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当他找到常家时,已是傍晚时分,炒菜声与饭菜香从各家传出,显示正是乡下人家用餐的时间。他犹豫了一下,考虑该不该上门打扰,可是人都到了门口,岂有过门不入的道理,所以他有礼的敲门。
哪知,手一碰到门板,轰然一声,老旧的门居然往内一倒。
向来冷静、八风吹不动的泉武人也忍不住傻眼,屋子破,大门也斓到足以拆了当柴烧的地步,这地方还能住人吗?他脸上闪过一丝蔑然的厌恶,根本不想跨进一步,要不是门倒的声响惊动了屋里的老人家,他大概会打道回府,择日再命人上门传话。
「你要找乐天?」
「对。」
「喔!她去相亲了。」
「相亲?」
「对呀!说是乡长太太的小舅子,妻舅的三婶婆的媳妇介绍的,听说家里有三甲地,两间店铺,以后嫁过去什么也不必做,只要数钱当老板娘就好。」
老得快走不动的常婆婆看见门口站了位体面的男人,以为是外孙女的新男友,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才告知她人在镇上的某餐厅相亲。
闻言的泉武人差点脸发黑,额角青筋浮动,转身出发赶向据说是相亲必成的西餐厅……
「咳!妳是不是吃太多了,一点淑女样也没有,狼吞虎咽的,太会吃的女人我可养不起。」又不是猪,上什么吃什么,毫不禁口。
怔了一下的常乐天有些难堪地放下啃了一半的鸡腿。「我肚子饿了,所以……」
一整个下午跟着课长东跑西跑,又是帮鸡农捉鸡,让兽医检验抗生素有没有施打过量,还去鱼池看养鱼人的鱼儿够不够肥,因为农会那边订了三百条要「办秋桌」,接着还去菜园帮菜农收割青菜。
由于她肯做,常做别人不做的工作,因此快退休的课长才特别疼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纵容她迟到早退,从不扣她少得可怜的薪水。
不过因为赚得不多,她在饮食方面相当苛待自己,很少有机会到餐厅吃大餐,一看到陆续上桌的精致美食,就忍不住饥肠挽挽,大吃起来。
毕竟体力消耗太多,又到了晚餐时间,她会饿也是人之常情嘛,总不能瞪着餐点发愣,一口也不吃地浪费掉吧!
常乐天眼巴巴的盯着面前餐盘,猛吞口水,咕噜咕噜造反的肚皮直喊着:好饿、好饿,快给我吃,我快要饿死了。
「妳爸妈没教过妳吗?用餐时要细嚼慢咽!还有,瞧瞧妳那颗头是怎么回事,没洗干净还是晒太黄了?这样不修边幅,跟妳坐同桌会很丢脸妳知不知道!」邋里邋遢地,简直没点女人样。
「我发质天生干燥,易断裂,还有,我没有爸妈,只有阿嬷。」要是有钱,她也想买些发油保养她的头发呀!可是……她邮局里的存款不到五位数。
「什么,妳没有爸妈?」听说是某民代之子的周姓男子一脸嫌弃,口气高傲地瞧不起人。
「呃!那个……我没见过我爸爸,我妈很早就死了,是阿嬷抚养我长大的。」
常乐天是个没心机的人,凡事照实说。
她忍着不露出好吃的本性,想留下好的印象,让相亲能顺顺利利地进行下去。
「妳不会是私生女吧!」周先生的表情变得不太好看,鼻孔朝天一睨。
「我……呃!不太清楚,应该是……」因为她从母姓不是父姓,而且从未听外婆提起她的父亲是谁。外婆说,当年妈妈是受好友之邀到日本走走看看,顺便学语言,谁知不到一年竟然挺了个大肚子回国,没多久就生下她,妈妈从不提她的父亲是何人,不管大家如何追问就是问不出来,只说那个人一定会来接回她们母女,她要等他。
可是等呀等的,她口中的男人始终没来,后来几乎每日以泪洗面,抑郁寡欢,过没几年,伤心过度的她终于撒手人寰,没能等到她最爱的人。
