的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