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经过充分的讨论,公司定名为奇才集团。公司名和学校名重合,也是为了突出大学特色。股东会开了三天,所有的重大事项总算原则上定了下来。股东会实际上就是集团领导干部会。会议原打算在学校开,但毕竟是全校第一家个人参股的企业,宋校长觉得在学校开弄得全校都知道,难免有人议论纷纷,影响不好,也让人眼红。宋校长说到宾馆租个会议室,住在宾馆开。这样会议就在宾馆悄悄地开了三天。
    作为总工程师兼副总的马长有,他要考虑的是改制后工厂主要生产什么,同时为生产做哪些方面的研究。根据工厂的实际情况,在大会上,他提出了两大重点生产方向和两大研究任务。他的两大方向和两大任务提出后,很快就得到了与会者的一致赞同。这让马长有在高兴的同时,也为自己的一肚子才华感到得意。这些年的书总算没有白读。古人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他原以为只是说书读多了就能当大官挣大钱。现在他觉得,其实这句话的内涵实在是很深。比如书读多了,你的眼界就开阔了,思路就灵活了,决策当然也就高明了。两大方向和两大任务的提出,其实他只思考了两天。他认为,经营企业的方法虽然很多,但关键的只有三个字,就是新、特、好。如果用三句话来解释,那就是人无我有,人有我新,人新我好。企业原来有两大工厂,一个主要从事脱水蔬菜生产,另一个主要从事肉制品的加工。马长有认为,脱水菜加工一是工艺简单,全国这样的工厂不少;二是脱水菜并不如鲜菜好吃,脱水是为了贮藏,是没办法的办法,但目前保鲜技术不断更新,反季节蔬菜也大量种植,脱水菜的销量会越来越小。所以说脱水菜生产是一个夕阳行业,必须从现在就开始转产,转向山野菜的加工。根据世界市场情况和人类未来对食物的需求方向,人们将越来越重视回归自然,越来越重视自然的东西。山野菜加工,不仅适应了人们的需求方向,也适应了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全省及周边有名的山野菜很多,比如蕨菜、沙葱、苦菜、甜苣、地刮皮等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且原料便宜,而加工销售,就身价倍增。至于肉食品加工,这一类的工厂也太多,总体盈利水平不会太高,一时也很难花样翻新弄出个新特产品来。不如改成瓜果蔬菜饮料生产。比如籽瓜饮料,鲜瓜汁饮料,鲜果品饮料,鲜蔬菜汁饮料等。加工饮料,这也是为了适应人类未来的饮食习惯和需要。因为人类直接啃咬食物远不如饮用食物方便快捷。有了生产方向,还要有先进的生产工艺和味美价廉的产品,这就需要不断的研究。两大研究任务,就是一是不断研究生产工艺,二是不断研究新的产品。在大家一致赞扬的同时,他还提出了目前要进行的生产和研究任务。首先聘请技术人员,把脱水菜加工转化成山野菜加工。肉制品加工继续生产,但要把高歌和他目前从事的籽瓜饮料的研究纳入到奇才集团的研究中来,并且要加大投入加紧研究。如果籽瓜饮料研制成功了,那么西瓜汁饮料也就能生产。想想看,如果把两三毛钱一斤的西瓜加工成鲜瓜汁饮料,利润有多大简直不敢想象。但研究的困难也是明摆着的。瓜汁不杀菌不消毒,瓜汁很快就会腐烂变质。如果用高温或者低温杀菌,瓜汁又会变味。如果添加防腐剂,不仅会变味,保质期也不长。但他相信通过研究能够解决,如果一旦解决,蔬菜饮料加工的难题也会迎刃而解。如果是这样,那将是人类食品加工业的一次重大革命。他的这些想法,也得到了大家的赞同,同时还得到了宋校长的赞扬和信任。要他不仅负责研究,生产方面的事也要多考虑考虑,而且要他在生产方面不仅要多提建议,还要多参与管理。
    马长有决定把被褥搬到实验室去,吃住在实验室。这样做一是争取早日实验成功,二来也是躲开杜小春。眼不见心不烦,如果继续呆在家里,气不死,也要气出一场病来。
    但他还是无法想通。杜小春竟然公然穿回胡增泉给她买的衣服。当他追问衣服是哪里来的时,她竟然承认就是胡增泉给她买的,这还不算,争吵起来后,她还公然提出了离婚。
