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夺魂消魂的魅力
因此,人们的心情紧张了起来,一双双睁得大大的眼珠,一瞬不瞬的向石枫夫妇及两面阎罗瞧着。
褚爱孟跨前一步,冷冷道:“朋友贵姓?”
石枫道:“姓石,阁下有何指教?”
两面阎罗道:“站起来说话,老夫会告诉你的。”
石枫缓慢立起道:“说吧!阁下。”
两面阎罗道:“跪下,给老夫爬着出去。”
石枫面色不变的微微一笑道:“凭什么?说出来让石某考虑考虑。”
两面阎罗道:“凭老夫的字号,两面阎罗。”
石枫啊了一声道:“这么说两面阎罗的名头要高过那六位公子了,阁下是不是以奴欺主,太狂了一点?”
两面阎罗阴阳脸一变道:“老夫原本不想杀人的,你小子居然敢挑拨是非,这可怪老夫不得!”
话落招出,五只钢钩似的手指猛的一吐,劲风嘶嘶,分向石枫身前五大要穴袭来。
此人一招出手,果然毒辣无比,瞧他指尖发出来的刚猛劲力,任何穴道只要被他击中,就可能血流五步,横尸就地。
而且他出招之快,宛如星驰电掣,往往使被袭之人,在防卫时迟了一步。
自然,他这招弹指袭穴,仍象往常一样的使得得心应手,夺夺几声轻响,已全部击中了石枫的穴道。
只不过他的面色并不如想象那么轻松,那张阴阳怪气的丑脸变得面无人色。
原因是石枫并未五步横尸,他那英朗威武的两颊,还是一片淡淡的笑意。
“老夫看走了眼了,原来你还是一位高人。”
“现在知道了,还要不要石某爬出去。”
“不要狂,小子,老夫不要你爬着出去,只要将生命留在这儿。”
“好,只要阁下有那份能耐,你拿去就是。”
两面阎罗不再说什么,翻腕一掌,猛袭石枫的胸膛。
这一掌无声无息,但却令人感到刹那之间空气突然凝结,一股无与伦比的紧缩之力,由这四周向中心压来。
石枫心头一凛,这才知道两面阎罗的盛名,果然并非虚致。
若如他未在仙女观习艺,此时只怕已然动弹不得,大好头颅,眼睁睁地让人拿去了。
现在他纵然胸有成竹,但面对名满江湖的强悍对手依然不敢丝毫大意。
法轮九转玄功,他已提至十成,同时翻腕一掌,猛向五尺外的两面阎罗劈去。
这象是一记手刀,劈出之时,掌缘向着外侧。
就两面阎罗那招威力来说,纵使是一柄吹毛立过的实力,也是英雄难有用武之地,以手刀对付混元一世神功,岂不是自取其辱!
然而,嗤的一声巨响,两面阎罗竟应手倒了下去。
而且他一条肿臂齐肩而为,象是刀斩斧劈一般。
这一意外使在场之人无不大吃一惊,他们想不出石枫这遥遥一挥,何以能活生生的劈掉两面阎罗的右臂。
当六公子为两面阎罗止血之时,这位横行江湖的高手出现了落寞的神色,他万念俱灰的摇头一叹道:“六公子!回去吧!他使的是武林失传的破折神刀,当今之世,只怕无人能敌。”
六公子愕然道:“破折神刀!难道师父他老人家也无法破他不成?”
两面阎罗道:“但愿令师能够破解,但咱们却不堪一击。”
六公子面色难看已极,他命人将两面阎罗架走,回头恶狠狠地对石枫道:“姓石的,光棍打光棍,一顿还一顿,自今日起,五圣府跟你势不两立。”
石枫道:“原来阁下是五圣府的,很好,十日之内,石某一定到五圣府向令师候教。”
六公子恨声道:“好,希望阁下不要失信。”
语音一落,立率手下飞驰而去。
在石枫与五圣府的人动手之时,月儿始终默默的呆坐着,此时忽然幽幽一叹道:“公子!咱们没有错,这般人为什么要敌视咱们?”
石枫流目四顾,果见食堂之内,是一片敌视的目光,只不过都是敬而远之,将他们当做不敢亲近的凶煞恶神罢了。
石枫淡淡一笑道:“这也难怪,五圣府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也是他们崇拜的偶像,咱们拆了五圣府的台,自然要遭到他们的仇视了。不管这些,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还想吃点什么?”
