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神秘侠盗
别说黑麒麟有言在先,十招之内若刺不中小三子就立刻离开。就是没有,他现在几乎成为了小三子剑下之游魂,也不敢再说什么。惊魂甫定之后他呆若木鸡,半晌才垂头丧气地说:“我走!”他正打算率四个打手离开时,小三子又突然说:“慢着!我还有话要说清楚。”
黑麒麟不禁怔住了,停下来问:“侯三少还有什么话要说?”
“你听着,今后我们侯府的人,要是在古州城有什么三长两短,冬瓜豆腐,或遭人杀害,我就唯你们是问!只要你们麒麟楼的人不来犯我们侯府,我也不去犯你们、不然,我还是那么一句话:我就是拼着这座侯府大院不要,也要同你们拼了,将麒麟楼夷为平地。我们侯府不但在古州有府第,就是在其他州府,也有产业。这一点,你最好想清楚了!”
小三子这一句话的意思是说,毁了这一座大院对侯府来说,没有重大损失,不过是九牛去了一毛而已。而你黑麒麟整个家产都在古州城,毁了就什么也没有了,看你敢同我拼吗?小三子这一句话,不是凭空而说。他认为山妹妹既然住在黎平,一定有府第,不在,山妹妹又回哪里上,但小三子这一句话也不是空言恫吓,以他目前轻灵的轻功,在深夜里高来高去,的确有能力一把火烧了麒麟楼,使麒麟楼化为一片白地。
黑麒麟听了愕了半晌不能出声。正如小三子所说,自己真的讨不到半点好处,说不定从此整个麒麟楼在古州城消失,而这个侯三少完全可以一走了之。以他如此惊人的武功,要杀自己,简直是易如反掌。小三子又喝了一声:“现在你们完全可以走了!”
黑麒麟捡回自己的剑,和四位带伤的打手,垂头丧气灰溜溜地走了。他们出了冷巷,幸而冷巷无人看见。他们再也不敢走热闹的大街,转进横街小巷,避开人群,取路回麒麟楼。黑麒麟一回到麒麟楼,他自己没受什么伤,但心灵上的伤,比那四个打手断手伤脚裂骨的体伤还更厉害,而且这不是药物能医治的。只有杀了侯三少,毁了侯府,将章标等人赶出古州城才能治愈。另一种医治办法,就是看得开、放得下,胜利失败无所谓。可是黑麒麟不是这样看得开,放得下的英雄人物。他极爱面子,感到这事若传了出去,自己没面目见人,难以在古州城立足。
他的弟子见他黑着面孔,四个打手狼狈不堪地回来时,不由傻了眼,问:“师父!出了什么事?”
黑麒麟没好气地喝道:“问什么?带他们四个到后面去医治。”
弟子们仍然不知趣地问:“师父,是谁打伤了他们?弟子去找他们算帐。”
黑麒麟喝道:“你这是去找死!连我也不是人家的手脚,你们去行吗?别再给我去闯祸找死了!”
弟子们吓得不敢再出声了,连忙扶着四个受伤的打手下去。他们略略向四个打手打听,才知道师父在侯府吃了亏,而侯三少在他们的眼里,其武功简直是高不可测。侯三少仅还手一招,师父几乎成了人家剑下的亡魂,怪不得师父叫自己不可去找死了!这一下,麒麟楼的人更是个个傻了眼,连那条冷巷也不敢去了。
黑麒麟以为这事很快就会在古州地传遍了,便缩在高楼上盘算如何对付。或者用重金聘请武林高手来对付侯府,但这样一来,一定要用不少钱,同时也令整个麒麟楼置于极危险之中;二是忍声吞气,自己暂时到别处躲避,避开这一难堪的局面。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三五年后,自己再寻机会报仇未迟。黑麒麟打算走第二条路。
可是叫黑麒麟感到奇怪的是,自己在侯府发生的极不光彩的事情,似乎城中的人并不知道,更没有看见或听到有什么人在街头巷尾、茶楼酒馆中议论,就是麒麟楼的人走在大街上,也没有碰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和异样的目光,像往常一样,人人敬而远之,对麒麟楼的人,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仍然是那么敬重和惊畏。
黑麒麟听到手下人的报告,心下更思疑了:难道侯府的人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他们是不想将这事张扬出来,有意绐自己一个面子,不叫自己难堪?还是忌畏了麒麟楼在古州城的强大势力,不敢过分得罪了自己,招惹无穷的麻烦?或者两者都有?
正因为黑麒麟是一个对面子、名声、地位、权势都看得极重的人,因此不管侯府出于何种原因,但只要他们没将这件事张扬出去,已是给了自己的面子了,他内心深处还是感激的。所以他吩咐麒麟楼所有的人,今后不可去招惹侯府的人,遇事让一点,就像以前对待古州堡的人一样。
其实小三子和章标根本不是忌畏了麒麟楼的势力,而是不想将事情闹大,多生事端。尤其是小三子,更不想别人知道自己,引起人们的注意。章标也算是一位老江湖,除非眼见到不平的事才挺身而出,一般来说,也感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不犯我,我也不犯人,绝不会主动去与别人过不去。正因为他们两人都这样想,便吩咐小旺等人,也叮嘱石师父等人,不可将今天发生的事说出去。石师父是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知道事情的轻重,正所谓是非只因多开口,他不但不说,也再三叮嘱工匠们别说出去,以免招来是非。
侯府的人不说出去,麒麟楼的人更不会说出去了,所以城里的人们,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情发生。
小三子害怕别人知道自己,章标又不愿多生事端,正应了这么一句古话:亏人是祸,饶人是福了。这样一来,大家相安无事,当然,章标也暗中作了防备,提防麒麟楼的人再来上门挑衅。可是有好长一段时间,麒麟楼的人不但没在附近出现,就是侯府的人出去办事,也没有碰到不愉快的事情发生。看来三少爷的话,对麒麟楼的人起了一定的震撼作用。
在小三子和章标的眼里,黑麒麟不同古州老虎,古州老虎凶残成性,恣意欺凌百姓、强占民田,犯下种种恶行。黑麒麟只是强收一地的保护费而已。在当时的社会,除了武林中的九大名门、四大武林世家和一些侠义人士外,所有在江湖上的会帮门派,各处的豪强人物,莫不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收取保护费。一般百姓不得不交,以买得平安和安宁。因为当时官府腐败,东厂横行,各处的一些不良之徒肆意作恶;交了保护费,有什么事发生,就由他们出面为自己作主了。这是官府无能、法治不严才有的社会怪现象。所以像黑麒麟这样的小恶霸,在当时社会来说,几乎是多如牛毛。而且有的人的确也能维护一地安宁,令一些宵小之辈,不敢在他们地盘上行凶作恶。因此一些侠义人土,也不去多管他们。在某些人的眼里,黑麒麟也不失为一地的好汉人物,但离开古州,其他地方的人就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江湖上他根本就排不上号。