    杜小春的背叛让他心里痛得流血。更让他不能理解的是,那么多年艰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现在条件越来越好了,而且他已经是总工程师了,她却要提出离婚。真的是鼠目寸光。但心痛归心痛,他还是想好了,离就离吧,谁怕谁呀。既然没有了感情,如果她想好了决定了要离,他决不勉强她,更不挽留她。至于离了婚日子怎么过,马长有不但不担心,而且有时还有点美好的憧憬。他知道,凭他目前的条件,凭他的学问和聪明的头脑,别说再找一个杜小春这样的已婚女人,即使再娶一个在校女大学生,也是轻而易举任意挑选。
    马长有要住在实验室搞实验,这让高歌有点感动。以前听说过马老师刻苦敬业,没想到敬业到了如此程度。她觉得其实大可不必住在这里吃苦,每天早来晚回一点也就可以了。马长有觉得和杜小春的矛盾还不能让别人知道,更何况胡增泉是高歌的姐夫,杜小春和胡增泉的事,更不能告诉高歌,以免事情闹大。如果事情闹大,满城风雨丢人败兴不说,高洁知道了也无法闭上眼睛。马长有只好说住在实验室方便,什么时候有了灵感,爬起来就可做。
    马长有只带了一条褥子一床被子。褥子虽然是棉的,但铺在光光的水泥台上睡,肯定还是挡不住冰冷。高歌想起家里有条狗皮褥子。那是父亲上大学时用的。那年搬家时清理出来,本来是要扔的,父亲坚决不肯,说这不是一条普通的褥子,是立过汗马功劳的东西。说那时的宿舍生的是煤炉,半夜煤炉熄灭,别人冷醒在床上做俯卧撑,他有狗皮褥子,越睡越热乎。正好拿来给马长有铺上。
    马长有的意思是先开一个分析讨论会,先把研究的方法确定下来。如果方法不对头,研究只能是南辕北辙。高歌也同意马长有的意见。她说有空把参与研究的人都请到一起,商量讨论一下实验究竟再从哪方面下手。
    高歌能积极配合,让马长有心里高兴。高歌虽然很愿意加入奇才集团,但奇才集团并没有确定给她股份,只象征性地每月补助高歌一千块钱。高歌归不归奇才集团领导,谁也没说清楚。按他的理解,高歌的实验已经归入了奇才集团,高歌就应该归奇才集团领导。他是奇才集团的总工程师兼副总,而且已经确定研究方面的事由他全权负责,高歌就应该归他来领导。但问题是在这个实验中,高歌又是主持人,他是给高歌打工。马长有最担心的是将来的领导关系没法理顺。现在看来,高歌好像愿意听他的领导。不知高歌是无意的还是已经明白了新的领导关系,已经愿意服从他的领导。但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他觉得还是说清了为好,因为在领导关系的问题上,不说清就职责不明,也没法工作。但话到嘴边,马长有又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感觉也说不出口。哪有自己封自己为领导的。叶天闻是总经理,还是让叶天闻去说好了。
    天黑尽时,高歌的男朋友何宏伟来了,说他也还没吃饭。高歌说,干脆我们和马老师一起去吃饭。广场街那边有家湘菜馆,有几样菜做得味道特别好,我吃过几回了还想吃。
    一起打车来到湘菜馆,马长有感觉这家菜馆的档次不低。他原以为是一家小菜馆呢。但也没关系,反正集团每月给他五千块钱的补助,而且还有股份。以后的钱,足够花了。他决定今天他请客。但高歌又要了一间豪华包间。服务员明确告诉说,豪华包间的最低消费是六百元。马长有觉得太浪费了。三个人吃饭,能花得了六百吗?但高歌和何宏伟已经毫不犹豫地跟着服务员进了包间,他也只好跟了进去。
    点了菜,高歌又要了洋酒。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得庆贺庆贺。
    马长有不知高歌说的好日子是指什么,是指加入奇才集团还是另有什么好事。马长有想问清楚。高歌却说,今天咱们第一次出来吃饭,不是好日子还能是什么日子。
    嗨,这算什么好日子。马长有觉得也许高歌心里确实有喜事,只是不愿意说出。加入奇才集团对高歌来说,也不是一件小事,她说的好日子,估计也许就是指这个。但他当奇才集团的总工程师兼副总,对他来说,确实才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喜事,是他人生的一个历史性的大转折,确实应该好好庆贺一番。马长有也突然想喝点酒。当一杯热辣辣的洋酒下肚,他又觉得这洋酒的滋味也不大好受,喝下去,感觉到的不是舒服,而是难受。他突然觉得自己想喝酒的原因也全不是因为喜事。杜小春和胡增泉勾搭在一起,只要想起这事,就如同有一把生锈的刀子在他的心里搅动。他不想想她,他决定用百倍的繁忙把她忘掉。马长有将话题转到研究实验上。可三人说过来说过去,还是没有一个切实可行或者是有一定把握的办法。最后只好决定先化验分析,化验分析籽瓜汁高温消毒后为什么变了味,是哪些成分发生了改变。只有弄清楚了,才能有针对性地采取对策。
