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才两天的光景,宫里便涌入数以千计的民间人士,他们各个宣称自己具有神奇的医术,却全都铩羽而归。
    「皇后就快不行了。」梁御医喃喃的道。
    「她会撑过来的,不知为何,我就是知道。」纳蓝不理会身边所有不乐观的说法,只是专心一致的照顾她。
    「你们看,瘀青已有稍退了,她一定会没事的。」纳蓝这样告诉别人,也逼自己深信不疑。
    哪是啊?
    所有的旁人都看得很清楚,皇后娘娘大概仅剩下一口气了。
    终于,小顺子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奔向前叫道:「皇上~~您有话就快对皇后娘娘说,不然……会来不及了啊!」
    「闭嘴!她会好起来的……」只是,纳蓝连说话的嗓音都在发抖,「朕~~已经命令过她,她~~不敢违抗朕……」
    但她不是最爱违抗他的话吗?
    不是他说东,她常故意要往西;他说一,她一定要选二吗?
    难道……
    突然,太监总管带着一名作道士打伴的中年男子进入。
    太皇太后一见他,立刻喜不自胜的说:「有救了、有救了!」
    那道士瞪了太皇太后一眼,「多话!」
    啥!?
    霎时众人都傻眼了,他知道他正在跟太皇太后说话吗?
    可那道士仿佛得了便宜还卖乖般,不但像是没听到别人的反对声浪,竟然还再次下令,「清场,呃~~你留下。」
    纳蓝怔怔的指着自己的鼻头,「朕!?」
    「不是你是谁啊?」道士没好气的说:「我一个活蹦乱跳的外甥女送进来,现在竟然变成这副德行,你还敢有意见吗?」
    啊啦!他知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啊?
    纳蓝还没发火,小顺子已跳出来替王子强出头,「那个~~你!」什么东西嘛!
    「谁都不许多言,离开吧!」太皇太后看明白了道士的眼色,当下便下达懿旨。
    纳蓝不解的看着众人离开,他忍不住开口道:「如果你真能救回她,那朕便不与你计较,还会嘉奖你的九族,反之~~」
    「闭嘴!」道士出言制止纳蓝的罗嗦。
    「你有多希望救回她?」道士一个反手,迅速的在咏恩身上扎下许多金针。「她在你心目中有多重要?」
    道士抬起咏恩的手臂,扭扯了几下,似乎就接回了她那扭曲不平的肢体部分。
    呃~~他才不要把他的感情世界摊在阳光下呢!
    「不必多话,快救人!」纳蓝没理会道士的话语!只要求他快点动手救回咏恩的一条小命。
    「哼!毛小子还没搞清楚状况。你!」他气怒的伸手一指,「本道士说什么,你就给我回答什么,再说这些五四三的,小心我轰了你的天灵盖。」
    纳蓝生平没见过不讲宫廷礼节的坏人,一时哑了口「你~~朕……」
    「朕个屁啊!我就我,咬文嚼字的,就不知她怎么会喜欢上你!」道士大手轻抚上咏恩微隆的肚皮,摸了一下,「还好,有救。」
    一听到道士说有救,纳蓝的热泪立刻迸出,他倏地跪在地上,「大师~~求您救救她……一定要救她啊!朕……我愿付出所有……」
    他哭得涕泪纵横、说得伤心欲绝,「我~~真的不能没有她……她……我……不舍得看她受苦,您大慈大悲……救她啊……」
    「唉!」道士再叹一声,往咏恩的人中按压下去。
    「嗯~~」突然,躺着昏迷两天两夜的咏恩发出一记微弱的呻吟声。
    在这一刻,他确信自己的预感是正确的,她不会离开他了。
    道士正是咏恩口中的二叔,他在将她送入宫后,便皈依佛门,去做他的老本行——行侠仗义兼行医救人。
    他辗转听到咏恩在宫中的名声,也约略看到她做出的一点小成绩,虽然没能完全如他所愿,跟他来个里应外合,将天下苍生的生活推到比较好的境界,但他确实以咏恩的小成就为傲。
    她还只是个小女孩啊!
    也因此,当他获知咏恩怀了龙种,而她的真正亲人也约略知悉她的存在之际,他便兼程赶回京里,想和当初辟室秘谈的太皇太后问个明白。
    如果她过得好,找到了真爱,那他会尽所有的力量为她的隐瞒身世,让她快乐的过一生;但如不是他所想的,他不介意让她回去认祖归宗。
    可才赶到京里,他就被咏恩命在旦夕的消息震慑了心魂。
    「本道士别的不想知道,只要确定一件事,你会不会好好待她?」他看得出来纳蓝是真心的关怀咏恩。
    「会!」纳蓝用力的点头,像是在跟道士做出男人对男人间的承诺。
    「她会没事的。」道士缓缓的替咏恩进行放血、针灸等治疗的过程,口中不忘殷殷交代。「如果你真心对她,就要让她知道,别让她受委屈,她的身分可不同于一般民间女子。」
    纳蓝不解的皱历头看着道士,她有哪儿不同了?不就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吗?