经过这一次交锋,小三子和黑麒麟总算是各自遵守诺言,互不相犯。大年一过,侯府便大兴土木了。辛姑娘和覃氏婆媳同时也被接来侯府,覃婆婆那粗手大脚的媳妇,便负。责打理后花园的事,辛姑娘和珍姑娘负责内府的一切工作,章标负起侯府内外一切的事情。小三子见心事已了,便一心一意暗练武功。
果然两三年后,在贵州的贵阳府、安顺府、都匀府、黎平府出现了一个神秘的侠义飞盗,人称“黑影”,专门向贪官污吏、土豪恶霸下手,盗走了他们贪赃枉法和巧取豪夺的钱物,分发给当地一些无依无靠的穷苦百姓,那些金银财宝,往往是归还给受害的原主人。有时这一位侠义飞盗,将一些绿林好汉所抢劫得来的金银珠宝也盗走了。他的足迹,也曾在广西桂林、柳州、庆远等三府和湖广辰州府的一些州县中出现。这样一来,不但各地的官府要捉拿这个黑影飞盗,就是黑、白两道上的人物,也要捉拿这个飞盗,甚至比官府的人更痛恨这个飞盗。黑道上的人物恼恨这个飞盗太不讲江湖义气了,来个黑吃黑,竟然将自己辛辛苦苦抢劫来的财物,在一夜之间不声不响地取走,只有墙壁上画下一个黑影。一些所谓白道上的人物,其实他们都是各地的豪强和一方的霸主,由于他们出身武林,有的甚至是九大名门正派的弟子,他们不从事打家劫舍、拦路抢劫勾当,却在自己的地盘上收保护费,逢年过节,还收各地黑道上送来的孝敬礼金以及各处镖局的礼物。这些江湖上所谓的英雄好汉,有的其实是坐地分赃的大贼头。这个事前全无半点预兆,事后只留下一个黑影的神秘飞盗光临时,不但盗走了他们的金银,也取走了他们心爱的珍宝,他们怎不怒火冲天?立誓一旦抓住这个飞盗,就将他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他们认为这位飞盗太不将自己看在眼里,竟在太岁头上动土。
各处官府派出捕快追踪这个飞盗固不必说。黑、白道里派出不少高手,也在四处寻找追拿这个飞盗。他们追踪了多时,不但不知道这个飞盗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甚至连他的身影也没有看到。看到的只是他事后在墙壁留下的一个黑影,除此之外,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就是他救济过的贫苦百姓,也看不清他的面目,甚至连人影也没有看见。只是第二天一早起来,发现自己身边或枕头边,留下了一些金银,仿佛这些金银是凭空而来。
初时,江湖上的人以为是飞天狐邢天燕又重出江湖,后来觉得这完全不是邢女侠一贯的手法。邢天燕一般不盗取人家的金银,只盗取一些名贵珠宝和稀世奇珍,而且事前还必向下手的对象打招呼,说明几时几日,前来盗取。而这个飞盗,事前根本没有任何预兆,无论金银珠宝都盗走,有些奇珍异宝反而没有取走。所以人们肯定不是飞天狐所为,而是一位不为人知晓的飞贼所作,是江湖上一个新出现的神秘人物。
这个神秘飞盗是谁?一些人认为是神秘的小神女又显灵了,又出来打救世人、惩治凶徒了。后来又觉得不大像传说的小神女所为。小神女只出现在湘桂黔交界的崇山峻岭之中,绝对不会远到贵阳等地。而且小神女的出现,并不志在盗取金银珠宝,主要是惩治凶徒恶人。罪行昭彰的大恶霸,不但没了金银珍宝,连命也会叫小神女取走,所住的地方往往给一场大火夷为平地。而这位神秘的飞盗,却志在盗取金银珠宝,没有惩治凶徒恶人,不但没有放火烧屋,也没有伤害任何人的性命,而且活动的地方十分宽阔,这便是明显的不同。再说小神女自从在水口镇杀了黄老财的宝贝儿子之后,就没有人再看到小神女的踪影了。就是慕容家的人和三省交界的古榕村闵子祥夫妇,在这两年间,也没有见过小神女。他们只知道小神女要在摩天岭上苦练一门神功,近几年不会在江湖上出现。
所以这一神秘的黑影飞盗出现,引起了慕容家和闵子祥夫妇的惊讶。闵子祥夫妇对小三子的事是全然不知道;而慕容家的人隐隐感到,这恐怕就是一阵风所讲的那位小三子的所作所为了。他们暗暗惊讶,这位一阵风所赞赏的小兄弟,竟能在短短的两年间,苦练出如此高来高去轻巧敏捷的轻功,真是后生可畏。江湖上又出现一位奇人异土,以高超的偷技行侠仗义,干实实在在的扶贫救苦的工作,他们倒是打心里感到高兴。
这样一位令人起敬的侠义飞盗,官府派人去追捕和黑道上的魔头派人去追杀,还情有可原,因为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公道可言。可是白道上的人物,尤其是一些出自名门的所谓英雄豪杰,也派人去追杀这样一位侠义人物,就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当然,名门正派的人对这神秘的侠义飞盗救济贫苦百姓的善举是赞赏的,但对盗窃的行为就不怎么赞同了,认为这不够光明磊落。盗窃之举,是名门正派所不屑的行为,只有身带邪气的侠义人士才大为赞赏,只有一阵风、穆家姐妹这一类的人物才欣赏。就是闵子祥和元凤也不认可,但他们绝不会去为难这位飞盗,甚至还会出手暗助这位飞盗,使他不致落人官府和那些土豪恶霸之手。若是穆婷婷和小神女,就会主动相助这位侠义飞盗,甚至还会和飞盗一起去盗取贪官污吏、土豪恶霸的金银财富,分给无依无靠的贫困者,以解他们的燃眉之急,从这可以看得出,虽然同是侠义之人,由于各人的观点、看法不同,其处世行为就不相同了。
这两年来,小三子内力、武功大进,更有了不少的实践经验,令他成为了贵州一地来去无踪无影的神秘黑影飞贼。而侯府在这两年间,却成了古州城的一产积善人家,广行善事。在青黄不接的季节里,侯府借出粮食,不收利息,帮助贫苦农民度过难关。在饥荒年间,更捐出米粮,设立粥棚,赈济四乡灾民。总管家标叔在这方面发挥了他的才干。他是一个不称职的镖师,却是一个善打点的大总管家。他不但将偌大的侯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管理得妥妥当当,接应来访者,一切不用小三子操心和出面。他运用了那一笔财富,不单在古州城里开商店、办客栈、建茶楼酒馆,也在四乡广置田地产业,兴建义庄,收容了一些贫苦无依靠的老人,令他们安度晚年。
标叔更组织了几支商队,远到云南、四川、广西、湖广等地来往贩运货物,令侯府的家产越滚越大,实力更为雄厚。当然,小三子不时出外,给标叔带来了不少的资金,令标叔更容易周转,能救济更多的贫苦乡亲。
小三子每一次从外面带一批金银回来,都说是侯三小姐和风叔叔交给他的,请章标好好运用和经营,从而使侯府不但成为古州城的积善人家,也是古州一地的殷实首富人家。侯府再也不同两年前的侯府了,成员增多了,有帐房、文书等人,阿发已提升为对外经营管家,兴嫂提升为内管家,打理大院内人员的事。珍姑娘、辛姑娘、小旺、小达,都各有自己负责的事务。章标过去的两个武林知己,也成了侯府的护院武师,训练了十多个武士,除了保护大院的安全外,也护着商队路上的安全。这样一来,麒麟楼的人更不敢去招惹侯府,侯府也不去干预麒麟楼的事。