    饭还没吃完,何宏伟的手机响了。一个学生举报说她们宿舍的一个女生看黄色录像,要他过去管管。
    何宏伟兼了班主任。他立即说得过去看看。高歌说,这样的事你怎么管。现在允许大学生结婚,婚都可以结,看看录像又怎么样,生理本能的需要,你能管得了吗。
    何宏伟说,毕竟是学生,况且又影响了别人,我当班主任的当然要管。再说,人家家长把孩子送到学校交给你,我们当班主任的,就应该担负起家长的责任。
    看来何宏伟是执意要走了。但高歌还是说,如果真是看黄色录像,倒应该管管,但我估计这里面有诈。我想,如果是真看黄色录像,未必会有人举报,说不定大家一起看得津津有味。也许是那个女生想你了,然后和你调调情搞搞恶作剧。
    不知为什么,何宏伟却一下不耐烦了。何宏伟烦躁又生气地说,你怎么经常这样看待别人,你的情趣怎么这么低下,你把别人都当成了你自己。
    高歌想不到何宏伟会这样说,而且是当着马长有的面。高歌一下跳了起来,然后指着何宏伟的鼻子说,你他妈的别道貌岸然,你是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你说,你看过多少黄色录像,你买过多少黄色光盘。学生给你打电话,肯定是要向你借光盘,肯定是要和你一起看黄色录像,看完肯定要在一起鬼混。说不定你们已经鬼混了,你玩了人家,人家不饶你,才打电话说要举报你,要你快点过去。
    何宏伟气急败坏地连说几声不可理喻,然后拿起皮包愤然离去。
    高歌趴在桌上平静一阵心情,才意识到自己的过激。她不好意思地对马长有解释说,我也当过班主任,对学生我比他更了解,而且我当学生时,也在宿舍住了几年,有些女生什么样我也很清楚。那年我们宿舍一个女生的男朋友来了,我们一起玩到深夜后,楼门已经锁了,男朋友只好和他的女朋友挤在一张床上睡。刚睡下不久,下铺的女生就叫开了,说你俩别摇晃得太厉害,我都被你们摇晕了。全宿舍的人哗的一下一起爆笑起来。大家刚有了睡意,那两位又摇晃,下铺的女生又叫喊。害得大家一晚上没睡着。但大家谁都没怨言,感觉那晚整个宿舍都很激动,都很神秘,都很兴奋,更别说去举报。
    马长有觉得高歌的话也许有道理,现在有些女生确实比男生更开放,更大胆,甚至说话比男生还粗野一些。这一点马长有深有同感。那天上课他早到了几分钟,便站在教室门口等待。这时一个男生扶着一个一瘸一拐的女生来上课,门口一个女生大声喊着问怎么了,女生说脚扭了。门口那个女生却高声说,我还以为是怀孕刚做了人流呢。弄得大家一阵尖叫。但他认为那个女生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因为说这话时,女生看着他。从此,他上课时有意无意要注意一下这位女生,发现这位女生常常用异样的眼神盯着他,发现他看她时,还向他做个笑脸或者飞个媚眼。他感觉这位女生喜欢上了他,以后上课时他再不敢看她一眼。更让马长有感慨的是高歌和何宏伟的关系。平日俩人亲亲密密,虽然没结婚,但日子已经过在了一起,已经和结婚没什么差别,而且给人的感觉是全校最恩爱的一对。想不到一句话不投机,就互相如此仇恨地挖苦攻击。联想到自己和杜小春,更不由得感慨万千。看来不吵闹没矛盾的夫妻不大可能。但人家的矛盾吵闹是生活小事,并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问题。而杜小春移情别恋,却是个原则性的问题,是一个不可原谅也不可调和的问题。他不由得长叹一声,然后猛喝一口苦酒。
    但高歌却同样不能释然,感觉比他的心情更加沮丧。她一口接一口地喝酒。马长有真担心高歌喝醉。他劝高歌小心喝多,高歌却苦笑着说,我今天倒真想喝醉,我长这么大还没喝醉过。都说一醉解千愁,我倒想看看能不能解一愁。