月儿道:“我不想吃什么了,咱们回房里去吧!”
石枫道:“好的。”
回到客栈,月儿皱着眉头道:“公子!那青龙会主不是说也住在本店么?适才全店之人,都在瞧热闹,只有她没有现身出来。”
石枫道:“月儿,有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月儿不知石枫何以忽然有此一问,不由神色一怔,道:“你瞧你,咱们夫妇之间还有不可以说的话么?对我你还要顾虑什么?”
石枫道:“你说的对,夫妇一体,应该是无话不可说的,只是……唉!……”
月儿以一双柔荑握着石枫的双手道:“公子!我读书不多,但也知道是三从四德,妻以夫为天,你如若对我有所不满,只要你说一声,我会处理我自己。”
石枫道:“你误会了,月儿,我爱你逾生命,怎会有什么不满呢?实在因为事体过大,我怕因此而影响咱们之间的感情。”
月儿道:“不会的,除了你不要我,任何事都不会影响咱们的。”
石枫略作沉吟道:“月儿,你是不是满人?”
月儿平静地一笑,说道:“你瞧不起满人?”
石枫道:“不是,我还不至于如此偏激。”
月儿道:“那你何须有此一问?”
石枫道:“我当然有问的理由。”
月儿道:“是的,先父是镶白旗的满人,名叫钮绿敬成,在洪杨之乱时因罪处死,先母尽节殉夫,我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只好做侍候别人的丫头了。”
往事不堪回首,这个美丽的小妇人不禁悲从中来。
石枫急忙为她拭去泪水,环臂拥着她的娇躯道:“对不起,月儿,我不该引起,你那伤心之事的。”
月儿破涕一笑道:“不要紧的,公子,我想你不止是要了解我的身世吧?”
石枫长长一吁道:“国脉微如缕,问长缨,何时入手,缚将戎生主?未必人间无好汉,谁与宽些尺度?试看当年韩王,岂有彀城公付授……”
他没有回答月儿的问话,却忽然慷慨悲歌的哼起南宋词人刘克庄“贺新郎”的词来了。
刘克庄是南宋后期的重要词人,关怀国家命运,和揭露朝政及社会的腐败,是他写词的主要内容,月儿虽然不见得能懂这些,但由词中的含义,已领悟到石枫的心情。
于是,她面色一整道:“公子!你不必再说什么,我只告诉你一件事,月儿生是你石家的人,死是你石家的鬼。今后你要做什么,只告诉我怎么做就是,我不想知道理由,也没有这个必要。”
这是完全的信赖,绝对的服从。
也是做妻子的对丈夫的爱,深如海,高如夫,完美得毫无瑕疵。
石枫还能说什么?他默默的拥着月儿,感到一股温暖的热流,一直冲向他的脑门。
良久……
“月儿。”
“嗯!”
“你瞧到过洋人吗?”
“瞧到过的,不是那些黄头发,蓝眼珠的怪物么?我真奇怪,他们的铁壳船为什么会在水里不沉?”
“那是别人的进步,咱们落伍了,唉,洋人挟坚甲利兵横行中华,咱们当政的却在醉生梦死,追求权势,大好河山,眼看就要沦于异族了。”
“你说的是,可是咱们又能有什么作为?”
“能,楚虽三户,可以亡秦,咱们为什么不能够?”
“可是以太平天国等强大的力量,仍然难以避免覆亡。”
“那只是一些数典忘祖,贪图权势的汉族不肖子孙残杀同胞的结果。唉,汉人偏学胡儿语,争向城头骂汉人,这是一件十分痛心的悲剧。”
“咱们现在的处境,并不比太平天国的时候好,咱们如若有什么行动,此等悲剧,可能会旧事重演!”
“你说的对,所以我要激励民心,培养潜力,我不希望成功在我,只要播下挽救国脉的种子,它总有一天,会茁壮起来的。”
“那么公子播种的本钱,就是半壁山河的珍图了。”
“是的,我要用它联络民间组织,使他们团结壮大。”
“青龙会门徒众多,分布于大江南北,公子是否也要与他们联络?”