周先生得知她是私生女,当下气急败坏地指着她鼻头骂,「谁说妳勤俭持家,温柔婉约,入得厨房,出得厅堂?!根本是骗婚,说家世没家世,说姿色没姿色,妳怎么配得上我!」
自视甚高的他觉得与她相亲是奇耻大辱,没风度地在餐厅大呼小叫,引来不少注目眼光。
刚推门而入的泉武人便因他嚷嚷的叫嚣声而拢起眉峰,黑瞳锐利的瞟向最角落的座位,似曾相识的女子侧脸让他微微一愕。
是巧合吧!居然又是她?他怎么老遇上这个不懂打点自己的村姑,她身上那件衣服早就过时已久,这女人怎么有勇气穿出门?! 泉武人拧眉抿唇,专注的观察那一桌的情况,浑然不觉自己的出现吸引了餐厅内所有女人的注意。
「我哪有骗婚,我本来就很会打扫家里和煮饭,养鸭喂猪,拖地洗衣样样都精,我……我很温柔的。」她装得羞答答,不时抛个自以为很娇媚的媚眼。
为了把自己嫁出去,常乐天卖力演出,不让别人口中的好对象溜掉,她相信只要经过相处,他一定会明白她的好。
而且他嫌她长得不漂亮,他也不怎么样呀!额头有点秃,嘴唇外翻,虽然细皮白肉,可是白得太油头粉面,没比她好看到哪去。
人与人交往贵在真心,外表不重要,要不然她干么忍饥挨饿,假装不在意他熏死人的口臭。
乡长太太明明说对方是风度翩翩,文采过人的读书人,原本在学校教书,因为是孝子,所以辞掉教职回乡奉养双亲,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只是,哪里是了,像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执侉子弟还差不多,她才是被骗的那个好不好。
「瞧瞧妳那长相,还有一身穿着……天哪!妳出门没照镜子呀!妳真以为有人会看上妳吗?不被吓死就该庆幸了。」他趾高气扬的说,将她批评得一无是处。
「我很好,至少我交过十九个男朋友,才没你说的那么差。」有些忍不下去的常乐天提高分贝,想扳回一些面子。
听到她交过十九个男朋友,本来正眼也没瞧她一眼的周先生忽然露出淫笑,大掌往她小手一覆。「是吗?看来妳阅历丰富,见多识广哟!那待会儿就出去走走吧,我知道附近有间汽车旅馆很不错……」
她倏地抽回手,「我不和男人乱来的。」
「悴!装什么清高,那副斓身子不知被几个男人用过了,我肯赏脸是给妳面子,妳不要给脸不要脸,常乐乐,妳最好乖一点,别惹我生气。」反正女人关上灯都一样,他正好可以去去火!
已被下半身驾驭的男人根本没想过他们两人是第一次见面,眼神色迷迷的盯住她过于宽大的衬衫下,忽隐忽现的丰腴胸部,他认为敢一个人来相亲就一定有上床的打算,那他还客气什么,身材诱人胜过没有用的美色,先吃了再说。
「我叫常乐天,不是常乐乐,你连我的名字都搞错!」没诚意。
常乐天?就是她?
猛地一震的泉武人瞇起眼,脚步从容地走向他要找的人。
「管妳是常乐天还是常乐乐,待会陪我开房间去,如果能将我服侍得舒舒服服,也许我会让妳当我的女人。」嗯!她的眼睛满漂亮的,五官也没丑得不能见人,稍加打扮应该带得出门。
说是孝子要回家奉养双亲,其实是猥亵女学生被开除的周先生色欲熏心,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想直接将她拉到饭店,一逞兽欲。
只是,他没成功,伸出的手被用力一把拨掉。
「你要她当你的女人还得问过我。」泉武人冷冷的道,凭这男人猥琐的模样,根本不够格碰泉家的继承人。
好事忽被打断,他不高兴地斜眸扬鼻。「你是谁,敢来坏我的好事。」哪来的多事者,他不晓得他老子是纵横黑白两道的民意代表吗?