    高歌给他的感觉是天真活泼,和恋人吵几句就发愁,这不应该是她的风格。也许还有别的什么事。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来这话确实不假。听说高歌和何宏伟的事家里不同意,也许这就是高歌发愁的主要原因。人家这么点小事就发愁,就想喝醉,如果遇到自己这种当王八的窝囊事,还不知要怎么样。马长有心里又止不住刀绞。他一下更想喝醉,更想试试是不是能解千愁。说实话,他长这么大也还没喝醉过呢。他曾以不喝酒为荣,现在看来,还是没遇到伤心想醉的事。马长有悲壮地举起杯,和高歌很响地碰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一连喝几杯,马长有感觉一下,好像还很清醒。看看高歌,倒好像有点酒意,眼睛都喝成了红色。他提醒高歌不能喝了,高歌却又一连喝几杯。
    很快,高歌趴在了桌子上,然后一动不动。
    马长有也不再想喝。婚姻的事怎么办,研究的事怎么办,都需要好好想想。他清楚,越是事情麻烦,越是事情棘手,越是关键时刻,越要仔细冷静地想想。他决定先想婚姻的事。但越想,心里越痛,越没有一个可行的主意,而且又越想喝酒。再喝几杯,感觉胃里有点难受,头也有点发晕。他知道再喝就真的醉了。他知道该走了。但高歌趴在桌上一动不动。马长有喊几声高歌,高歌没有一点反应。急忙凑近细看,高歌却睡得没有一点声息。
    还是让她休息休息吧,也许她太累了。将自己的外套给高歌披上,马长有再回到自己的坐位上坐下。他决定不去想婚姻的事,好好想想研究从哪里入手。
    服务员敲门进来说她们要下班,马长有再看看表,已经零点了。其实他已经叫过高歌几次了,不但叫不醒,摇都摇不醒。马长有将高歌扶起来,但高歌眼睛睁都不睁一下,头也东倒西歪没法竖直。马长有吓一跳。立即将手放在高歌的鼻子上试试,呼吸倒还正常。服务员建议背到外面打个车回去。但把高歌送到哪里让马长有犯难。高歌的父亲也算马长有的老师,但住在哪栋楼马长有不清楚。深更半夜背一个女人回来,又要喊门卫开校门,又要找人问住处,不用别人笑话,自己也觉得荒唐,自己也觉得解释不清楚。
    服务员叫来了经理。经理像个经验丰富的大夫,他将高歌的头扶起看看,再摸摸高歌的脉搏,说,都醉得不省人事了,还折腾什么。我们楼上还有房间,你去开一间房让她安安静静睡一晚,睡一晚就没事了。
    见马长有仍然犹豫,经理说,现在已经后半夜了,房价可以打五折,一百二的标准间,六十块就可以住到明天十二点。
    将高歌背进房间放到床上,马长有长长地松了口气。当将门关好时,马长有一下意识到今天的事有点新奇,也有点离奇,甚至是荒唐。简直就像做梦,更有点像说书唱戏。不可思议的是高歌醉了竟然是这样,就像喝了江洋大盗的迷魂药,竟然像熟睡,竟然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醉酒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记得好像是分田到户那年,村里突然刮起了一股喝酒风。汉子们背一袋粮食卖掉,然后买回一塑料桶九毛多钱一斤的薯干酒。天黑喊一声,全村的汉子们就聚到了一起,然后拼命叫喊了划拳喝。很快,就会有人喝醉。汉子们喝醉没有一个像高歌。他们醉了或者乱骂乱打,或者乱喊乱叫,当然也有拼命哭闹的。记得有次汉子们好像都喝醉了,大家一起跑出屋外,有的拿了脸盆,有的拿了水桶,还有一个干脆将锅提到手里,然后敲着喊着满村子疯跑。有人把鞋跑掉了,有人把衣服跑丢了,但都不管不顾,只顾拼命呐喊着狂奔狂跳。那时他十几岁,谁家喝酒他都跑去看热闹。汉子们也有喝得不省人事的,但不省人事也不躺倒。记得有个叫二狗的喝醉了,歪歪扭扭下了炕解开裤子对着锅台就撒尿。女主人急了急忙去拉,二狗一转身就将尿撒在了女主人的肚子上。女主人不饶了,男主人也醉醺醺地上来帮忙,但男主人不打二狗却打老婆。立即就满屋子打成一片。而高歌喝醉却静静地睡在那里,静得让他心里发慌。
    枕头似乎高了一点,感觉高歌出气有点不畅通,偶尔有气憋闷在嗓子里,发出了呼呼的响声。马长有轻轻地扶起她的头,将两层枕头抽掉了一层。再细看她的脸,脸色已经不再发红,而是变成了粉白色,感觉比平日更好看了许多。
    他从没盯着看过她。他发现她的皮肤是那样的细腻,细腻洁净得没有一个斑点,如同蜡像馆里的蜡像。马长有禁不住伸出手,轻轻地将一根手指放在她的脸上。就像导电,绵软软麻乎乎的感觉一下传遍他的全身,连心里都麻成了一片。他急忙收回手,但心里的痒痒却无法中止,而且强烈地希望再摸一摸。这是怎么了。竟然乘人家喝醉不省人事偷偷摸摸地打人家的坏主意。这哪里还像个知识分子,甚至不像个正派的男人。他在心里将自己狠狠骂一通,然后坐到了另一张床上。