“要,但青龙会主曾非,就是一位数典忘祖的汉贼,她借官府之力,将长江一带的清帮潜力几乎摧毁殆尽,咱们要联络青龙会,必先除去这名无耻的汉贼。”
一席长谈,这双夫妇的心情开朗了,他们手挽着手,心连着心,准备以满腔热血,去做挽救国脉的工作。
初更过了不久,两条人影,已越窗而出。
他们象两具幽灵,以快得肉眼难见的速度,一迳向五圣府奔去。
五圣府有明桩,无暗卡,虽有巡逻之人,并未作森严的戒备。
这并不是他们太过大意,实在是当今之世,还找不出一个敢向五圣府讨野火的人物。
因此,石枫、月儿并没有遭到半点阻碍,很轻易地就闯了进来。
但大圣府大厦千间,在高处一望,只见黑压压的一片屋脊,在此等所在暗中找人,无异象大海捞针一般。
他们穿越了不少房廊,找了然近一个更次,当他们心灰意冷之际,却有了一桩意外的发现。…
那是一个小巧的院落,飘扬着一股沁鼻的花香。地域虽是不广,但布局却十分可爱。
石枫向一间灯光外露之处瞥了一眼,回头对月儿传音道:“咱们过去瞧瞧,小心一点。”
月儿道:“好的。”
他们双双飘落窗下,真个轻如落叶,点尘不惊,然后屏住呼吸,静静地查听室内的动静。
此时一股甜软娇媚的语声,正由房中传出。
“别这样说,五爷,小妹这个青龙会主,在你们五圣府之前,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原来那甜软娇媚声,竟然是青龙会主,勿怪日间瞧不到她,敢情她到五圣府作客来了。
但那五爷又是何等人物?听曾非的语气,难道他就是五圣府的老五方关山不成?
在这两大绝顶高人之前,石枫不敢点破窗纸瞧看,只好以耳代目,忍耐着细听下去。
“哈哈……咱们兄弟不过薄有虚名罢了,会主,咱们不说这些,对济儿与家玉的婚事,你有些什么看法?”
“这还用说么?家玉能够做五圣府的儿媳,那还不是她天大的造化?”
“不,曾会主,方关山虽是狂了一点,还不是一个太过糊涂的人。”
“五爷之意是……”
“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方某还懂得这点道理。咱们兄弟声誉再高,也只能在江湖中称称字号……”
“五爷的话我懂,不过……”
“有话会主不妨直说。”
“五爷既然如此吩咐,小妹只好直说了。”
顿了一顿,接道:“听说大公子是以强硬的手段,对我那位侄女儿造成夫妇之实……”
青龙会主曾非这一句“造成夫妇之实”,如同一记晴天霹雳,使房内房外之欠同时心头一震。
方关山的心头震动不打紧,房外的石枫可露出了马脚。
试想,一个乍闻妻子遭人强暴,并被迫改嫁他人的男子,无论他是何等冷静之人,也难以平和那勃然而起的怒火。
所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石枫虽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却也无法忍下这口怨气。
自然,他再也无法屏住他的呼吸,而且较平日还要急促几分。
月儿刚刚暗道一声“不好!”一声暴喝已传了过来。
“谁?”
“大爷石枫。”
石枫牵着月儿暴退丈外,傲然的接下了方关山的喝问。
发晕当不了死,他是豁出去了。他语音未落,两条人影已破窗而出。
其中一人果然是青龙会主曾非,另一人身高不满五尺,腰围却粗得象牛腹一般,他是向横里发展,模样儿象半截树桩。
别看他长相不怎么样,脸上却流露出一股懔然不可侵犯的威仪,他用手摸了一下疏疏落落的胡子,双目炯炯,向石枫、月儿冷冷的一瞥道:“你就是石枫?”
石枫道:“不错,阁下是谁?”
青龙会主道:“姓石的,你太不知自量了,当着中原五圣中的五爷,还有你卖狂的份儿?”
石枫喝道:“住嘴,大爷跟姓方的说话,谁叫你胡乱插嘴的?”
青龙会主面色一变,但她始终忍了下来,她知道姓石的不好惹,何况这儿是五圣府,她没有喧宾夺主的必要。
果然,方关山一声冷叱道:“给我拿下!”
这座小院之中,除了他们几位,分明瞧不到一个人影,但方关山叱声未落,十余条劲装大汉已由暗影中飞扑而出。
这般人一律使用长枪,一声未出,便八方攒射,十几只明晃晃的枪尖,分别向石枫、月儿身上扎来。
“找死!”
