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胡淼愣了下,很快回复: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什么叫“镇魂棺”。
胡淼的这条讯息发出之后,那边再也没有回答。
胡淼以为只是别人的恶作剧,也没有当一回事,就在胡顺唐打开铺子门,坐到电脑前来后,那个陌生人又发送了一张图片,附带一句话:请问,你们可以仿制出这种棺材吗?1比1大小,红木材质,外镶雪霁玉。
“胡淼,这个人是干嘛的?”胡顺唐一边说一边点开那张图片。
在厨房冲洗杯子的胡淼反问:“谁呀?”
“那个发照片,做什么仿制棺材的人,是新客户吗?”胡顺唐说,此时图片已经打开,看一眼就知道是一张扫描照片,原片应该很老了,但扫描照片经过了数码处理,看起来清晰了不少,还刻意加上了颜色。
照片拍得中规中矩,在照片中间摆放着一口颜色有些奇怪的棺材,表面有些发白,但有些地方却带着血红色,那种颜色看起来就像是渗透进了棺木中的鲜血。胡顺唐还注意到,这口棺材摆放在一个墓坑之中,看起来应该是刚刚从坟地中挖出来的,墓坑周围还能看见有无数双脚,而棺材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长褂的男人,那人面朝棺木,双手放在棺盖之上,因为只是背影,看不清楚是什么模样,也无法分辨那人的年龄,但从脑后那根长辫可以看出,这张照片应该是来自清末,估计年代最迟应该是在辛亥革命前后。
“好老的照片呀。”胡淼站在胡顺唐的身后,盯着显示器上的那张扫描照片。
“嗯。”胡顺唐答道,刚想发出讯息去,那陌生人又发来一条新的讯息:老板,是否能做?价钱好商量,棺材的材料我可以提供,三百万怎么样?
三百万!?
胡顺唐和胡淼那一刻都惊了,盯着陌生人的那条讯息,倒吸了一口冷气。
什么人会出这种价钱仿制一口棺材?更何况还是用那么名贵的材质,红木也就罢了,不过那个雪霁玉是什么东西?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胡顺唐觉得很奇怪,同时立刻上网搜索了一下,想查查雪霁玉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查询的结果却是“无”,只能查询到“雪霁”二字的解释。
出于好奇,胡顺唐快速回了一个讯息,问对方:雪霁玉是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陌生人过了很久才回讯息:雪霁玉是一种稀有翡翠的名字,如果你们愿意仿制我所说的棺材,材料不成问题。
自备材料,还开三百万的天价?这个人是不是疯了?
胡顺唐靠着椅背,沉思了一会儿,没有立即回复。
胡淼在一旁问:“你还真准备接这笔生意?这可不是手工艺品!”
胡顺唐当然知道,但依然觉得很奇怪,最终回复:我只是想知道雪霁玉是什么而已。
随后,那陌生人沉默了很久,才发过讯息来:既然你没兴趣,又何必要问我?浪费彼此的时间,不过你若是嫌少,我可以再加一倍的价钱。
再加一倍?那就是六百万?
胡顺唐和胡淼这次彻底惊呆了。
正文 第四章[陌生人。鬼胎]
六百万这种金额,无论放在谁的眼前,都会心动,更何况是生活刚刚走上正轨,也期待生意蒸蒸日上的胡顺唐和胡淼两人。
手工艺品的利润看起来高,可实际上每做出一件东西就必须得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这全凭了胡顺唐小时候偷学父亲的一点手艺,但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那点皮毛手艺放到如今,已经算了不起了。不过,经历过“白狐盖面”事件后的胡顺唐,性格与先前大相径庭,变得谨慎许多,当然也留下了“副作用”,用胡淼的话来说则是:“你现在很难去相信其他人。”
盐爷对胡顺唐的打击,远远超出了养父吴天禄的死,当你某天发现认为至亲的人却是一件件与自己息息相关的血案的真凶时,任何人都会因此而改变,变得谨慎,不会轻信他人,对陌生人怀有敌意。
所以,当这个找上门来的陌生人开出这六百万的天价时,只是让胡顺唐心中稍微激动了那么一下,随后便平静了下来,越大的诱惑对他来说,就充斥了越多的陷阱,一旦双眼被金钱所迷惑,落入钱眼之中,就算做错事,自己也根本察觉不了。
做错事没关系,但不要做坏事。这是詹天涯的话,胡顺唐一直铭记在心中,可对他来说做错事和做坏事之间毫无区别。
胡顺唐飞快回了一行讯息:对不起,我们没有兴趣制作这种大型的工艺品。
那人回道:是没有兴趣?还是没有能力?
胡淼看着那句话很是生气,但胡顺唐只是笑笑道:“激将法。”
随后他回复:是的,我们没有能力,请另寻他人。
说完后,胡顺唐起身,坐到一旁的工作台边去,抓起那个“福寿材”的半成品继续开始刻着,刚下了没几刀,便听到胡淼在那惊讶地“啊”了一声,胡顺唐抬眼看向电脑,发现那陌生人又发了一条讯息来:如果你们对价钱不满意,我们可以提高到一千万。
一千万?胡顺唐愣住了,放下手中的半成品和刻刀坐回了电脑前,但没有立即回讯息,随后没多久,陌生人又多加了两个字:美元。
一千万美元!?