    「多年前,在江湖上有个颇富盛名的教派叫做『寒食衣帮』,他们拥有失传的烹煮绝学,以及织衣技巧,只可惜当时各大门派皆欲抢夺该帮的寒食谱及寒衣术,据闻,只要能得到这两项秘岌,从商者,将一辈子富贵临门;从政者,将平步青云。」
    那关他什么事?又关咏恩什么事?纳蓝更不解了。
    「咏恩的祖字辈因保有这两份秘岌而被众人追杀,迫于无奈,他们开始隐姓埋名。」
    纳蓝看了咏恩一眼,竟讶异的发现她的脸上出现一点血色,唇角的血丝也停住了。
    他不禁高兴的流下泪来,「大师~~谢谢……」
    「直到最近,咏恩的父母因为得到高人指点,自身的武功已练得足以称霸江湖,更开始找寻当年他们失散的女儿……」
    不!不要抢走他的人,纳蓝下意识的想搂住咏恩。
    「我是在她两岁时才找到她,将她带在身边,我知道她的脾性,她……不适合江湖的打打杀杀,却能替皇室注入新血。」
    对喔!咏恩确实改变了宫廷里的许多事。
    「我今日只要你的一句话,要她,就以你的性命立誓,你会爱她、保护她,不再让她陷入危险的境地;不要她,就让我将她送还给她的亲生爹娘,让她开始适应本来就该是属于她的生活圈。」
    纳蓝怔住了,他当然要她啊!
    他一点都无法想象自己没有她的生活会变成怎么样,他已习惯她老是在他身旁提醒他要做个明君、提醒他别浪费粮食,免得下地狱吃馊水。
    他不能没有她啊!
    道士以为纳蓝是陷入两难的矛盾心态中,便体谅的说:「她是吵了点、罗嗦了点,还挺小气的,凡事都爱一分一毫的计较,但她的心地不坏……」
    「她真的没您说的那么不好……」纳蓝抢着说:「她小气是为了替天下苍生谋福利、她唠叨是为了帮市井小民争权利……」在说话的同时,他顿悟了,「我会尽心尽力,为所有的黎民百姓奋斗。」
    言下之意,他会好好的来为天下众生打拚。
    「是男人!」道士的眸中带着盈盈的泪光,点点头,「咏恩有福了。」
    纳蓝正想说什么,却听到咏恩又发出一记呻吟。
    「好好待她。」道士交代完就转身离去,临行前,再次殷切的看了咏恩一眼,好女孩,二叔以你为荣。
    他深信,未来的严刑峻法绝对会有改善的。
    纳蓝一心只想看着咏恩,所以,他甚至没留意道士是何时离开的。
    ※※※
    「皇上~~」咏恩感觉她仿佛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我……好累!」
    「没事了、没事了!」纳蓝紧拥着咏恩,「你会没事的。」
    才不过几日时间,她在他的细心调养下,已然恢复不少。失而复得的感受原来是这般的好啊!纳蓝心知,今后他会真心的对待她的。
    他会用尽所有的心机,好将她留在他的身边,死也不让她离开他。
    为了让她能对目前一成不变的事物感兴趣,他不惜画下大饼,「咏恩,我~~朕从今日起会听你的,你要精简人事也好、要裁撤冗员也好,甚至要将宫里所有的嫔妃都赶到尼姑庵里,朕~~全都同意。」
    咏恩以怀疑的目光看着他,「皇上是生病了吗?」
    不是她才是病人吗?怎么反倒是他变得怪怪的?
    「还是~~」她想到另一个可能,小手突然放在肚皮上。
    「孩子……」
    「你放心。」纳蓝以生平最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话。
    「他没事,你也没事,咱们皇室的人吉人自有天相,从今雨后,天下苍生都将享受福泽。」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她受个伤,一睁开眼,世事全都变了,变得她简直无法适应。
    「皇上……」那她是不是可以稍微提出一点小意见?「那个开粮仓……」
    她提过N百次的事呢?
    有没有机会实现?
    「股明日早朝便会颁布圣旨,开仓济贫。」
    耶~~咏恩开心的想跳起来,可她的身子毕竟还很虚弱,「谢……皇上。」
    不知道能不能得寸进尺?「那个~~宫里……」
    「凡宫中所有的大小事全归你管,朕再也不干预。」
    这不会是南柯一梦吧?「皇上~~您……快捏我一把?」
    纳蓝哪舍得啊!