石枫围着月儿转了一圈,仍然与她并肩而立,适才那一转快得令人难以相信,好象他根本没有移动过似的。
但方关山变了脸色,青龙会主曾非的樱唇在轻轻抖颤,连她那张会说话的俏目也显出一片恐怖之色。
这之间在是一桩可怕的景象,勿怪这两位顶尖高手也会触目色变。
原来那般气势汹汹的枪手,只不过刹那间,便已失去了生命。
而且没漏掉一个,十几个活生生的大汉全部成了死人。
最恐怖的不是死,而是他们那种难以想象的死去。
他们不是手执长枪,向石枫夫妇八方攒射么?那么他们攻击的方向,应该是圆周中心的一点才对。
他们圆周未变,攻击的方向却有了出入。
他们忽然向右转了四十五度的角度,一枚正好扎入他们右侧伙伴的后心。
他自己也被左侧的同伴扎入,一个连着一个,象用铁丝穿着一串死鱼。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石枫当真会妖术邪法?
不,方关山及青龙会主十分明白。
那是石枫的身法太快,玄功太高,他几乎在同一时间,以巧劲使这般大汉变了方向,他们全力扎出的长枪,却无法收它回来。
方关山究竟不愧名列五圣,此等骇人听闻的景象,不过使他变了一下脸色。
“很好,姓石的,杀人偿命,久债还钱,咱们换一个地方。”
石枫冷冷道:“只要阁下划下道来,在下无不奉陪。”
此时死人已被抬走,方关山向一名青衣老者道:“击鼓。”
青衣老者名叫骆允言,是五圣府的二管事,他应了一声“遵命”,便转身急驰而去。
方关山再回头对石枫道:“咱们去武场,请。”
武场是五圣府的门下习武的场所,方圆不下百丈,规模颇为惊人。
上方是一座发号司令的将台,设有五只虎皮交椅。
将台之左是钲台,木架上挂着一面庞大的钢锣。
由鼓钲二台向下延伸是看台,左右两边都可容纳百人之多。
再往下就是较技的场所了,那儿两旁建有“换衣室”、“医疗室”、“休息室”、“兵器室”等。
适才方关山叫骆允言击鼓,就是击武场的年皮大鼓。
击鼓鸣钲是五圣府的讯号,讯号的内容五圣府人人皆知,象石枫夫妇这等外人就无从知晓了。
他俩随着方关山走出那座精致的小院,隆隆的鼓声已徐疾有序地响了起来。
在鼓声停歇之后,他们还走了约莫一盏热茶的时间才到达武场,石枫举目一瞥,心头不由微微一懔。
较技场的一端,静不悄的立着五六十名劲装武士,他们全都怀抱兵刃,肃然而立。
左右看台之上,坐着三十余人,他们有男有女,年岁全在四旬以上。
将台之上,是四五旬以上的老者,一律身宝蓝长袍,及一件黑缎马褂。
四名老者的左右,分立着一名胡眉斑白的青衣老人,及适才曾在小院现身的二管事的骆允言。
另有八名男童,八名女童,男捧长剑,女捧香炉,形成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氛。
这场面虽是惊人,但还吓不住石枫,他心头暗懔的原因,是武场已聚集如此众多之人,从鼓声响起到形成此一场面,他竟未听到半点声息。
由此可见五圣府能够保持声威不堕,实害并非侥幸所致。
他们到达武场之后,方关山立即向将台抱拳一拱道:“小弟参见各位哥哥。”
五圣之首的方采山微微点头道:“发生了什么事?五弟。”
方关山一指石枫道:“此人就是石枫,他不仅擅闯要府,还杀死本府十几名护院武士。”
方采山道:“五弟请归座,此事愚兄会酌情处理的。”
方关山应了一声“是”,他先将青龙会主邀往看台,才转身步向将台之上。
此时整个武场鸦雀无声,但近百双目光却一起落向兀立台前的石枫夫妇身上。
此等景象,对石枫夫妇是极端不利的,他俩不仅身陷重围,孤立无援,一旦遭到挫折,连逃生只怕也难以如愿。
石枫似乎没有想到这些,他象一座山,任他风雨怎样狂猛,他依然坚定不移的卓立着。
月儿更是一个十分可人的小妇人,她对石枫具有无比的信念,只要石枫认为应该如此,任何环境都不可能转移她全心追随丈夫的意志。
因此,他俩没有畏怯,毫无惧意,只以庄严肃穆的神态,静静地等待下文。
此等无畏的气度,不能不令人暗暗心折,五圣虽是狂傲,对这双年轻夫妇仍生出一片嘉许之意。
此时,方采山咳了一声,说道:“石少侠……”
石枫说道:“不敢当,前辈有什么指示?”