一旁的胡淼已经开始在心中计算着要是兑换成为人民币得价值多少。
这种价钱,不仅仅是对工艺品,哪怕是对古董玉器来说,都算是一个不错的价钱。不过,胡顺唐则注意到了在倒数第二条讯息的时候,陌生人没有像先前一样,使用“我”,而是用了“我们”,这么说不仅仅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其他人参与其中。
不仅仅如此,还有更重要的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们偏偏要在那个网站上单独找到自己这一家店铺,而不去找其他人?胡顺唐揉着额头思考着这个问题,猛然间想起詹天涯曾经说过,如果自己的身份暴露,则会引来很多麻烦。
这个人,不,这批人找上自己,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是开棺人,借此机会接近,却有其他的目的?
胡顺唐坐在电脑前没有说话,保持着沉默,又从口袋中掏出詹天涯的名片来,在手中翻转着,寻思着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给詹天涯。此时,胡淼的手机响起,接起来没说几句,胡顺唐就听到她大声问:“什么?怀孕了?”
怀孕了?谁怀孕了?胡顺唐扭头看着胡淼,胡淼一脸的迷茫神色,也转过头来盯着他。
胡淼放下电话,坐回胡顺唐旁边说:“我得回省城一趟,有急事。”
“什么急事?我听你刚才说,你家好像有什么人怀孕了?”胡顺唐问,也没去管陌生人的讯息。
胡淼捏着手机,也不说话,只是摇头,神色很不对劲。
胡顺唐又问:“是哪个亲戚怀孕了?这是好事呀,你干嘛不高兴?”
胡淼轻轻摇头:“不是亲戚怀孕了,是……是我妈怀孕了。”
“你妈怀孕了?”胡顺唐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但却死死忍住,“你后爹还真厉害,这都多大年纪了,身体还这么好?这是好事呀。”
“不是我后爹……!”胡淼说到这,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住嘴,又看了胡顺唐一眼。
胡顺唐稍微愣了一下,好半天才说:“不是你后爹,那是你妈和其他人……的孩子?”
“怎么可能!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胡淼生气了,脸色很是不快,“我妈根本不可能怀孕!当年改嫁给我后爹之前,就检查过身体,已经没有办法再怀孕,再说了,她已经停了那个一年多了,怎么会怀孕?”
胡顺唐知道胡淼说的“停了那个”指的是“停经”,如果女人停经,基本上也不可能怀孕了,不过却有例外。胡顺唐摇头道:“虽然我不是很懂,但记得以前看过新闻,说是在中美洲哪个国家,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还怀孕了,更何况你妈才刚到五十。”
“不是!”胡淼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将手中的手机扔在电脑显示器前,“关键是,我后爹的叔叔打来电话,说让我立即回去一趟,家里因为这件事已经吵得不可开交,因为我后爹说那孩子有可能是……”
胡淼那个“是”字出口半天都没有说出来下文,胡顺唐觉得有隐情,侧过身子面对她,发现胡淼的脸色很难看,便问:“是什么?”
“鬼胎!”胡淼说完看了胡顺唐一眼,眼神往下一垂,又看向显示器前的手机,寻思是不是再打个电话回去问问,但电话那头争吵声不断,这个时候打过去,很可能也问不出个子午卯酉。
鬼胎?若现在这事发生在一年前,胡顺唐肯定会大笑几声,嘲笑胡淼家人太过于封建,顶多随便安慰几句。但自从经历了“白狐盖面”事件之后,他已经对世间存在这种离奇诡异的事情不再心存怀疑,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很多无论用什么方式都无法解释的事情。
不过,凡事有因有果,不会平白无故发生,陪胡淼回去查明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明天一大早,我陪你回省城。”胡顺唐安慰着胡淼,“你宽心,应该没什么大事,也许是医院诊断失误,回去带你妈换几家医院再看看,也许就会有不同的结论。”
胡顺唐刚说完,伸手握紧胡淼双手时,旁边电脑显示器上对话框中,又跳出一段来自那陌生人发出的讯息,讯息上写道:如果先生您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当面商议此事,因为这件事对我尤为重要,而且我时间不多,顶多只有半年。
胡顺唐盯着显示器,想了会儿,回复道:不好意思,我是女士,并不是先生。
之所以要发这句话,胡顺唐是想试探下对方是否真的知道他,知道他的身份。再者,在这句话中陌生人又用回了“我”,而不是“我们”,看得出在先前肯定是一时心急说漏嘴了,足以说明坐在电脑另外一端的绝对不止一人。
因为“鬼胎”的事情,胡淼已经对陌生人发来的讯息不再感兴趣,转身就回里屋去收拾东西,恨不得马上就搭车返回省城,但广福镇到省城,必须要转车三次,除非有专车,或者一大早搭车,否则半路上只能在中转站休息一夜。
陌生人又发回来讯息:不管老板是什么性别,先生或者女士,都不重要,只希望你能够答应我的请求。
胡顺唐没有立即答复,则是问:镇魂棺是什么?那张照片上的东西是否就是镇魂棺?来自哪里?为什么复制?
陌生人快速回复道:老板,网络并不安全,我希望能够见面谈。
胡顺唐则回:相对一千万美元来说,我对这个叫镇魂棺的棺材更感兴趣。
陌生人回复:见面详谈。
胡顺唐思考了一阵,问:在什么地方见面?