「你没资格问我是谁,把帐结一结就可以走人了。」留下来只是丢人现眼,徒增笑柄。
「你这家伙有没有搞错,现在是我在相亲还是你在相亲啊你是哪根葱哪颗蒜,敢叫我走!」输人不输阵,他提高声浪企图以势凌人,站起身想以身高让对方害怕,知难而退,谁知他腰杆挺直才到人家的下巴,不可一世的气焰顿时消了一半。
可是他仍想和好事者较劲,不甘心矮人一截,故意装出骄傲到不行的神态,想把对方压得抬不起头,只是这高大男人一记冷眸轻扫,他当下连气势也没了,不自觉缩了缩脖子,赶紧坐下。
「我是她的男朋友。」泉武人面不改色的说道,一手拉起面露讶色的女人。
「男朋友?!」怎么可能,她要真有这么出色的男友,怎还会来和他相亲。
像是听见他心底的疑问,连冷笑都显得优雅的贵公子冷冷的说:「她是因为跟我呕气才来相亲,不然凭你这只其貌不扬的癞虾蟆哪够资格和她共坐一桌。」
这女人回到日本后,身价是不可同日而语,能接近她的男人非富即贵,绝非一般市井小民高攀得上。
「你说谁是癞虾蟆,介绍人明明说她没有男朋友,你到底是哪里冒出的青仔檬,信口开河地想呼弄我!」虽然女人俯拾皆是,他并非常乐天不可,可煮熟的鸭子飞了,他当然很不甘愿,一口气咽不下去,他非争个公道不可。
「我们就要结婚了。」为了取信于他,泉武人拿出方才在庙里,村长托他转交的红色喜帖做为证据― 即使他在车上见到他们两人的名字被写在一起时,曾有一股冲动想将这张喜帖撕掉。
周先生惊讶得一脸土色,搞什么啊,连喜帖都印好了,还来相什么亲,耍人吗?他恨恨的瞪了常乐天一眼,怒气冲天的拂袖走人。
常乐天讶异万分,几乎没察觉到他离去,她不敢相信自己私制的喜帖竟会在这个帅哥手中,脸色乍白乍红地夺过来看个仔细。
「泉武人是谁?」她用力地揉揉双目,睁大水盈盈的眼一看再看,连看了好几回,嘴角因帖子填上新郎名字而越扬越高,惊喜得差点大声欢呼。
难道是月下老人开眼了,神迹显现,大笔一挥允诺她一门好姻缘?!
「我。」
「你?」她两眼张得更大,一颗颗红色爱心在眼底飘动。好帅、好帅的男人,真是帅翻了,天底下还有比他更帅的人吗?
啊!完了,一见钟情,她被爱神的箭射中了,月老实在太灵验了!
「妳在干什么?」泉武人低头冷冷地瞪着那只在身上乱摸的小手,目光冷凝似富士山上的冬雪。
「嘿!嘿!嘿!我在检查我未来的老公身体够不够『粗勇』 啊,这可攸关我一生的性福……」喔!他身上好香,一股干净到令人醺醺然的男人味。
「嘿什么嘿,没个体统,还有,我不是妳老公,把妳的手移开我的身体。」泉武人瞇了眼,不敢相信泉家的血统怎会是这德性,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化身无尾熊的常乐天死命巴着尤加利帅哥,脸上满是痴迷神色。「不放不放!我爱上你了,你是月下老人为我牵的红线,我要嫁给你!」
好不容易来了个肯娶她的好男人,怎么能放过他,喜帖上的名字是老天为她挑选的良缘佳婿,说什么她也要捉住他不放。嘻嘻嘻!他的皮肤好嫩好滑喔,胸膛结实又宽厚,五官立体得像杰尼斯男孩,帅气中带着阴柔美感,脸庞俊俏地宛如漫画里走出来的忧郁王子,叫人怎么不心动。
啊!百看不厌的大帅哥,这个男人是她的,是她向月下老人求来的!
不顾男人难看的脸色,她紧紧巴着他,笑得傻乎乎……
泉武人的头很痛。
他可以面无表情的应付公司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老,却对这个其貌不扬的野丫头一点办法也没。
「什么?你骗人的吧!怎么有这种事,我才不相信!」常乐天一脸震惊,可恶,他怎么可以随便欺骗少女纯真无垢的心。
「我说的话句句真实,绝不欺瞒,经过我们的调查,妳绝对是泉家流落在外的子孙。」只是他怀疑她会不会坏了泉家数代以来累积下来的好名望。
「我指的是,你哪有可能是我叔叔?我们年纪看起来差不多,你不要为了不娶我就说谎诳人,我可不是好骗的笨蛋。」呜……老天不会对她这么残忍吧!在她鼻前吊一块肥肉却不许她吃。
「……」他嘴角抽了一下,神态像在忍耐,过了会儿才咬牙的说:「我确实是妳叔叔,名义上的。」
他今年二十九岁,是日本新泉集团总裁泉新之助的特助,也是泉新之助的养子。
由于泉新之助唯一的儿子早逝,于是在二十几年前便有计划的从远亲旁枝中挑选出适合的孩子收为养子,培养成接班人,因此法律上他们是父子,但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
若无意外,他会是新泉集团下一位继任总裁,目前的特助身份只是为他日后的实权铺路,呈半退休状态的养父早把大权下放,全力培植他登上大位。
而他真正的父母手足早在他成为泉家养子时,拿了养父一大笔钱后就鲜有往来,亲子关系淡到一如路人,即使偶尔碰头也仅是颔首致意,少有交谈,根本看不出他们流有相同血液。他心里明白,养父要的是一枚听话的棋子,能操控在手掌之中而不生叛心,所以严厉地教导他少情寡欲,不可有任何失控状况产生。
在这样的教育下,他向来不见情绪的波动,为人一板一眼,无趣到近乎乏味,甚至有人说他像是少了七情六欲的蜡像。
然而这些,在她面前全失了准,今天他就不知被这野丫头气了几次……
「名义上的?」常乐天瞪大眼,那是什么意思,是说她还有机会对他那样又这样了吗?