方采山道:“少侠擅闯本府,残杀十余条生命,必然有不得不尔的理由了?”
石枫道:“有。”
方采山道:“那么请少侠说。”
石枫道:“请问前辈,如若有人对前辈暗中下毒,再夺去你的妻子,并以强暴的手段将你的妻子予以奸污,请问前辈你该如何自处?”
方采山一怔道:“少侠必有所指,你何不说明白?”
石枫道:“贵府大公子方济,二公子方渊,在九江附近的殷村,以散功散及七窃红对在下及内人王家玉暗下毒手,内人为掩护在下逃亡,竟被方济强行掳走……”
二圣方明山在喝一声道:“小贼闯府杀人,已经罪在不赦,居然还敢信口诬蔑,混淆视听,真个大胆已极,来人,给我将这小贼拿下!”
较技场一声暴诺,立有两名劲装武士向石枫夫妇奔了过来。
大圣方采山摆摆手道:“事关咱们兄弟的声誉,这件事鲁莽不得。”
那两名劲装大汉自然不敢违背大圣的意旨,脚下微微一窒,便翻身退回原处。
二圣方明山大为不满,冷冷道:“大哥!别人欺上门,你还要容忍?”
大圣方采山微微一笑道:“大哥自有主张,二弟稍安勿躁。”
语音一顿,再目注石枫道:“老夫总不能听片面之词,你说是么?”
石枫说道:“前辈可是要在下提供证人?”
大圣方采山道:“那自然最好不过,少侠有么?”
石枫指着月儿道:“她名叫钮月儿,是内人王家玉的婢女……”
大圣方采山道:“钮姑娘跟少侠也是主婢关系了?”
石枫道:“不,她是在下小妾。”
大圣方采山道:“对不起,少侠,证人必须是第三者,尊宠之言,很难令人采信。”
石枫呆了一呆道:“在下适才曾听到青龙会主曾非与五圣交谈,对内人遭受强暴之事,曾会主十分明了。”
大圣方采山向青龙会主曾非遥遥一拱道:“当真么?会主。”
青龙会主曾非道:“小妹与五圣确曾交谈,内容只是舍侄女婚礼筹备之事,此人信口雌黄,真个无耻已极。”
石枫估不到青龙会主会反咬一口,忍不住仰天一阵狂笑,说道:“我早该想到你们狐鼠一窝,逞口舌在下自是孤掌难鸣,那么,前辈划下道来吧,咱们何必浪费口舌!”
二圣方明山道:“瞧到了么?大哥,你如若再姑息下去,咱们兄弟就只好退出武林了。”
月儿道:“贱妾有一点浅见,不知前辈能否采纳?”
大圣方采山道:“什么意见?石夫人不妨先说出来咱们听听。”
月儿道:“咱们小姐王家玉,是身受其害的当事之人,前辈何不叫她出来当面问问?”
月儿年岁虽轻,智慧却十分之高昂,要王家玉出来现身说法,应该是无人可以驳斥的。
大圣方采山道:“好,二弟,命济儿与王家玉出来。”
二对方明山道:“济儿陪伴王姑娘到洛阳采购嫁妆去了,一旦半日,还不回来。”
大圣方采山略作沉吟道:“这样吧!石少侠,老夫欢迎你暂留五圣府,待王姑娘归来之后咱们再作计议。”
王家玉既不在五圣府,石枫纵有满腔怒火也发作不得,其实他的心头早巳蒙上了一层阴影,感到闯斗五对是一件极大的错误。
试想王家玉既愿与方济同往洛阳采购嫁妆,她必已甘心做方济的妻子。
而且石枫只不过是落魄江湖的一个浪子而已,论财论势,他哪一点能与五圣府相比?