陌生人回:我会再联系你,再见。
随后,陌生人的头像变得灰暗,也没有再说话。
胡顺唐坐在电脑前,开始打开各种搜索引擎,在其中输入“镇魂棺”三个关键字,但很可惜,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查出来,虽然有部分解释,但看上两行就知道是个人的胡编乱造,可信度几乎为零。
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后,胡顺唐起身来坐回工作台旁边,继续摆弄自己的半成品,雕刻了半天,打开抽屉找小号刻刀的时候,却想起自己藏在抽屉暗格中的那本养父吴天禄留下来的“冥文册子”,说起“镇魂棺”来,似乎自己好像是在那本册子上看到过相同的字。
想到这,胡顺唐起身将铺子大门给关好,随后从暗格中取出册子来,一页一页地翻开,这段时间胡顺唐每日的工作中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学习,从这本册子中学习关于“开棺人”中的各种风水命理、奇门遁甲方面的知识,掌握了一部分,但一直没有机会实践,当然最令他头疼的是,他依然没有办法灵活地使用“孟婆之手”,而册子中也没有关于这只手的详细记载。
在翻查到其中一页时,终于看到在页面右侧有数行小字,第一行写着:锁魂树,又名冥树,阴冥昆仑鬼树,镇魂、往生之用,先秦时期现世,后下落不明,至今未寻回。
下面则是简单地描述了那颗称为“锁魂树”的东西,写着形如枯树,木质松软,抚摸如人肤,阴冷冰凉,无根。
从字体上来看,都是简体字,而且写上去的人必定是胡顺唐的养父吴天禄无疑,毕竟和养父生活多年,一眼就能认出那是他的字迹。之前,胡顺唐曾经翻到这一页,并没有多大的印象,只是草草扫了一眼而过,但今天那个陌生人提到“镇魂棺”之后,他想起了在这一页吴天禄写到“锁魂树”的时候,曾经提到过“镇魂”两个字,也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是否有联系。
看完那一页,胡顺唐合上小册子,又想到这一批人找上自己来,肯定是有特殊意义的,如果只是单纯地叫人仿制棺材,只需要发送一张照片,完全没有必要在对话中直接告诉对方这口棺材的名称,这样做一定有他们的特殊用意。当然,胡顺唐最担心的还是自己身份的暴露,到时候不仅仅会伤害到自己,还直接会牵连胡淼。
自从“白狐盖面”事件结束后,胡淼就自愿留下来和胡顺唐一起打理这间铺子,就连提出换汤不换药,将棺材铺改成制作手工艺棺材品的主意都是胡淼提出来的,这样既可以赚钱有些收入,还可以就地再探索下关于这间古宅的秘密,毕竟还有太多秘密根本就没有解开。
胡顺唐侧头看着,在里屋中将箱子抬出来,胡淼正在收拾东西,盯着她一脸的愁容,想起来关于在将军坟中她失明的事情,心想类似的意外千万不要再发生了,但现在情况不明……思来想去,胡顺唐终于还是决定打一个电话给詹天涯。
走到铺子的另外一侧,胡顺唐拿出手机,按照名片上的电话拨通,电话没响两声,那边就接起来,是詹天涯特有的那种带着磁性的声音:“顺唐?”
“你怎么知道是我?”胡顺唐拿着电话,看着墙壁上三幅遗像。
詹天涯在电话那头平静地说:“我记性一直很好,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詹天涯单刀直入,直接说明了主题。
“你怎么知道我遇上麻烦了?”胡顺唐反问。
电话那头的詹天涯笑了笑,道:“如果你没有遇上麻烦,是永远不会拨通我这个电话的,再说,如果你没有麻烦,你也不会反过来质疑我这句话。”
胡顺唐知道詹天涯一向善于分析人的心理,知道这样绕下去永远也说不到主题上去,正要开口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就听到在电话那头传来有机械运作的声音,“轰隆”的声音不断,周围也比较嘈杂。
胡顺唐快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问:“你在工作?”
工作两个字的含义对詹天涯来说寓意很深,上次詹天涯出现在广福镇,也是为了“工作”。
詹天涯也不回答是或者不是,只是继续问道:“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
“不,没什么,我只是想给你问个好。”胡顺唐忽然不想告诉詹天涯这件事,自己也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因为在詹天涯跟前,他永远都像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孩子,被对方看穿一切,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能被对方的双耳和双眼死死抓住漏洞。
再说,至今他依然不清楚詹天涯的真实身份,真的值得信任吗?
正文 第五章[浓雾中的绅士]
詹天涯挂掉电话,看着手机屏幕上最后闪现的“胡顺唐”三个字,犹豫着要不要再打回去,问清楚怎么回事。
“总指挥!好像挖到了!”
詹天涯身后的山下,两辆军绿色的挖掘机正在交叉工作,周围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还有搭建起来的临时帐篷,再往远处看去,四下都有五人一组的士兵在警戒。
詹天涯蹲下来,盯着两辆挖掘机前挖出来的那个五米的梯形深坑,抬手扬了一下,向在深坑旁边站着的宋松示意。
宋松点点头,对身边的一名军官说:“再次清理方圆十里内,不要放人进来,头顶上也要全部净空,就算有民航从头顶上经过,也要想办法让他们修改航线!”