谁也想不到这样一户积善首富人家的小主人侯三少,竟然是一位令官府惊恐、土豪劣绅日夜不安的神秘侠义飞盗,不但外面的人不知道,就是侯府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小主人武功极好,不大多理府中的事。平时足不出大门,只在自己的房中、内院和后花园里勤于练武,有时一出门就是一两个月,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就是出门,除了章标、珍姑娘和辛姑娘知道外,其他的人都不知道。章标已隐隐感到自己的小主人不是一般的人,可以说是一个不让人知、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一位暗行善事的侠义之人。既然小主人不想人知道,自己也不问不说。就是对他的知己朋友、大院护院武师也没有说出去。章标是在江湖上混过的人,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更知道江湖上的恩怨仇杀。一旦说了出去,极有可能给小主人招来是非,那侯府就休想过一天太平的日子。
章标还不知道,要是小三子给人认出了就是那神秘的侠义之盗,那侯府就不是过不上安宁的日子,而是侯府的死亡和毁灭,甚至会殃及整个古州城。黑道上的魔头报起仇来,那将是一场可怕的血洗和屠杀。所以当日小三子在战胜黑麒麟之后,小三子和章标都千叮万嘱,不让这事说出去,就是这个原因。而且那时,小三子还没有成为神秘的飞贼哩!还是江湖上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只要黑麒麟不前来生事,武林人土谁也不来寻找小三子,也不屑来寻找。
就是侯府现在成为了古州的一户殷实积善人家,那也是古州一带百姓知道,也只是侯府出名,小三子并不出名,武;林中没人知道,反而是章标大总管比小三子更有名气,因为一切救济行善之事,都是由章标这个大总管出面进行,人们背后称章标为“生菩萨”。
小三子有时也随商队出门,但不是以小主人的面目出现,而是作为阿发身边一个打杂的小厮身份出现,也是不想让人知道,方便小三子的行动。小三子在这方面有他过人的机警和聪明。随商队出发,只是打听沿途有什么贪官污吏在横征暴敛、大刮民脂民膏等劣行,也打听一些土豪恶霸鱼肉乡民的罪行。打听清楚了,并不马上动手,而是事后才动手盗取。不然每一次侯府的商队出发。在它所经过的路上都发生行窃的大案,就会令人思疑侯府的商队了,尤其会引起富有经验的捕快们的注意。
小三子不但不在商队的途中进行盗窃,也不在古州所管辖的地方上作案,甚至在整个黎平府也作案不多。他除了知道江湖上有兔子不食窝边草这一条规矩之外,更主要的是使人不怀疑古州是自己出没的地方,是自己的藏身之所。何况古州一带地贫人穷,没有什么罪行恶劣的土豪恶霸和为富不仁老财。古州老虎一死,古州更没有什么富户什么值得神秘的飞盗去光临侯府虽然是一户大富人家,却是一个积善人家,侠义飞盗不去光临,那是理所当然的。这位神秘飞盗之所以盗取金银,主要是为了救济贫困的百姓。现在侯府已在那里救济一方贫困的人们了,黑影更没有必要去古州,以上种种原因,寻找神秘黑影飞盗的黑、白两道高手和官府的捕快们,也就不来古州找寻。
两年过去,第三年来临。这一年的十二月,将是一阵风和小神女在古州侯府相会的月份。这事几乎在江湖上没人知道,但小三子却一直记在心中。虽然现在才是春天才过,离这两位神秘而又神奇的人物相约见面的日子还有半年多,小三子已叫人打扫了两间阁楼准备他们的到来。一间是一阵风叔叔所住,一间是这侯府真正的主人侯三小姐居住。小三子无时无刻不在盘算这一天的到来。他感到一阵风叔叔要是不出什么意外,到时候一定会赶来侯府。但侯三小姐能不能请得动传说中的神奇人物小神女的到来,小三子就不敢相信了。一个人间神话似的人物、一个山神之女,能容易请得来么?那小神女还有什么神秘神奇可言?不会是侯三小姐信口开河答应,故意戏弄一阵风叔叔吧?到时,侯三小姐说不定说自己就是小神女来捉弄一阵风叔叔,弄得一阵风叔叔哭笑不得哩。
小三子对这个传说中的小神女的来到,几乎不存任何奢望,他以为小神女绝不会出现。但到时能见到一阵风叔叔和山妹妹,就心满意足了。小三子对位天真、任性有趣而又武功极高的小妹妹,也感到她是一位谜一样的人物,不知她叫山妹妹还是排行第三,甚至她是不是真的姓侯也不知道。小三子曾经有两次到黎平府城暗访,不想黎平府城没有一户姓侯的,就是府城四乡,也没有一户姓侯的有钱人家。有的只是贫苦人家,更不是武林中人,半点武功也不会。小三子困惑了,这个对自己有恩的小妹妹,是不是真的姓侯?真的住在黎平府城附近?他不敢说了。甚至什么山妹妹,三妹妹可能也是假的,黎平府一带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天真、任性、好玩、有趣的山妹妹或三小姐。小三子对贫苦的姓侯人家留下了一些碎银便悄然离开了。看来这位有恩于自己的小妹妹和她的一家人,也像自己一样,不想别人知道。既然这样,自己再寻找下去也没有用。小三子只有将希望寄托在一阵风和小神女相会的一天了,希望这一天能见到这位小妹妹,到时,将侯府交还给她,了却心愿。自己一个人到江湖上闯荡,就是出了事,也不会连累了整个侯府的人。
小三子正在沉思默想中,蓦然听到有人轻轻叫自己。他一看,是辛姑娘进来了。这一个刚烈不屈、宁死也要保护自己清白身躯的少女,的确长得十分美丽动人,怪不得栽麻镇的流氓头子过山风,将她视为一棵摇钱树,千方百计逼她卖淫。现在她的伤势已完全好了,更散发出一种青春之美。她的不幸遭遇和刚烈,不但受到章标的同情和尊敬,也受到了侯府上下所有的人敬重。目前她和珍姑娘一起,负起内院的一切大小事务,打点小三子的起居饮食、衣服穿着。由于她是山妹妹一手救出来的刚烈女子,小神女也特别叮嘱小三子关心辛姑娘的安危,所以小三子几乎将她当马了自己的亲姐姐,特别照顾她,并且将她的父母也接了来,安排在侯府工作,令她一家三口,再也不愁过那朝夕不保的苦日子。辛姑娘当日也是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才逼得出外找工作,因而为过山风所害的。
章标大总管是感激侯府的知遇之恩,完全不计报酬,全心全意为侯府效命。而辛姑娘一家,更是感激小三子相救之恩,忠心耿耿为侯府工作。以死相报,同甘共苦。
小三子见是辛姑娘进来,忙问:“辛姐姐,有事吗?”