只是,他不相信王家玉是一个水性杨花之人,也忘不了他俩海誓山盟的深厚情意。
因此,他决定接受大圣方采山的建议,暂留五圣府等待王家玉的归来。
他虽是做了决定,但今晚之事仍不能算完。五圣方关山第一个就放他不过。
“大哥!石少侠年岁虽轻,却是一个身怀绝技的武林高人,咱们如不借此开开眼界,岂不如入宝山空手而回!”
大圣方采山道:“石少侠愿意让咱们开开眼界么?”
中原五圣是何等身分,怎能对一个后生晚辈用上“开开眼界”的措词?
显然,五圣方关山是别有用心,大圣方采山因语引话,语气也勉强得很。
石枫明白方关山不会轻易罢休,遂傲然一哼道:“在下一个武林末学,怎敢当那高人二字,但五圣前辈如想赐招,石某只得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说得颇为委婉,但语气之间却有一股威武不屈的傲态。
大圣方采山十分欣赏这位沉稳如山的年轻人,遂微微一笑道:“以武会友不算什么,大家点到为止就是。”
大圣方采山此举是有深意的,他听过六公子的报告,也查看过两面阎罗褚爱孟的伤势,他震惊于石枫的武功,但不相信眼前的这双年轻夫妇当真具有震撼武林的骇人功力。
纵然哪些,他仍不敢心存轻视,他想叫二管事骆允言出场,掂掂这双夫妇的斤两。
但二圣方明山,及五圣方关山却不是这般想法,他们认为石枫夫妇是存心折五圣府的台,不除去他,将难以维持五圣兄弟煊赫的声威。
因此,不待大圣方采山吩咐,方关山已扬声叱喝道:“麻彪出场。”
大圣方采山一怔道:“五弟……”
五圣方关山道:“大哥,咱们有两笔血债,五圣府也不能让人砸了招牌!”
方采山见方关山语气坚决,也就不便再说什么,他那削瘦的面颊之上,显出一片沉吟之色。
此时麻彪已然出场,全场的目光都向此人投去。他象一枝竹竿,两臂长得异于常人。
如果你向他的面颊瞧上一眼,任是何等大胆之人,也必然会大吃一惊。
因为那只是一个骷髅,找不出半点活人的气息。一层薄薄的黑皮,紧贴在头骨之上,说他是骷髅,一点也不过份。
唯一不同于骷髅的,是他一双泛着绿芒的目光,与一脸象薄雾似的黑气。
他走路的姿态,也与常人有异,除了膝盖不变,双手也直线下垂,不作丝毫摆动。
像他这般行走,只能说是跳跃,但速度之快,却较常人三倍有多。
石枫、月儿在方关山呼叫麻彪出场之际,已双双拧转身形,及见到麻彪竟是一个非人非鬼的怪物,月儿忍不住娇容剧变。
“公子!他……他……”
“不要怕,此人只是练就一身毒功而已,只要不让他毒力沾身,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为了免除月儿的怯惧,石枫主动地迎了上去,他将法轮九转玄功,提至十成,使周身三尺之内,为作一片无形的钢铁堡垒。
在麻彪丈外之处,他双拳一抱道:“朋友请了。”
见面打个招呼,这是做人应有的礼数,谁知麻彪根本不理会这个,足尖一点,来势如风,一双鸟爪似的枯掌,一上一下分向石枫的胸腹抓来。
出手便是煞着,来势又是如此之急,如是功力稍差之人,这一见面主非躺不可。
自然,他伤不了石枫,这么凌厉的一招,连边都没有摸着,只是一片风一直向看台飘去。
看台上坐的都是有头有脸的高手,全都知道这股腥风沾惹不得,但他们来不及避让,只得一起扬声出掌,将腥风震得随风散开。
麻彪呆了一呆,再度抡掌向石枫扑击,此时的速度,较适才更快三分。但石枫身法轻捷,来去若烟,无论麻彪的攻势如何凌厉,始终对他无可奈何。
如此一来,竟将这位三分不象人,七分倒象鬼的怪物弄得凶性大发,他口中不住的狂啸,双掌上下挥舞,使得滚滚腥风蔓延至整个武场都是。
这才是城门失火,殃及池渔,跟麻彪缠斗的石枫仍在继续周旋,五圣门下那些旁观者却迫得纷纷走避。
此时将台之上只剩下五圣及两名掌事,两侧看台上加起来不足十人。
较技场上的旁观者就更少了,除了月儿,再也瞧不到一双人影。
其实以石枫的功力来说,要收拾这名怪物,不过是举手之势,只要挥出一记破折神刀,麻彪纵然不死,也会丢掉半条性命。