「我是泉新之助收养的养子,在辈份上妳仍然得喊我一声叔叔。」礼不可废。
常乐天笑了,「呵!那表示我还可以嫁给你,反正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噢!你干么弹我额头,会痛吶!」
她又没说错,他干么用那种不可饶恕的眼神瞪她,好像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连累那个什么泉家名誉扫地似的。
她姓常又不姓泉,说不定他搞错人了,真怪了,当初她拜的是月老又不是财神,怎么会保佑错了,莫名其妙从天上掉下一个富爷爷。
「妳给我认真点,少用妳空空的大脑意淫我!」泉武人多希望自己找错人了,以她目前的状态,只有一个「惨」字足以形容
一头枯草般的黄发,没有女孩子该有的白细肌肤,肤色偏黑又粗糙,脸上还有太阳晒出的黑斑,毛细孔粗大,指甲缝里有泥巴和污垢……更别提她那一身可怕至极的穿著了,廉价的布料裁制成的粗鄙衣物,脚上踩的是褪色的塑料制鞋,虽合脚却磨皮,足后跟磨出厚厚的皮茧,俗气得令人倒足胃口。
他不甚满意地打量她一身缺点,平顺的眉宇拢起好几道高峰。
要想让她风风光光的进入泉家大门,恐怕得大费一番心思改造,没人会相信泉家的上等珍珠是生成这种模样,连泉家打扫园子的女仆都比她像个千金小姐!
又挨训的常乐天揉着发疼的额头,小小的发出不满。「我很认真地欣赏你的帅脸……呃!不是啦!我是真的在思考你说过的话。」末了,她又添了一句,「叔侄不能谈恋爱吗?」
他脸一沉,因她而再度动了脾气,「常乐天!」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居然还漫不经心的不当一回事,嘻皮笑脸的开着无聊的玩笑。「好咩,好咩!你别大声吼嘛!大家都在看你了。」谁叫她胆子小,怕恶人。
「哪来的人,而且我从不大声吼人,那太失礼了。」泉武人的面色偏冷,瞪视屡屡冒犯他规矩的女人。
两旁的路灯亮起,没吃饱的常乐天被泉武人从餐厅带出,两人行经僻静的小公园,坐在公园前方水池的长椅上把话说开了― 原来年事已高的老总裁生了重病,时日无多的他反省过去的所做所为后,就像所有快死的老人一样,想弥补以前所犯下的过错,在死前享享儿孙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
「明明就有还耍赖……」她是现成的人证,嗡嗡作响的耳朵是物证。
泉武人的意思是要她回去继承一个总资产上兆日币的大集团,她是第一顺位的继承人,日后若非董事,也是股票过半的大股东,荣华富贵近在眼前,唾手可得。可是常乐天简直吓傻了,一脸难以置信,她根本不晓得一兆是多少钱,光是屈指算算后头的零,她就吓出一身冷汗,十根手指头根本不够用。对穷人来说,那是一笔想也不敢想的天文数字,书读不多的她哪有本事一肩扛起,要是不小心把人家一生的心血搞垮了,她对不起的人何只成千上万……
越想越害怕,手心全湿了,就是被他给吓的。「喂……」
「妳还想说什么?」真不受教,喂什么喂,全无大家闺秀的风范和典仪。
「没有啦!泉武人,我可不可以跟你打个商量……」唉哟!又弹她额头,他弹上瘾了呀!痛呼出声的常乐天有些不甘愿,想踩他的脚出气,可是头一仰,瞧见那张酷似日本明星玉木宏的脸,她就像日剧「交响情人梦」里的野田妹,什么志气全没了,只想双手托着下巴,痴望他贵族般的帅脸。
唉!她没救了,又陷入恶梦般的轮回,就像她前十九次的恋爱……不,包括一次相亲,连着二十回都相同的结局,走向无言的分手。
「叫叔叔,没有第二句话。」虽然已来不及改变她的粗鄙言行,但是该纠正的地方还是不可纵容,就算培养不出高雅的气质,至少也得规规矩矩的学好礼仪。