    今天还真是个奇怪的日子,想不到这样的事竟让他遇上。细想起来,他这人虽然老实规矩,但命中却注定有意想不到的桃花运。记得要考大学那年,晚自习后独自一人回家,突然发现同班很漂亮的一个女生蹲在路边,说她扭伤了脚不能走路。他只好扶着她走。后来扶着她也走不成了,他只好背着她走。这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女人身体的滋味。后来他才知道,脚伤是女生装出来的,原因是女生爱上了他。大学毕业时,班里又有一位看起来很高傲的女生喜欢他。同样是他毫无准备,那个女生就拿了留言簿让他留言。他随便写了一句话,但女生却要了他的留言簿写了很动情的一大段话。然后悄声约他晚上到校门口等她。他如约去后,她挽着他一直在大街上走到天亮,以后他还拥抱亲吻过她多次,有次还摸了她的身体。可惜她分配回了原籍,他考研留在了学校。关系便自然地断了。和杜小春也是如此。叶天闻找到他说给你介绍个对象怎么样。他答应后,叶天闻便把杜小春介绍给了他。第一次见面,杜小春就看上了他。但结婚后,再没有过类似的事情。可今天,突然又一个女人睡在了他的面前,而且还是这种情况,而且还是妻子提出离婚的时候。难道冥冥中真的有个命运?难道自己的婚姻真的要出现一次转折?这不可能。不是杜小春不可能离婚,而是高歌不可能嫁他,两人的差距,连他都觉得巨大,况且人家已经有了男朋友。
    高歌的鼻涕流了出来,而且吹起一个小泡。马长有急忙上前。但身上并没带纸。他急忙用手给她擦尽,然后伸出小拇指,将她鼻孔内的也轻轻地掏干净。再细观察,她仍然一动不动,对这一切全然不知。
    到卫生间洗净手上的鼻涕,他不由得再次来到她的身边,再一次凝视她的全身。感觉她是那么的年轻,那么的饱满,浑身都充满了生机和活力,也充满了挡不住的诱惑。和妻子恋爱时,那时的妻子比高歌年轻,但好像并没有感觉到如此的年轻,如此的活力,如此的诱惑,如此的神秘。他的心不禁再一次狂跳起来。想亲亲她嘴唇的念头突然闪现了出来,而且亲亲她嘴唇的欲望一下无法遏制。俯下身,感觉她的嘴唇很软很薄,上面还有细细的一层绒毛。他闭了眼,将自己的嘴唇轻轻地贴了上去。一瞬间,他止不住浑身战栗,进一步的冲动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他的手不由得伸向她的前胸。他清楚,解开那颗纽扣,一切的神秘将会一览无余。可他的手哆嗦得竟然解不开那颗纽扣。他突然感觉她动了一下。猛然一惊让他清醒了不少。这是怎么了,怎么堕落到了如此地步。乘人家不知偷窥人家,不仅是对人家的猥亵,也是对自己人格的强xx。活这么大,别的不敢吹嘘,他的人格品质,他自信没有一点问题,好像别人也是这么看的。这些年身处困境他依然精神不垮,就是自信他的人格比别人高大。可现在竟然干起了偷窥女人的勾当,还哪里谈得上什么人格。简直是禽兽不如。他狠狠地打自己一个嘴巴,然后颓然坐到对面的床上。
    他想回去,但回去万一高歌出个什么问题怎么办。他想从高歌的手机里找到何宏伟的手机号码,然后给何宏伟打个电话。但他立即又觉得更加不妥。一男一女深更半夜住在宾馆,然后再把人家的男朋友叫来,人家的男朋友怎么能相信你们之间没有出格的事,人家怎么相信你没有乘高歌不省人事猥亵高歌,而且从饭店到宾馆,你是怎么把她弄到房间的,这一漫长的过程是怎么进行的。这一切谁又能说得清。况且今晚何宏伟走时和高歌发生了争吵,而且从争吵看,两人的关系也不是那么亲密无间,两人之间已经互相有了猜疑。还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好。这样谁都不知道,明天一觉醒来,大家一切照旧,就等于什么也不曾发生。他突然觉得就这么悄悄地呆下去最好。突然觉得人的一生不知要有多少秘密。如果把秘密都公开了,那么这个世界就麻烦了。