但斗了几乎顿饭时间,他一招都没有还击。
这并不是石枫不敢还击,他是希望麻彪能够知难而退。因为他要暂留五圣府,伤了人实在有点不便。
可是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对石枫的好意,麻彪似乎毫无所觉。
不仅如此,他的攻势陡地一变,两股黑色的劲风,交叉着向石枫胸膛猛撞。
这是他压箱底的本领,在盛怒之下一股脑搬了出来。这两掌也实在惊人,不止是掌力快如掣电,而且压力如山。
石枫虽是在时时戒备,此时也无法避开他这全力一击。
当那两股黑色劲风触及石枫护身玄功的刹那之间,石枫不由面色骤变。
他估不到此人的功力竟是如此的强悍,仅凭玄功护身,可能会伤在这名怪物的毒掌之下。
在无可奈何之中,他只得单掌一立,向那股黑气猛挥而出,同时身形暴退,直到月儿立身之处将身形稳了下来。
此时斗场之上出现一股奇异的景色,麻彪那双掌交击所迫出的那股奇毒无比的黑气,竟被石枫的破折神刀中分为二,并向两侧急涌,跟着随风四散而去。
麻彪也躺下了,而且开肠肚肚,死壮惨烈已极。
这场武林罕见的搏斗,就此宣告结束,但那惊心动魄的过程,仍使人们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月儿紧紧依偎着石枫,俏脸上仍是一片惊悸之色。
良久,她才幽幽一叹道:“公子!你没有事吧?”
石枫道:“不必担忧,我很好。”
语音一顿,跟着向大圣方采山双拳一抱道:“在下一时收招不及,希望前辈能够原谅。”
方关山冷冷一哼,道:“杀人偿命,债还钱,谅解?哼!天下会有这么便宜之事?”
石枫淡淡道:“那么石某就无话可说,阁下划下道来就是。”
对方采山称前辈,对方关山则以阁下相称。
石枫这一股傲气与胆识,使方关山大为气恼。
方采山微微一笑道:“不要生气,五弟,麻彪迫人太甚,石少侠没有错。”
方关山道:“可是……”
方采山道:“我知道,五弟在麻彪身上费了不少心力,可是,咱们兄弟不能不讲理。”
麻彪是魔道中的一名绝顶高手,论功力,并不比中原五圣逊色多少。
五年前他因练功不慎而走火入魔,巧遇五圣方关山将他救回五圣府。方关山采集灵药为他治伤,确实费了不少心力,能够恢复到三分不象人,七分倒象鬼的模样,已是十分不易了。
就这样,他的一身毒功,已是鲜有人敌,方关山安排他出战,是想置石枫于死地。
现在弄巧成拙,他自然不肯罢休,但方采山不想追究,他只好暂作隐忍。
接着方采山命二总管骆允言为石枫夫妇安排住处,这场波涛险恶的局面,终于暂时平静下来。
石枫、月儿的住处,紧靠着一座花园,实际上是与五圣府的正屋隔开的,但陈设颇为精致,似乎是一所专事修养的别院。
这倒是各适其所,五圣府对石枫夫妇存有戒心,石枫也不愿与夺妻者的亲友往来。
夜色深沉了,三更已过。
石枫转辗反侧,说什么也无法进入梦乡。
闯五圣府,是为了营救他的妻子来的,但王家玉却去了洛阳,致使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
而且王家玉去洛阳是为了采购嫁妆,陪她同往的,又是他的情敌方济。
无论何等愚蠢之人,也会明白王家玉已称情别恋,等下去,可能会弄得丢人现眼。
但他不能相信五圣府的片面之词,没有见到王家玉,他是难以安心的。
“唉!……”
他轻轻一声长叹,缓慢走下床榻,向酣睡中的月儿瞥了一眼,迳自拉开房门,走向冷香袭人的花园。
这片园林颇为广大,最为突出之处,是清溪索回,流水潺潺,通路之处,均架有形式古朴的拱桥,真个是匠心独运,具有画中带诗的超俗景色。
石枫信步为之,沿着一条白石小径缓慢前行。
忽然他脚下一空,目光由溪水扫向一座拱桥。
因为寒月斜挂,在溪水中映出一个美丽的倒影。她自然不是拱桥,而是一个长发披肩的窈窕女性。
他向拱桥看了一眼,身形一转,迳向住处走去。
“少侠!何必来去匆匆……”
声如黄莺出谷,柔似春风拂面,而且这声呼唤来得那么突然,石枫焉能不神色一呆!