「武……」
「嗯― 」他沉眸。
她偷偷地吐了吐舌,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我喊不出来啦― ,不然你叫声小侄女来听听,用非常宠爱、疼惜的口吻哦!不可以冷冰冰的像在喊仇人。」
「……」他瞪她,张开嘴却发出不出一个音节。
太难了,他根本表现不出亲人间亲密的对谈,更别提是面对一个没大脑的女人,他最想做的是剖开她的脑子,看看里头除了脑浆之外还装什么。
没办法用常理推断的常乐天,简直是难以应付的变形虫,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在她身上全然看不见,得知即将继承庞大财富,她却显得太平静,完全没有兴奋的神情。
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才好,是要直接带她回日本,或是先待在台湾把她调教成淑女再说,免得她没法融入日本社会,与社交圈格格不入。
尚未做好决定,泉武人已经开始头痛,他根本不看好乡下的野丫头有磨出明珠光华的一天。
「常乐天,不要把口水滴在我的丝质衬衫上!」她是小狗吗,以为他不注意又蹭了上来。
「啊,被你发现了呀!呵呵,借人家垂涎一下啦,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她又凑近他嗅了嗅,淡淡的,像屋旁那裸老松的气味,好沉稳,好有安全感。
「常、乐、天― 」他忍不住火气直冒,双手朝她的细颈掐去。
彷佛知道他不会真的伤害她,她不惊不惧的笑道:「你在掐死我前,先借我一些钱吧!」
「多少?」泉武人没使劲,只是用不知该如何和她相处的眼神瞪她。
她比出一根手指头。
「一兆?」好大的胃口。
常乐天一听,吓得眼珠子快掉出来。「少几个零啦!别拿钱吓我。」
「一亿?」那倒合理,以她目前居住的破房子,是该翻新整修。
她抽了口气,脸色微白。「再减几个零。」
「一千万?」换他皱眉了,不高兴富豪之家的继承人居然不懂得要钱。
「你……你的零是怎么算的,我明明强调是『几个』零,你只减一个是要和我玩接龙吗?」是他们对钱的认知有误?
「妳直截了当的开个数字,用不着猜来猜去。」泉武人不啰唆的拿出支票,准备填写一百万。
「一百块。」
拿着烫金钢笔的手顿住,他抬起充满困惑的眼。「是我听错了,还是妳真的开口说了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常乐天笑咪咪地抽出他手中的支票簿,将它塞回西装口袋。「一百块刚好让我吃一碗七十块的牛肉面,还能奢侈一回的切些小菜,你知不知道我最贵只敢点阳春面加卤蛋。」
「妳要吃……牛肉面?」那是平民食物,他连碰都不碰。
「武人,我真的快饿坏了,肚子扁得前胸贴后背,再不吃点东西,你就得背我回家了。」她饿得没力气,只想吃碗热得烫嘴的汤面。
「常乐天,妳又忘了我说过什么……」没大没小,尊卑不分。
懒得用脑的常乐天忽地跳上他的背,一手捂住他的嘴巴,疯婆似地大吼大叫,「我要吃牛肉面,我要吃牛肉面,我要吃牛肉面,我要吃牛肉面,我要吃……」
「住口,妳要吃我就带妳去吃,不要再吵了。」脸色铁青的泉武人甩不下攀得死紧的她,只好一把拉开她捂住嘴的手,气恼自个儿竟然拿她没辙。
「耶"吃面了,我要加猪耳朵和海带……啊!你不要摇来摇去,我要掉下去了啦!」
于是,生平第一次,泉武人破例陪个疯女人在路边摊吃他从来不吃的平民小吃,但他没说出口的是,这种东西还不难吃,一点也不输日本的怀石料理……