辛姑娘说:“三小爷,总管标叔说这两天有商队出发,问三少爷要不要随商队到外面走走。”
小三子心头一动,感到自己过年以来,一直呆在家中日夜练武运气,很少到外面走动,现在是自己应该到外面活动一下的时候了。同时他有一件事情未了,就是湖广靖州通道县福湖山,有一位当地的豪强土霸,江湖上人称湖山鹰,一手的鹰扑爪功十分凌厉,出手就能碎人筋骨,附近无人能敌。他手下二十名武士和打手,一个个武功不错,与官府和黑、白两道上的人都有来往,因而雄视通道县一地。自从他与以回龙寨通道县分堂主轰天雷雷鸣结拜为金兰兄弟之后,更是在通道县一地横行无忌了,过去,他还有些惊畏湘西言家和贵州九龙门的人,现在也不惊畏了,因为有邵阳高霞山回龙寨的人为靠山。回龙寨近两年来,更是势力大增,寨中奇人异士不少,武林高手如云,不但成为了湖南的一个大帮派,也成了当今武林的一个大门派,势力伸展到长沙一带,南面更席卷了桂林、柳州两府之地,在湖广一地,与丐帮并立,已不将湘西言家和九龙门看在眼里。何况他们还是在江湖上新崛起一个侠义门派,与中原武林九大名门都有来往,受人敬重。湖山鹰自从与轰天雷结成磕头拜把兄弟之后,有了这一声望不少、财雄势大的靠山,当然是横行无忌了。他霸占山林、强占民田、拷打无力交租的山民乡人,以他们的妻女为奴为婢,抵租抵债,有的更卖到了青楼为娼,其罪恶行径,更胜过古州老虎。
本来回龙寨的邵家父子,也是武林中的一位侠义人士,怎能容忍湖山鹰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横行霸道,为所欲为,而且还任由自己的一处分堂主与他结为兄弟?这太叫人不可思议了,这根本不是什么侠义人士所为。一来湖山鹰是通道县的一产大地主,他向自己的佃农收租征税,在当时是理所当然的事,无可非议;二来湖山鹰还向官府承包了一县所有的税项,他不向当地百姓收取,又怎能向官府交纳所有税项的银两?百姓、佃农交不出来,他自然要催租逼债了,这也是不足为奇。湖山鹰不像其他地方的豪强土豪或一处的霸主,干着开赌包娼、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等非法的行为,他只是在收租收税追债的手段上太过凶残,就算给侠义中人看见了,他也往往推说是手下人之过,甚至和颜悦色的送走受害者,惩治自己的手下人。可是事情过后,这个受害人就更惨,往往无故失踪,在人间消失。
同时湖山鹰接待过往江湖人士和前来拜访的武林中人,显得特别热情豪爽和大方,要是有什么困难来找他,他更是一掷千金全无吝啬,因而又博得了江湖中人对他的好感,称他为通道县的一位会仗义疏财的豪杰。怎知道他是一位嗜百姓血的恶魔,吃人不吐骨头的凶残恶狼?再说回龙寨的邵家父子,也不是什么真正的侠义人士,他们灭掉湘南各地为非作歹的土豪恶霸、盘踞在山林中的强梁土匪,只是为了扩大自己的地盘,将这些所谓的绿林好汉收归为自己所用而已,并不是为了当地百姓着想。百姓们的生活疾苦,邵家父子才不会放在心上,有时他们只是做做样子给人看看而已。
邵家父子不但默许轰天雷与湖山鹰结为生死兄弟,甚至示意唆使,能将这一地方势力拉了过来,对抗衡湘西言家和贵州的九龙门的人更有好处。所以湖山鹰有回龙寨的人支持,更是有恃无恐了,便在通道县一地肆意而为。
武林中的人对湖山鹰不大了解,认为他是一位好客、仗义疏财的豪杰,小三子却不这么看了。他接近百姓,知道他们的痛苦,早已打算向湖山鹰下手了。上一次侯府一支商队路过靖州,到衡阳一带贩卖货物,小三子就随这一支商队经过靖州通道县,了解到湖山鹰的种种罪行,有的更是令人发指。通道县百姓在湖山鹰各种苛捐杂税的横征暴敛之下,不知有多少人卖儿鬻女,家破人亡。不少无辜的青春少女,因父母无力交租交税,给湖山鹰的手下拉进了万谷堡中奸污了不算,还给卖到各地妓院顶租还债。万谷堡中,又不知有多少妇女惨死的冤魂。
小三子当时听了已是义愤填膺,想向湖山鹰的万谷堡下手了。他打算像山妹妹对付古州堡一样,火烧了万谷堡,盗取了他的金银财富。但考虑到自己的商队刚经过这里,怕引起湖山鹰的注意和思疑,因此没有下手,只是在深夜里去暗探万谷堡的路径和堡内的情景,便悄然离开了。这事,一直埋藏在小三子的心中,也是小三子一件未了的心愿。
现在辛姑娘这么问他,小三子一下便想起了这一桩未了心愿,问:“商队打算去哪里?”