“是!副指挥,媒体方面怎么说?这次动作这么大,再说是演习恐怕不能服众。”
宋松转头来看詹天涯,詹天涯蹲在山上伸出五根手指头,这是执行五号方案的意思。宋松点头示意明白,对那军官说:“就说在这里发现了抗战时期留下来的军火库,必须彻底销毁。”
“明白!”那名军官跑步离开,坐上一辆越野车飞驰而去。
军官走后,詹天涯从山岗上走下来,来到宋松身边,盯着深坑处已经露出来一半的墓穴说:“从现在开始,手工挖掘,把大型机械全部撤走。”
“要不要让士兵们换上防化服?”
詹天涯盯着宋松:“如果真的是那东西,防化服有用吗?你挑选三个人留下来,其他人撤到五里之外的地方,我亲自带头。”
詹天涯说完跳进了深坑之中,宋松也跟着跳了进去,两人走到那墓穴口处,詹天涯往里面看了一眼说:“咱们还是不要轻易进去,通知头顶上的遥感机,对这个区域再扫描一次,把反射光谱曲线图传给我。”
“遥感机有用吗?”作为职业军人的宋松很是怀疑。
詹天涯看了看头顶,伸手抓了一块泥土,递给他看:“古时皇亲国戚,或者是士族大户,要修建陵墓,挖掘墓穴,通常都要从土地表皮上动手,只要地下有东西,势必会影响土壤,土壤又直接影响植被,一般体现为缺少水分,不适宜植被扎根,往往就会有枯萎低黄的情况发生,千百年一过,只要地下依然存在那些东西,影响就不会消失,风水之中,也有相同的考证方法,一般来说大型墓穴周围的植被都往往比较茂密,水分充沛,腐植质丰富,从高空就能清楚地看见,所以有经验的考古学家、风水师甚至是盗墓贼,站在远处或者空中就很容易看出一般人眼中杂乱无章的土地中隐藏着的东西,不是有句古诗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我明白了。”宋松点头,“我立即通知遥感机。”
詹天涯拍拍宋松的肩膀:“记住,科学来自于古人对迷信的质疑。你要学的东西很多,我要知道的东西更多,有些东西和人要是放在这人世间来了,说不准会捅出什么篓子,这世间就是一物降一物,邪物怕怪物……”
第二天清晨,川西广福镇,镇口。
背着旅行包的胡顺唐帮胡淼拖着箱子,走到镇口的那颗黄果树下,等待着早上发来的第一班前往县城的长途汽车,到了县城后,还得再转车一次,很是麻烦。如果错过了这一班,就只能等到中午了。
清晨的大雾逐渐降下,没有消散的意思,能见度很低,两米外的事物都看不清楚,这种大雾天气不知道班车会不会准时到。
胡顺唐和胡淼坐在黄果树下等待着,胡淼心中焦急,不时起身向公路的另外一头看去,担心错过了班车。
胡顺唐打了个哈欠说:“不要着急,班车来了有声音的,大雾天气售票员也会冲镇口方向高喊几声。”
胡淼点点头,又坐了回来,刚挨到黄果树下的石坎,就听到有汽车从远处行来的声音,立即跳了起来,拖着箱子就往公路上走。胡顺唐也赶紧背着包跟上,行了几米后,终于看见一辆中巴车停在那,随即车门打开,售票员冲镇口方向喊着:“县城!县城!只停十分钟!赶快赶快!”
两人正要上车,车门口就出现一个穿着黑西服,戴着一顶黑色礼帽的中年男人,这样的穿着打扮不仅仅在这个地方,就连在省城都会吸引大多数人的目光,况且那个人的个子很高,也瘦,脸上的颧骨凸出,眼眶深陷,脸颊两侧就像是用砍刀劈出来的一样。
这个人出现在门口后,没有立即下车,相反是机械性地左右看了看,将右手上那个箱子提起来,抱在胸口。胡顺唐注意到这个人双手还戴着手套,上衣口袋中插着一条叠成三角形的小方格手绢,整个一副英国绅士的打扮,可出现在这种地方,却十分滑稽。
胡淼看着那人一直不下车,急了:“你到底下不下呀?”
那人没有立即下车,只是冲胡淼微微一笑,闪身站在一边,伸手一展道:“小姐,您请上车。”
“神经病!”胡淼低声埋怨了一句,提着自己的箱子上车,同时那位中年男子从口袋之中摸出一张照片来,胡顺唐在路过那人身边的时候,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照片,这一看不要紧,发现竟是那张陌生人传给他的照片。
胡顺唐愣住了。这家伙竟然找上门来了?连我住在什么地方都知道?
已经坐下的胡淼招呼着胡顺唐:“你干嘛呢?”
胡顺唐应声,赶紧走了过去,坐下后目光依然放在那个中年男子的身上。
中年男子依然站在车门口没有下车,大概是雾太大的缘故,他看不清楚周围的环境,还在迟疑着。
售票员有些不耐烦了:“喂,你到底下不下车?不要站到门口挡到别个勒路!”
售票员的语气很不友好,但中年男子也并不生气,转身过去,摘下自己的帽子,很有礼貌地问:“请问,这里是广福镇吗?就是俗称的棺材镇?”
这话一出,胡顺唐浑身一震,照这种问法,应该百分百是来找自己的,依目前这个样子来看,他必定是从某种渠道得知了我的身份。
售票员没好气地回答:“啥子棺材镇?这个地方叫广福镇!你要下车赶快走!”