    但他的心里还是骚动不安,而且时时让他冲动难耐。他想尽快睡着,睡着了,也就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但睡了,却无法睡着。强迫自己想别的,但心和注意力却不由得要往对面床上跑。上一趟卫生间,却更加心烦意乱。这一阵和杜小春闹别扭,已经好久没有那事了。井满自流,感觉下面又有点憋不住。不如干脆自己解决掉。他来到卫生间,闭了眼对着马桶努力一阵,总算把废物和欲望都排了出去。
    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感觉身边有人站着,猛然睁开眼,马长有发现高歌就站在他的床前。
    高歌已经梳洗打扮好了,感觉是要叫醒他。高歌说,看起来你人挺老实,想不到胆子却这么大,竟然把一个姑娘弄到房间里睡到一起。
    马长有急忙一下坐起,然后急忙解释。高歌站在那里听一阵,然后说,我怎么越听越觉得虚假,难道你是圣人不食人间烟火?难道你是废人没有男性的能力?难道是我丑陋得对你这个老男人都没有一点吸引力?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敢做敢当,做了不敢当,还像什么男子汉。
    马长有急得指天发誓。高歌疑惑地说,难道你就摸都没摸一下,看都没看一下不该看的地方?马长有再次说没有。
    高歌真有点分辨不清马长有说的是不是真话。她醒来发现马长有就睡在对面时,真的吓了她一跳。随后她就细细地感觉,感觉她的身体好像还和睡前一样,好像马长有并没有动她。她再脱下内裤细看,也没发现什么痕迹。也许真的就像电影电视里演的那样,男主人在对面安安静静地睡了一夜。但她还是问他为什么。马长有说,为什么我说不清,反正是没干一点越轨的事。如果你硬要问个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我的人格太高尚,道德感太强烈。
    高歌说,你如果解释说你性欲太低下,我说不定还相信;如果说你人格太高尚,我就有点怀疑了。人格是什么?难道就是不爱可爱的女人?
    这女子,性格天生的叛逆,观点天生的古怪,思想也天生的激进,竟然认为偷偷和她上床都不是人格低下。早知这样,何必空背一个坏名虚名。他还是告诉她真的什么也没干,但他却承认确实是想干点什么,还是被他克制住了。
    高歌说,克制住了也好,如果克制不住,受害的可就是你,就像《红楼梦》里的那个贾瑞,被王熙凤捉弄后得了相思病,跛足道人给了他一面风月宝镜,让他只照背面不能照正面,他却不听。见正面是光身子的王熙凤,便一次次地照,结果是狂泄了一摊精液后死了。
    高歌这姑娘,真的是泼辣过了头,怎么说也是未婚姑娘,说起精液这样的词,竟然毫无忌讳,就像随口吐唾液一样。马长有想说他决不会得相思病,又觉得这样说有点伤高歌的良好感觉,好像她高歌就没有一点吸引力。马长有改口说,昨天我也泄了,但我泄在了马桶里。
    这回高歌终于红了一下脸。她含羞笑着偷看他一眼,想说难道我连马桶都不如,但又没说。
    高歌上午三四节有课,必须得尽快赶回去。匆匆忙忙回到学校,还是没有了备课的时间。怕鬼就有鬼,偏偏督导王老师就坐在后面听她的课。督导是学校专门组建的一支由退休教师组成的队伍,职责是专门监督教师讲课,不少人戏谑说有点像克格勃或者锦衣卫,如果认为某位教师讲得有问题,就可以报告学校教务处,然后由教务处来决定怎么处罚。对这些督导,高歌反感至极,感觉这督导就是套在教师头上的紧箍咒,备课时,也不由得要想到督导,然后按督导可能的要求去备课讲课。更糟的是如果有督导坐在后面听课,有时就会莫明其妙地紧张,连思路都不能连贯,更没法滔滔不绝超常发挥,从而将课讲得索然无味甚至乱七八糟,连自己都觉得没水平。今天没备课,坐在后面的又是刚退休的原系副主任王教授。高歌更加心虚,突然紧张得声音都有点发抖。只好先照着书讲,控制一下情绪。但不紧张以后,她突然觉得脑子里也一片空白,根本没法离开书讲,因为教材是新教材,今年第一次讲,没备课,根本不知道后面要讲什么。各种恼火不由得一起涌上心头。妈妈的,干脆就照书念了串讲吧,这样反倒流利一些。
    课间休息的铃声响起时,还没等高歌说休息,王督导便走上讲台,然后当着学生的面指责高歌没认真备课,然后要看高歌的备课教案。
    竟然当着学生的面指责她这个老师,以后她还怎么再站在学生面前,还怎么再给学生上课。真是岂有此理。高歌没好气地说教案忘带了。更没想到的是督导立即严厉地说,忘带教案你干什么来了,难道你来这里不是来教学的?