辛姑娘说:“一队北上走陆路去四川;一支由水路坐船下广西福禄而去柳州一带。”
“好!我坐船去广西。”
“三小爷还是像以前小厮一样的打扮吗?”
“当然像以前一样了。”
“三少爷怎么不以侯府小主人的身份出外?”
“不不!我要是以小主人的身份出外,不但太引人注意,而且也令小旺哥要专门伺候我,那怎么做买卖?”
“三少爷不能与旺哥一起做买卖吗?”
小三子一笑:“我像是做的买卖的人吗?对做买卖,我是一窍不通。再说我也受不了生意人的应酬。还是做旺哥身边的小厮好,自由自在,不受拘束,还可以四处去玩。”
辛姑娘怎知道这一次小三子出去,是要向湖山鹰下手了!便笑着问:“做小主人不是一样自由自在可以四处玩吗?”
“这可不同。要是让人知道侯府的小主人也在商队中,人家不特意设宴接待?我还能自由自在四处玩么?辛姐姐,你别劝我了,我还是像过去一样的打扮好。”
“那我去跟标叔说说,同时也要打点一下三少爷出外的衣服装备。”
“辛姐姐,那麻烦你了。”
这样,小三子便随小旺率领的这一支商队出发了。商队除了收购沿江两岸的土产品之外,更主要是收购杉木,扎成木排,沿江而下,到柳州出售。柳州自古以来,就是木材的集散地,也是各种木材的加工地,而柳州的棺材,更是名驰四海。所以有“生在苏州,食在广州,死在柳州”之说。
小三子到了广西柳州府怀远县属的老堡口,对小旺说了一声,自己要到桂林走走,一个人带了简单的行装,便悄然上岸而去。
第三天晚上亥时左右,福湖山万谷堡四周的一处树林突然失火,火势向万谷堡而来,堡中巡逻人员立刻鸣锣报警。湖山鹰正想脱衣上床,听到锣声,立刻披上衣服出来,喝问:“出了什么事?”
手下人慌忙向他报告,说堡外一处树林失火了,恐怕烧到堡内来。湖山鹰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人会向他下手,还以为在外巡山的人不小心留下火种而失火了。他怒喝了一声:“是谁这般不小心而走了火?有没有人前去扑火?”
“胡二爷已带人开堡门出去了。”
“唔!再查查是谁走了火的,查出了,给我将他的脑袋砍下来!”
“是!堡主。”
湖山鹰以为这么一处山火会很快扑灭了,便转回房睡。这时小三子早已轻灵地溜入万谷堡中了。他是趁胡二爷带人出去扑灭山火时,待守门堡丁不注意,施展出轻灵敏捷的身法,像一道影子,悄然无声地闪进了堡门,跃身上了一处高楼,伏藏在横梁之上。
万谷堡,小三子已经来过一次,也探明了湖山鹰的金银珠宝收藏在什么地方。那是堡主夫人的一处楼阁,下面日夜有四个武士守护着。当胡二爷带人扑灭山火转回来时,小三子早已蛇行鼠步,毫无声息地溜进了这一处楼阁。在深夜子时到丑时之间,除了巡更守夜的堡丁和武士之外,全堡所有的人,已沉睡在梦乡之中了。突然之间,两股火头从堡中的柴草房和厨房冲天而起,一阵急速的锣声,又将所有人惊醒过来,人们纷纷提桶打水,往火场奔去。小三子也趁人们的慌乱之中,盗取了一批金银珠宝和一大叠银票,留下了一个黑影,悄悄跃出了万谷堡,消失在深夜茫茫的群峰之中。
湖山鹰也从梦乡中惊醒了过来,连忙喝问又发生了什么事。在房门外值夜的一个丫头说:“大爷,柴草房和厨房又失火了!”
“什么?又失火了?”
湖山鹰似乎感到今夜里的情况有点不对路,哪有一夜之间,接连两处失火的?难道有人敢来万谷堡踩盘子?谁敢这么大胆,在老虎头上叮虱子?那是不要命了!突然,他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来:不会是最近一年来在贵州出现的那位神秘的飞盗黑影,前来光顾自己了?这个江湖上人称的“黑影”飞盗,在贵州一地已闹得官府惊恐,各处富豪人家不安,难道他今夜跑到这里来了?
湖山鹰越想越感到可疑。要是江湖上的仇家前来踩盘子,必定声言要找自己,不会偷偷摸摸放火烧房子。武林中人不会这么做,黑道上的英雄豪杰也不屑这么做。就算他们不知道自己睡在什么地方,完全可以威胁巡更守夜堡丁,带他们前来这里。要是这样,自己四个贴身武士,早巳在院子里与他们交锋了。现在全不闻任何打斗交锋的声音,总不会寻仇者的武功极好,不动声色地一下将自己贴身护卫武士全干掉了?真是这样,那寻仇者早巳破门而直取自己了。
湖山鹰越想越到有可能是“黑影”这神秘的飞盗前来万谷堡。他连忙披衣而出,他身边的四位贴身武士也一拥而出,前后护着了他。湖山鹰问:“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在堡内出现了?”
—个武士说:“没有,只是柴草房失火,胡二爷已带人前去救火了!”
“快!随我到夫人楼阁处看看。”
湖山鹰带了四名武土一下来到了月明阁,似乎月明阁没什么动静。再一看,两个武士倒卧在楼阁下的花丛中。湖山鹰更感到不妙了,也不去看这两个武士是死是活,立刻奔进了月明阁。楼下又有两个值夜守卫的武土卧在地上不动。湖山鹰心下慌了,担心自己的夫人已遭到了不幸,便铁青了面孔,一口气奔了上楼。只见夫人房门大开,两个丫环也躺在楼板上,夫人却卧在床上不动,不知是生是死。
湖山鹰走近在灯光下细看,夫人是给人点了昏睡穴。他再巡视房间,没见凌乱景象,只是收藏金银珠宝的铁柜打开了,里面所有的金银珠宝和银票全不见了,数目不下五万两白银。湖山鹰这一惊非同不可,这无异盗去了自己大半的家产。湖山鹰拍开了夫人的昏睡穴。夫人一下醒过来,睁眼一看,见自己的丈夫立在床前,愕然地问:“老爷!你怎么在这时来到妾身的房间了?”
“夫人!这里发生大事了!你难道不知?”
“发生大事了?发生了什么大事?”
湖山鹰指着柜门大开,里面空空如也的铁柜说:“夫人,你看看!”