“谢谢。”中年男子戴上帽子,提着箱子下了车,左右看了看后,向公路对面走去。
车子缓缓发动,刚提上速度,胡顺唐忽然从座位上起身对前方的司机说:“司机!停车!我要下车!”
胡淼惊讶地看着胡顺唐,问:“你怎么啦?”
车子停下,司机和售票员都是一脸不满地看着胡顺唐。
胡顺唐低声对胡淼说:“你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我有点急事要回去,现在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楚,总之我办完了会立刻去省城找你,对了,要是有什么事急需人帮忙的,你找刘振明。”
车门已经打开,胡顺唐也顾不得胡淼追问,背着包就跳下了车,随后中巴车又缓缓起步。
胡顺唐站在公路旁,看着胡淼那张贴在窗口充满疑惑的脸,挥了挥手。
胡淼也在窗内冲他挥了挥手,中巴车很快消失在大雾之中……
走过公路,胡顺唐发现大雾没有减缩,相反是比刚才更浓了,镇口几乎看不见一个人不说,平日内那些活跃的野猫野狗也不见踪影,黄果树下显得特别冷清,路边灌木丛中的叶子挂着露水,反衬着大雾,好像也变成了乳白色。
来到黄果树下,胡顺唐四下都没有看见刚才那名中年男子,只是几分钟而已,这么快就消失了?难不成他去了棺材铺?如果是那样,足以说明,这个人百分之百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胡顺唐紧了紧自己背包的肩带,向前走了几米,随后停住,因为只是走了几米之后,便看到那个中年男子提着包站在镇口的街道中心,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不知道在做什么。
胡顺唐站在那也没动,目光一直放在那中年男子的后背。
许久,他终于迈动步子,向镇子里面走去,同时打定主意,要是中年男子跟上自己,自己不能回棺材铺,带着他在镇上绕圈子。但广福镇只有一条路,怎么绕?
“啪……啪……啪……”胡顺唐的步子很轻,但在寂静的清晨依然听得那么清楚,大概是因为紧张,他总觉得自己现在走路的姿势都显得很奇怪。经过站立在那不动的中年男子身边时,胡顺唐觉得头皮都有些发麻,觉得那人身上好像带电一样。
“请问……这里是棺材镇吗?”中年男子忽然开口说话。
胡顺唐停下脚步,没有立即转身,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说:“这里是广福镇。”
说完胡顺唐又准备走,中年男子又问:“广福镇应该就是棺材镇,对吗?”
这次,胡顺唐终于转过头,盯着那中年男子的脸,发现那人的双眼并没有看着自己,相反是直视前方,脸色也白得像涂了粉一样,嘴唇微动,就能看见周围的血管忽隐忽现。
怪人。胡顺唐心想,随后说:“是不是棺材镇我不清楚,我才搬到这里来住没多久。”
“是吗?很巧。”中年男子终于将目光移到了胡顺唐的身上,“我要找的那个人,也是刚搬到广福镇来没多久。”
糟了!说漏嘴了!这个家伙果然是查到了些什么,才直接找上门来的。
“哦,那祝你好运了,希望你能找到那个人。”胡顺唐故作镇定,微微一笑,接着抬脚就要走。
“我叫狄施阗,请问您尊姓大名?”中年男子伸出手来,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
胡顺唐和中年男子之间的距离还有几步之遥,这个距离,自己伸手也够不着,他的意思明显是让自己上前,但显得很没有礼貌,从这一身绅士打扮以及刚才在车上的言行举止来看,他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将计就计吧,我自报身份,看他会说些什么。
胡顺唐向前两步,握住他的手,道:“我叫胡顺唐。”
胡顺唐握住狄施阗的右手时,感觉自己握住了火炭一样滚烫,都恨不得马上抽手出来,此时狄施阗左手放下手提箱,也握了过来,奇怪的是他的左手竟然如一块冰一样,可并没有缓解胡顺唐手上的感觉,相反觉得冰火交加,无比难受。
“不好意思,我有病……”狄施阗解释道,“但请放心,不是传染病,不要害怕。”
胡顺唐抽出手来,点点头,转身就要走,走了好几步,听见身后的狄施阗又说:“老板,我已经表现出了我的诚意,您是不是也应该表现一点自己的诚意?”
胡顺唐转身,因为大雾的关系,看不见狄施阗的人影,正要开口说话,就看到狄施阗从大雾中慢慢走出来,头转向一侧,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手中还拿着那张照片。
胡顺唐看着那张照片:“我说过,我只是个小手艺人,这种大型的东西仿制不了。”
“依然是这样,那您又为何偏偏要从驶离的汽车上下来呢?仅仅是因为好奇吗?”狄施阗的头慢慢转过来,看着胡顺唐。
胡顺唐也不否认:“对,仅仅是因为好奇。”
狄施阗把照片翻转过来,自己看着:“是因为好奇这张照片上的东西,还是好奇我如何找到你的?”