    高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她一下将书摔到讲台上,怒冲冲地反问你干什么来了。然后说,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如果你是老师,你可以站在讲台上,这节课就可以由你来讲。
    王督导没料到他的学生竟然跟他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气得愣在了那里。
    还没有哪个老师敢顶撞督导。恼怒让王督导迅速做出了反击。王督导厉声说,好吧,既然你没有能力讲课,我来替你讲,你就回家休息去吧。
    走就走!高歌收拾好东西气冲冲地离开讲台出了门。走几步,又无法咽下这口气,也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见王督导已经走上了讲台要讲什么,高歌立即返回来,说,这个讲台是我神圣不可侵犯的岗位,讲课也是学校赋予我的神圣职责,我是拿到了教学任务通知书才来上课的,通知书上有教务处的公章大印。我有这个职责,我就要捍卫我的三尺讲台。现在我问你,你凭什么要站在讲台上,你有没有盖了公章的教学通知书。
    王督导浑身都有点颤抖,然后喊了说,我是督导,我有权监督指导你。
    高歌只好用平和的语气说,好,既然你知道你是督导,督导的职责我想你也知道。坐到后面去,坐到后面认认真真听我讲课,听完了,有什么话你和我说,也可以去向教务处反映。
    王督导愣半天,然后愤然离开了教室。
    高歌知道这下捅了马蜂窝。督导还不知要怎么添油加醋告她的恶状呢。对督导的意见,学校是重视的,每年都有不少的教师因此被通报批评,有些人还被扣了奖金,还有人因此被定为年终考核不合格,然后勒令停课外出进修培训。但被处罚的教师有的是因为课没讲好,有的是上课迟到几分钟,有的是记错了星期几,有的是衣冠不整或穿着过于暴露等等。确实还没有人顶撞过督导。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她呢。
    高歌再无心讲课。她要学生自己看书,然后她就坐在讲台上发呆。
    她虽然讲课时间不长,但也是三年教龄的教师了。她一直认为她的课讲得不错,学生反映也算很好。她有时甚至骄傲地想,她就是天生的讲课的材料,说不定若干年后她会成为名师。记得不止一个人说她有于丹那样的口才,有演员那样的天赋。但如果被通报,肯定会把她说得一塌糊涂,别说名师,人们不把她当成混饭的假冒伪劣就不错了。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虽然不能说恶人先告状,但你不去说明解释一下,领导还真以为你多么不称职呢。
    但让她去找那些领导,她想想浑身都不愿意。她知道,她的高傲和尊严,也绝不允许她去哭诉去检讨,然后再恭恭敬敬地听领导的批评教训。
    她当然想到了姐夫胡增泉。她决定给姐夫打个电话,和他说说今天的事,听听他的意见,看这事有没有别的办法。
    打通姐夫的手机,高歌真的有点想哭。虽然竭力忍住,但还是带了哭音。
    不知为什么,自从那天妻子要他娶高歌,他对高歌的感情,就一下变得让他都难以置信,不仅脑海里时时会出现高歌的影子,听到高歌的声音,就会心跳加快浑身兴奋。娶高歌的事不知高洁对高歌说了没有。但高歌受了委屈首先想到了他,说明她是依赖他的,他也是她最信任的人,甚至是她最亲的人。如果高歌知道了姐姐的意思仍然找他,那就说明她是愿意嫁给他的。胡增泉止不住一阵激动。兴奋几乎让他听不清高歌在诉说什么。这不行,听不清怎么给她解决问题。如果遗漏了什么,就没法给她办事解决问题。胡增泉努力平静半天,才渐渐正常下来。但很快,高歌带了撒娇的哭诉又让他止不住心里疼惜。一个弱女孩子,竟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竟担了这么大的忧愁。他这个最亲的亲人,就应该为她承担委屈,分担忧愁。待高歌基本说完,胡增泉立即表态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更不用担心。好了,你别难过,一切有我,一切由我来办,你只管快快乐乐和平常一样,一点也不要再考虑这件事,我保证想办法把事情平息下去。
    挂了电话,胡增泉觉得这事有点难办。如果是别的事情,比如分个房子评个职称这一类的事,他觉得很好和人家说,因为这些事涉及的是个人的生活利益,争一争跑一跑人之常情。可犯了错误也让姐夫出面说情,传出去会成为人们的笑料,这远比通报批评还难堪丢人。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做王督导的工作。只要王督导不上报不反映,事情就算平息了。但王督导是老同志,怎么做人家的工作,怎么和人家谈,确实是件头疼的事。