夫人一下傻了眼:“谁打开了铁柜?我们的金银珠宝和所有银票去了哪里了?”她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
“夫人,你也有一身不错的武功,难道事先一点也不知道?也听不到任何动静?”
湖山鹰的夫人,的确有一身不错的武功,是当地守备大人之女,也可以说她是一位将门之女,马背上的一支梨花枪,一般的山贼草寇近不了她的身。湖山鹰能创立了这万谷堡的天下,有一半是她的功劳。湖山鹰正因为有这么一位夫人,才能承包了官府的田赋税项,成为了靖州一地的巨富人家,雄踞通道县的一方雄主,从而使他能挥金如土,结交江湖上的英雄好汉。小三于今夜里前来,真是太岁头上动土了!其他盗贼是怎么也不敢来的。
夫人说:“我一上床躺下,就一直睡到现在才醒,又不知道什么了?老爷,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的金银财物去了哪里了?”
“夫人,一位本领极高的飞贼,潜入到万谷堡,偷走了这里所有的金银。”
夫人一怔:“谁个大胆的飞贼,竟敢来万谷堡撒野,他是不想活了!”
“可能是黑影。”
“黑影?”
“就是最近一年来,在贵州闹得天翻地覆、人人不安的那个神秘飞盗。”
“是他?”
湖山鹰一下发现墙角之上,留下了神秘飞盗所画的一个黑影,黑影一侧还写上了几个字,便说:“夫人,确是黑影来过这里了,你看,那不是他留下来的?”
夫人心痛一下丢失了这么一大笔财富,说:“老爷,我不管这个飞贼是黑影还是白影,你快给我去追,他恐怕跑不了多远。”
“夫人,我早已打发人通知胡二,不但在全堡上下搜索,也带人出堡去追踪,将福湖山一切进出的大道上径,全封锁起来。”湖山鹰一进月明阁,看见四个守卫武土全倒下,便立刻吩咐身边的一个武士,去通知胡二爷行动了。那时,他还不能肯定是黑影这个飞盗所为。
夫人恨恨地说:“要是抓住了这个飞贼,我要活活剥了他的皮。”
这一夜,整个万谷堡闹得像煮开了的一锅水,全堡的所有角落都搜遍了,只差没有将地皮翻了起来。一直闹到天大亮,搜索不到这个神秘飞盗的踪影,显然这个飞盗不在万谷堡中。湖山鹰只有将希望放在两位护堡武师身上了。他们二人各带了几十名打手武士,在整个福湖山中搜索。
湖山鹰仍感到不安,又派人飞马进城报官,请求官府派出捕快和士兵,不但封闭县城进行搜索。也在全县通往各地大道上,设卡增哨,盘查一切行迹可疑的人物。湖山鹰更打发胡二,带帖去见回龙寨的分堂主轰天雷,希望他派出武林高手,四处追踪,捉拿这个神秘的飞盗。
湖山鹰更出重金三千两银子来捉拿黑影。这样一来,神秘飞盗光临通道县,盗走了湖山鹰的一批珠宝财富之事,闹得全县的人都知道了,江湖上的人物更相视愕然。湖山鹰是江湖上一位豪爽好客、慷慨大方、疏财仗义的英雄人物,神秘飞盗也是一位侠义道上的侠盗,怎么会去盗取湖山鹰的财物了?那不是太不讲江湖义气了?有些人为了想讨好湖山鹰,但更多黑道上的人物是为了这三千两白银的重赏,也加入了追捕神秘飞盗的行列中去了。可是大多数的百姓,莫不暗暗拍手称快,认为这是上天对湖山鹰的报应。更有些百姓感到这个神秘侠盗早来更好,最好是一把火将万谷堡变为一片白地,杀了湖山鹰,那就更大快人心了。
这事引起了雄踞湘南邵氏父子的注意,他们想,要是能将这个侠盗收为己用,那真是如虎添翼,何愁湖广一地群雄不服?于是派出了回龙寨的一等高手快剑辛飞,会同轰天雷,一块来见湖山鹰,传出自己的意图。
湖山鹰在通道一县折腾了三天三夜,别说捉不到这位神秘侠盗黑影,连他的影子也见不到。他曾一一审问了当夜巡更守夜的人,也问过了给侠盗点了昏睡穴的那四位武士和夫人身边的两个丫环,竟然没一个见到这位侠盗是怎么进来,又怎么离去。那四名武士和楼上的两个丫环,也说没有看见。他们似乎只看见一个人影一闪,自己就昏迷不省人事了。这个侠盗,真是名副其实,来时一个影,去时也一条影,无人能见其庐山真面目,更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除了他在夫人房间墙角上留下一个黑影和几句话之外,什么也没有留下来。那几句话是说:“今后你再敢横征暴敛、鱼肉百姓、欺侮善良、凌辱妇女,在下再来,不但取走了你所有的不义之财,更会一把火将万谷堡化成废墟。”
当时这几句话几乎将湖山鹰夫妇气昏了,立时怒火千丈。湖山鹰愤怒地说:“好!老子就等你下次再来时,将你碎尸万段,以消我心头之恨!”正由于这样,湖山鹰在通道县兴师动众,追捕黑影了。
现在他听到回龙寨的西路使者辛飞和轰天雷一块前来拜访,慌忙出迎。他以为邵家父子会倾尽回龙寨的力量,协助自己捉拿这个飞贼,讨回自己被盗走的金银珠宝。
谁知快剑辛飞问清楚了当夜的情况后说:“这真是当今江湖上一位难得和少有的侠盗,堡主,你今后不可去招惹他了!”
湖山鹰一时傻了眼,问:“什么?我今后不能去招惹他?”
“说实话,他只是给堡主开一个玩笑。”
湖山鹰更是怔住了,心想:不将我湖山鹰看在眼里,偷去了我五万多两的金银珠宝和银票,这是开玩笑吗?有这样开玩笑的吗?他不明白快剑辛飞这一次的来意了。
辛飞看了湖山鹰一眼说:“堡主,在下想再问一下,从万谷堡的四周围墙,飞越入堡,其中要经过多少明岗暗哨,才能到达夫人所住的月明阁?恐怕不下十处吧?”
