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自从那晚吃了一回米线之后,我就不敢再单独加班,因为我实在是怕了阿非的冷面爱情。
  但是,我躲不过阿非。
  情人节前的一个周六,香港歌星周华健在大剧院开演唱会,我是他的歌迷,自然不会错过机会,早早地打电话给好友舒琪,央她买了票。快下班时,舒琪开了车来接我,在楼下按喇叭示意我下楼。我找阿非请假,阿非走到窗前,用手拨开窗帘看了看楼下的车,有些紧张地问:“小桐,是谁?”
  我有些好笑,故意含糊其辞:“一个朋友,她请我去听演唱会。”
  “我也可以请你的……我们去‘风城’好吗?小桐,别扔下我一个人,我,我是爱你的。”
  我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有些可怜这个家伙,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可以在短短几年里为自己赚了数百万,而现在年界四十了仍孑然一身,他有经商的天赋,但对于爱情,充其量他只是一个情窦未开的孩子。
  舒琪久等不见我下楼,径直到我们公司来了,他站在阿非的办公室门口嚷道:“谁是吴桐的老板呀,这么霸道,连公休日也不放过,怕不怕我去劳动部告状?”
  阿非愣了一下,看看我说:“是她请你听演唱会的么?”
  舒琪走进来,哂笑着握了一下阿非的手说:“阿非是不是?听小桐说过你,果然威猛,怎么样,我拉小桐听歌你不会不放心吧!”
  阿非有些迟疑。
  舒琪笑起来,拉起我朝门外边走边冲阿非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何老板,不用这么依依不舍的,你放心,小桐跑不了,拜拜!”
  出门上车,舒琪暧昧地笑道:“小桐,你们之间发生没发生那种事?”
  “不会那么快吧,他才请我吃了一碗米线呢!”我疑惑地看了看舒琪笑说:“怎么,你自己堕落了还不够,还想拉本小姐下水?”
  舒琪已与一个台湾老板同居了两年多了,那个老家伙仗着有钱,包着三妻四妾还不算,还经常到酒吧找小姐,我劝过舒琪多次,她一直都不肯抽身。
  舒琪边开车边为自己点燃一支烟说:“小桐,你信我的不会错,我懂得男人,阿非对你是真的,他若与你逢场作戏的话,不会是那种目光,你应该抓住。作为女人,无论如何要强,最后都免不了嫁人,能遇到一个既有钱又珍惜你的男人不是每个女人都这么幸运的,你千万不要错过,否则,你会后悔一生。”
  “别说我,你呢?他给过你承诺吗?这么久了,你为何还执迷不悟?”
  舒琪幽幽地看了我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又长长地吐出来:“我何尝不想重新开始,可是我缺乏勇气,你知道,女人都是贪图安逸的,我不知道如果我白手起家地从头来过结局会怎样……我真的不想再改变了,无论以后伯豪对我怎样,我都不会怪他,我如果不爱慕虚荣如果我肯努力的话,就不会错到今天,自己的错,我不能算到男人头上。小桐,你与我不一样,阿非也不是伯豪,你应该把握住机会。”
  伯豪就是那个台湾老板,我见过他,是一个谢了半边顶的老头,会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永远的西装革履,而且我还知道他花在女人身上的精力远比花在生意上的要多。
  我的目光停在舒琪美丽而忧伤的脸上,想起我们单纯快乐的大学生活,离开学校才短短三年,却一切都那么远了。
  我试着劝舒琪:“我前天在晚报上看了一篇写金丝鸟的文章,那个女孩也和你一样大,她被香港的一个老板包了五年,那个香港人不只她一个女人,所以有时三五个月不去找她,她忍受不了寂寞学会了吸毒,后来,香港老板因为她钱花得太快,起了疑心,查出她吸毒后把她赶了出来,再后来,她到酒吧做了小姐……她染上了性病,加上顽固的毒瘾……现在她躺在医院里,奄奄一息,身旁没有一个亲人,爱情亲情都因为她的过错远离了她……舒琪——”我轻唤她的名字:“舒琪,她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呀!你还不该警醒吗?你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你这么美丽,又有大学文凭,找个好男人相守一生不是太难……”
  “小桐,别说了,我的事我会处理好的。”舒琪揿下车窗,把半截烟头弹出窗外,像弹掉了身上的忧伤似的,冲我笑笑:“那个女孩的今天不会是我的明天,肯定不是,行了吧,好孩子,我们到了。”
  舒琪踩下刹车,停下车后,用手拍拍我的腮说:“我妈要有你这样一半管我,我也做部门主管了,好了,妈,别替我操心了,还是先搞掂你的那个阿非吧!”说着,舒琪窜出了车外,朝剧院跑去。”
  我也跳下车,一边追她一边喊:“我想搞掂的是周华健!”
  演唱会结束已近午夜,走出剧院的大门,舒琪忽然愣住了,我问:“怎么了?”
  顺着舒琪的目光看过去,我也愣了,在剧院广场的一根华灯下,阿非正站在那儿远远地朝这儿望着。
  舒琪说:“真不敢相信,四十岁的男人追女孩子也这么痴情,小桐,你是傻人有傻福呀。”
  我苦笑了笑:“我不傻,是阿非傻。”
  舒琪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么好的男人你如果错过了,以后肯定会后悔。”
  我摇头:“我不会。”
  “你会!”舒琪吼道,然后转身上车走了。
  阿非把车开到我身边,拉开车门说:“一定饿坏了吧,走,我们到水晶馆去吃水晶汤圆。”
  我看了兴致勃勃的阿非一眼,恹恹地说:“我累了,想回去了。”
  阿非有些失望,等我坐好,一边稳稳地开着车,一边从后面的座位上拿起一束玫瑰,塞到我手里:“情人节快乐!”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花凑在鼻翼旁闻了闻,然后放在车前说:“阿非,玫瑰是代表爱情的,可是……”
  阿非止住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给我时间好不好,我会让你接受我的,一定。”
  我不会。我在心里固执地说。

《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