“你怎么会找到我的?”胡顺唐当然很在意这个问题。
“网络可是好东西,IP地址可以直接找到你的位置,当然顺着IP查找运营公司,再查询宽带所承载的电话号码,更容易准确地定位,这个答案您是否满意?”狄施阗淡淡地说,好像这种事对他来说非常简单。
“为什么要找我?我说过,做不了这种东西。”
“你能,听说你能够仿制出几乎完全一样的棺材,一般的木匠是没有办法的,必须要找到开棺人的传人。”
果然……
胡顺唐盯着狄施阗,知道现在否认也已经来不及了,心中有些后悔自己下了中巴车,如果一走了之,或许还能暂时避开这个怪人。
狄施阗又说:“关于我怎样知道您是开棺人的传人,这件事说起来话就长了,因为我时间很紧急,希望能找个地方和你好好聊一聊,我是在恳求。”
可狄施阗的语气一点都不像是在恳求,相反像是在威胁。
“我说了,我做不出来那种东西,我只能做小工艺品,大型的从来没有试过,你还是另寻他人吧。”胡顺唐依然不松口,知道这肯定是个麻烦,现在摆脱这麻烦恐怕还来得及。
狄施阗收起照片,立在那:“您没有试过,怎么会知道行不行呢?材料我提供,还是那个价钱,期限是半年,这种条件任谁都不可能拒绝的。”
“不好意思,但我拒绝,请回吧。”胡顺唐转身向镇内走去,走了一阵后,再回头去看,狄施阗没有跟过来,心中松了一口气。
这个家伙不知道会不会知难而退。
大雾中,站在原地未动的狄施阗拿出电话来,拨了一个号码,随后说:“先生,他没有答应我们的请求……是的,对不起,其他人我找不到,只有他……好,我一定尽力在期限内完成这件事,请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正文 第六章[黑色鼠浴]
赶回省城的胡淼,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中看到了病床上的妈妈,但只看了一眼,就愣在那了,差点没有晕过去,那还是自己的妈妈吗?
隆起的肚子,肚子上翻起一层“开花”的干裂皮肤,形容骨架的双手无力地搭在病床的两侧,腰部挺了起来,让整个人的身体变成了弧形,胸部也已经完全干瘪,满头的乱发缠在一起,打着疙瘩,双眼翻白,眼眶中的眼白还带着一层灰色的膜。
胡淼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那肚子上,在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肚子中有什么东西滑动了过去,速度很快,但滑动的形状很均匀……
胡淼的后爹陈志站在她身后,担心她受刺激,带她离开了监护室,在旁边专门的病人家属休息室中坐下,安慰她无论发生什么事,哪怕是倾家荡产也会将胡淼母亲周蓉的病给治好。
病?那是病吗?这种病症胡淼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陈志说是“病”的时候,旁边正在倒水喝的护士下意识看了他一眼,随后匆匆离开,都不敢往监护室中多看一眼。
休息室中,陈志家的其他亲戚都在,除了陈志的二哥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坚信胡淼的母亲周蓉肯定在外面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更有甚者还说之所以会变成这副鬼样子,是因为染了性病又怀上了别人的孽种!这种没来由侮辱的话让胡淼差点扑上去和他们拼命,陈志眼疾手快将她给拉走。
胡淼也不想再在休息室中,听那些其实根本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戚胡说八道,干脆起身离开,走出休息室找个安静的地方,谁知道刚走出去,便听到在走廊角落处两个背对着她的护士在低声议论——
“监护室中的那个孕妇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是那副鬼样子?我在产科呆了五年,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都翻白眼了!还有那皮肤,就像是被火烧了一样!”
“真不知道是不是孕妇,你说五十岁的人还能怀上孩子吗?之前我听主治医生说,这女的因为身体不是很好,两年前就停经了。”
“呀?停经了?那还能怀上孩子?但是那么大的肚子,不是明摆着有孩子吗?不是说彩超都打过吗?说肚子里的确有什么……”
“别说彩超了!那天我在场!仪器移开,画面里全是雪花点,什么都看不见!肚子……肚子还咕噜咕噜的响,我听说,这种叫……鬼胎!”