湖山鹰不由点点头。辛飞又说:“这十来处的明岗暗哨,居然没有一个能发现他,其轻功之轻,身法的敏捷,可想而知。更难得的,是他没有杀害贵堡的任何一个人,就是放火,只烧掉了无足轻重的柴草房和厨房,而没有烧掉贵堡的任何重要的楼阁。堡主请冷静细想一下,以他这样出色的轻功,出手迅若火花,点倒了人而不让对手发觉,他要是有意跟堡主过不去,恐怕要来杀害贵堡中的人,简直是轻而易举,杀人在刹那之间。”
湖山鹰一听,更整个人惊怔住了。的确,那夜里,这个黑影要杀害自己的夫人,真的不用吹灰之力,便可以杀害了。可是他没有这样做,就是连守夜的四个武士和两个丫环,只是点倒,而没有伤害。半晌,湖山鹰问:“辛大侠的意思——”
“所以在下才说,他只是跟堡主开了一个玩笑,让堡主认识一下他而已。只要堡主今后不去招惹了他,化解今次的误会,与他结交朋友,回龙寨的人,将尽全力去明查暗访他的踪迹,将堡主失去的金银珠宝,全数讨回交还堡主如何?”
湖山鹰大喜:“要是这样,在下愿与他结为朋友,只要他今后有什么困难,在下更将解囊相助。”
“有堡主这么一句话,在下就放心去访寻这位侠盗了!”
再说小三子盗取了湖山鹰的这一批金银珠宝和银票以后,施展轻功,不但连夜离开了福湖山,也离开了通道县,进入了湘黔两地交界的崇山峻岭之中。小三子背上这么大笔的金银珠宝,背囊显得特别的沉重,十分抢眼。他不敢走乡村小镇人多出没行走的地方,尽往深山老林走。在天色大亮时,他站在一处高峰上,举目四望,打量四周的地形地势,想寻找一处极为隐蔽而自己又易辨认的地方,先将这一批金银珠宝埋藏起来。等这一事件平静之后,自己才来取走。
这一处湘黔两地交界的地方,真是山重重,岭重重,云遮山峦雾断垄的荒蛮无人之区,四周几十里内,几乎全无人烟。小三子打量了好一阵,最后看中了一处向北的乱石群,东西两侧,都有一座形状独特的山峰,极易辨认,远远就可以看见。于是他便跃到这一群乱石中,放好了那一袋金银珠宝。又在乱石中走了一回,左瞧右看,又四下打量,选中了一处悬岩下,用防身自卫的匕首挖起土来。好不容易才挖成一个深深的大坑,将金银珠宝和一部分银票全埋藏起来。然后又恢复原状,将起走的一些杂草、荆棘移植在上面,这一下谁也看不出来了。
这里也是一座山头,在两座奇特的山峰之间,除了满是乱石群和一些稀稀落落的杂草外,连树木也不多一棵。别说这里极少有人跑来,就是斩柴的樵夫,也不会跑来这里。它既没有什么柴草可割,也没有一处可以遮阴遮雨的地方,就算有人经过这里,谁又会想到在乱石群中的一块岩石之下,埋藏了价值四万多两银子的金银珠宝和大叠银票?除了小三子,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知道。
小三子埋藏好后,已是日升中天。他已累得浑身是汗,衣服也弄脏了。他昨夜一夜没睡,又弄了这半日,不但感到累,也感到肚饿。他在乱石中略略休息了一会,便走下山头,到山下一处有树木遮阴的小山溪边,洗干净手和脸面,坐在树下一块石上,从行囊中取出干粮吃起来。吃饱了以后,他干脆脱了衣服,跳进溪水中洗澡,也将衣裤全洗了,晾在石头上晒干。他只穿了内衣内裤,跑进树林里的一块草地上睡觉。打算睡一会,等衣服干了,便取路走出这一片山野森林。可是他太累了,一躺下便睡了过去。等到他醒过来时,一看,夕阳早已西落,夜幕升起,一弯新月,冷丁停在东边的天空上。
小三子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暗想:我怎么睡得这么死?万一有什么野兽走过来,那我不葬身在兽腹之中了?他慌忙在新月下收起自己早已晒干了的衣裤,放人背囊中,打算离开这里。蓦然之间,有一个阴恻恻苍老的声音从树林深处飘出来:“小子,你这么就想走吗?”
小三子不由吓了一跳,急问:“你是什么人?干吗我不能走?”跟着又警惕地四下打量着,心想,难道湖山鹰的人跟踪我来到这无人烟的群山之中?可是他在月光之下却看不见任何人,也不见有任何的回应,心下思疑了:总不会是我听错了?不可能,这明明是一个老年人的苍老声音,我怎会听错了的?小三子又再喝问一声:“谁!?怎么不回答?”
仍然没有回应,除了晚风穿过山林,掀起了一阵阵林涛声和自己的声音在山谷中回应之外,再没有任何的人声音。小三子不禁又暗想:真的是我过于紧张听错了?没有人跟踪着我?的确,在这无人的群山峻岭的夜里,白天都没有人出现,夜里又怎会有人了?再说,自己在离开万谷堡时,没有人发现自己,一路上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人在跟踪自己。真的有人跟了来,在白天,他早巳出现了,怎么等到夜里才出现的?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小三子不再思疑,打算离开。可是那苍老阴恻恻的声音又在林中传了出来:“小子,你最好坐在那里别动!”
小三子这下感到自己没有听错,是有人在树林里说话,问:“我干吗不能走?”
“你偷了人家这么多金银珠宝,还想走吗?你走得了吗?”
小三子这一下惊震了:“你是谁?”
“老夫是谁,你不必问。说!你干吗去偷湖山鹰的金银珠宝?”
“这个危害人间的恶魔,他这些不义之财,不应该偷么?你是这恶魔的人,一直追踪我来到这里?想捉我回去?你捉得了我吗?”
“老夫为什么捉不了你?”
“那你来捉我呀!”小三子一说完,身形一闪,施展轻功直往茫茫的群峰中逃去。他一口气不知奔走了多少里,感到后面没有人追来,在一处高坡的稀林里停下来,心想:这一下,我看你怎么捉我?
突然之间,那一个阴侧侧苍老的声音又在夜空中飘了来:“小子,你跑呀!你干吗不跑了?停下来干什么?”
这一下,小三子更惊怔了,在惊怔中还带有一种恐惧感。因为他举目四下观望,除了四周是树林外,并没有看见人影,而这苍老阴侧恻的声音,不是从远处飘来,而是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飘起,既好像从空中吹来,又好像在地下升起来似的。这种闻声而不见人影,除了山妖鬼神具有这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外,人是不可能办到的。要是山妖鬼神,自己怎么跑也跑不掉。小三子恐惧地问:“你,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神?”
苍老的声音又仿佛从地下飘起来了:“你莫问老夫是鬼还是人。”
“你,你,你要杀我?”
“老夫要杀你这小子,根本就不必跟你说话,你在溪边睡着时,就可以杀了你。”
“那你要活捉我?”