    他笑笑地轻轻摸了她的俏脸一下,「别傻了。」
    果然是梦,捏了都不会痛耶!她充满光彩的小脸霎时变黯淡了,「真的只是个梦而已。」
    看见她失望至极的小脸,纳蓝纵使再不舍,也稍稍用力地捏了她一把。
    「哦~~好痛!是真的、是真的!」她要欢呼、她要歌唱……
    二叔交代她的事,她终于踏出成功的第一步。
    「那皇上浪费的行为……」她不放弃的再问。
    「为了不吃太多馊水桶内的东东,朕从现在起,会做个小气家族。」他一本正经的说:「不过~~朕过去十来年已浪费的……到时你得帮朕一起吃馊水!」
    恶~~
    ※※※
    皇后娘娘不但没事,连她腹中的胎儿都没事,这消息让全宫里的人欢声雷动,只有一个人是胆战心惊的。
    没错,他正是小顺子!
    咏恩在稍微调养过,身子骨比较健康后,就私下找小顺子来欺负。
    小顺子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来到慈宁宫的门外。
    「小顺子公公,快进来,皇后娘娘正在等你呢!」
    「小桃!?」皇后娘娘不是不要别人服侍吗?
    「啊~~是太皇太后坚持要奴婢来伺候皇后娘娘的。」小桃赶快说清楚、讲明白。
    「跟皇后娘娘相处后,才发现其实她人真的很好、很讲道理,做事也很公正。」她当初真是错怪她了。
    「是吗?」小顺子却好害怕。
    咏恩一看到满脸惊恐的小顺子,便好心的安慰他,「没事,本后当你只是无心之过,不小心撞了我而已。」
    小顺子立刻跪地磕头,「皇上娘娘明察,奴才这辈子愿为您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是吗?」咏恩的口气似乎不太相信。
    「是真的,皇后娘娘~~奴才……真的会为您做任何事。」
    「好~~本后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毕竟,以你当初意欲害本后的心思,真的算是欠本后一个人情。」
    「皇后娘娘~~别说是一个,就算是一百个、一千个,小顺子也会心甘情愿的为您做到死!」呜呜……他是真心的啦!
    人家他真的没有想做大坏事,只是想吓唬一下皇后娘娘,没想到……事情突然脱轨,全然不照他想象的剧本来演。
    「好吧!看在你一片真心的份上。」咏恩坏心的说出她的想望,「本后就快生产了,但本后爱民亲民、爱改革的心却是不变的。」
    小顺子根本听不懂她的意思。
    「换言之,本后就算身在寝宫,但心还是系在皇室的每一个角落,因此,本后必须靠一个有力人士当我政令的执行者。」
    天哪!皇后娘娘的意思不……不会是他现在心里想的吧?
    「本后要你去替我下达解雇令。」她直接告诉他答案,因为,她心目中第一个想到的理想人选就是小顺子。
    「可……可不可以不要啊?」那他岂不是要沦为宫中人人喊打的小老鼠了?
    「没得商量。」
    嗯~~这句话纳蓝超爱用,现在第一次自她口中说出来,才发现还真的挺好用的呢!
    「而且~~等本后生下孩子,能由自行执行业务时,你就得自动卷铺盖走路。」她才不要多一个人来浪费米粮。
    「哇~~」小顺子当下哭得如丧考妣。
    他怎么这么可怜?
    不但得当众人痛恨的代打者,工作权还全无保障?呜呜……他要去找皇上哭诉。
    看着他的背影,咏恩凉凉的警告道:「如果你不希望害本后的事曝光,你就得对本后言听计从。」
    嗯~~她前辈子一定跟小顺子是世仇,不然,她怎么会觉得愈欺负他,她的心情就愈爽?
    从此,可怜的小顺子只能天天求皇帝没事就去跟皇后那个那个,以便皇子一个接一个的生不完。
    这样,他的工作时间才会久。
    也因为如此,皇室三代单传的惯例终于被打破了呢!
    算起来,在功劳簿上,是该记上小顺子一笔才对。
    ※※※
    「咏恩~~你再忍忍,朕再过几天就带你去周游列国。」纳蓝安慰道。
    「谁信啊?」他都说了六年,就是无法成行,她都已经死心了。
    「你别急,朕自有妙招。」
    嘿嘿嘿!他决定拿出当年他父王对付他的老招,用在他那再过五天就满十二岁的长子身上。
    没错,人家他要偷偷的退位了啦!
    虽然他的情况跟他父王有些出入,父王只有他一个,而他放眼望去,竟有六个皇儿,但那又怎样?
    他就是要退位,因为,他发现,虽然做皇帝他很在行,但在他的内心深处,最最想做的还是她的主宰。
    对!他只想专心一致的管她一个人,而她也不会利用那么多的时间去管别人的杂事。
    唉!他真的好期待只属于他和她在一起的未来喔!直到现在,他终于能体会当年父王退位时的心境了。
    嗯~~还真爽呢!

《驯龙小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