    胡增泉反复考虑,觉得认错是最好的最有效的办法。认了错道了歉,如果王督导还不罢休,那时再想别的办法。再说,王督导也算高歌的老师,给老师认个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胡增泉想打电话劝高歌给王督导道歉,可拿起电话,又于心不忍。高歌一个娇女子,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丢了那么大的面子,现在又要让她给人家道歉,别说高歌心里更难受,他心里都疼得有点发软。
    胡增泉决定先给王督导打个电话,他给王督导道个歉,探探王督导的口气,也做点解释工作。如果王督导口气不是太强硬,就再求求他,看能不能争取和解,把事情平息掉。
    王督导没有手机,又不在家里。直到中午十二点,王督导才回到家接了电话。胡增泉问候王督导几句,然后便代表高歌道歉。让胡增泉高兴的是,王督导的态度比他想象的要好许多,不仅没发脾气,还姿态很高,说自己也有不妥的地方。胡增泉觉得完全可以求王督导不要再追究。但怎么说,胡增泉还是张不开口。犹豫之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去年或者前年,王督导拿了一沓书稿来找他,说他编写了一本书,感觉很有价值,但出版社要他掏出版费,他一时没有那么多钱,问科研处能不能把他的书当做一个研究项目,给他拨付一点费用。他当时出于工作习惯让他先放下,等研究过后再说。过后,他当然再没管过。这个书稿应该还在他这里。胡增泉立即说,王老师,你写的书稿我看过了,我觉得写得很好,也很有意义,如果你还没有出版,下午你能不能来一趟我办公室,咱们商量一下再说。
    王督导一连声说可以,然后又表示感谢。胡增泉听得出,王督导是兴奋的,甚至有点激动。他觉得再没必要说什么,一切等下午王督导来了再说。胡增泉告诉王督导下午几点来,然后挂了电话。
    王督导也是聪明人,他不可能理解不出他为什么给他打电话,为什么要给他钱出书。他接受了出书,自然就不会再说什么,事情当然也就平息了。这算什么事。胡增泉也觉得真是可笑。他不由得笑出了声。胡增泉想给高歌打个电话,立即告诉她这一喜讯,免得她现在还在担心。可事情还没最后决定,如果有什么变化,让她白欢喜一场就难堪了。胡增泉觉得还是等下午定了再说。
    在回家的路上,胡增泉还是止不住想给高歌打电话。他想,打电话也不说结果,只告诉她王督导要求他出书,然后说这件事有可能平息。
    还没等他说完,就传来了高歌愉快而娇嗔的声音。高歌说,好啊,你到底是有点本事,也算你权大面子大。但我可不感谢你,因为你以权谋私,违反了组织纪律,是一个投机分子。
    高歌娇柔的声音如同蜜汁,浇得胡增泉浑身发酥发甜。高歌虽然常和他这个姐夫开玩笑,但好像还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撒娇撒痴。当初和高洁谈恋爱时,高洁就常常这样撒娇。遗传真的是不得了,姐妹俩竟然如此相像。胡增泉甜蜜得心里发热。如果高歌在面前,他真想一下将她搂入怀里,然后狠狠地亲亲她那双黑黑的眼睛,亲亲她那张红红的嘴唇。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想问你姐是不是把那事和你谈了,又觉得这样问太傻。想说我特别爱你,又觉得还不是时候,毕竟她姐还活着,他现在还是姐夫。这话应该等到正式向她求爱或者将她搂到怀里时再说。结巴半天,他只好问你在干什么。高歌说我在睡觉。再问怎么这么早就睡觉。高歌说,昨晚没睡好,也不想吃饭,就只想睡觉。
    胡增泉说,那你就来我家吃饭吧,我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高歌说,我已经睡下了,也不想吃饭。
    挂了电话,胡增泉还是难以平静。回味高歌的话,他突然觉得大有深意。高歌说他以权谋私,这个私是不是指她,以权谋私就是以权谋她,是用这件事来讨好她。这么说,高歌是知道了她要嫁他。还有,违反了组织纪律也可以引申理解。姐夫要娶小姨子,这不合常规,也算违反纪律。胡增泉笑了。他觉得他的理解是有道理的,虽然高歌说话时可能没考虑这么深,但潜意识里有她和他的关系,说话时就会不由得带出那样的意思。
    但也许高歌说那些话是无意的,是自己理解得太多太深。胡增泉又冷静了下来。他觉得还是尽快和高歌说清楚为好。当然,高歌同意不同意,妻子高洁也许会告诉他。高洁没告诉他,也许是还没和高歌说,或者是高歌还没给一个肯定的答复。胡增泉的心里又不安起来。
    下午,胡增泉找到了王督导的那沓书稿。原来是有关豆制品科学加工及食用的科普类读物。这更好。每年科技三下乡时,正缺少这样的科普读物给群众散发。科研处出钱出这样的书,理由就更充足一些。下午王督导准时来到办公室时,胡增泉当即就拍板全部出版费都由科研处掏。王督导也不含糊,要胡增泉转告高歌,忘掉上午的事,也不要再生气,上午的事权当从来就没有发生。

《所谓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