“小子,你这不是废话么?老夫要活捉你,你睡着时不轻易将你捉了?还等到现在?”
小三子一想也是,这个山野中闻声而不见人的妖魔鬼怪要杀要捉自己,在自己睡着了时下手,真是轻而易举。便问:“那你想干什么?”
“小子,你给老夫乖乖地坐下来,老夫有话要问你。”
“你要问我什么?”
“说!你干吗要去偷湖山鹰的金银珠宝?”
“这个恶霸那么横行霸道,逼害百姓,收刮民脂民膏的,不该偷么?”
“小子,你偷了他的财富据为已有,跟他又有什么区别?”
“我怎么据为己有了?”
“不据为已有,你干吗埋藏在这无人的荒山野岭上?”
“我准备今后将它分发给贫困无依靠的老人妇孺。”
“那么说,你是劫富济贫的侠偷义盗了?”
“侠偷义盗我不敢称,我只想尽我的心和一份力量,为无依无靠贫困的老人妇孺解决一些急难而已。”
“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帮助了他们?”
“我怎么不能帮助他们了?”
“小子,你别自欺欺人,你这样的小偷行为,只能帮助少数的贫困百姓度过困难,却害了更多的平民百姓,首先就害了通道县一地的平民百姓。”
小三子愕然:“我怎么害了他们了?”
“小子!你试想一下,湖山鹰给你偷去了这么多的金银珠宝,损失了这么一大笔财产,他除了兴师动众追捕你之外,更会向通道县一地平民百姓巧立名目,百般敲榨,加税加租,夺取大批的金银,以填补自己的损失。湖山鹰在这一行动中,你说会迫害多少平民百姓,令他卖儿鬻女、典当田地、弄得家破人亡?这难道不是你一手造成的?你不是在伦湖山鹰的金银珠宝,而借他的手,去偷通道县一地百姓的财富,而且还迫害了很多无辜的平民百姓。”
小三子听到不由整个人呆住了,半晌出不了声。他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可怕的结果。这无疑是自己害了通道县一地的平民百姓。那苍老的声音又冷冷地问:“小子,你为什么不出声?老夫说得不对?”
小三子说:“老神仙,那我怎么办?将这一批金银珠宝送还给他?”小三子这时感到这位闻声而不见人的怪老人,不会是什么山妖鬼怪了。山妖鬼怪不会有这么好心来和自己说话,说不定早将自己吃了。只是神仙,才会来劝告自己,才会想到平民百姓的安危,他不由虚心请教起来。
“小子,这事你不做已经做了,送回去没有这种必要,也于事无补,说不定更助长了湖山鹰的气焰,令他今后更大胆放肆胡为。”
“老神仙,我不送回,那不害了通道县一地的平民百姓么?”
“小子,你要是真的行侠仗义,为民除害,应该杀了湖山鹰,将他的种种罪行公布于世才对。偷盗行为,不是正派的侠义人土所为。”
小三子又不明了,偷盗行为不是正派的侠义人土所为,那么说传自己偷技的师父不是什么侠义人士了?教自己武功的山妹妹也不是侠义人土了?一阵风叔叔也不是了?那世上还有什么为人尊敬的侠偷义盗?
苍老的声音又响起来:“小子,老夫说这番话你不服气?小偷、劫贼、强盗,从来就为人不齿,更为百姓痛恨。什么侠偷义盗,那是欺骗无知的百姓、自欺欺人,说穿了,他们先是为了自己,然后才拿一些偷取盗窃的银两救济一些穷人,博得这些百姓的感激、尊敬,从而沽名钓誉。当然,他们比那些只为自己享乐,而赤裸裸地进行偷窃、打劫的偷盗们好得多。老夫也不否认,有个别的人真正是不为名利进行偷窃去救济穷人,他们救济了别人悄然而去,不留姓名,是真正的侠偷义盗,但那也不可取。”
小三子不禁问:“怎么不可取了?”
“当然不可取,要是每一个人都借口去偷取盗窃,救济穷人,那这世上成什么样子了?人人都不从事正当的行业,不从事生产,世上的财富又从何而来?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小子,要是农夫不种田,牧人不放牧,织女不织布,猎人不打猎,工匠们不开石采矿,建屋造舍,这些活谁个来干?要不是这些平民百姓生产出种种的财富,而这些财富又大多数为各地官府、豪强、地主夺了去,你又去哪里偷窃?恐怕你连吃的、用的、穿的都没有,只能去偷野果、山草、树叶吃了。一个小偷,不从事任何一种行业和生产,只会去偷东西,他跟土豪恶霸,打家劫寨的强盗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罪恶的大小不同而已。”
小三子更为这番正气凛然的话惊震了。这些道理,他从来没有听过,也不会去想,他认为自己的行为是侠义的,问心无愧,现在他感到不对了,完全做错了。这位闻声而不见人的老者又说:“小子,老夫也知道你不幸的遭遇和经历,生活逼得你走上了小偷这一条路,令人同情。同情是一回事,但鼓励支持你去做小偷,又是另一回事。老夫同情你但不支持你去做什么侠义小偷。”
“老神仙,那我今后该怎么做才好?”
“别再干这一不正当的小偷行为了。什么侠偷义盗,他始终是一个贼。小子,你真的想在江湖上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就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干。像湖山鹰这样民忿极大的恶霸,你不是去盗取他的什么金银珠宝,而是杀了他,或者令他终身残废,不能继续危害人间,那才是真正的除暴安良的侠义行为。”
小三子怔了怔:“杀了他?”
“不错!杀了他!小子,你以为盗取了他的大半金银珠宝,留下警告的字条,他就会改恶从善么?哪怕你再去盗取三次四次,他也不会改,只会令他更加疯狂地迫害平民百姓。这样的恶霸,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能解决百姓的痛苦。杀了这样的恶霸,也可以起到威吓的作用,令其他一些恶人有所收敛。”
“老神仙,我,我,我不敢杀人,也害怕杀人,我……”小三子本想说我除了会偷和逃跑的本事外,就没有其他的本事了。但他一想,这个闻声而不现形的老神仙已劝自己别再干小偷的事了,自己这样说,自己不是仍然要干偷窃的行为吗?所以他不敢再说下去。
“小子,你从来没有杀过人?”
“不不!我从来没杀过人。老神仙,我不敢欺骗你。我初时偷东西时,就感到在于一件见不得人的羞耻的事,还敢杀人吗?那不罪行更大了?所以我一偷到了东西,就赶快逃跑,杀人伤人的事,我想也不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