“啊?鬼胎?不可能吧!开什么玩笑,我在妇产科这么多年,都没有遇到过。”
“信不信由你,真的是鬼胎……”
说到这,其中一名护士看见胡淼站在那,赶紧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另外一个护士,两人立即分别走开,其中一个走过监护室的护士,本来没有戴上口罩,都下意识停顿了一下,将口罩戴好,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胡淼站在那,不自觉地抱起自己的双臂,觉得特别无助。在将军坟时自己双眼暂时失明的经历,让她深知自己妈妈现在的感觉一定也不好受,当初若不是胡顺唐,自己肯定也撑不过去,现在自己更需要他了,他却不知道为了什么,没有跟自己一起回来……
胡淼透过监护室那张大玻璃,看着里面用帘子遮起来的病床,隐约可以看见自己妈妈的身体轮廓,鼻子一酸,眼泪滚了下来。
陈志从休息室中走出,来到胡淼的身边,又一次安慰道:“没事的,医生说过……没什么大碍。”
胡淼知道陈志说了个善意的谎言,没什么大碍怎么可能在重症监护室中。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胡淼从刚才两名护士的对话中听到,医生也曾经给周蓉做过彩超,结果是肚子里的确是有什么东西,但没有说是胎儿,却一再说是什么“鬼胎”,这种情况也不像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如果硬要说,倒像是周蓉活生生整个吞进去了什么活物……
陈志摇头:“你妈妈一向很爱干净,家中保姆打扫过一遍她都不放心,还要自己亲自再打扫一遍,更不要说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只是前段时间她变得有些奇怪……”
陈志说到这,皱起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些奇怪?”胡淼扭头看着陈志,虽然自己与陈志这个后爹的感情不算特别深,但毕竟陈志对她和周蓉来说,已经尽到了爸爸和丈夫的责任。
陈志迟疑了很久,才说:“半个月前,你妈妈还算比较正常,除了依然有些伤心你姐姐的死,其他时间都和从前一样,每天早晨起来跑步,做早饭,然后外出买菜,生活井然有序,奇怪的是她越来越憔悴,好像没有吃好睡好的样子。我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她说不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很累……”
陈志以为周蓉是年纪大了,身体发虚,接下来的日子自己每天都亲手煲汤给她喝,可是周蓉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一直到某个半夜,陈志终于发现了为何周蓉会那样憔悴……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胡淼转过身,看着陈志。
陈志摸着下巴,回头看了一眼休息室内,随后转过头来目光垂下说:“这件事,我谁也没有告诉,是出于……出于对你妈妈的保护,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肯定会认为你妈妈得了精神病,其实一开始,我也认为你妈妈因为你姐姐胡杏的死,遭受了打击,所以才会有那种怪异的行为。”
胡淼急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换个地方吧。”陈志说完,转身离开,胡淼赶紧紧跟其后,一直跟随陈志来到医院的顶楼。
站在顶楼上,陈志迫不及待地打开烟盒,摸出一支烟来,点上,贪婪地猛吸了几口。胡淼记得,从第一次见陈志开始,就知道他戒了烟,眼前的陈志好像已经变了一个人……
“到底怎么回事?”胡淼等陈志手中的烟快吸完了,才问。
陈志扔了烟头,又点起一支来,沉默了许久这才说出那夜的事情——
那天晚上,陈志很晚才回家,回家后发现周蓉已经睡下,自己因为太疲劳,简单洗漱一番也爬上床睡觉,因为临睡前喝了不少水,半夜尿憋醒了,起身上厕所,却发现周蓉并不在旁边。正在这个时候,陈志听到有歌声从外面传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很尖,并不像是周蓉在唱歌,况且周蓉一向很讨厌唱歌,只喜欢听轻音乐。
那歌声让陈志听了心里发毛,浑身不自在,赶紧顺着那歌声找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张口喊着周蓉的名字,没有人回答,但歌声却同时停止了,变成了笑声。笑声拉扯着陈志头部的神经,让他整个脑袋有一种发胀的感觉,同时胃部翻腾,想反胃呕吐。
陈志立刻跑进厕所中,趴在马桶处一阵狂吐,呕吐的滋味确实不好受,让陈志眼前都变得有些模糊了,吐了一阵后,陈志发现马桶的呕吐物中,似乎还有其他什么东西,于是用水清洗了一下眼睛后一看,马桶中竟然全是一卷一卷的头发。
头发盘在马桶之中,打着旋,好像马桶正在冲水一样。
陈志觉得奇怪,虽然觉得头发混在呕吐物中很恶心,可却有一种冲动想要把头发给全部捞出来。
陈志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伸进马桶之中,手刚刚要接触到那头发,歌声又一次传进耳朵中,这次他意识到唱歌的人离自己很近,就在附近。他抬起头来,四下找着,发现歌声从厕所里面的浴室中传来,下意识抄起旁边还可以当武器的吹风筒,走了进去。
走进浴室门口时,陈志愣住了,举起吹风筒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说到这的时候,陈志第二支烟已经燃尽,烧到他的手指还浑然不觉,双眼目视前方的黑暗之处,干裂的嘴唇本就显得很骇人,他的舌头吐出来舔嘴唇的时候,吓了正在留心看他嘴唇的胡淼一跳——陈志的舌头都变了颜色,不知道多久没有喝水了。
“我妈妈在浴室里?你看到什么了?”胡淼定了定神后,问。
陈志扔掉烟头,双手捂脸用力擦了两下,抽了下鼻子:“你妈妈……赤身裸体地坐在浴缸里面,左手拿着沐浴露,右手拿着莲蓬头……”
“她在洗澡?”
陈志侧脸看着胡淼:“对,在洗澡,但不是给她洗……”
周蓉坐在浴缸中,依然是那副憔悴的脸,深黑的眼眶深陷下去,却带着笑容,还在哼着歌,不时还会张嘴唱上几句,唱的是一首童谣,但陈志没有听过那种童谣,不像是中国人做的歌曲。
陈志看见周蓉那副模样,正在给眼前并不存在的什么东西洗澡,看起来就很像是若干年前周蓉给胡淼洗澡时一样,幸福的笑容,只是那气氛无比诡异,因为浴室中根本没有开灯!只在旁边点着一只大红色的蜡烛!