“对不起,姑娘!在下无心至此,实在……咳!太过唐突。”
“不必介意,少侠,相见就是有缘,咱们聊聊有何不可?”
“这个……”
“少侠豪情万丈,是人间罕见的大丈夫,难道会畏惧一个纤纤弱女子不成?”
“姑娘谬赞,石某愧不敢当,只因瓜田李下,在下不得不有所顾虑。”
“只要暗室无亏,何必畏惧人言,而且妾身还有重要之事相告。”
“此地相谈不便,少侠如果相信得过,请随姜身移玉一行。”
“这……”
“来吧!少侠,尊夫人安歇之处,妾身已派湘菱守护,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她语音一落,立即莲步珊珊,转身走下拱桥,向一片浓荫之中走去。
石枫略作迟疑,终于趋上拱桥,追随那动人的身影,一迳闯入浓荫。
经过一条曲折的小径,由浓荫穿了出来,前面丈外之处,是一扇虚掩的月洞朱门。
门内另有一个小巧的院落,五幢精舍,排列得有如梅花。
那位前行的姑娘,将石枫带进中间的一幢精舍之内,两名劲装配剑的少女立即迎丁上来。
那姑娘向两名少女吩咐道:“传下去,未经我的允许,任何不得擅入。”
少女应了一声,转身急驰而去。
烛影摇红,兽鼎传香,此间竟是一个倚红偎翠的所在。
随着一个陌生女子走进她的香阁,石枫还是第一次,自然会有一种怔忡难安的感觉。
“少侠不必拘泥,随便坐。”
她拧转娇躯,对石枫嫣然一笑,然后莲步轻移,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
“啊!……谢谢。”
石枫见过的女人,姿色风韵,都属上乘之选。
象王家玉主婢,就堪称无双国色。
但如若与眼前的这位女人相比,她们就似乎缺少了一点什么。
那是无可抗拒的热浪,与夺魂消魄的媚力。
只要是一个男子,只要他是血肉之躯,此时此地,只怕早已被她那绝世的艳光冲击得骨软神酥了。
石枫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偶尔失神自是在所难免。
不过他明白自己的处境,身在虎穴,不得不时加警惕,因而收摄心神,面色一整道:“姑娘,咱们似乎素昧平生。”
那姑娘微微一笑道:“相逢何必曾相识,你说是么?少侠。”
石枫道:“姑娘说的是,不过石枫对姑娘总该有一个称呼。”
那姑娘道:“我名水红莲,少侠也许有过耳闻。”
石枫愕然道:“是方夫人?在下当真失礼得很。”
水红莲是五圣方关山的夫人,在江湖道上,素有中原第一美之誉。
但无论她怎样美丽,女人的青春却是十分短暂,待人老珠黄之时,美丽已成为明日黄花了。
五圣兄弟,以方关山年岁最轻。
只是这位年岁最轻的五圣,已过了知命之年了。
再瞧水红莲,只不过二十出头,如果她就是方关山的夫人,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水红莲似已忖知石枫的心意,她眼眶一红,幽幽一叹道:“妾身十五岁嫁给方关山,岁月悠悠,已经虚度了二十六个寒暑了。”
十五岁出嫁并不算出奇,李白在“长干行”诗里就说过:“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当开。”她的话是可以采信的。
信又怎样?人家夫妇之间的私事与他何干?
再说,水红莲罗敷有夫,而且是领袖武林的一代霸主,如果让方关山瞧到了他,那将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后果?
于是,他站了起来,双拳一抱道:“承蒙夫人宠召,在下感到十分荣幸,但……在下不得不就此告辞。”
水红莲略作沉吟道:“听说石少侠豪迈旷达,英武不群,原来……咳……”
石枫淡淡道:“那是江湖误传,方夫人怎能轻言,告辞了。”
这等是非之地,自以及早离开为宜,但他身形一转不觉神色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