蜡烛插在一块肥皂上面,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左右摆动……
陈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担心周蓉是梦游,听说梦游中的人要是被突然惊醒,最严重的会导致人心肌梗塞突然死亡,于是他慢慢靠近,轻声叫着周蓉的名字,试图让她清醒过来,可周蓉毫无反应,依然在凭空地用莲蓬对着空气淋水。
快靠近浴缸时,陈志发现周蓉的腹部有血迹,心中一惊,以为周蓉无意间伤到自己了,赶紧跑过去,谁知道一步踏过去,踩到水迹上滑倒了,整个人摔了下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陈志的体重砸到浴室的地板上,这种震动就连是沉睡中的人都能惊醒,但周蓉依然毫无反应。
好半天陈志才爬起来,此时才看清楚刚才自己踩到的根本不是什么水,而是一块带着血肉的皮毛,好像是什么动物的皮毛。
陈志担心周蓉,没有管那皮毛,虽然头部胀痛,但还是爬到浴缸旁边,伸手去抓周蓉,抓到周蓉的时候,他眼角扫到了浴缸之中,全是黑乎乎的一团,于是眼光往下仔细一看,吓得他往后一仰!
浴缸里堆满了黑皮老鼠!死的活的都有!
陈志慌忙爬起来,伸手去把浴室的灯打开,灯光亮起的同时,浴缸中的耗子“吱吱吱吱”地尖叫了起来,随后从浴缸之中四散跑开,不注意看还以为是浴缸中黑色的水溢了出来……
那群老鼠经过陈志身边的时候,小爪子从他脚背上踏过,每触碰到陈志的脚背一次,陈志就浑身打一个寒颤,鸡皮疙瘩早已爬满了全身。
若不是陈志强忍着,恐怕他早已如小女孩儿一样惊声尖叫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鼠终于跑光了,陈志喘着粗气,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来到浴缸旁边,趴在浴缸边抓着周蓉的手说:“老婆!老婆!你没事吧?”
周蓉没有说话,不过收起了刚才的笑容,自言自语说:“洗完澡了,我们应该上床睡觉了,好吗?听话,来!”
周蓉做出一个抱着什么东西的姿势,起身,抬脚迈出浴缸,慢慢向外面走去。陈志没有敢再大声说话,只得慢慢跟在周蓉身后,担心她再出其他什么事情,可当周蓉慢慢走过厕所,经过洗漱盆上端的镜子,陈志发现镜中的周蓉手中抱着的是一团黑色的毛绒绒的老鼠!
陈志一下就愣住了,随即冲了过去,再一看,发现周蓉手中什么都没有,再回头去看镜子,发现镜子中的周蓉慢慢转动身子,站在陈志的背后,将手中的那一团黑色的老鼠,一只一只地提起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陈志愣在镜子前,无法动弹,看着周蓉活生生地吞完老鼠,随着她吞下老鼠越来越多,肚子也越来越鼓,剩下最后一只时,抓着老鼠的尾巴慢慢走到陈志的身后,提起来放在陈志右肩上方,左右晃动着,似乎在示意陈志学她那样吃下去。
“周蓉!不要这样!”陈志猛地转身,要去制止周蓉,却发现身后哪有周蓉?
陈志站在那盯着空荡荡的厕所好半天,冷静下来后,抹去额头上的汗滴,准备离开厕所去找周蓉,却听到老鼠的“吱吱”声,陈志一偏头,发现一只老鼠趴在他的右肩上,当即陈志意识到刚才看到的不是幻觉。
“然后……我没知觉了,再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我睡在床上,你妈妈也早就起床了。”陈志已经抽了七八支烟,不住地咳嗽。
胡淼听到这,脑子中一直想着家中厕所和浴室的画面,将自己设身处地放入那个环境中去,所以沉寂在那个画面中,一直到陈志又点起的烟味,顺着风飘到她鼻子中,使得她打了一个喷嚏,这才回过神来,问:“陈叔,你是不是做梦?”
的确有可能是做梦,亦或者是幻觉。因为类似的恐怖经历,胡淼也有过,但即便是梦或者幻觉,都必须要有一个前提,如果说陈志这是梦与现实的结合,那导致这一切发生的前提条件又是什么呢?
正文 第七章[夜惊魂]
过于疲惫的陈志决定去休息室打个盹,临走时叮嘱胡淼不要到处跑,省得他担心。看着陈志离去的样子,胡淼知道他肯定还有事情没有说清楚,但先前陈志所说的那夜发生的事情,最让胡淼觉得想不明白的是关于老鼠的问题。
在胡淼的记忆中,她妈妈害怕老鼠的程度远胜于她,毫不夸张地说,就算周蓉睡得很死,有老鼠从周围跑过,都会被惊醒,然后放声尖叫。胡淼对老鼠有阴影,绝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小时候她睡在妈妈旁边,被妈妈的尖叫声惊醒过无数次。
所以,如果周蓉当时是在梦游,在浴缸中有那么多老鼠,也是绝对不可能的,周蓉对老鼠可以说有非同常人的感觉,就好像是老鼠探测器。
胡淼想到,陈志刚才说在妈妈吞下老鼠后,肚子慢慢鼓了起来,这是在暗示从那天开始就有了“怀孕”的征兆了?这也未免太恶心了,这种事情近乎于荒谬。荒谬两个字从胡淼头脑中崩出来后,她不由自主想起来曾经胡顺唐的“关亡走阴”,当初不是也一样认为荒谬吗?都怪胡顺唐,临走时竟然跳下了中巴车,如果他在这里,说不定能查出点什么,毕竟现在他和从前不一样了……
胡淼拿出电话来,拨通了胡顺唐的号码,电话响了两声后就接了起来。
“喂!今天怎么回事?临走时干嘛要跳下车?”胡淼质问胡顺唐,平日内比较亲切的称呼也直接变成了“喂”。
胡顺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